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16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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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闻蓟王口出,身毒千万黎庶,不值一钱。
  达光玛展王,焉能不当面一问。
  蓟王言道:“身毒人分四种,另有贱种达利特,可为第五种。孤与贵霜王相约。自‘首陀罗’,可贩西域,‘吠舍’价高十倍,‘刹帝利’价高百倍,‘婆罗门’价高千倍。捕吠舍一人,可比首陀罗十人。捕刹帝利一人,可比首陀罗百人。捕婆罗门一人,可比首陀罗千人。”
  言罢,蓟王笑问:“贵霜王,当做何为?”
  “千众首陀罗,只比一人婆罗门。妾若是贵霜王,必皆捕婆罗门。”竹隅女王,一语中的:“待有余力,再顺下捕之。”
  “然也。”蓟王又道:“孤与贵霜王约法三章。城邑关津,皆可售卖。然若纵火焚城,皆为焦土,则不值一钱。料想,贵霜王必于民,秋毫无犯。”
  “原来如此。”竹隅女王幡然醒悟。蓟王多措并举,乃为护底层民众以周全。
  “王上欲将身毒‘上三种’,贩往何处?”玛展王求问。
  “赐支都护府。”蓟王如此相告:“与诸羌杂居。”
  “西羌八种多豪勇。”竹隅女王,如花笑靥:“当可除上三种,倨敖不逊之风。”
  在我云霞四氏面前,敖慢不逊,言行无礼。身毒上三种,必遭血泪教训。且远离故土,鄙视链,彻底断绝。再无下三种,卑躬屈膝,为奴为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日子一去不返。
  更加大汉文明,又远在身毒之上。汉家神明,与身毒迥异。再无从蛊惑人心,窃据道义高地。
  于是乎。在高原冷冽气候,并彪悍羌人威服之下。历经生死苟全。上三种,莫名的优越感。不出一年半载,碎成齑粉,随风而逝。
  民谚曰:“鬼怕恶人”。
  可谓,一针见血矣。
第102章
觅得良机
  达光玛展王,又问道:“王上尽掠上三种,徒留二下种,意欲何为?”
  “编户圩田。”蓟王言简意赅。
  闻此言,玛展王心悦诚服。编户齐民,乃汉家吏治民生之基。羌户、氐户、越户,皆与汉人比同。尤其岭南都护府,治南醴港。引十万大山部民,倾巢而出。今南醴港几与南廉港,连成一体。百万船户,聚居茅尾海,日有千帆往来。可与蓟国南港相媲美。除去往来江表十港,海外荒洲。亦有木兰舟,游走枝津,往来三南水路。更有船商,舟车兼程。远赴丽水上游,达光国境。
  四海船商,可经丽水航道,往来大秦婆罗门国,并益州永昌郡。乃蜀身毒道重要支线。
  因扼守丽水上游,通商咽喉。达光国,获利颇丰。与下游骠国,时有冲突。骠国倚仗扶南大舶。力压达光国。日益侵夺航道。达光国败多胜少,痛定思痛。论造船术,蓟国首屈一指。若能内附汉廷,臣属岭南都护。治粟、水衡二都尉,顺下丽水。骠国自当远避。
  正如百年来,羌人顺下高原,乃至三辅倾颓。故洛阳朝堂,时有弃陇右之声。骠国势大,达光国亦有人欲弃旧土,再向西进。将丽水流域,拱手相让。眼看家国,分裂在即。月前,忽得竹隅女王相邀。知蓟王亲帅十万大军,凿穿羌身毒道。
  达光玛展王,如临大赦。急忙率众,赶来相见。
  待日夜兼程,抵达霹雳川。登顶方知。山南诸国主,皆受邀与会。竹隅女王言,你我皆为诸夏方国,自当守望相助。于是众国主这便定计。且看蓟王兵锋所指,再做计较不迟。
  得知前后诸情,蓟王亦心领神会。
  事已至此,毋需再藏。
  车离王、汉越王,齐入帐相见。
  三王伏地行大礼:“愿效南榖王,结为兄弟之邦。”
  正因有南榖王,珠玉在前。故车离、汉越、达光三国主,方有此大胆之举。
  “固所愿也。”蓟王欣然应允。得山南诸国相助,自当大有裨益。
  竹隅女王,早有准备。众国主与蓟王,共祭天神,歃血为盟。约为兄弟之邦。因竹隅女国隶属西王母国。故无需多此一举。
  “王上,何不效赐支都护,新立山南都护。”竹隅女王谏言。
  “五部都护足矣。”蓟王另有打算:“待大章道,续接江表十港。内外通达,水陆相济。凡有事,毋论兵发赐支亦或是岭南,大军十日可至也。”
  “王上何必只择,枝扈黎大江。”竹隅女王,又进良言:“央恰布藏布(雅鲁藏布江),更近山南。”
  如前所言。央恰布藏布上游,自西向东,沿大雪山北麓顺流而下。自竹隅女国,转入山南,又自东向西,顺下大雪山南麓。时下,达光、车离二国,便扼山南央恰布藏布流域。出车离国境,弯折南下。此时,以央恰布藏布为界,西岸便是大秦婆罗门国。再顺央恰布藏布江南下。与枝扈黎大江交汇处,另有“多摩梨国”。
  多摩梨国,在今印度,西孟加拉邦,米德纳普尔(Midnapore)之塔姆卢克(Tamluk)附近。东晋法显《佛国记》有载:“(瞻波国)从此东行,近五十由延,到多摩梨帝国,即是海口。”东晋义熙五年(409年),法显由此循海道,赴师子国。唐代译作“耽摩栗底”或“耽摩立底”。
  时下,多摩梨帝国,正扼枝扈黎大江口。
  “多摩梨,国立何处?”
  知蓟王必有此问。达光玛展王,遂取《山南山川地形图》相示:“王上且看。”
  因泥沙淤积。枝扈黎大江口,藏身于殑伽三角洲中。洲中枝津纵横,散乱无常。若非熟知洲中水情,断难通行。更有甚者,往来商船,多是扶南大舶。并无大汉白波楼船通行。其主航道,究竟何在。乃洲中各国,不传之秘。焉能让域外大国,轻易知晓。自蓟王立殑伽港以来,港长万震,便数遣船队,入洲中寻觅。奈何一无所获。今蓟王引十万大军,跋山涉水,远赴万里。人吃马嚼,耗费无度。山南诸国得以,窥见蓟王攻灭身毒雄心。今更约为兄弟之邦,全无后顾之忧。于是,再不藏私。将洲中隐秘,列国详情,悉数告知。
  随玛展王落指处。蓟王眼中,一闪利芒:“洲中可有水路,通白波楼船。”
  “有。”诸王异口同声。
  “若逆江而上,可通央恰布藏布江乎?”
  “可。”诸王掷地有声。
  “甚好。”蓟王这便定计:“先灭大秦婆罗门国,再灭多摩梨国。”
  “王上明见。”竹隅女王言道:“大秦婆罗门,乃身毒婆罗门种,东迁所立。国人端正长大,衣服车旗拟仪中国,故外域谓之‘大秦’。其国,宗事天神,不信佛法。故自佛兴以迄于今,尚未建立伽蓝(寺院),招集僧侣。其有净信之徒,但窃念而已(即便有佛门信徒,亦暗中礼佛)。天祠数百,异道数万。”
  言下之意。此国,乃身毒婆罗门,与‘大秦人’共立。且“宗事天神,不信佛法”。
  “秦人与婆罗门种,共主一国。且不信佛。”蓟王心中一动:“其王,种出何处。”
  “如国名,乃是婆罗门种。”竹隅女王答曰。
  蓟王有所不知。四大种姓,并非源自佛教。而是雅利安人首创。在后吠陀时代(前1000~前600年)形成,又称瓦尔纳制度。种姓制度,根深蒂固。自阿育王一统身毒,后世多有帝王,限制、取缔佛教。驱赶,乃至残害佛教徒。终至,佛门绝迹,被印度教彻底取代。
  时下,大秦婆罗门国,所奉“异道”。后世称为“婆罗门教”。传说,比佛教更加久远。亦传,乃佛教雏形。
  总之,不信佛,不礼佛。
  更有甚者,因与诸夏方国一衣带水。大秦婆罗门国,多仰慕汉家风貌。
  蓟王窃以为。之所以,在身毒边境,有此一国,特立独行。亦是地缘政治所决定。夹在二大文明之间,唯有左右逢源,不偏不倚。家国方能,得以保全。
第103章
东望已久
  车离国、汉越国、达光国、其种所出,亦非身毒。如汉越国,自称秦人。若有汉越国先民,顺下丽水,亦或是顺下央恰布藏布。此亦或是大秦婆罗门国,“大秦”之所出。
  换言之,大秦婆罗门国,正因地处枝扈黎大江,央恰布藏布江,流域交汇之地。故来自身毒婆罗门种,与来自诸夏“秦人”,合并为国。亦是情理之中。
  正如汉越与车离,二国融合,改称迦摩缕波国。
  《大唐西域记》云:“迦摩缕波国,周万余里。国大都城、周三十余里。土地卑湿,稼穑时播。般核娑果、那罗鸡罗果、其树虽多;弥复珍贵。河流湖陂、交带城邑。气序和畅,风俗淳质。人形卑小,容貌黧黑。语言少异中印度。性甚犷暴,志存强学。”
  玄奘西行辩经,名震五天竺。时有迦摩缕波国拘摩罗王(鸠摩罗王),“常慕(大唐)风化,东望已久,山川道阻,无由自致”。乃隆礼重节,遣使再三相邀。与玄奘坐而论道,大为折服。
  唐玄奘抵达迦摩缕波国不久。贞观二十二年,唐使王玄策,讨中天竺叛乱。吐蕃出兵千人,泥婆罗遣七千骑兵,拘摩罗王则送牛马三万头,并兵器辎重。助王玄策一举平定五天竺。成就『一人灭一国』,传奇史诗。
  战罢,拘摩罗王,求王玄策,“请老子像及《道德经》。”
  至唐时仍不礼佛,而求老子《道德经》。
  据此可知。时下大秦婆罗门、车离、汉越、达光,皆心向大汉,东望已久。
  蓟王言,先攻大秦婆罗门。只因此国,乃身毒与大汉,传统疆界。只需威服此国,扼守央恰布藏布江,西岸沃土。则央恰布藏布江以东,山南诸夏方国,皆得以保全。
  此与袁术窃据淮南,而江东无忧。道理相通。
  得大秦婆罗门国,再灭多摩梨国,据枝扈黎大江口。多摩梨港并入江表十港,与殑伽港连成珠串。殑伽三角洲中,堪比金瓯半岛,足可辟三熟美田,数以亿计。再溯江而上。央恰布藏布江,中下游沃土。地利之大,无可计数也。
  蓟王已问过会盟诸王。因水患频发,除去野人部落,央恰布藏布江,中下游多为不毛之地。蓟王欲通渠治水,修建港津,诸王坐享其成,何乐而不为。至于洲中野人,“人形卑小,容貌黧(lí)黑(黑中透黄)”,许是被雅利安人驱逐之达罗毗荼人。
  达罗毗荼人其中一支,泰米尔人。遂于南身毒创立,朱罗,哲罗,潘地亚三国。并得黄支国文明输入,正迅速开化。
  事不宜迟。蓟王遂遣拓土先锋营,随山南诸国使,循路而下。寻觅央恰布藏布江,宜立港筑城之地。
  话说,央恰布藏布江,自竹隅女国,陡然南下。沿途不断有冰川融水汇入。河道分汊,河宽数十里,江渚无数。水流湍急,水患频发。河道因而多变。沿线诸国,饱受洪水之灾。究其原因,央恰布藏布江,高原顺下,宛如野马脱缰。自出竹隅女国,入汉越、车离国境。短短数百里,地势陡降千丈(雅鲁藏布大拐弯)。水流湍急,可想而知。
  蓟王号称,谋定后动,以备不虞。
  诸将先前不知。为何将开山营,归于拓土先锋。待战线拉长,章木山城、南榖城,皆有拓土营,匠人留守。今又顺下大吉岭,寻觅央恰布藏布江。诸将这才醒悟。
  大章道,何止于南榖。自上下昆仑道,转入大雪山。一直顺延至央恰布藏布江岸,皆是蓟王所辟大章道。
  数千里通途。方可与“大章”之名,相配。
  开山营,后世称“廓尔喀佣兵”。以纪律严明,英勇善战,忠诚奉主,闻名于世。蓟王命人所造开山刀,便是后世“廓尔喀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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