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校对)第7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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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后,我亲自去小旅馆后院的老井打水,用来清洗茶具、烧水待客。据老板娘说,那口井直通拉萨最大的地下水脉,深不见底,也从未干涸过。最可贵的是,其水质清澈甘洌,比起中原大陆地区的济南趵突泉水、杭州西湖虎跑泉水、北京玉泉水这“天下三大泉水”来不遑多让,我和夏雪早就亲口尝过。
  藏地的夜色幽暗静谧,冷冽的夜风不时袭来,令人变体生寒。
  当我摇着辘轳把,将铁皮桶沉入井筒里的时候,井底的水光粼粼晃动着,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乃琼寺的后门广场,那口古井中的水光亦是如此动荡不休,仿佛水底藏着某个躁动不安的精灵。
  藏地历史事件中,山洞和古井是最容易藏匿秘密的地方,我隐约觉得乃琼寺的舍身井下面会有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存在,值得一再探索,细心捉摸。
  陡然间,右侧的石墙顶上有人影一闪,一团白花花的东西直飞过来,跌落在井台边。我吃了一惊,伏低身子,躲在辘轳架子后面。等了几分钟,那影子没再出现,我用脚尖踢了踢那东西,却是一张包裹着一颗石子的白纸。
  我提着水桶回到房间里,把那张纸平铺在桌子上,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回港岛去,别掺和藏地的任何事。惊马狂车,螳臂岂能抵挡?”落款处,是整齐地连成一排的七只简笔燕子。
  “是燕七?”夏雪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去洗刷那套乳白色的细瓷茶具。
第三章
读心术大师方东晓
  那的确是燕七的独家签名落款,但是他为什么不花一分钟进来见我们,而是多费力气在纸上写字,绕着弯子向我们发出警告呢?
  事实上,我和夏雪没打算做螳臂当车的事,我们只是身在藏地,适逢其会。
  “燕七该要回他的护身宝甲的,难道他找到了藏地宝藏后,连这个都不稀罕了?或许他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将宝甲送给咱们了?”夏雪强颜欢笑,却掩盖不住满身疲惫。跟踪瑞茜卡是件充满危险的工作,如果不是王帆在场,我绝不会任她冒险。至于燕七,他太高估了自己,以为能轻松搞定任何与宝藏有关的事。按照我的预测,他的最终结果大概是与宝藏同朽,或是成为其他寻宝者的探路石。
  叔叔曾给我讲过一个寻宝者行业里最极端的例子,有一年缅甸南部勃固河东岸的宝玉窟里发掘出了一尊天然生成的碧玉佛,引发了黑道人马的哄抢狂潮。据消息灵通人士统计,当时参与夺宝的超过二十个大小组织,但最终的胜出者只有一方,其余人就像精心摆好的一套多米诺骨牌一般,次序倒下,毫无反抗之力。出手越早的,就会死得越早、越惨,等到尘埃落定之时,他们的尸骨早就沉寂朽化了。所以说,真正的黑道大鳄从不让自己成为第一个出击者,而是最后一个,谋定而后动,一出手就使出雷霆一击,毫不客气地掌控局面。
  燕七是探路者,特洛伊和那京将军会不会成为既得利益的最终大鳄?
  “等。”我淡淡地笑起来,这个字是摆脱目前困境的唯一办法。古人常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可现在,傻瓜才会跳出来担当“勇者”的角色,保准会马上成为狙击手目镜十字丝上的小兔子。
  “好,等,等吧。”夏雪长叹,打开一包餐巾纸,细心地抹拭着茶具上的水滴。
  燕七在大昭寺内遇刺事件拉开了种种怪事的序幕,现在他已经平安无事地重新回到自己的探险生活中,而我和夏雪反倒像是因风而起的秋萍,再也无法安静下来。我凝视着已经被夏雪洗好的那套茶具,暗自感叹着世事的诡谲多变。目前只有遥祝燕七能历尽劫难而返,别再伤了大侠燕赵的心。
  方东晓乘坐的飞机是在拉萨贡嘎机场降落的,那地方位于西藏山南地区贡嘎县甲竹林乡,雅鲁藏布江南岸,海拔三千六百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民用机场之一。机场距拉萨市区约六十五公里,经过近年来的几次修整后,现在的路况非常良好,全程柏油路面,公路沿着雅鲁藏布江及拉萨河行驶,之后过曲水县后沿着拉萨河一直到市区,全程行驶约需一个半小时。
  时间过得很快,当听到计程车在小旅馆门口戛然而止之声的时候,我立刻跑去开门。
  那时,一身白色西装、梳着三七偏分发型的方东晓正推开车门走出来,计程车司机殷勤地从车子的后备厢里搬出两个特大号旅行箱,然后收钱离去。
  “欢迎您,方叔。”我迎上去鞠躬,却被方东晓抬手挡住。
  他拍了拍我的肩,真诚地说:“陈风,你瘦了。藏地多风雨,你必须得好好照顾自己。而且,罗马城也不是一天就营造完毕的,如果手边的事太多,就试着放弃一些,彻底放松下来。”他的声音里透着无比醇和的暖意,驱散了漫漫长夜里的寒风。
  “是夏小姐吗?听陈风在电话里数度提及,幸会。”他没忘了向站在门口的夏雪打招呼,自己提起旅行箱,大步走进门去。方东晓自幼习练嵩山北少林童子功,时至今日,仍旧晨昏练功不辍,所以身体之强健程度,是很多年轻人都无法相比的。
  几分钟后,方东晓带来的“七宝浮屠茉莉”好茶已经斟在杯中,清冽甘醇的茶香飘荡在这间藏地的小小房间之中。
  听到瑞茜卡夺门而去的情节时,方东晓不禁皱起了那双半白的天子长寿眉,轻抚着人中上的斑驳短须喟叹:“沧海兄离世,瑞茜卡亦受了非常大的打击,性情有些突变。不过,这个女孩子的品质不坏,只要善加引导,一定不会误入歧途。那只灰色的尼龙旅行箱里是她带给你的一些资料,被尼泊尔警察翻检过多次,我帮她收拾的时候也偶尔看了几眼,都是沧海兄早期的探险日记和照片。事实上,我和几位老友都明白陈塘是捡回来的孩子,但这么多年来,沧海兄待他有如己出,那段历史早就不再提及了。现在看来,沧海兄捡到孩子的地方有些非同寻常之处,其中有一张照片最能说明。”他打开旅行箱,从一只黑色的防水塑胶袋里取出一叠照片,捏起最上面一张,叹息着递给我。
  方东晓是力主撮合我和瑞茜卡的人之一,他曾数次劝叔叔替我做主,定下这门婚事。现在瑞茜卡那边频发意外,他心里当然也不好受,脸色已经变得十分憔悴,眼眶里也布满了纵横的血丝。
  那是一张八英寸黑白照片,拍摄的是一尊横躺的石像。可能当时现场的光线太过昏暗,所以那石像一团模糊。照片的纸质已经泛黄,足以证明它的年代之久远应在二十年以上。
  “看看背面的文字说明吧,那就是沧海兄捡到婴儿的地方。”方东晓举手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的右手是最有特点的,共有七根手指,多生的手指一根在大拇指顶上,一根在小拇指底下,正是手相典籍上有过记载的“七宝乾坤指”。相书上说,那种手相,属于“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藏;天机暗知、无可限量”之相,犹如银河天际划过的流星,可能成为福星,实现所有俯首闭目许愿者的梦想;也可能成为灾星,引起某地的刀兵祸乱。我记得,在方东晓中环广场工作室的正面墙上,一直悬挂着民国著名书法家钱罕所写的“如是天机必将不可泄露”条幅。他的读心术是“洞悉天机”的学问,按照中国五千多年来的相术文化总结,察天机者短寿,泄天机者夭亡,所以方东晓的人生始终带着某种淡淡的悲剧色彩。他不结婚、不生子、不近风月,也是为了免于天谴累及亲人。
  照片背面,是叔叔的亲笔记录:“一九七八年秋,终于深入险地,得窥事实真相,唯造化弄人,无功而返。于石像胸口,得一婴儿,眉心多一眼,奇哉怪哉?七日后,其眼不药而愈。此果真是古东女国三眼族人后裔耶?取名‘陈塘’,以纪念塘下所得。魔族有罪,祸不及三代以下。既无罪,我当善养之,笔录于此,警示后人。”
  这些话,真实揭示了陈塘的来历,并且言之凿凿、板上钉钉地指明婴儿时期的陈塘实际是长着三只眼睛的,与三眼族人大有干系。
  夏雪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啪啪两声,连弹指甲,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
  我把照片和文字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一种暗夜潮水般的寒意从心底直涌出来,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
  “陈塘是捡来的婴儿,而且是藏地三眼族人的后代,沧海兄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知道吗?陈塘自小就异常聪明,智力超过同龄孩子数倍,从小学到大学跳级三次,拿过各种智力竞赛的金牌超三百块,是港岛有名的校际神童。十四年前,我曾有机会研究过他的脑容量,超过正常人三分之一还多,脑细胞的活跃程度、生命力强度更是惊人。当时,我以为那只是人体的个性差异,没料到一切怪异现象的起因,全在于他的出身。我们只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殊’,却不知道异族人的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未知的神秘之处,值得一一解剖开来,做最详尽的研究。”方东晓是做学术研究,他的考虑范围仅仅在科学领域之内。
  假如一切都是真的(现在看起来就是真的),那么陈塘的三眼族人特征是怎么消失的?会不会在某种特定条件下突然回归,成为真正的三眼族人?
  “我们似乎……必须消灭陈塘,而不是跟他欢聚一堂、把酒言欢,对不对?天哪,我们的使命是消灭三眼族人,没想到真正的三眼族人后裔就在……就在身边,而且王帆说过,他很快就要从乌克兰那边建功而返。陈风,告诉我,我们不是在做梦吧?”夏雪的声音恍如梦游一般。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的指尖同样冰冷。
  塑胶袋里还有十四张照片,本来模糊的石像逐渐清晰起来。在翻看照片的过程中,满屋里只听到夏雪倒吸凉气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更为惊骇。
  那不是一尊普通的石像,而是一个向天仰卧着的女人。
  “还记得《西藏镇魔图》唐卡上的三眼族魔女形象吗?”我调整呼吸,淡淡地问。
  “记得。”夏雪深深地垂着头,凝视着最后一张照片。
  “这女人,与那幅唐卡上的魔女仰卧姿势何其相似?”我叹了口气,轻轻抚平照片卷起的一角。
  方东晓稳稳地插言进来:“我也看过藏地著名的唐卡《西藏镇魔图》,毫不客气地说,不是‘相似’,而应该说,沧海兄拍到的,正是唐卡所绘魔女的现实版本,并且被放大了无数倍。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在藏地的某个隐秘之所,确实有这样一尊石像存在,它应该是由古代的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又被深埋于地底,藏地人早就遗忘了它。沧海兄是天下无敌的盗墓王,任何危险、任何机关都困不住他,所以才能找到这尊魔女石像。”
  回想那幅《西藏镇魔图》的唐卡,图上的魔女裸体仰卧,双脚微曲,左腿遮住阴部,不致有失观瞻,可见画师的构图巧妙,意境高雅。魔女右臂上举,手腕下垂;左臂上抬,手腕弯过头顶。身上有山水,有平原,脉络清晰,全身各处标注着许多大小寺庙的建址,其中包括传为公元七世纪修建的镇肢、再镇肢等十二镇魔神庙。反观叔叔留下的黑白照片,其细节表现无论如何都不如唐卡上清楚。
  “沧海兄外出探险时喜欢在身上同时带着三架相机,分别是尼康、佳能、富士品牌的顶级产品,其中两部使用了正宗的徕卡镜头。按道理说,就算光线再暗,也不至于模糊成这样子。我本来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了他写下的一册日记后,终于明白,原来石像所在的山洞非常广阔,石像的尺寸更是惊人,长宽各是十二米和四米,只有站在高处才能拍到它的全貌。所以,相机的闪光灯无法照亮石像,才造成了这组模糊的照片。”塑胶袋的底部,就是一册灰色缎面的日记簿,纸张也已经泛黄。
  “瑞茜卡就是为了送这些给我才千里迢迢飞来拉萨的?为什么不发一个国际快递邮给我,那样岂不更是省时省力?”我有些纳闷,因为瑞茜卡这么做,是实实在在地兜了一个大圈子,平白无故地多出些事来。
  方东晓摇头:“就算不发快递,我也可以顺便捎带过来的,但瑞茜卡说,她一定要面见你说清楚,然后大家就一拍两散,互不相欠。陈风,年轻人谈恋爱说归说、闹归闹,最好不要伤了彼此和气,毕竟你们分别是沧海兄的秘书和子侄,一旦闹大了,连沧海兄的亡灵都寝食难安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东晓做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动作,目光倏地转向另外一个黑色的旅行箱,出神地盯着它看,紧闭着嘴,唇角轻轻颤动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通常只有在他发动“读心术”的功夫,与宇宙万物灵长沟通、与天地乾坤之气交流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动作。
  “方叔,我和瑞茜卡之间毫无感情纠葛,您误会了。”我苦笑着否认。
  方东晓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忽然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满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了,必须得回房间休息。剩下的事,咱们明天再聊。”
  夏雪早就命老板娘打扫干净隔壁的房间,换了崭新的被褥和枕巾,这边的条件虽然无法与拉萨的十大四星级宾馆相比,却胜在干净温馨,清幽怡人。其实拉萨鸿峰宾馆、拉萨江苏生态园大酒店、拉萨力泰酒店、拉萨世纪酒店、拉萨金世圣源大酒店、拉萨西藏唐卡酒店、拉萨岷山金圣大酒店、拉萨金藏假日酒店、拉萨福朋喜来登酒店、拉萨饭店这十个高档宾馆叔叔都曾住过,评价非常一般。他宁肯住眼下这样的家庭式小旅馆,乐得悠闲自得,省却了大宾馆里的种种无聊规定。我和叔叔的性情喜好接近,所以按照他的旅行经验做事,立刻就节省了很多冤枉钱,少跑了很多冤枉路。
  老板娘带方东晓去隔壁休息,他随手提上了自己的黑色旅行箱,把属于瑞茜卡的那只留下来。
  “事情有点棘手,不是吗?”夏雪不再叹气,也不再用“倒吸凉气”的方法抒发自己心里的骇然。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因为长久以来苦苦寻觅的兄长突然被曝是三眼魔族的后代,随时都可能释放魔性,危害人间。这种关键时候,我们能做什么?是大义灭亲还是不闻不问,任由事情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境地?
  “陈风,今晚你实在是太沉默了,让我有些担心。”夏雪欲言又止。刚刚,她翻过瑞茜卡的旅行箱,除了那些资料,其它不过是些女人常用的化妆品和衣物。事实上,被尼泊尔警方检查过多遍之后,这个箱子已经毫无秘密可言,反倒是属于方东晓自己的那只旅行箱透着十足的古怪。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该怎样通知王帆,免得她上当受害。之前她那么信任叔叔,现在又把同样的信任转移到陈塘身上,身在局中,无法自拔,这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夏雪,我翻看叔叔日记的时候发现,其中很多纸页也被撕掉了,并且很容易分辨出都是些新痕。九曲蛇脉一战时,我随身携带的那册日记也遭受过同样的命运,唯一的不同之处是,这册日记的封面上平整光滑,没有留下任何暗记。”我的话没完,夏雪已经打了个手势,表示余下的内容她都明白,不必赘述。
  当时,我曾将那册日记拿给她看,我们得到过相同的结论,那就是“叔叔与香雪海绝对是旧相识”。如果一个男人肯暗暗地将一个女人的名字无数次划在自己的日记封面上,只有两种理由,浓烈的爱或者强烈的恨,而前者的概率要占到九成以上。
  “那个箱子里有古怪,方东晓也有古怪,我们必须提高警惕。”夏雪看看腕表,沉吟着继续下去,“三十分钟后,我会由那隔壁房间的烟囱孔向下观察,看这位读心术大师飞来拉萨到底是怀着什么目的。”
  那房间是夏雪刻意安排的,房顶和后墙都留有不太引人注目的通气孔,方便监视。
  “还是我去吧,方叔的武功非同一般,一旦败露行藏,你恐怕会被他伤及。”我永远都不放心夏雪单独外出冒险,窝拉措湖一战的教训将被我终生铭记在心。
  夏雪一笑,满脸阴翳尽散。
  生活就是如此奇妙,即使是在四面楚歌、凄风苦雨的藏地多事之秋,只要我们两个还能默默相对,心心相印,任何苦难都不能夺走两个人脸上的笑容。叔叔说过,只要能用钱搞定的事都不是大事,只要还能笑得出来的困境都不算困境。
  我关了灯,夏雪心有灵犀一般走过来,两个人慢慢拥抱在一起。不管未来多远多难,有彼此的体温取暖,我就有信心为了我们的幸福奋斗终生。
  “这样……真好。”夏雪满足而深情地叹息着,“记得父亲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曾微笑着回忆起年轻时在寒梅树下与母亲相拥的情景。我知道,那一刻的他,已经完全放开心结,原谅了母亲所有的过错,满心里只有她的好与美。诗人只说‘无怨的青春才是最美好的’,但那些无病呻吟的执笔者又怎么能理解‘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洒脱情怀呢?咦,我好像听到了什么?”
  她的抒情并未维持多久,便被后巷里狸猫夜行般的轻微脚步声打断了。
  我右臂一紧,将她揽在怀里,滑步掠向后窗,从早就留好的窗缝向外望去。夜色之中,一个干巴瘦削的男人正沿着墙根下的暗影走过来,准确地停在方东晓那个房间的窗下。
  “水车帮、南遮。”夏雪在我掌心里划了几个字,指尖拂过处,麻麻痒痒的感觉直传到心底里去。
  我点点头,屏住呼吸,紧盯住南遮的动作。
  水车帮的人眼光非常锐利,方东晓刚到,就被他们盯上了。不过,我无法相信南遮仅仅是为了旅行者的钞票和银行卡而来,毕竟他来得太快了,毫不费力地就停在方东晓所住的房间外面。没有内幕消息的话,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点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窗外东北角五十步外的一幢民居顶上,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晃动起来,他手中狙击步枪瞄准镜上的镀膜反光立即刺痛了我的眼睛。
  夏雪在我掌心里轻轻划了一个问号,她所具有的枪械知识不比我差多少,也知道高处那狙击手的秒杀范围绝对能够覆盖三百步之内区域。现在可以肯定,对方使用了夜视仪之类的设备,水车帮的南遮已经在他的射程以内。
  我抱着夏雪后退,将她放下地,凑在她耳朵边上说:“你留守这里,我去清除那狙击手。老是留着那个毒瘤的话,说不准最后是谁遭殃。”
  以方东晓的武功,南遮冒冒失失地闯入,倒霉受制的可能性极大。所以,我没必要担心隔壁的安全。
  “安全第一,其它全都次要。”夏雪在我额头上留下飞快的一吻。暗夜给了她袒露感情的勇气,如果放在白天这么做,她的脸早就羞红了。
  我出了房间,从小旅馆东面的便门出去,先迂回向东,免得惊动南遮。走近一些后,我发现那狙击手所处的位置是一家仓库院内的混凝土水塔顶上,旁边没有相邻的房子可供攀爬,只能从水塔侧面嵌着的垂直铁梯上去。如果没有超强的轻功,一踏上梯子,脚底发出的声音就会惊动那人。
  那时候,我伏在一户人家院墙外的阴影里,盯着约十五米高的水塔,盘算着自己最快能在几秒钟内上塔解决战斗。从我的藏身之处到塔底还隔着两排民居和一条小街,虽然只是二十几步远,但却没有暗影可以隐蔽,一跳出去,就有可能中弹。
  幸运的是,东面突然传来的狗叫声帮了我的大忙,那狙击手受到惊吓,枪口立刻调到正东方向。我趁机拔腿狂奔,跑到塔下,紧紧地贴着塔身站住,然后拔地而起,三个纵跃便上了水塔最顶,不容对方抱着长枪回身,已经一掌斜劈他的右侧肩胛骨。狙击手是靠手臂和身体吃饭的,废了他一只手,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
  狙击手来不及拔出备用的配枪,身体已被劈中,摇晃了一下,丢开长枪,翻身弹跳起来,长枪立刻易主,变成了我举枪挟持他的奇特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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