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4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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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何偏要投蓟王刘备?
  大乱至矣。论匡扶汉室。普天之下,还有谁人能与蓟王比肩。
  黄金台直升之路既已被堵死,便走举荐之路。有卢车骑保举,亦可得食高俸。
  雍奴薮。
  大泽冰封千里。厚厚的冰层之上,却排起长龙。切割后的冰面,列队两侧的壮劳力们正奋力夯下桩柱。机关马车运来成车的杩槎、石竹笼,沿桩柱沉入水底。被切割的冰面,有许多地方已夯实成河堤,露出水面。远远方去,仿佛起伏的龙脊。冬季施工技艺,无论是圩田督亢,还是治理掘鲤淀,蓟国良工皆已累积足够经验。甚至有经验的工匠,无需测量冰层的厚度,仅凭冰层的透光率,便可大致得出冰面的承重。
  机关马车源源不断,运来石材,沉入水底。将隐藏在雍奴薮中的氵纍水、沽水、鲍邱水道,束拢在大堤之内。再沿河堤排建水闸,引水穿渠、支渠四通。待陂塘堰坝,纵横如叶络,圩田便可事半而功倍。
  雍奴城内已有两万余户,二十余万口。除去数千渔家,剩下多是海贼家眷。先前户户得粮一百石。今筑堤又可日赚百钱。如此厚待,让无奈从贼的家眷,如何能不感激涕零。自古汉、贼不两立。刀剑无眼,生死不怨。先前从贼,如今从良。无需整日提心吊胆,自当倍加珍惜。
  至于那些自愿从贼,贼心不死之徒,自有临近人家踊跃检举。交由明庭过审,再行枭首弃市。为缓和渔家与贼眷关系,钟繇鼓励其互相结亲。那些因海贼被杀而寡居的妇人,亦鼓励其改嫁。恩威并济,不出三月,雍奴城政通人和,百废待兴。钟繇为首的一众干吏,居功至伟。
  数千壮劳力中,多是膀大腰圆的健妇。也是雍奴薮中一大奇观。
  由围成一圈的营房马车,所拼组而成的临时营地内。炭火熊熊,温暖如春。雍奴长钟繇正运笔如飞。一身绣衣甲的郭援挑帘入内。
  “阿舅,有家书送到。”
  “念。”钟繇随口说道。
  “喏。”郭援掰去封泥,拧开竹筒,取白绢展开诵读。
  原来。颍川黄巾势大。凡口过百之宗族,皆以豪强视之,尽数扑杀。以族父钟瑜为首的钟氏宗族,避入山林,生活日艰。来信询问钟繇,欲举族北上,投奔蓟国。
  “我早已去信,为何今日才回?”钟繇微微停笔。
  “听说沿途邮亭时断时续,故而迟来。”郭援答道。
  “唉……”钟繇摇头苦笑:“定是知我不过是三百石雍奴长,位卑言轻。又舍不得祖产,故迟疑不决,乃至晚来。”
  “为今之计,该当如何?”郭媛问道。
  “我且去信左丞,再上表主公,为宗人求得一线生机。”钟繇又道:“如今雪大,道路断绝。拖家带口,必被贼人察觉。且等来年开春再迁来不迟。”
  “若待雪化路开,卢车骑必出关南下,颍川长社乃血战之地。那时兵荒马乱,如何保全?”声音出自帐门处。正是胞弟钟演。时任蓟国都水长。食俸六百石,单论品秩犹在钟繇之上。雍奴薮治水,又岂能少了他的参与。
  “仲远以为,该当如何?”钟繇问道。
  “听闻卢车骑已遣左右中郎将,据荥阳、中牟,守官渡、延津一线。大哥何不上表陈情,主公定不会袖手旁观。恰逢圃田泽一片冰封冻土,可径直穿越,直抵官渡,暂避于港中。待来年大河解冻,便可乘船直入渤海,赶来与我等相见。”
  天下九泽之“圃田泽”,乃广布大河南岸之古泽,在中牟县西。“圃田泽”在(中牟)西,豫州薮。“南北二百里许,东西四十里之外。”武帝元狩年间,曾在圃田泽中建“中牟苑”。昭帝元凤三年(前78年),“罢中牟苑赋贫民”。
  “如此,也好。”钟繇这便上表陈情。请求主公刘备救助宗人。
第122章
左伯皮纸
  “巨马水于(东)平舒城北,南入于滹沱(水),而同归于海也。”
  巨马水砦。
  水砦由机关船搭建。两艘机关船沿河道两侧,南北下锚。与排列在浅水区的舟桥以锁链互连。舟桥再与从河滩一直延伸到岸边的桩柱相接。船体、桥面、桩柱内外包裹搪瓷甲片,一面阻断河道的砦墙随之立起。墙后机关船坞内的各种工坊,随即开工。将一座水砦所需的各种水面建筑,皆以避入砦中的民船为载体,改造完毕。
  楼船酒垆、楼船客舍、大舡邸舍、大舡汤池……不一而足。
  砦中还有一座硕大的民船营地。泊满营地的民船,多从贼乱区逃难而来。如前所说,家中能有一艘渡海大船,非富即贵。最不济,也是一个靠水为生的大家族。若仅从人头上算,绝对是黄巾贼眼中欲除之而后快的豪强大户。
  北岸是泉州县,南岸是东平舒城。营地自然靠近北岸,留出河道中央的蓟国黄金水路,便于船只通行。
  不远处的渤海上湾区,脚手架林立。泉州港正如火如荼,全力督造中。据说,建成后的泉州港,将容纳一万户。横跨沽水、巨马水沿岸。和临乡城的南港一样,排建轨路和邸舍,一直延伸到泉州城内。蓟国长公主的汤沐邑,已量产铁锭。终解蓟国缺铜铁之困。轨路所需的灰口铁,正被蓟国良匠加紧锻造。
  “南极滹沱,西至泉州、雍奴,东极于海谓之雍奴薮。其泽野有九十九淀。”
  泉州县和方城县类似。皆以临近大泽为天然边界。
  安置了海贼胡玉的五千户家小,泉州编户亦破万。有民十余万口。再算上泊在水砦营地内的三千余艘民船上的三千余户,泉州港城,亦有五万余口。泉州一地破二十万口,指日可待。
  自刘备归国。蓟国人口已暴增到三百五十余万。此还未将冀州六国的百万人口算作在内。募兵虽不多,可蓟国尚武之风,又何须多言。需要时,蓟王可轻易募得数万大军。且兵甲齐备,一人双马。
  先不着急。不过是人生第一幕,何至于此。
  一艘蓟国明轮官船,沿永不冻结的巨马水路,驶入水砦。
  砦中南港属吏,这便赶来迎接。
  因职权不同。
  刘备正准备将都水一系官吏,从南港“都船令署”中划出,成立“都水令署”。
  分工已很明确:“都船掌治水事”,“都水治渠堤水门”。
  都船主管河道。河堤修造加固,航道疏通,水砦船只,凡是在河道内的水事,皆归都船令署掌管。
  都水主管渠道。渠堤修造坚固,渠道疏通,水门渠闸,凡是在渠道内的水事,皆归都水令署掌管。
  都水长,自也将随之晋升为都水令,秩千石。
  蓟国水网纵横。如此一来,分工明确,便于双方管理。
  登上明轮船,南港属吏这才发现,舱内竟是右国相耿雍。急忙上前,列队行礼:“国相。”
  “诸位免礼。”耿雍笑问:“可知子邑先生,舟船泊在何处。”
  “知也。”属吏中有人答道。
  “速带我前去一见。”
  “喏。”
  便有属吏重回小艇,前面带路。引领官船在大大小小,排列有序的民船间穿行,最后停在了一艘不大不小的海船前。搭上舷梯,留在官船上的属吏先行登船,见舱门紧闭,门后透着未及散去的酒气,属吏这便轻轻叩响舱门:“子邑先生?子邑先生?”
  “何人喧哗。”连喊数声,舱内方有人厌烦出声。
  “子邑先生,右相登船拜见,速速开门吧。”属吏知其脾气,便直接道明来意。
  “可是蓟国右国相当面?”须臾,舱内人又问。
  “正是耿雍。”右国相先已登船。
  “左伯失礼了。请国相稍后。”
  “无妨,先生自便。”耿雍这便退上甲板,驻足眺望。
  待舱门开启,船主人已收拾妥当:“东莱左伯,见过右国相。”
  耿雍亦回礼:“今日不告而来,乃雍之过也。”
  “国相大驾光临,鄙人蓬荜生辉,何过之有?请入内一叙。”
  “请。”
  宾主落座,左伯重温新酒。身前炭火闪烁。冷风一吹,舱内酒气悉数散去。
  “国相所为何来?”左伯起身问道。
  “闻先生大才,‘特工八分,又甚能作纸’。又闻‘子邑之纸,研妙辉光,件将之墨,一点如漆’。我主特遣我来问,‘先生可愿出仕我蓟国,为博士祭酒’?”
  博士祭酒乃千石高俸。左伯焉能拒绝。这便肃容下拜:“左伯敢不从命?”
  “如此,妙极。”耿雍大喜搀扶:“得子邑,蓟国莘莘学子皆无简身轻也!”
  “下官,愧不敢当。”左伯当即改口,与耿雍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书断二·左伯》有载:“左伯字子邑,东莱人,特工八分,与毛弘等列,小异於邯郸淳,亦擅名汉末。又甚能作纸。汉兴有纸代简,至和帝时,蔡伦工为之,而子邑尤行其妙。”
  所造纸张,厚薄均匀,质地细密,色泽鲜明。称“左伯纸”。因多用当地桑皮为主材,又称“左伯皮纸”。
  前有蔡侯纸,今有左伯纸,虽经多次改进,利于书写又携带方便。然因习惯使然,简牍、绢帛,仍用于书写重要文档,如朝廷诏书、官府政令等。时人亦认为,重要文档应首先铸成钟鼎,其次则书于竹帛。
  所谓“功铭著于鼎钟,名称垂于竹帛。”便是指此。
  于是乎,学富五车,读书破万卷。并非刻意夸大。想着蔡邕避难临乡时,那浩浩荡荡的千车书卷。学富五车,真不值得炫耀啊。
  临乡院中桑麻皆该成药圃。无妨。只需是港口,造左伯纸所用原料,便可源源不断,足量运来。思前想后,刘备欲将治下第一座造纸工坊,建在正大兴土木的泉州港内。
  若非与左伯相识的钟繇提及,刘备如何能知晓。时下竟有造纸名家,北上蓟国避难。又去信钟繇,代为引荐。
  当真是想瞌睡时,便有人送枕头。一直困扰刘备的造纸,终于解决。
  却不知,“研妙辉光”的“左伯纸”,距离梦寐以求的“卫生纸”,还差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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