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118部分在线阅读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曹操亦言道:“操,亦愿助一臂之力。”
“得二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袁绍大喜。
袁绍今日之举,大有深意。曹操父曹嵩,今为太尉。曹操又为兖州牧,与豫州牧孙坚,同扼河南之地。乃《衣带诏》盟中,实力最强之外镇。只需得二人相助,盟内余下人等,自当群起响应。
袁绍出身汝南,宗族势力,盘根错节。今袁氏为合肥侯夫人。只需合肥侯重登大位,袁氏贵为外戚,袁绍必为大将军。执掌关东权柄,指日可待。蓟王不醒,蓟国难过河北。即便蓟王苏醒,有大义傍身,蓟国雄兵,无诏亦不敢轻易渡河南下。
前提是,《废帝诏书》坐实矫诏。
曹操言道:“党魁既已知晓。料想,不日当邀我等密商。”
“《衣带诏》之初衷,本为除二戚之患。不料变生肘腋,蓟王归国,难以为继。先前,后将军兼领并州牧董卓,还恐我等各自散去,就此作罢,被人各个击破。今忽见转机。”袁绍叹道:“果然,天佑大汉。”
三人心似明镜。焉能不知时局之波橘云诡。或一步登天,或一步直坠深渊。《衣带诏》早已外泄,二戚之所以熟视无睹,置若罔闻。只因胜负未分。故需大肆结党,丰满羽翼。一旦分出胜负,何董二人,无论谁人笑到最后。新仇旧恨,皆会一笔清算。
那时,凡与《衣带诏》牵连者,必身死族灭。斩草除根,无有例外。
内忧外困之下,忽知《废帝诏书》系矫诏。将心比心。袁绍等人,焉能不喜出望外。
所谓“师出有名”。
先帝赐加黄钺。授蓟王攻无道而伐不义。
然众人秉持大义,重立合肥侯为帝。东迁辟祸,共护大汉国祚,何罪之有?
于是乎,于礼于法,皆无可指摘。即便蓟王苏醒,面对二日并天之时局,亦需谨慎以待。
一言蔽之。时至今日,唯有将合肥侯重推大位,远离京畿二戚盘踞之地,方能避祸消灾。
果不其然。
又过数日,党魁平乐会,如期而至。
董卓、王匡等,“衣带盟”悉数与会。席间党魁屏退左右,将《废帝诏书》一事,和盘托出。
与会众人,无不震惊。
董卓抱拳道:“敢问少府,此事有几分真假。”
“当十之八九。”张俭亦窥破一切:“我已暗中查验。灵台内藏诏书仍在。然尚书台却无此诏。”
“这……”虑及曹节、程璜,先后辞世。已死无对证。董卓心领神会:“如此说来,合肥侯仍是汉帝。”
“《废帝诏书》既出黄门矫诏,合肥侯自无需奉诏。然少帝继位,已成定局。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我辈该如何行事,诸君可有高见。”
“自当拨乱反正,激浊扬清!”陈留太守张邈,掷地有声。
引座上众人,纷纷附和。
“公节,因何无言?”党魁忽问。
正闭目养神,不置一词的河内太守王匡,闻声睁眼:“窃以为,合肥侯‘奇货可居’也。”
“哦?”党魁深长一笑:“愿闻其详。”
王匡“轻财好施,以任侠闻”。故说话亦直来直去:“蓟王昏睡不醒,《衣带诏》险前功尽弃。二戚争相拉拢,我等左支右绌,难以自顾。眼看离间计成,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岂料否极泰来。只需拨乱反正,共助合肥侯登基。则《衣带诏》之危可解。于国于家,于人于己,皆有大利。”
“好一个‘奇货可居’!”陈留太守张邈,亦领会:“合肥侯今在关东。南都宛城,乃今汉龙兴之地。天下名城,且宫殿齐备。何不助合肥侯于南阳称帝。”
见众人皆看来。南阳太守袁术,志得意满:“南阳乃四都之一。繁华鼎盛,不弱京畿。城中行宫,只需稍作修缮,当可为新帝所居。”
“妙极,妙极!”与会众人,无不喜极。富贵险中求。先前,奉衣带诏入伙,如此。如今,共扶合肥侯为帝,亦如此。
正如王匡所说。从龙之功,奇货可居。无论感念相助之义,还是引为肱股与洛阳相抗。合肥侯皆需重用一干人等。且南阳地处河南,世家豪门,盘根错节。衣带盟众,多出身于此。父老乡亲,皆可一用。
论天时地利人和,关东远非京畿可比。
见群情激奋,人心可用。
曹操、袁绍、孙坚,三人默契共生,心照不宣。
少顷,待议论声落,袁绍起身问道:“敢问少府,当如何施为。”
“不出十日,京中必有童谚。”张俭笑道:“诸君各自返回,不日必见分晓。”
“喏。”众人齐声应诺。
第182章
地大如砺
不出十日,京中果有童谣流传。
“侯非侯,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芒;燕南垂,赵北际,中央不合大如砺,惟有此中可避世。”
广为流传,一时成风。凡路边童子,皆诵此谣。
遂被侍御史,风闻奏事,上奏朝堂。
凡有童谚兴起,必被视作上天“以儿语相告”。少帝不敢怠慢,遂问太傅杨彪,童谚何解?
杨彪答曰:“臣窃以为。此童谚,分上下两句。上句所言,乃陛下为张让所劫,后安然回宫之事。”
少帝轻轻颔首:“此句已应验。下句又当如何?”
杨彪又道:“‘燕南垂,赵北际’,乃蓟国地。‘中央不合大如砺’,或言洛阳纷乱。”
少帝轻轻颔首:“地大如砺,言指洛阳‘宅兹中国’。于大汉而言,不过磨刀石大小(意指巴掌大小)。”
“‘惟有此中可避世’又作何解?”少帝遂问出关键。
杨彪答曰:“此处有歧义。若分上下句而言,能避世之地,乃是蓟国。然若依前后对应,宅兹中国,方可辟祸。”
少帝言道:“童谚之意,或北赴蓟国,或固守洛阳。朕,方能得安。”
杨彪答曰:“许,正是如此。然,童谚初兴时,多晦涩难懂。唯有事后,方可窥破。陛下无需过于介怀。”
少帝叹道:“蓟王身中奇术,沉睡不醒。今董骠骑并何车骑,把持朝堂。每见群臣,唇枪舌剑,争论不休。朕,好生厌倦。先前拜读蓟少师崔寔《政论》,有语曰:‘今典州郡者,自违诏书,纵意废舍,终无悛意。故,里语日:州郡记,如霹雳;得诏书,但挂壁。’此谚,还是桓帝年间旧事。如今,朝政日非,州郡更视朝廷诏命如无物。皆遵州牧、太守之命。是与不是?”少帝言指“废史立牧”。
“陛下所思,乃我朝顽疾。”杨彪斟酌答曰:“非一日之功。”
少帝忽问:“蓟王如何施为?”
杨彪答曰:“蓟国千里国土,多是一片白泽。蓟王大兴圩田,遂成今日气象。”
“正因别无寸土,故无豪右掣肘。”少帝一语中的:“蓟王令行禁止,便宜行事。吸纳流民,向化蛮夷。铸山煮海,大兴水运之利。又重拾二十等爵,唯德才是举,非功不侯。东征西讨,威信天下。这才有了今日之大汉一藩。”
“陛下明见。”杨彪对曰:“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明君。”
“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少帝自幼被史道人养大,对谶纬之术,颇有心得:“此谚既出,恐时日无多。”
杨彪一时无言。谶纬之术,害人不浅。
翌日早朝。群臣列队南宫门前御道。
“卢司空。”太仆王允等人,已候多时。
“王太仆。”卢植依次见礼。
正欲结伴入宫,忽听百官喧哗。各自手指宫门,窃窃私语。
朱雀阙下,又见手书。
卢植并王允急忙上前辨认:“黄门矫诏,废黜新帝;公卿尸禄,无有忠言。”
四目相对,皆有骇然之色。
“何事惊慌。”百官闻声作揖,正是董骠骑上朝。
“回禀董骠骑,有人三书朱雀阙。”便有心腹近前密告。
“哦?”董骠骑心中一凛,急忙近前观瞻。
“一派胡言!”不等董骠骑回神,便听身后有人大声喝骂。正是何车骑。
“速命人擦拭。”
“喏。”
见董骠骑,脸色阴晴不定。何车骑抱拳一笑,自去上朝不提。
“司空以为如何?”王允问道。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卢植言道:“书朱雀阙之人,必出自宫闱。料想,不出三日,满城风闻。”
“阙书所指,可是《废帝诏书》。”王允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