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7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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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破家还在。万幸,万幸。一传十,十传百。三韩青壮纷纷涌向港口。
  话说。类三韩这种程度的文明,国家的概念,亦是寡淡无味。不见得比游牧民族强多少。
  只需家人皆在,便万般皆好。
  待大舡抵岸。温馨的相认场面,毋庸赘述。如何安置,才是重点。
  毗邻泉州的长芦和长汀二县,乃此次主要安置点。对渤海湾的水气适应,岛夷远超农人。整日浸泡海水,对咸水的忍耐亦比农人强。再加能吃极苦,乃盐户不二之选。盐户亦是编户。与商户、匠户、农户,比同。
  先举家迁往漂榆邑。再由漂榆津出海。沿渤海上湾,迁往正加紧修建中的各处盐邑。
  蓟国薮中,有史记载的“芦台场”,乃历史最悠久的渤海盐场之一。然时下,盐户聚居的邑落,非为“场”,而称“牢”。
  前汉时,盐铁官营。位于渤海湾西岸的章武、泉州二县,皆设有盐官,专管煮盐及课税事宜。时有“大富牢”,便是盐户聚居的城邑,隶属泉州县。前汉时,盐户煮海不用铁锅,而用陶器,称“牢罂”,由官寺统一配给。《史记·平准书》:“愿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便是指此物。
  时下,渤海盐区,主要分布于冀州、青州、幽州。《魏书·食货志》又载,东汉“幽州置灶一百八十。”
  后世芦台出土的铭文砖,上曰:“竟宁元年,太岁在戊子,卢乡刘吉造。”
  可见,在前汉元帝竟宁元年(前33年)芦台已称卢乡。铭文砖的出土,足可证明,芦台滨海盐业,在西汉时已颇为兴盛。后世宁河区,亦有“大富牢罂”戳记的陶瓮残片出土。“大富牢罂”,便是盐官发给盐户的煮盐器。
  何不用更高效的铁器煮盐。
  《史记·平准书》亦有载:“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钛左趾,没入其器物。”
  换言之,“大富牢”乃前汉时,设在渤海的官办盐场之一。“牢”当“廪”解,乃仓储之意。
  只可惜,前汉时便已十分兴盛的煮海烹盐,皆毁于两汉之交的“大海侵”。海水倒灌,浊浪滔天。将环渤海盐场,悉数冲毁。海水淤积,盐户逃难,遂成白地。
  若无蓟王横空出世,此地仍需沉寂数百年。
  蓟王先在薮北通渠圩田。筑堤修路。将乱流散入薮中的三条大河,悉数禁锢在河道之内,经由泉州港东西两侧漕渠河段,奔流入海。再加三百里稻田蓄水,薮中水位一降再降。
  今,大富牢城重见天日,刘备已命人原址重建。仍取旧时称谓。卢乡亦重建。改名:卢邑。撤村并邑,正当其时。
  司盐署官寺,便设在大富牢城。
  走马上任,将满百日的大夏令刘晔,正领着麾下属吏与一众蓟国匠师,吃住在海滩。就地取材,营造盐田。蓟王与国中大匠师,年前已在将作馆中温室,模拟多次。并整理记录了详尽的晒盐笔录。只需照本宣科,又触类旁通。再因地制宜,当尽善尽美。
  以刘晔之才智,定不会辜负王上与国人厚望。盐田年产十六石。却无一石口粮。吃穿皆靠晒盐得来。前期,蓟王已命泉州城仓,调集粮秣,输往大富牢城,助盐户安居。
  晒盐初期,类包吃包住的客庸模式。待晒盐熟练,便会户户分得二十亩盐田,令其自给自足。
  在安置流民方面,蓟国官吏可谓轻车熟路。游民群体中所出现的各种突发事件,更应处得当。蓟王洛阳大婚时,曾对七位小姐姐言道。初来新世界的惶恐和不安,也和小姐姐们一样感同身受。
  将心比心。蓟国在安置流民方面,从上而下,皆十分用心。春风洋溢,诚意满满。
  说宾至如归,亦不为过。
  初来乍到。最难忍受的,便是陌生感所带来的惶恐与不安。唯一慰藉,唯有抱团取暖。
  一言蔽之,举目有亲。
  只需有亲朋好友,家人相伴。再遇善待,自当感激涕零。
  至于作奸犯科,奸猾之辈。在大汉的星空下,又在蓟王治下。实在有太多办法。
  要杀要剐,还是煎煮烹炸。欲行凌迟车裂亦可,孤随意。但凭所选。
  此次此刻,三韩半岛。
  无名山丘,无名洞窟。面容枯槁,气若游丝的辰王,缓缓睁开双眼。
  “来……人……”
  “大王。”心腹猛将,急忙近身答话。
  “今在……何处?”
  “荒山野岭,卑下亦不知。”猛将答道。
  “形势……如何?”
  “一败涂地。”猛将脱口而出。
  “家中……”
  “老小皆被蓟王掠走海上。屋舍又被付之一炬。国中片瓦无存,鸡犬不留。”说到伤心处,猛将亦心痛抹泪。
  “速速……抬我去……釜山港。”辰王动了动嘴角,又见鲜血溢出。
  “大王何故自投罗网。”猛将一愣。
  “负……荆……请……罪……”
  “大王?大王?”待猛将再抬头,辰王又陷昏迷。这便抹泪上前,将辰王背起。
  为何不是抬起。
  抬,终归要两个人。
  数日前还不可一世的三韩共主。如今树倒猢狲散,只剩孤家寡人。及猛将一枚。
  何苦来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在大汉周围,阴怀叵测,又快速暴兵的野外巢穴。自当以雷霆手段,悉数扫除。
  屠国灭种不需要。汉化才是正途。
  古往今来,华夏皆如此。
第059章
增益人生
  大舡往来,列队停靠民港。转运三韩家小。
  待与各自家人团聚,便又将乘船出海,前往长芦、长汀二县定居。
  据上计署统计。每日约有万人往来转运。泉州港内庸户,更突破十万人。此十万人,并非固定。而是等待转运的三韩民众,淤积所致。旧人未走,新人又来。日渐增多。
  与安置流民类似。城内各处临时安置点内,皆设有属吏、医官、博士、队率等,建制齐全的蓟国吏治体系。与之相匹配。
  换言之,蓟国安置流民,从不是顺其自然。出发之前,甚至早在临时营地时,便经过细致的民情梳理与划分。
  匹配有与之相当的大汉吏治体系:五家为伍,十家为什,分设伍长、什长。百家一里,设里魁,里吏有父老、什长、杜宰、里监门等。十里为一亭,设亭长、亭侯、亭佐、亭父、求盗等。十亭为一乡,乡置三老、有秩、啬夫、游徼,另设乡佐,协助收税。其中,还有蓟国独有的衢、坊二级。
  类似里、亭的层级划分,多为线性。试想,在一条蜿蜒的道路沿线,分散着大大小小的聚落。然,当蓟国撤村并邑,方圆数十里内的乡民,皆居于城内时。便从线性的“里”,扩成了面性的“衢”。里道,也扩成为四通八达的街道。
  于是。“坊”,应运而生。坊,“土、方”也。或可释义为“方圆之土”。具有面性的含义。与“衢”字类似。
  至于是“长”还是“令”。皆与治下“在籍人口”息息相关。
  吏治组成,亦是正副相佐,汉夷相辅。
  辰韩、弁辰二国臣智及以下,俭侧,樊秖,杀奚、邑借等大小头目,归顺降服后,就地转化成汉官。或为里长、或为亭长,以此类推。与汉人长吏,协同管理治下盐户。各自旧习,皆有不同程度的保留。然凡与《汉律》相悖的蛮荒遗存,则被悉数剔除。
  蓟王威信天下。大汉赫赫煌煌。代表着一切美好与高级。被驯服的岛夷,欣然接受。无半分迟疑。
  话说。以半岛的文明等级,便是贵为一国之主的臣智,又能有多少利益可言。不过是三瓜两枣而已。成为蓟国官吏,坐享千石官俸。蓟钱购买力是何等强悍。蓟国民生是何等绚烂。毋需多言。
  正如。对钟羌而言一无是处,毫无价值的昆冈美玉。却在帝国趋之若鹜,乃至一器难求。越高等的文明,越能彰显人、物的“附加价值”。换言之,乃是除去“实用性”之外的“附加属性”。
  此与饱暖思淫,同义。
  一言蔽之。时下,做一个半岛国主,远不如做一名大汉高官。人生“溢价”,堪称云泥之别。
  《后汉书·百官志五》:“四夷国王,率众王,归义侯,邑君、邑长,皆有丞,比郡、县。”皆“赐印”。
  如:“汉辰韩邑长”、“汉归义韩长”。前为镏金印,后为铜印。皆“方印驼钮”。印上骆驼,造型取“曲肢跪式”。以示“归顺、臣服”之寓意。
  自秦统一六国,华夏文明一骑绝尘。两汉时,更遥遥领先。异族相继归附,汉庭为示怀柔,多封以王、侯爵位,并赐印绶。对一些没有归附,甚至处于敌对状态的异族,为达笼络目的,往往亦会赐印。即便是与大汉敌对的番邦异族,对汉庭的赐印,亦极为看重。
  因而,自前汉以来,逐渐形成一套完整的“赐印制度”,后世相沿成俗。赐印制度,亦是汉庭对番邦实施“羁縻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羁縻”一词,可追溯到先秦时《禹贡》中所阐述的畿服制度。后应用于对外事务,而衍生出“羁縻(jī
mí)外交”这一概念。
  “羁縻外交”,思潮兴起于春秋,服务于“内诸夏而外夷狄”的核心安全诉求。又通过两汉“大外交”实践,逐步成熟完善。终成一套被时下广泛认可的外交体系。班固撰写《汉书》时,在论及汉匈关系时多次运用“羁縻”一词。并在《汉书·匈奴传》结尾,将“对匈外交”归纳为:“外而不内,疏而不戚,政教不及其人,正朔不加其国;来则惩而御之,去则备而守之。其慕义而贡献,则接之以礼让,羁靡不绝,使曲在彼,盖圣王制御蛮夷之常道也。”
  “羁縻之术”,遂成贯穿两汉四百年对外邦交的重要方针,与“守中治边”的大国策,相辅相成。
  凡有蛮夷向华夏趋同,便是所谓“向化”。亦是蓟王口中的“汉化”。
  得大汉赐印,亦是域外番邦“自我认可”的重要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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