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鬼墓(精校)第1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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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扣上涂着一种来自苏门答腊的‘痒粉’,一旦沾到皮肤上,会让人痒上三天三夜,无药可救。”我没有责怪方星的大意,只是担心她又一次变得心不在焉的。
  箱子里放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木匣,木匣顶上,是一盒加长版的录影带。
  方星怔了怔,陡然大笑:“唐枪和冷七这对好朋友,一个送咱们录音带,一个送给你录影带,难道是早就商量好的把戏?”她拿起录影带,上面的黄色标签上赫然写着“遗书”两个字。
  我摇头苦笑:“唐枪喜欢搞恶作剧,先别管了,看看那木匣里是什么?”
  方星挑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串乌沉沉的手链,由十几颗黑色的滚圆柱子串成,每一颗上都雕着一尊微笑着的佛头。再掀开一个木匣,里面是黄金雕成的一条巨龙,工艺精湛之极,非但龙的腾飞姿态栩栩如生,每一片鳞甲都湛湛有光。
  “我猜,里面都是奇珍异宝,所以他才支付了高额的保费运抵这里。沈南,有这样的好朋友真的是件幸福的事,这些东西能值很多钱,绝不是保险单上的几千万。”方星和我都没有异样兴奋的感觉,甚至对出现在眼前的宝物都变得麻木起来。
  想想看,见过红龙宝藏的人,怎么会对眼前这些东西动心?那些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金条,并且是数都数不过来的海量金条。
  方星从裤袋里取出一件东西,随手丢在书桌上,竟然是一根光灿灿的金条。
  “我没听你的话,还是从鬼墓里带了它出来。江湖上都知道‘贼不走空’的道理,入了鬼墓一回,我总得带些纪念品回来。不过,很不幸的是,我怀疑这东西上带着邪气,总给我一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感觉。”
  她搓了搓双手,显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那些金条是红龙进献给某位神祗的,属于凡人不得擅动的供品。谁如果触犯了这一诫条,定会给自己带来难以估量的厄运。
  我无言地打开电视机和放像机,把录影带插进去,低声问:“先听录音,还是先看录影带?”
  假如这两份资料说的是同一件事而观点相左,那么先进入我们思想的那种说法就会产生“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了判断力的公正性。
  “先看录影带,看看唐枪怎么说?”方星坐回沙发上去,悠闲地盘起双腿,取出一盒香烟,惬意地点燃了一支。
  “是关伯给你的?”我皱皱眉。
  关伯没有烟瘾,他只在下棋时才会偶尔点上一支。从年轻到现在,他最不愿意看到女孩子抽烟,谁会相信他能主动把烟拿给方星。
  方星一笑,吐出一个飘飘摇摇的眼圈,洒脱地飞向房顶。
  我暂时关了录音机,专心等待唐枪的这份所谓“遗书”。
  画面一晃,唐枪出现在一个巨大的书房里,四周书架上摆满了泛黄的古代典籍,他面前的书桌上也东一本西一本,弄得到处都是古书。
  “沈南,这是我的遗书,当你看到那标签时,千万别觉得这是在恶作剧。我没骗你,假如我一个月内不公开出现,这只箱子便会由我在巴西的朋友直接寄给你,那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好了,这只是一段引子,真正精彩的内容都在后面,想知道得更多,就耐下心听我继续说吧。”
  这种解释合情合理,提前把箱子委托给某人,在预订日期后寄送出去,是国际间谍的常用手段。
  “今天,我要说的是自己的生命起源问题。不要笑,沈南,听我说,正常人的生命是由一颗受精卵开始的,直到在母体中渡过十个月,然后分娩出世,慢慢长大。可我呢?自己产生模糊意识时,其实是在一座庞大无比的黑暗地宫里。那时候,我清楚自己不是受精卵、不是婴儿更不是孩童,而只是一种迷乱的思想意识。我知道自己是活着的,处于完完全全的蛰伏状态,像封在茧子里的蛾。”
  说这些话时,唐枪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
  “地宫?难道是鬼墓下的地宫?五重鬼楼下的地宫?”方星困惑地自语着,一支烟很快就吸掉了一大半。
  “有一天,地宫顶上的门开了,一个千万人簇拥的黄袍王者飘然降临。他带来了绚烂无比的光明,照亮了我一直以来的栖息地 ,然后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弯弯曲曲的蛇形短剑,淡淡地对我说‘猫灵,你的死期到了’——”
  
  第04章
红龙和唐枪之间的关系?
  
  如果换了另外一种环境,也许有人会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因为唐枪描述的情形有点向古装肥皂剧里大仙捉妖的一幕。他是人,有人的外形和思想意识,怎么会被其他人当作猫灵?
  “我和那黄袍人展开了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他的剑法非常厉害,几次刺中了我的前心要害。那种伤势,只要一次就能取人性命,但他连刺了九次,我才颓然倒下,成了那一大群人的俘虏。我听到所有人在欢呼,呼唤着“所罗门王”这个名字。接下来,我被人胡乱拖着,丢进了一只黄铜瓶子里,并且有人慎之又慎地塞住了瓶口,重新把我置于黑暗之中。然后,我一直沉默地等待着,预感到终有一天会重见光明。”
  画面上的唐枪悠闲地返身抽出了书架上的一本书,向我亮了亮封面,有些惭愧地笑着:“同样的内容也在这本《埃及记事》里记述过,但我发誓自己没看过那本书,都是后来才恶补的。”
  那本书记述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埃及民间传说,超过大半的内容都在讲天神战胜魔鬼,然后创造和平世界的英雄故事。
  我很想跟他探讨这些古怪问题,但现在他已经死于鬼墓,只剩录影带上这些最有保存价值的图像了。
  “我的第二次复活是很久以后了,有人拔开塞子拉我出去,并且给我提供了很合口味的食物和美酒。那个地方仍旧漆黑一片,我知道自己一定要出去,一定要重见光明。然后,突然出现的大洪水带走了一切,最终也没能看到他的样子。我在黑暗中漂流,仿佛是沿着一条宽阔的河道前进着,当我竭尽全力地向四周游去时,摸索到的却是一间被灌满冷水的石室。很奇怪,我找不到出口,找不到氧气的来源,但一直好好地活着,直到石室稳定下来。”
  唐枪一直在微笑,点起了一支雪茄后,摊开双手,向着摄像机镜头问:“沈南,这不是幻想臆造,而是真实发生过的。我现在站在你面前,可以自称是盗墓者唐枪,但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牢牢记住‘我是败在所罗门王剑下的囚徒’。我们知道,所罗门王毕生以剪除妖魔鬼怪为己任,而他也确确实实地做到了这一点。于是,长大以后,我怀疑自己是魔鬼转生,血液中掺杂着邪恶的魔性——”
  方星冲了两杯咖啡进来,没有坐下,在书房里不停地轻轻踱步:“据说,所有的盗墓者都有前世,他们夜以继日、孜孜不倦地在地下挖掘,就是在寻找自己的残存记忆。我想,唐枪也是如此,你说呢?”
  盗墓者是一个非常古怪的群体,这个行业内的许多人年轻时就已经成了百万富翁,他们凭借从墓穴里得到的宝藏,大把大把地换取外国收藏家手里的美金,然后进入盗墓、出售、革新盗墓设施、再盗墓、再出售这样的无限循环之中。
  可想而知,他们的财富是终生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完全没有必要以千金之躯再下到蛇虫成堆、机关重重的危险古墓里。心理学家们分析,这是一种“盗墓瘾”,就像名震江湖的“赌王”,一看到街边的小赌档也会忍不住手痒一样。
  全球各种各样的大小古墓,已经成了盗墓者们的宿命魔咒。
  对于方星的问题,唐枪早就有了答案,他说过——“我的生命,起源于古墓而必将终结于同样的地方”。不过,他的记忆残片里,竟然有“猫灵”的成分,这是以前他从没提及的。
  “我知道,唐枪一直处于一个寻找的过程,即使是在盗墓者排行榜上加冕之后,他对这些所谓的荣誉仍然看得很淡。凭心而论,他是一个极端孤独的人,即使是朋友之间,也仅仅把自己的心事打开一小部分。所以,冷七永远只能是他的助手,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哲学家说,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唐枪的一生,深刻地印证了这句话,他做得非常成功,成功得让同行们嫉妒欲狂,恨不得下一秒钟就把他剪除。”
  关于唐枪,我有很多话要说,他就像一本很难读懂的古书,一旦深入进去,便令人不能自拔了。
  “你很欣赏他?”方星一笑。
  我直言不讳地承认:“对,到目前为止,我只欣赏过三个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两个呢?”方星向我举了举杯子,“为名医沈南欣赏的三大高手,以咖啡代酒,干一杯。”
  “另一个,是叶溪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小北。我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气质,孤独而傲岸,如一只特立独行的狼,那是很多大人物身上都能感觉到的东西。假如给他时间和机会,一定不会久居人下。未来的江湖,一定是属于他那种年轻人的。”
  与小北接触时间很短,但我敏锐地觉察到他与普通江湖人物迥然不同之处。他不嗜杀,但每次该出手时绝不留情,并且把所有的感情都深埋在心里,绝不轻易表露,别人所看到的,只是他的表面伪装。
  相士评三国曹操时说过“乱世枭雄”的话,这句话加诸于小北身上,同样合适。现在的江湖,新旧势力交替,各种不合时宜的陈规被弃之如敝履,正是年轻人出头的大好时机。
  “唔,是他?”方星微微有些失落。
  刚刚她去厨房时,按了放像机的暂停键,现在按下遥控器,屏幕上的唐枪重新活跃起来。
  “为什么不问第三个人是谁?”我凝视着她的侧影。
  “我猜到了,是我。不过,我不想别人故意讨好自己,很多时候,优秀的人不必别人恭维就很明显地脱颖而出,从小到大,我有这种自信。沈南,你我之间,任何事上都可以坦诚相告,不用变着心思绕圈子,特别是在这种照顾面子的虚拟名次上。”
  她很敏感,但这段话里有个错误。我不是有意讨好她,而是真正觉得欣赏对方,不过,言尽于此,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我成了孤儿,但那些记忆碎片却一直停留在我脑子里,永不消失。有时候,我会在午夜里突然惊醒,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禁闭在一座地宫里,挣扎奔突,无法解脱。那时,强烈的恨意会牢牢地攫住我的心脏,感觉自己的存在,就是要向这个世界报复,终有一天,我会将世界踩在脚下,用地心里的火灼烧一切,让所有的生灵像从前的我一样,陷于死亡、战火、瘟疫、囚禁的血光地狱里——”
  他大口地吸雪茄,让自己的脸笼罩在一片白雾里,隔了十几秒钟,情绪稳定了些,才再次接下去:“呵呵,在孤儿院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努力回想从前,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我患了严重的自闭症,派了专人来开导我,喋喋不休地告诉我各种各样人生的哲理。我痛恨这些讲大道理的人,于是,当我有了第一笔钱的时候,便雇佣了十几个黑道上的小流氓,一把火烧了那孤儿院。当然,讲大道理的人也一起葬身火海了。”他吹了一口气,白雾散尽,露出一张满意的笑脸来。
  我不想做正义的卫道士,评判他的好坏,只是默默地按了快放键,让他的叙述速度加快。
  “我感觉,世界上有两个我,一个是身家百万、花天酒地的唐枪,一个是狂躁之极、残虐之极的所罗门王剑下的失败者。所以,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找到另一个自我,然后把两者合二为一。我是盗墓者,很明白‘历史埋葬于地下’的道理,于是投入了所有的钱,开始大规模地进入与所罗门王有关的所有墓穴。知道吗?所有盗墓所得的宝藏,只不过是我寻找自我的副产品,大概冥冥之中的上天也在可怜我的过去,故意用这些宝藏来补偿我吧?哈,无论什么样的补偿,都无法阻止我要把地球踩在脚下的那种强烈欲望——”
  这些话,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可能所有认识唐枪的江湖前辈们,都没料到这个年轻人竟然怀着如此诡异的想法。
  “最后,我的目标定格在了伊拉克鬼墓上。外界报道,我是从最近两年才关注它的,其实从六年前我已经开始了秘密的勘察工作,第一次进入它的内部,是在二零零三年的十一月二十日。我永远记得那一天的下午一点钟,从盗洞的尽头切割掉最后一层石板,鬼墓下的世界便彻底展现在我眼前——”
  他停了停,夹着雪茄的手指摇了摇:“沈南,在这里必须要更正一点,我进入的是它的最下面一层,是绝对意义上的‘底层’。记得我跟你说过,世界上所有的墓穴,无论古今新旧,最有价值的地方是它的底层。建造墓穴者的一切蓝图中,都是以大地为最后的载体,放好需要深埋的棺椁、殉葬品后,再用一道道的上层建筑封闭、覆盖、掩埋。所以,我只需将盗洞的穿刺路线直指底层,其它什么都不必管。在那里,我发现了传说中的‘五重鬼楼’,嗯,这个问题,又要牵扯到《埃及记事》这本书了。感兴趣的话,请先去翻翻那本书,记得我曾寄给你一本,就在储藏室上层的一个抽屉里……”
  方星耸了耸肩:“稍等,我去拿。”
  我无奈地摇摇头,大概她对小楼进行监视时,已经把上上下下的房间都搜遍了,只是手法高明之极,没让我和关伯发现而已。
  唐枪说的“底层”当然是指我们去过的地方,但他没办法打开最后一道秘门,所以才处心积虑地邀我前去。
  “我自负聪明,却没能攻克最后一道难关。沈南,如果我邀你帮忙,你会来吗?呵呵,像你那样的人,有点像古代的大丈夫,遵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圣人思想,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打动你呢!算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先说说鬼墓下的情况——沙漠废墟下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三层迷宫,算上游客们参观到的第一层之后,这个巨大的地下建筑竟然有五层结构。同行的人都感到万分惊讶,不停地拍照片,准备把这个巨大的秘密公诸于众。结果,我只能杀了他们,以保全这个秘密,因为这里能大量地勾起我的记忆……”
  越往下听,我对唐枪的人品和思想就越怀疑,能跟他一起动手盗墓的,都是信任他并且为他所信任的人,但他却毫不犹豫地下手,根本不讲个人感情。
  “我认识唐枪,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我苦笑着自语。在地宫里,如果没有无情替我挡枪,也就没有现在喝着咖啡听故事的沈南了。
  “沈南,那本书不见了,但我发现浮尘上留着关伯的指印。”方星重新出现在门口。
  关伯很少动我的东西,况且他的文化水平不是太高,对这些文字性的典籍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
  我摆摆手:“等他回来再说,先来听故事吧。”
  名为“故事”,其实是一个人的真实经历,而眼下他正被埋葬于鬼墓里。
  我偷偷注意到,方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而且情绪也正变得焦躁起来。
  “我找到了鬼墓,然后去见一个人。因为很久之前,他就通过种种江湖关系约见过我,高价收买与鬼墓有关的资料。现在,我有了资料,得狠狠地敲诈他一笔。他就是伊拉克绝对无二的领袖红龙,吃惊了吗——”
  唐枪说的这些秘密,在普通人看来或许每一件都是匪夷所思的奇闻怪事,但我和方星经过鬼墓之行后,领悟良多,对与鬼墓相关的任何诡异事件都会泰然接受。
  “呵呵,红龙给我一张五千万美金的支票,要我带领他的人马进入鬼墓。我们都明白,像他这样成名多年的铁腕人物都非常奸诈,前一秒钟笑容可掬地递给我支票,后一秒钟就可能拔枪相向,取我的性命。所以,我只给了他鬼墓的经纬度坐标和盗洞的隐蔽位置,其它的事由他自己想办法。这笔交易进行到这里,应该算是非常圆满了,但他力邀我在总统府里住一晚,然后介绍了一个女人给我认识。沈南,不要乱猜,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一个改变了我的未来的人。”
  唐枪挠挠头,望着指尖那支雪茄,忽然满面凄楚地苦笑起来:“她是……我的母亲。”
  他虽然在笑,但笑声哽咽,喉结颤抖着,比放声大哭更难受。
  一个孤儿能够在长大后找到自己的母亲,应该感到无比高兴才对,但看他的样子,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
  “她是我的母亲,而红龙是我的父亲,这个变化让我……让我真的很难接受,而且永远不想接受,永远……不想接受。”他控制不住情绪,趴在古书堆里无声地抽泣起来。
  方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可真是个惊人之极的坏消息!”
  对于唐枪的身世,无情曾含糊提到过一点,但那毕竟只是别人的传言,现在得到唐枪的亲口证实后,我也是吃惊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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