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8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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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引刘备入殿。
  “臣,刘备。叩见太后。”
  “王上请起,赐座。”窦太后自迁出南宫云台,别居永安。既无人监视禁锢,又见窦氏一门复兴。气象为之一新。
  “谢太后。”
  待刘备落座,窦太后自帘后问道:“王上此来何事。”
  “乃为新帝而来。”刘备答道:“陛下临终托孤,欲立合肥侯为帝。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先帝无嗣,故立陛下为帝。合肥侯与陛下一母同胞,亦出河间。若陛下真有此意,朕并无异议。”窦太后答道。
  “若立合肥侯为帝,皇后及大将军,必不肯善罢甘休。闻合肥侯并无子嗣,继位后,或可立皇长子为太子。”刘备言道。
  “此乃两全之策。”窦太后言道:“如此一来,皇后或可屈从。”
  “若册立皇长子为太子,‘史侯’便不宜养在宫外,亦不宜养在长秋宫中。”刘备遂道明心意:“太后乃陛下嫡母,皇子嫡祖母。若能抚养太子成人,乃大汉之幸也。”
  “王上考虑周到。”窦太后自帘后言道:“‘史侯’年九岁。十载后,可长大成人。朕便以十年为期,王上以为如何。”
  “臣,叩谢太后。”刘备肃容下拜。
  待刘备起身,窦太后忽问:“王上可登大位乎。”
  语既出窦太后之口,刘备亦不见外。这便洒然一笑:“天不我与。若强为,必伤天和。大乱初平,百废待兴。若此时还不知悲天悯人,收兵止戈,休养生息。擅自篡乱,妄动刀兵,乃至国祚不继,社稷无存。罪在不赦,天必诛之。”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窦太后叹息道:“王上深明大义,真乃社稷之福。”
  天灾人祸,减口二千余万。大汉如强弩之末,已奄奄一息。此时还不修养续命,更待何时。
  刘备虽坐拥半壁江山,然大汉十三州之九,尚未顺服。若强行篡位,政权必遭撕裂。或以大河为界,河北尽归蓟王,而河南之地,则沦为天下豪杰之鱼肉。乱世之中,百姓如何保全。持续失血,大汉煌煌四百年荣光,当真一去不返。
  眼下时局,正如司空杨赐所言。实力均衡,互相掣肘。无论何氏,还是董氏,皆未能一家独大,呈碾压之势。再加有蓟王虎踞再侧,虎视眈眈。稍有大意,满盘皆输。兄弟阋墙,反倒让外人乘虚而入,坐收渔人之利。
  一言蔽之。打不赢又不敢妄动。于是乎。谈判,便成了唯一出路。三方妥协,各取所需。只需维持基本盘面不翻,便不会落人口实,给坐拥半壁江山的蓟王,举兵篡位之机。
  之所以刘备请窦太后抚养皇长子。乃因合肥侯、何氏、董氏,三方博弈。必然相互妥协,各让一步。合肥侯登基为新帝,董氏利好。立何后所生皇长子为太子,何氏利益亦得保全。
  一旦册立皇长子为太子。于家而言,等同于将皇长子,过继给合肥侯为子。何后虽为生母,却不宜再养。交给嫡祖母代为养大,正当适宜。
  窦太后,孤家寡人。独居永安,置身事外。与各方皆无重大利益牵连。必能秉持公心,恪守公义。将皇长子抚养成人。交给窦太后抚养,皇后亦足可安心。
  又与窦太后聊了会家事,刘备起身告辞。
  岂料车驾刚出永安宫门,便被人拦下。
  “原是郭常侍。”刘备掀帘视之。拦路之人,正是皇后亲随,中常侍郭胜。
  “拜见王上。”郭胜于窗下谄媚行礼。
  “所为何来?”刘备明知故问。
  “皇后有要事相商。请王上移驾濯龙园。”郭胜抵近言道。
  “如此,劳烦郭常侍前方引路。”皇后,亦需去见。
  “喏!”身披丧服的郭胜,强忍喜色。引蓟王车驾折向濯龙园。
第121章
各取所需
  古往今来。罢兵和谈的前提,是双方实力对等。而谈判的精髓:相互妥协,各取所需。
  车驾入园。登华云号。
  刘备肃容下拜:“臣,刘备,拜见皇后。”
  “蓟王请起,赐座。”陛下崩天,何后缟素避迁濯龙园。亦合礼仪。
  刘备落座,一时无言。
  须臾,何后自帘后言道:“陛下崩天,未留遗诏。托孤遗言,唯王上知晓。今陛下尚未入土,满朝已风传‘立合肥侯’之谣言。妾,孤儿寡母,朝不夕保。敢问蓟王,陛下当真欲立合肥侯为帝否。”
  “皇后当知,陛下弥留之际,尚有近侍再侧。陛下言行举止,《起居薄》上,笔笔在录。焉能作假。”刘备斟酌言道。
  “莫非,大汉帝位,蓟王亦意属合肥侯。”何后言道。
  “陛下遗命,托孤于臣。不敢不从。”刘备再拜。
  “好一个,不敢不从。合肥侯继位,董氏必兴。鹊巢鸠占,深宫之中,焉有我母子容身之地。”何后语透悲凉:“大难临头,生死一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臣已见过太后。待合肥侯登基,当立皇长子为太子。”刘备言道:“皇后仍为皇后。皇长子为太子。臣有生之年,当力保皇后、太子,万无一失。”
  “好一个,有生之年。”何后不禁垂泪:“蓟王当知,合肥侯今虽未有子嗣,然若生子,又岂甘心将帝位拱手相让。”
  “待二位皇子长成,臣,自当令皇后如愿。”刘备三拜。
  “空口无凭。”何后止泣而言。
  “皇后想臣如何作保。”刘备起身问道。
  “蓟王忠义双全,一诺千金。妾,焉能不信。只是陛下驾崩,生逢巨变,心慌意乱乃至失言。待陛下入土为安,再与王上详谈。”何后顾左右而言他。不愿表明心迹。
  “臣,告退。”刘备求之不得。
  审时度势。何后对蓟王开出的条件,颇为心动。然其中厉害,个中细节,还需与大将军何进等,细细商量,再做定夺。
  待蓟王车驾出园,何后遂传命:“来人,速召大将军,河南尹入园相见。”
  “喏。”
  听完何后转述。大将军何进沉思片刻,便进言道:“臣窃以为,先立再废,亦无不可。”
  “大将军何出此言?”何苗不解。兄终弟及,本朝并无先例。
  “陛下废长立幼之心,朝野内外,人尽皆知。之所以迟迟不立辩儿为太子,正因陛下一恐外戚专权,二鄙我家贱户出身。三忧皇后‘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此三条,乃陛下之心病也。所谓‘名正言顺’。今日之危,归根结底,只因皇后虽生皇长子,却不立太子。名未正而身不稳。故被人有机可乘。”
  大将军何进,可谓一针见血。
  “依大将军之意,欲登大位,先立太子。”何后幡然醒悟。
  “然也。”何进又进言道:“蓟王为诸藩之翘楚,其人忠义,一言九鼎。若得此助力,再内结宦官,外联宗室。不出十载,大汉帝位,唾手可得。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
  “如何内结宦官,外联宗室。”何后再问。
  “刀锯余人,惜财如命。”大将军阴森一笑:“皇后当假‘守丧’之名,速据西园。”
  西邸万金堂下,销金窟,内藏陛下卖官鬻爵,铜钱无数。只需据为己有,便有足量资本,结好宦官。
  “宗室又当如何。”何后美眸骤亮。
  “授之予权柄。”大将军何进,早有对策:“或升任九卿,或出为州牧。财贿动其心,爵禄移其志。再添美色蚀其骨。如何不俯首称臣,甘为皇后驱策。”
  “此谋何人所设。”何后笑问。
  大将军亦未隐瞒:“乃臣新幕主簿,南阳许子远。”
  “必是智计之士。”何后欣然点头:“大将军知人善用,乃我何氏之福。”
  “事不宜迟。皇后当速速迁居西园,为陛下守丧。”大将军抱拳道。
  “便依大将军之言。”皇后当机立断。
  永乐宫。
  骠骑将军董重、永乐少府杨彪,皆是董太后心腹重臣。
  司空杨赐自二崤城返回。便将蓟王之意,告知其子杨彪。杨彪不敢怠慢,遂与董骠骑,联袂入宫。而迁居函园别馆的董骠骑,亦先从右丞贾诩处,得知蓟王欲立皇长子为太子。
  董太后先喜后忧:“立合肥侯乃陛下之意。朕无话可说。然,蓟王因何立贱种,而不立贵子。朕,甚是不解。”
  董骠骑张了张嘴,却不敢接话。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现有牌面,不足以“通吃”。只能相互妥协,各取所需。
  永乐少府杨彪言道:“此乃权宜之策。合肥侯乃陛下胞弟,太后次子也。若登帝位,必心向太后及董骠骑。皇后与大将军,如何肯善罢甘休。唯有皇长子得太子之位,方可安何后与大将军之心。”
  “难不成,合肥侯崩后,当真让何氏所生子,继承大位。”董太后仍未甘心。
  “合肥侯年方二十,春秋鼎盛。少则十载,多则几十载。此消彼长。待贵子长成,时局究竟如何,又岂是皇后与大将军能够左右。”董骠骑嗤鼻一笑。
  “权宜之策,缓兵之计。”董太后旋即醒悟。
  “关键在蓟王。”永乐少府杨彪一语中的。
  提及蓟王,董太后终是放心:“蓟王……曾与王美人义结金兰。自当心向贵子。也罢,便依蓟王所言,立合肥侯为帝,策皇长子为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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