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医鬼墓(精校)第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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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网站的本月其它公告里,我陆续发现了七八条关于尼泊尔拍卖会的消息,主办方着重强调了“拍品丰盛、空前绝后、商贾云集、机不可失”等等字眼,对即将登场的拍品始终遮遮掩掩,犹抱琵琶。
  这种微妙的商业操作手法,大概更能刺激全球大买家的神经。
  “如此盛会,华人世界第一盗墓高手唐枪不在其中,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我低声感叹着,起身踱步,伸展着有些酸痛的胳膊。
  大约在我关闭电脑后十分钟,突然间门铃大作。
  关伯出去开门,不一会儿便捧着一个标准杂志大小的红色礼盒走进来:“小哥,有位复姓司徒的先生送了礼物给你,请你收到后回电话。”
  没开盒盖,我便闻到了一股长白山人参的药香,只有成形千年以上的参王,才会具备散发出这种味道的特质。
  关伯在我熏陶下,对珍贵药材略知一二,一路走进来,早就眉开眼笑:“小哥,盒子里真的是好东西,不是参仙也是参王。这位司徒先生出手如此阔绰,会不会就是古玩圈里的大亨司徒开?他来过那么多次,送礼物倒还真的是第一次。”
  他把盒子放在桌上,替我打开。果然,金丝绒底衬上,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根全身、全须、全叶的人参,品相一流,淡褐色的主体长度接近二十厘米,最长的尾须盘成了十几个圈,用红色的丝线仔细地捆扎着。
  关伯惊叹了一声:“好家伙!好东西!”
  行内人都明白,金银珠宝、玉器古董可以作假,唯独药材不能,就以长白山参来说,到了这种成色的,根本不会在市面上流通,全部是富商巨贾们的私藏品,而且都有明明白白的转手、买卖标签,出现赝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说,一块药材的价值如何,只要是医道高手,看一眼、闻一下、摸一把就能估计出九分以上,造假者和假货根本没有市场。
  送礼给我的,百分之百是司徒开,别的人恐怕就没有这个闲心了。
  当然,之前为了自己的事,他都没能咬牙大出血,这次之所以有重礼馈赠,也不过是借花献佛,慷别人之慨而已。
  关伯捏起了红丝线上系着的那块拇指盖大的白玉标签,轻轻读出声来:“主雅客来勤,岂敢任孟尝专美于前?小哥,这两句话,听起来好耳熟——”
  我端起杯子走向厨房,经过他身边时,低声提醒:“关伯,港岛这块地面上,交游广阔、黑白两道通吃、九七前后商界政界全给面子的人有几个?”
  除了老龙,要想找出符合以上条件的人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厨房里飘着四川龙抄手的酸辣香气,只是我胸膛里被毫无头绪的事堵得满满的,毫无食欲,只冲了一杯浓咖啡便踱了出来。
  储藏室的门紧闭着,我犹豫了一下,站在书房门口,微笑着问:“关伯,以你看来,那块石头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藏族年轻人偷了去又送回来?”
  提到昨晚的年轻人,关伯“啊”的一声,困惑地叫起来:“小哥,昨晚的事本来就够怪异的,今天早上,我起初之后检查,院子里并没多出什么恶心的东西,仿佛年轻人身体爆炸后产生的碎片,都被草木土壤吸收掉了。可是,这怎么可能?最起码得有一些衣服碎片能留下来吧?这样倒好,省得打电话报警了。”
  奇怪的爆炸、奇怪的消失、奇怪的达措中毒事件,都跟那块石头有关。
  如果不是唐枪,怎么会有这么多麻烦?还有,若不是无情出现,达措送过来的金子也不会无端消失,弄得我见了达措就心中有愧?
  “小哥,今天叶小姐是不是还会来?”关伯忽然变换了话题。
  我一阵愕然:“什么?你怎么知道?”
  关伯狡黠地一笑:“我当然知道了,石板画失而复得,你自然会请她过来看。不过,以我的看法,叶小姐的眉尖稀疏,额头不够宽厚,走路时步法飘浮颤动,其智慧必定有限。再看方小姐,一个人在江湖上闯荡,名声显赫,地位尊贵,轻功、枪法、眼力都有上佳表现,娶妻如此,一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然后夫唱妇随,闯荡天涯,岂不美哉?”
  他这一段半文半白的措辞,弄得我哭笑不得。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脚趾头知道。爱情与婚姻也是如此,做为时过境迁的局外人关伯,又怎么能明白现代年轻人的心?
  放在电脑旁的电话响了起来,直觉告诉我:“一定是唐枪。”
  屏幕显示的是一个来自伊朗的电话号码,不过接起电话后,听筒里传来的果然是唐枪懒洋洋的声音:“喂,沈南,找我有什么事?”
  唐枪最突出的特点就是他的“懒”,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能躺就绝不坐着、能坐就绝不站着,随时随地注意保持自己的体力与精力,包括说话在内,极少长篇大论,有的只是言简意赅的短句,而且语调自始至终都阴柔无力,仿佛永远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我本来想好了要向他兴师问罪的,但一瞬间突然没了兴趣,换了开玩笑的语气:“唐枪,你寄了块怪异的石头给我,到底什么用意?又没有一点点文字说明,打哑谜似的。还有,替你送信的无情,妙手空空拿走了我的东西,这又怎么解释?”
  也许任何在行走江湖的人,都该像他那样,不说无意义的废话,务求每一句都简短有力、言之有物,而不只是做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对方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子,做任何事,当然会有自己的独特用心。
  唐枪呵呵笑起来:“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了,怎么到现在才到?唉,美国人的战略封锁真是多余,就那么块破石头,也得三番五次检查,把时间都浪费在疑神疑鬼上了。”
  我缓缓落座,心平气和地接下去:“石头是哪里来的?”
  唐枪又是一笑:“你猜呢?”
  我黯然长叹:“唐枪,我没心情猜,有几个西藏来的朋友,被石头所害,现在还生死未卜。你的人又带走了他们的金子,弄得我里外不是人,也没法向对方解释。这一次,真是给你害死了。”
  无情偷走金子那件事,让我极其懊恼,金子不是自己的,也已经打定主意要还给达措,中途不翼而飞,当然心情不爽。
  唐枪“咦”了一声:“我的人?无情?可是我并没有托人送信,并且他的任务,是去雪域寻找一件东西。对你实话实说吧,那是一份藏宝洞的地图,只要拿到它,我和冷七就可以动身入藏,开始一个伟大的跨世纪探寻计划了。无情不可能出现在港岛,绝对不可能。”
  关伯悄悄走了出去,随手带上门。玩笑归玩笑,一旦我谈及某些秘密话题,他总会识趣地躲出去。
  
  第04章
霰弹对转轮
  
  “那个人不是无情又会是谁?拿着你的亲笔字条,难道一切都是假冒的?”我想自己不会错认了唐枪的笔迹,那些歪歪扭扭的汉字太熟悉了。自己认识的朋友之中,能把汉字写得那么难看的,也仅有一个唐枪而已。
  唐枪纳闷地“哼”了一声:“小沈,我的确没写什么字条,无情一直在西藏雪域活动,也不会无缘无故到港岛去。那个人是谁?跟我没关系。”
  我忍不住笑了:“唐枪,否认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像你这样富可敌国的有钱人,还会在乎那几根金条?别的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个人的武功却是没办法遮掩的。他逃命时用的就是蜀中唐门的轻功,应该是你以前曾向我炫耀过的‘风车轮’,对于这一点,你怎么说?”
  唐枪是四川人,隶属于江湖上最具传奇色彩的蜀中唐门,而且是唐家五服之内的亲信。在成长为盗墓高手之前,唐家掌门,还曾想要他在家族内部担任要职。
  对于唐门的暗器、毒药、轻功三项绝技,我都从唐枪那里见识过,所以才会确信无情与唐枪确有关系。
  “小沈,我说过,无情不可能出现在港岛,不信就算了。那块石头,来自鬼墓绿洲,我当然不会只寄石头过去,还有一大包照片,足有几百张吧,已经同时发给你了,是冷七亲手发的,也早应该收到了——”
  冷七是唐枪的助手,也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一个兄弟。
  丢失金子的事,不在于钱不钱的问题,是我不想让达措觉得我已经收了他的金子,也就等于默认了帮他做事。其实那笔钱,对我来说,也只是个小数目。
  “石板画来自鬼墓?唐枪,你觉得,那幅画说明了什么?”我们的谈话焦点立刻转移。
  唐枪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做一个比较困难的决定,忽然轻笑着问:“小沈,如果我邀请你加入这次的盗墓行动,你会不会考虑?”
  我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如果有合适的理由,我会考虑,但你能说出打动我的理由吗?”
  医生与盗墓者,合作的可能性不是太大,而且是在战火刚刚熄灭后的伊拉克国土上,任何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性。
  我关心石板画的来处,并不代表自己一定会不顾危险、极端冒进。身为一个性情平和稳重的中医医生,我比平常人更懂得适时地释放压力、缓解情绪,以避开欲望的诱惑。外面的江湖,是个灯红酒绿、光怪陆离的世界,危险与机会并存,我深知这一点。
  “理由?小沈,冷七寄过去的照片,拍摄的都是我进入鬼墓的浅层墓室后的四壁绘画,与石板画如出一辙,描绘出的意思,几乎全部是以飞刀为武器的人与那个嚣张狂暴的巨人的战斗。我有种感觉,石板画的存在,像是某个视频片断的定格封面,而四壁上的每一幅图形都是这个片断的其中一帧,事后想起来,我所到达的,大概类似一个剪辑室——”
  唐枪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我们都明白,没有人会把剪辑室开在鬼墓下面。
  “我没收到资料,否则早就联络你了。”我有些郁闷。
  沐浴战火而重生的伊拉克,一切社会机构都处于艰难的重建工作中,丢失快递包裹是很正常的事。
  “早知道这样,不如发电邮给你了。稍后,我发给你——小沈,如果你真的能来就好了,有许多阿拉伯语的古代典籍,意思非常晦涩深奥,我跟冷七查着字典翻译,累得七荤八素才明白了其中的两成左右。鬼墓是阿拉伯世界最神秘的一处遗迹,难道你对这些诡异的东西没有一点好奇心?”
  唐枪没有放弃对我的鼓动,我保留最终表明态度的权利:“尽快发图片给我,那块石板画非常古怪。”
  他在收线之前,最后试探着问:“你对石板画上坐着的男人,有没有异样的感觉?”
  相信看过石板画后,关伯也一定有这么问的冲动,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我迟疑着顾左右而言其它:“你的意思,天下只要是用飞刀的,就是一家人?从古至今,以飞刀成名的江湖门派不下两百个,总不至于都会跟我有关吧?”
  想想石板画里表现出来的场景,我心里也涌起一阵阵不安。唐枪这次把它寄给我,大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怀疑画跟我们沈家有关。他不明说,但我能猜透对方的心思。
  “好吧——看了资料再说,呵呵,不过你要能赶来的话,我介绍几个漂亮到极点的阿拉伯艳姬给你,简直是《天方夜谭》神话故事里的仙女,冷七已经被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有了好东西,一定要与兄弟共享……”
  唐枪大笑着收线,我握着“嘀嘀”空响的电话,有一刹那的失神。
  “石板画、鬼墓、冰洞里的活佛、沈家玉牌、转世灵童……”
  电脑开着,但并没有新的电邮进来,包括天衣有缝和戈兰斯基答应过要转发过来的资料都不见影子。
  “石板画来自鬼墓,叶溪第一次见到它也是在鬼墓附近,那么雅蕾莎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别墅里鬼气森森,相信正常人都能感觉得出来,雅蕾莎不害怕吗?还是另有深意?”
  我看了看腕表,时针指向上午九点,与老杜约定的四十八小时期限,已经过去了十六分之一。
  虽然没亲眼看到达措的脑部光片,我却对老杜的话深信不疑。他曾经被港岛的黑道人物冠以“阎王敌”的雅号,意思是指,只要他肯出手,一定成为阎王的大敌,能够把任何人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跟专管判人生死的阎王对着干。
  楼上卧室里的异常动静传来时,我刚刚端起杯子,若有所思地要喝掉剩下的冷咖啡。
  “咔嗒、咔嗒”,这好像是枪械的保险栓弹开的声音,随着有“唰”的轻响,毫无疑问,那是钢铁的枪身从冷硬的生牛皮套子里快速拔出的动静。其中夹杂着“哒哒”两声高跟鞋碰触墙面后发出的快速有力的撞击声,毫无疑问,只有方星的鞋子,才会令我的听觉如此敏感。
  我弹起来,滑出书房,经过楼梯时,顺手将杯子放在侧面的矮几上。
  一切都是身体行云流水般的自然反应,一秒钟之内,我到达了二楼卧室侧面,垂在右腿侧后方的五指间,已经捏住了冷冰冰的飞刀。
  卧室里的人,的确就是方星。
  她以跪姿握枪指向前方,银色的转轮手枪枪口,竟然插入了另外一柄霰弹枪的枪管里。霰弹枪抓在一个瘦削的灰衣女孩子手里,她的肩头背着一个同样灰色的双肩背包,拉链上垂着一个灰色的米老鼠挂件,悬在空中,不停地荡来荡去。
  霰弹对转轮,此时对峙的局面,并不能判断任何一方处于上风。
  原先装过金子的陈旧盒子,此刻丢在床上的枕头旁边,我惊诧地发现,就像石板画重新回来一样,金子也失而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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