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校对)第9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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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虽如此,然张角野心初露,断难清静,更难无为。”少女一语中的:“乱天下者,必张角也。”
  “清静无为,已治不愈天下顽疾。”文士答曰:“或如张角,聚集信众,破而后立,大有可为。”
  少女无言。
  轻车在市内穿行,路过酒垆,被文士叫停。门前酒旗书曰:“正阳酒垆。”
  “市中酒垆,只此一家。”文士掐指一算:“吟诗作赋岂无酒,高士或身在其中。”
  父女二人,相伴入内。老奴自赶车去后院不提。
  入一楼通铺,父女除鞋上榻。酒保并好妇,遂近前侍奉。
  待好妇屏退,少女问道:“阿爹可寻到高士。”
  “即来则安。”中年文士似有所获。
  顺父亲所看,少女遂见一老者,临窗独酌。老者烟熏火燎,形貌毁瘁,泯然众人。与周围酒客,别无不同。
  少女疑道:“窗下老丈,便是阿父欲寻高人?”
  “十之八九。”文士轻轻颔首。
  “何以知之?”少女又问。
  “一问便知。”文士环顾四周。见无人关注,便起身下榻,端杯走到窗下。
  “并榻可乎?”文士笑行一礼。
  老者猛然回神,忙起身还礼:“君请自便。”
  文士与老者并榻而坐,又举杯相邀:“请。”
  老者面露狐疑,却仍与他同饮。落杯后,老者低声问道:“足下何人也?”
  “南阳张机,字安子。”文士答曰。
  “我与足下,素不相识。不知,意欲何为?”老者颇为谨慎。
  “敢问老丈,可是子治先生。”
  老者目露惊慌:“足下乃禁中鹰犬乎?”
  “非也。”文士答曰:“我家累世山中修道,非朝廷鹰犬。”
  “足下如何笃定,我便是‘子治先生’?”老丈稳住心神。
  “凡‘冶家佣’入酒垆,皆欲‘借酒解乏’。唯先生‘借酒消愁’。众皆食高盐炖肉,唯先生清心寡欲,只食山果野蔬。焉能等闲视之。”文士笑答。
  “唉……”老者一声长叹,这便实言相告:“实不相瞒,老朽正是夏馥。”
  文士喜道:“久闻大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见,何其幸也。”
  “敢问足下,因何寻我至此?”
  “在下此来,一为结交,二为救世。”文士眸中生光。
  “结交易,救世难。”夏馥叹声苦笑:“老朽时日无多,恐令足下空手而回。”
  “无妨。”文士答曰:“朝闻道夕可逝,犹未晚也。子治先生,何必言迟。”
  “知己难得。足下既有‘慧眼’,老朽自当倾心相交。”老者言道:“先易后难,如何?”
  “一言为定。”
  洛阳西郭,十里函园。二崤城,官堡。
  十月初冬,夜晚霜寒。贾诩独登高楼,俯瞰万家灯火。少顷,阎行挑灯,引荀攸登阁相见。
  “文和何故心事重重。”荀攸与贾诩,相处日久。二人相交莫逆,知之甚深。
  贾诩笑曰:“《诗》曰:‘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诩今日之忧,公达知否?”
  荀攸言道:“乃为‘神上宗师’而忧。”
  “知我者,公达也。”贾诩请荀攸就坐。
  炉上美酒已温,阎行为二人斟满耳杯。
  对饮后,荀攸落杯言道:“想必,文和已窥破‘神上宗师’之真身。此人乃我主身旁,肱股重臣。又积功甚著,掌控要害。牵一发而动全身。故投鼠忌器。”
  “正是如此。”贾诩言道:“我主性情中人,赤诚待人。若知此事,必身心俱创。更何况,此人时日无多,生死只在百日之内。”
  “哦?”荀攸忙问:“何以知之?”
  贾诩取一手札递出:“乃此人诊籍(病历)。华大夫亲笔所书,焉能有假。”
  荀攸先看患者名录,不出所料。又细看病情,表情凝重。此人病入膏肓,已服麻沸散镇痛。华大夫断定,活不过百日。
  荀攸心领神会:“只因时日无多,又颇多善举,故文和不忍揭发,令其声名尽毁。”
  贾诩一语中的:“入土为安。”
  略作思量,荀攸又道:“如文和所言,我主天下豪杰,性情中人。然此人事关重大,若不能与其对面,必心遗所憾。且我主,爱恨分明,利落果敢。料想,亦不会如我等这般,左右为难。”
  “唉……”贾诩一声长叹:“世事无常,苦乐自知。谁能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上宗师,竟潜心辅佐主公,十余载。与我等同殿为臣,却无人知其真面目。”
  “忠奸莫辨,真假难明。”荀攸亦叹:“亦敌亦友,宜君宜臣。”
  “如此。当事无巨细,上报主公。后事如何,主公自有定夺。”贾诩遂定计。
第065章
三岁见老
  涅阳客舍。
  鸡鸣时分,榻上老者轻轻起身。见同塌男子,犹在酣睡。遂不辞而别。
  出门与车队汇合,奔赴林虑山。
  在正阳亭前下车。入里道,推门进草庐。
  竹篱青松,茅舍三间。
  闻东厢咳声阵阵,老者忙除屐入堂。见堂前汤药已煎毕,取陶碗盛来,捧到榻前。
  榻上高卧之人,正是夏馥,夏子治。再看捧药老者,亦满面烟炭,形貌毁瘁。一时竟不知其身份。闻其声,方知是张机。
  半年前,夏馥病情加重,卧床不起。冶炼烧炭,诸多重活,皆是南阳张机代劳。身为“冶家佣”,日与薪炭为伍,其中辛苦,可想而知。不出半载,张机亦形貌毁瘁。再无半分风仙道骨。
  饮下汤药镇咳。夏馥轻问:“此去如何?”
  “先前,命教中相者,故意放出风声。令弟夏静,果追来涅阳市中。与我对面不识,闻我出声,方才相认。我避不与语,令弟追至客舍,与我共宿,未觉有异。天明时,不告而别。料想,此时令弟已归。”张机实言相告。
  “安子身负绝技,能‘摹身形,拟人声’。与我共处数载,朝夕相伴,栩栩如我也。”夏馥笑叹。
  “正因子治,亲突烟炭,形貌毁瘁。亲朋至交,已无人相识,故才蒙混过关。同榻共枕,令弟亦未生疑。足可,以假乱真。”
  “若能匡扶汉室,拯救黎民。夏馥死而无憾。”夏馥起身下拜。
  “子治故后,世上再无张机。”张机回拜。
  “麒麟子,当真如安子所言,乃三兴之主乎?”夏馥问道。
  “然也。”张机欣然点头。夏馥体虚气弱,不能久坐。张机遂扶他高卧。
  “何以知之?”夏馥追问。
  张机便将内外诸情,娓娓道来:
  “少年时,宗祠大考,族长问:‘村头百步外,有货郎卖梨。三文一颗,百文可买几何?’
  麒麟子脱口而出:‘可买梨三十又三,尚余一文。’
  族长又问:‘篮可盛八,需几篮方能盛下?’
  麒麟子又答:‘四篮余一,或用五篮。’
  再问:‘如何还家?’
  反问:‘卖梨处可有他人?’
  族长试言:‘有孩童数人。’
  麒麟子追问:‘究竟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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