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4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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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逢多事之秋,一切从简。王上喜得贵子,都未曾开国宴。今日却为沮授破例,足见持重。
  沮授,字公予。少有大志,长于谋略。历史上曾与冀州三杰一起,劝说韩馥勿让冀州与袁绍:“冀州虽鄙,带甲百万,谷支十年。袁绍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奈何欲以州与之?”
  奈何韩馥不从。有道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后投袁绍,与田丰一同,为其谋主。奈何袁绍好谋少决。所出奇策,多不能为其用。即便如此,亦为袁绍尽节而死,忠心可鉴。
  话说,袁绍“宽而不断,好谋少决”,麾下聚拢英才何其多,却不能同心协力,反而拉帮结派,互相攻伐。不能尽为己用。一言蔽之,人多嘴杂,袁绍优柔寡断,不知听谁。如今,冀州人才多入蓟国。只剩郭图许攸之辈,化繁为简,对袁绍而言,或未见得是坏事啊。
  国宴上,从沮授之口,刘备这才得知黄巾贼所施暴行。
  说到底,这便是一个纯粹由农夫组成的军事组织的弊端。
  比如,对“世家豪强”的区分。黄巾贼不论田亩,不论金银,只论人数。凡人数过百,便被视作是豪强而尽皆杀之。沮授宗族虽有千人,却也只是自给自足,勉强称温饱,距离富足还很远,焉能是豪强。然只因为人数众多,便被视作豪强大族,而围追堵截。若不是沮授智计百出,料事在先。又岂能活到蓟国。
  如此乌合之众,还有何所惧。
  刘备当真是高看他们,太多了。
  所有因压迫而奋起反抗者,在成功成仁之前,皆要过的心里一关。便是仇恨。黄巾军之所以滥杀,正因积攒在心中无从疏解的仇恨使然。
  一将功成万骨枯。其实,所有踩着累累白骨而成功登顶者,心中没有仇恨,只有欲壑难填。
  当然,黄巾贼也会蜕变。当杀人杀到厌倦,开始为各自打算时,便是蜕变之始。时下,不过是一群被仇恨支配的无脑暴徒而已。
  想必,恩师战胜不难。
  临乡城内豪宅林立。虽早已建好,府中也有仆人日日打扫,却大多未曾住人。数日后,一座二千石高官府,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沮授亲族,自有临乡令娄圭,安排到外城定居。位于中城的府邸,便只有沮授一家人入住。
  背剑少年,名叫沮宗,年十五。血气方刚,乃是沮授胞弟。四处看过不禁心生感叹。如此大的一座豪宅,只住一家人,实在太过阔气。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大兄此去马到功成,如愿登顶黄金阙。声名远扬,料想很快便天下知名。
  如今官拜二千石之幕府军正,又兼领蓟王宫中庶子。若父母泉下有知,亦能瞑目了。
  “小弟,我已与二位国相说好,许你入太学坛求学。今日便走,明日拜师。究竟拜在何人门下,还需你自决。”沮授笑道。
  “多谢大哥,小弟自会担待。”长兄如父,沮宗肃容行礼。
  “此去楼桑,切不可惹是生非,坏我沮氏门风。需虚心受业,多听多问。切记三人行必有我师。”沮授谆谆善诱。
  “弟已知晓。”
  沮授这便点头。须臾,忽然开口:“豪宅太阔。不如……”
  “尊卑有序。如今大哥身居高位,便是让宗人入府居住,也多会推脱不来。”沮宗知大兄所想。
  “如此,也罢。”沮授轻轻颔首。有些事勉强不来。
  “王上授二千石高俸,便是让大哥将这座军正府,尽快充盈起来。话说,大哥也到了娶妻之年,待我下次归来时,望大哥已成家立业,为我家开枝散叶。”说完,不由鼻头一酸。这便强行忍住,冲端坐上首的大兄伏地行礼,起身后,怀揣名贴,直奔南港而去。
  “小弟……”目送幼弟离去,沮授亦不禁洒泪。时不我与。之所以狠心逼走幼弟,便是怕他被眼前富贵所累,毁其一生。
  门前卫士来报,临乡令娄圭登府。
  沮授这便收拾心情,出府迎接。
  “军正。”
  “明庭。”
  “请。”沮授伸手相邀,与娄圭相伴入府。
  宾主落座,婢女送上香茗。娄圭便将此行目的,娓娓道来。
  蓟王遣人送来诸多居家器物,以充家用。又送来服冠印绶,待明日入宫早朝时穿戴。
  娄圭又叮嘱了些朝议事宜,这便告辞离开。
  作为二千石高官府,自带仆从。府中婢女,皆受过专门礼仪训练。朝服如何穿戴,自当铭记在心。
  鸡鸣时分。沮授早早起身,沐浴更衣。披朝服礼冠,持笏板,乘车出府,前往宫城朝会。马车刚入宫门,便有女官将沮授迎入偏殿。奉上香茗,静候不提。
  “召沮授上殿——”
  须臾,闻殿内高声唱喝。沮授这便整衣而起,迈步出偏殿,趋步入正殿。在百官注视下,自跪殿前:“臣,沮授拜见主公。”
  “免礼。”刘备伸手向二千石排列:“得公予千里来投,天下何足虑哉。孤,正虚席以待。”
第113章
七国联盟
  “臣愧不敢当。”沮授再拜入列。排在田丰之右。如前所说,朝议时,武将居右,文臣居左。右之左为下。左之右亦为下。
  “虚席以待”,遂成新典。与“悬榻留宾”有异曲同工之妙。话说,陈蕃任豫章太守,不喜留客,独对名士徐稚除外。馆内特为徐稚设一张床榻,徐稚来时放下,走后便将床榻悬起。时人称“陈蕃下榻”。
  时人风骨,何须多言。
  郭泰在洛阳游学,见到时任河南尹的李膺。初次见面,李膺便对他大加赞赏,引为知己。二人因而结为好友,名震京师。后郭泰返乡,赶来送行的士大夫,数千辆马车淤塞河边。郭泰却只与李膺同船渡河,众宾客遥望二人背影,好似神仙一般。后以“李郭同舟”比喻知己相处,不分贵贱,亲密无间。
  此处可比刘备与关羽初次见面,便义结金兰。意气相投,纳头便拜。何来贵贱。
  沮授登顶黄金阙,早已便传蓟国。又是初次上朝,如何能不万众瞩目。
  刘备设王宫车驾,将登顶黄金阙者,快马送来。便是吸取了颜良和周泰互博,险双双殒命的教训。让考核当面进行。并非登临黄金阙后,便不用考试。四日前,二位国相、幕府左丞、军司空、临乡令,已联手考核。
  给出的评价是:“凡二千石,皆可。”
  不然满朝文武,又岂能信服。
  待沮授落座后,刘备环视群臣,这便开口:“可有奏报。”
  右相耿雍起身答道:“有甘陵国相刘虞代国主上书,提及甘陵国民‘租住’蓟国事宜。询问王上,甘陵国民所纳赋税,如何分配。”
  刘备轻轻点头:“六国主因黄巾暴乱无法归国就食。滞留馆中,无衣食来源,生活日艰。甘陵国相这才代主上书。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便有楼桑令乐隐,起身答道:“回禀王上。税赋有五,租赋、算赋、口赋、户赋及献费。臣以为,可将算赋、口赋、户赋,划归六国君,我国取租赋,人岁六十三钱之献费,亦可代为收取。”
  见众臣纷纷点头,刘备这便言道:“两位国相以为如何?”
  “乐公此言大善。”左相崔钧言道:“六国民难,千里来投。租种我国良田以自养,租赋自当收归我国。然六国国民皆是六国国君治下之民,算赋、口赋、户赋,自当归各国国君所得。六国君只身逃难,官吏多不在身边,至于人岁六十三钱之献费,由我国代收,上呈陛下,正当适宜。”
  刘备想了想道:“献费可从租赋中扣除,无需另行交纳。”
  “喏。”此举和蓟国百姓如出一辙。群臣并无意外。
  此事毕,左国相崔钧又起身奏报:“捕虏将军田晏兵发渔阳,欲横穿渤海,借道蓟国水路,取高阳、南皮、信阳、平原等城,断青冀黄巾勾连。日前遣使来报,求我国开放水路,并遣船只接应。”
  刘备这便看向横海中郎将:“公覆,以为如何?”
  “回禀主公,可也。”黄盖起身答道。
  “如此,左相且回捕虏将军,我国水军将遣船队,逆沽水而上,在渔阳港等候平乱大军。”刘备这便言道。
  “喏。”
  剩下皆是普通政务,无需多言。二位国相已拟定奏报。只需刘备应允即可。
  虽只有六县,却也是一国之政。大事小情,何其繁琐。便是条条陈报,亦近午时。刘备这便命人设宴。宫女取来食案,依次摆放。再拎来食奁,从中取出盘、卮(zhī)、耳杯等“盛食器”,与一双竹箸,摆放整齐。今汉宴会,摆放盛食器一般有两种方式:食案和承案。最大区别,食案有足,似后世案几。承案无足,类后世托盘。“举案齐眉”,举的便是承案。举个案几像话吗……一点都不优雅好么。
  其中,漆食盘为宽沿、敞口、浅弧腹、平底。通体髹黑漆,盘内外书有文字。盘内为“君幸食”,盘外底为“九升”、“蓟王家”等字样。
  蓟王宫盛食器,不光有精美的“狸猫纹漆盘”,还有“云纹漆案”、“彩绘漆奁”、“云纹漆鼎”、“云纹漆笥(sì)”等,不一而足,无不精致美观。上书“君幸食”、“君幸酒”等劝食、劝酒语的精美漆食器,或被宫女用来盛汤羹肉菜,或置饭食糕点,各有分工,赏心悦目。
  蓟王宫漆食器,皆出自蓟国良匠之手。制作精美,工艺精湛,器型大小兼备,纹饰清秀华美。用来盛取美酒佳肴,自然相得益彰。除非国宴,今已少有用青铜重器。原因不复杂,若盛食器皆换成青铜铸造,诸如青铜奁、青铜鼎、青铜笥……柔弱的宫女如何能搬动。
  吃个饭,何须如此费劲。
  朝臣席地跽(jì)坐,行分食制。
  能与国君同殿而食,自当荣幸之至。
  沮授虽是初次就餐,却也不曾慌张。只需举止有度,言行合规便可。此,更多的是一种修养的累积。
  汤羹肉菜,饭食糕点,各取所需,不限量。翠玉琼浆却只限一杯。饶是号称酒雄的刘府君,亦三杯必倒。下午还需议事,岂能醉酒误事。
  饱食后,取清水麻布净手漱口。便有宫女撤除食器,清理残迹。再提香熏球,在群臣队列间来回穿行。球中香气,既能提神醒脑,又可驱除饭香酒气。
  趁此机会,朝臣可相互低声言谈。交流些执政心得,说些逸闻闲趣。说到兴起处,偶尔,刘备亦出言附和。一时其乐融融。
  见时辰已到,左国令士异,这便出言,重启议事。
  直到未时,才宣告结束。一直侧耳聆听,未置一语的沮授,这才起身奏报:“主公,何不结七国之盟?”
  话刚出口,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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