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0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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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鸦神言辞诚恳,再无一点玩笑之意,叶行远大惊,还来不及开口追问,就听庙祝娘子又是嘤咛一声倒地。这次就彻底昏迷不醒了,看样子短时间内再不能睁开眼睛。
  到此神降结束了,鸦神留下一句求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庙祝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望着叶行远,鸦神是他们一家世世代代侍奉的正神,刚刚却低声下气的朝对面这个年轻人哀求,这位叶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偏偏他们夫妇俩还狗胆包天,居然敢打这年轻人的主意?
  被此事打搅,叶行远倒是没心情再去惩罚这两个贪得无厌的小人,鸦神附体神降,对庙祝娘子的惩罚也极大,看这情形至少也得卧床不起一阵子,这口气也算是出了。
  关键是鸦神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叶行远参悟不透。他说自己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知晓所谓的前因后果,难道是指自己考上省试之后?但即使是举人,在这种正神的香火问题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帮忙的机会。
  就算是一省封疆这种地位,也未必能够轻易影响到神祗的香火,因为这根本就属于两个体系。还是说神祗的时间观念与一般人不同,鸦神所说“一段时间”,其实是十年几十年以后后,或许自己会功成名就,高居庙堂时?
  至于天命变化,更是无从揣度,叶行远只能暂时不去想了,走一步看一步便是。事实上没过几天,叶行远就已经自顾不暇,也没有时间去多想鸦神的悲惨命运了。
  省学政传令今科的新秀才,说是因为他们资历不足,恐缺乏磨练在省试之中出丑。故而新定政策,要求各府这次恩科中式的新秀才,要参加一次学政组织的科考。科考分为三等,在一等之内的,才有资格参加这一次省试恩正并科。
  这消息一放出来,江州城内舆论大哗,许多早早赴省城准备考试的新秀才都是捶胸顿足,痛呼不已。有人愤恨道:“这必是因为此次恩正并科名额增多,那些考了几年的老家伙们害怕我们抢位子,这才鼓动此法!真是气煞人也!”
  这对于老秀才们确实是重大利好,因此也有不少人击节叫好,“学政素来懒政,这次倒是做了一件大好事!那些黄口小儿,圣贤书尚未读通,便妄想功名少年显贵,实在叫人恼火。如今定此新政,当真是令风气为之一正!”
  城内吵得沸沸扬扬,虽然叶行远并不自作多情,但却也不得不阴谋论的认为这一条规则,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
  叶行远得罪了省城官场,学政虽然与他并无关系,但若受巡抚或是按察使影响,要对付他也并不奇怪。毕竟对付一个秀才,省学政是最适合出面的衙门。
  而且他们这条新规天经地义,就算是新秀才们恼怒,但胳膊扭不过大腿,老秀才们会为之摇旗呐喊,如今既然公布,便不可能再行取消。
  多一场公平的考试,叶行远自是不惧。但这所谓“科考”,完全是由学政命题,学政阅卷,而且因为是临时起意的加考,并不算在正统的科举体系规程之中,也就不受天机的检测。
  换句话说,这次科考的成绩,其实完全掌握在学政一人手中,他想要谁上去一等,谁就能上去一等。他若想要黜落谁,完全可以毫无理由的一笔抹倒,连个喊冤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真是好文章,学政都可以说我是为了砥砺学子,让他再磨三年。这种话说出来,没人能够挑学政的不是......
第169章
受迫害幻想?
  科考这招堪称是釜底抽薪,叶行远也不由为之头疼。以往他斗知县斗佥事,乃至于在二品藩台面前侃侃而谈,都是丝毫不惧。
  因为即使是朝廷大员,对有功名的读书人办法也不多,只要这个读书人不犯律法,但是叶行远这次却遇上了克星,如果真像他所想的那样杯弓蛇影。
  一省学政是秀才的直接管辖上级,在政务方面虽然是清水衙门,但偏偏对最难管最桀骜不驯的秀才们有相当的惩戒能力。学政甚至可以夺秀才功名,将在民间高高在上的秀才打落凡尘!
  学政要增加一次科考,以遴选更优秀的士子,可以说是职权内的名正言顺。叶行远只能吃这么个哑巴亏,至于其他被刷下去的新秀才,更是无辜受到池鱼之殃。
  如果真如同自己猜想的那样,叶行远不得不感慨万分。抚台、藩台、臬台、学台是省内最高级别的“四台”,自己被其中三个联合起来封杀,真是叫人受宠若惊啊,自己何德何能如此被对待。
  所以这种正大光明的阳谋,反而是最让叶行远棘手。归根到底,终究还是实力不足,这一次又遇上难关了。
  科举大道之所以艰难,不仅仅是因为超高的淘汰率,还有各种场外因素导致的难关。想至此处,叶行远真希望自己是个有受迫害幻想的人,一切猜测都是假的。
  与此同时,学政王大人正在衙门里奋笔疾书,头都不抬。他约莫六十余年纪,头发花白,原是翰林出身,一直为京官,近几年才外放学政。多年养尊处优,相貌却依旧清减,方脸不怒自威,额头上有深刻的皱纹。
  “大宗师,科考的消息已经通知下去了,新秀才们似乎甚为不满,尤其是家贫未至省城者,更是怨声载道......”有一名提调官进来,小心翼翼的看着学台脸色报告。
  王学台毫不在意,只轻轻“嗯”了一声,直到手上的书简写完,这才抬起头,漫不经心道:“科考之制,古已有之。此次太后万寿,朝廷垂恩,定恩正并科,多有投机取巧之徒想蒙混过关,吾等不可不严审之。”
  恩正并科的录取名额比常年几乎要多了一倍,那自然大幅度激发了考生的热情,这一次省试报名人数远超以往,许多多年未考的老秀才也忍不住技痒,抱着侥幸的心态。而原本或许再磨练几年的今科新秀才,也都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从这个道理上来说,王学台要预先筛选,提高省试质量,也不能说不对。但只针对新秀才,而对老秀才优待,就未免惹人非议。
  就是他手下几位提调官也不免腹诽,听说这位王学政当年也是屡试不第,后来得一位老学政青眼,这才点了他的举人。听说他中举时几近癫狂,一时传为笑谈,后来他青云直上,进士出身馆选翰林,这才少有人提及当年的丑事。
  有这样的经历,王学政对老秀才们自然多几分感同身受,对那些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的少年秀才不满,此乃人之常情。好在这位学台还算明智,不是按年龄划线,而是按新旧划线,总算不至于引起太大的反弹。
  “此次各府新秀才共计三百六十七名,报名科考的共二百八十名,其余诸人应该是路途不便,或是未有信心......”提调官继续汇报。
  王学台漠然道:“也算是他们有自知之明,不过还有这么多人来考,真是后生可畏。本官听闻汉江府有个叶行远,他报名了没有?”
  提调官一查名册,点头道:“实有此人,已报名科考了。”
  王学台没有再说话,以他学政身份问起一个秀才的名字,已经算是破格。要是多说几句,只怕提调官心中就有多余猜想了。
  不过这叶行远的名声太大,尤其是在江州官场中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学台提及一句,也不算是太过分。提调官暗自揣测,不知道学台对这位少年天才的印象如何。
  夏日炎炎,新秀才们的心情却低落得很,科考虽然没有府试省试这么严格,但是淘汰率还是很高。
  从内部传出来的消息,这次三百来名秀才中,顶多只有几十个才能录到一等,也就是说很可能淘汰掉八九成。他们错过这次恩正并科,下一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就会蹉跎十几甚至几十年。
  可惜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骂学台昏聩,只能熬到考试日期,愁眉苦脸聚集在考场之外,等待着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决定命运的考试。
  叶行远静静的站在人群当中,不出声也不出头,这一关无论如何也是要过的。反正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绝对要拿出最厉害的文章,不管学台抱着什么目的,看他到底能不能昧着良心将自己刷下去。
  此时王学政坐在考场中央,双目微闭,仿佛事不关心。这些新晋秀才的怨气他毫不在乎,因为他知道在定湖省地面上,绝对没有读书人敢惹他这位学政大宗师。
  这些桀骜不驯的少年天才,正该多受些教训,才能明白世事艰难,不是年纪轻轻就能玩得转的!
  “今日科考,非为刁难,实乃大宗师为诸生考量,需多加磨练,以求文章精进。”提调官在考试前训话,却连自己都不大相信,底气就有些虚,“不论较天机灵力,但论经义水平,文章技巧,此方为学问之本!”
  这话单独拿出来说,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正确。正常读书人要琢磨天机,获取灵力,只有研读圣人经书,钻研学问,精进文章技巧,这是王道。
  经义研习理解越深,灵力蓄积也就越厚;文辞技巧越华美顺畅,就能用更少的灵力勾动更多的天机。
  如果不存私心,那学政的考试也并非无的放矢,可惜在目前这个形势之下,又刻意针对新秀才这个群体,若说大宗师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叶行远也不会相信。
  “说的比唱的好听。”新秀才也都不是傻子,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不少人在暗中嘀咕。
  因为是临时增加的科考,制度自然不像是府试省试那么严格,也没有搜身,只考一篇文章而已。不过命题完全是学政一人作主,就连旁边分派协作的提调官事先也不知。
  等到所有新秀才落座,王学台这才睁眼,朗声道:“本次科考,以屯田戍边策论为题。须知文章以实用为先,这策论写的好方是学以致用。若是做不出来,省试自然就不用考了,若是写得好,本官自也不吝推荐。”
  居然是考策论?一众士子倒吸一口凉气,准备不足者更是愁眉不展。省试比之府试,多一道策论,本身就是考上举人功名的一道障碍。
  毕竟之前都未曾考过,文章只是只是引申阐述圣人大义,相对来说还是别人的观点,这引动天机的机会就比较高。但是策论就不同,这是要用圣人所述微言大义,解决现实的问题。
  若不能合于圣道,天机自然不应,就算能够合于圣道,缺乏实效性仍然无法得到天机的认同,因此策论的要求自然是比较高。
  好在此次考试不需要引动天机来评判,想及这一点,倒是有不少人暗自松了口气。
  叶行远眉头却皱的更紧,学政如果真是要针对他,这手段还真是周到。文章阐述圣人之道,只要叶行远做得圆融无碍,学政无论如何也不能全面驳倒。
  但策论则不然,这里面观点差异太大,若是叶行远的观点与王学台相悖,大宗师完全可以将他这篇策论贬得一文不值。
  偏偏又限定了不得使用灵力勾动天机,那也就没有任何理由能够反驳王学台,顶多只能是道理之争。但一个秀才有什么立场与大宗师争辩?
  除非...他叶行远的文章真的能够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或许还可有挽回的余地?这次以屯田戍边为题,叶行远在脑中搜索,寻找着最能有把握的文章。
  王学台宣布完题目,也就不再说话。提调官又连忙补充,“今日考题以半日为限,完成者可先行交卷,大宗师可现场评判。”
  叶行远叹一口气,照这个态势,自己又得以数量取胜?写一篇不行再写一篇?砸到大宗师满意为止?不过策论不比普通文章,更不像是写诗,一写可能就是洋洋洒洒数千字,时间上未免有些紧张。
  还是要以绝对的质量,不能保留!叶行远咬一咬牙,略作思索,一边缓缓磨墨,一边考虑着这个策论题目的要旨。
  近日北寇犯边,朝廷颇有震动,有主战者,有主和者,也有人谈及要一劳永逸,解决北方蛮族的问题。其中屯田戍边之论,便颇有市场,但终究还不是主流。
  王学台以此为题,又是什么目的?叶行远现在想事情总是难免忍不住多想几层,落笔之时,就更多了几分沉稳老练。
  提调官们其实也都注意着叶行远这个名声响亮的少年才子,看他差不多是全场第一个落笔,都不免心痒难忍,想悄悄走过去探看,只是碍于王学政的威严不敢擅动。
第170章
筹边策
  叶行远写得很慢,他知道策论最重要的是观点、逻辑和方法,文才与技巧相形之下就变得不那么重要。
  如今北方的情势紧张,不过邸报上大都语焉不详,中原腹地的民众都是懵然不知。只有特别关注北方情势的有心人,才会有所了解和重视。
  之前唐师偃一直得到布政使潘大人发来的邸报,叶行远顺便看了不少,又因为丁如意等外国人的出现,让叶行远也早就注意到天命的变化,自然比常人明白的要多一点。
  这种情形与原本世界历史上草原游牧民族的崛起对中原王朝的威胁其实挺像。虽然比起整体实力,妖族永远不可能比得上大一统的朝廷,但见鬼的天道之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轩辕世界因为有圣人教诲,截取天机,皇室承载天命,中原得三千年太平。妖族被压制了许久,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终于还是慢慢露出了峥嵘。
  王学政拿这个做考题,真的是有点刻意刁难了。这些新秀才年纪不大,见识还不完善。如果说王学政能够秉公评断,叶行远自忖这次科考一等第一毫无压力,但问题并不是这样。
  提调官们小声在议论着,有人苦笑道:“这次大宗师的考题,未免也太偏,这许多小秀才哪里能做得出来?便是省试,也不会拿这样的策论来难人吧?”
  有知道内情的压低声音道:“莫要胡言乱语,大宗师出这样的题自有用意。反正所有人都做不好题目,那就算是再出色的士子,也只能展示出差不多的水平,到时候要选谁贬谁,还不是大宗师一言而决?”
  此言一出,众人噤若寒蝉。这话说的诛心,但这些人混迹官场多年,哪里能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异常?
  之前他们就听到不少风声,而这个没道理的考题一出来,更是让他们坚信不疑。据说这场所谓的科考,有一部分原因是王学政对年轻秀才浮躁的不满,但也是为了报复一个人。
  大部分江州官场都敌视叶行远,消息灵通的人自然能够知晓。按察使古大人因为归阳县事变被降级,对此子就是恨之入骨,而这叶行远也算是狗屎运,搭上了布政使潘大人这条线,参与了流民以工代赈事,得到潘大人赏识,本来或可借势立足。
  但偏偏他故作清高,不受潘大人招揽,巡抚胡大人又回来了想要抢功,对这想出鬼主意的叶行远也没什么好感。这样一来,潘大人都不好出面庇护他。
  没想到现在连素来迂腐公正的学台大人都参与了进来。这几大巨头联合绞杀之下,小小一个叶行远还不是必然化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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