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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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行远努力镇静下来,定睛细看,只见水势虽高,但只是惊涛骇浪扑向这一边,并不是整条定河涨水。心中稍定,知道这是妖怪的神通未足,并不足以调动更多的河水。
  便当机立断,大声疾呼道:“你们这般四处奔逃,有何益处?此时便要先填土挡住水势,再寻解决之法,渡口这么多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溃堤么?”
  被叶行远抓住那人一咬牙道:“相公所言甚是,跑是跑不了了,便为了家小也得拼一拼。”
  他抱起路边大石,趔趄奔向土坝,将石头压在上面。看到有人带头,几个清醒之人也赶紧上前帮忙。或取碎石,或堆沙土,死马当成活马医一般挣扎求生。
  不过更多的人仍旧在逃跑,胆小的更跪倒在地,哭泣求告天地,但哪里有神祗会来搭理他?
  叶行远看人不够,水势一次次的冲击,将堤坝上诸人都浇得透湿,眼看不能抵挡。心中一动,忙运神通喝道:“黄巾力士何在?速速现身,去山石筑堤!”
  他这心念通神的法门有效,一个赤.裸.上身的巨人现身,手中托着一块大石头,重重的砸在堤上。连续几次之后,倒是稍缓了危情。
  有人惊呼道:“原来是一位进士大人!大人救命!”
  百姓们还是识货的,知道有通神之能,使唤鬼神的都是进士出身,原本他们看叶行远年轻,又未着纱帽官服,只当他是游学的秀才。没想到竟然是进士大人,召唤的黄巾力士又如此威武,不觉又都燃起了希望。
  在叶行远的号召之下,登上堤坝之人越来越多,此时也有不少村人赶来。知道是危急关头,无论老人小孩都奋勇上前,一时之间妖怪搅动的水浪居然未能再进一步。
  那河妖愈发恼怒,咆哮不停。叶行远皱紧眉头,呼喝道:“此地官员何在?还未有人去县中报告么?定河龙宫怎么也毫无动静?”
  如果说之前妖怪小打小闹,地方和龙宫都装聋作哑也就罢了,现在搞得如此嚣张,难道还没有人依天条惩治?
  陆十一娘本在打探消息,这时候也赶到叶行远身边,贴身保护。听他发问,赶紧答道:“卑职打探消息,此地百姓都传言这妖怪原本就与龙宫有亲。是此地龙王的小舅子,虽然似是荒谬之言,但都说的有板有眼。因此龙宫是不会管的.....”
  龙王的小舅子?叶行远愕然道:“龙王乃天封神职,治理水界,人、妖尚且不能通婚,龙王又怎能纳妖女?”
  如今那河妖在水浪中现出了原形,叶行远看得分明,乃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大鱼,蛮横的翻滚打转,应该是一条黑鱼精。
  陆十一娘苦笑道:“大人不在地方,不知底下的情况,这种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何况龙王不过是纳个小妾,你情我愿,民不举官不究,谁来管他?”
  她顿一顿又道:“定河龙王春秋正盛,传闻便一味好色无厌,莫说是妖女,便是人间女子也娶了好几个。上下游都有龙王娶亲之事,锦衣卫这边查有实据的就有十几件......”
  叶行远瞠目结舌,与定河龙王相比,他曾经打过交道的汉江龙宫简直是规规矩矩。何曾想到竟然会乱成这个地步。
  正如陆十一娘所说,龙王要纳妾,有的是人愿意将闺女送进水底。这种事虽然有违天条人伦,但真发生的时候,谁又会在乎?
  便恨恨道:“龙性本婬,这倒也罢了。他既娶了那么多妾室,怎的不将后宫管好?定河何等重地,竟让小舅子胡作非为!”
  如果说汉江龙宫与一地知府的地位相当,定河龙王便可比一省督抚,整条定河都是他的势力范围。龙王的职责,便是定水文,灌溉周边,管理水族,帮助人间帝皇处理管不到的水底。
  若是治理得妥妥当当,那自然就水清河晏,天下太平。但要是龙王管得不好,那就容易生乱。定河龙王其实还算勤政,但就是寡人有好色之疾,定河又太长太大,难免有照顾不到之处。
  那黑鱼精徒劳无功,未能建功,更是愤怒。不顾一切的向岸边冲来,巨大的尾巴一扫,又将两三人扫落水中。风大浪急,转眼间没了顶。
  叶行远怒道:“顾不得了,龙宫不管,当地官府不管,再这么放任下去只怕要酿成大祸。陆十一娘,你率领兄弟们,可有把握将其擒下?”
  叶行远看了半天,发现这妖怪除了力气大能控水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大本事,比之汉江的巡河夜叉还要稍逊一筹。要是有欧阳紫玉与小狐狸在,应该就能将其制服。
  陆十一娘是锦衣卫小旗,从七品,战斗力理当比八品女剑仙欧阳紫玉还要略胜一筹,应付这黑鱼精应该不难。
  不过她也有顾虑,迟疑道:“当地官府一直未曾出手,想来传闻是真,大人不过是过路,真要得罪地头蛇么?我们护定大人,必不至让这妖怪伤到大人便是。”
  定河龙王有名护短,虽然锦衣卫不必怕他,但也无谓得罪。毕竟为官不过一时,但龙王没准就能当个几百年。他要是睚眦必报起来,只怕你的重孙子都要受连累。
  叶行远正气凛然道:“吾等为官,为国为民,锦衣卫为天子亲兵,名声赫赫,岂有见死不救之缇骑?你就放心给我拿下,万事有我作主!”
  陆十一娘无语,锦衣卫名声从来就不好,别说见死不救,就是落井下石过河拆桥的事儿也绝没少干。不过大人这句话听着就是让人感觉舒服,好像自己的工作顿时变得高大上起来。
  陆十一娘原本也恨妖怪作乱,只是不想惹事,既然叶行远大包大揽的表示可以背锅,她也不再客气,唿哨一声,飞跃而出,凌波而行,踏水向那妖怪冲去。
  她有意要在叶行远面前显本事,也没叫别人帮忙,长袖飘飘,就要来收妖。百姓们看见仙子凌波,又是激动又是惶恐,纷纷叩头大叫:“仙子救命!”
  叶行远看这一门神通倒颇为羡慕,如果能踏水而行,则天下便都是坦途。不过武职的神通之中似乎并无此项,不知陆十一娘是从何处学来。
  叶行远对武官体系的神通不太熟悉,而且武官神通确实也要比文官体系繁杂的多,尤其是用于个人战斗的,更是花样繁多,若是有心钻研,一人亦可掌握多种神通,但运用之妙,还是得存乎一心。
  陆十一娘算得上是锦衣卫中的人才,她踏于浪尖,不慌不忙的与那妖怪纠缠,从袖中射出几条丝带,想要将黑鱼精束缚。
  这些丝带沾水不湿,转折如意,叶行远认得这是拘押犯人的一门锁拿神通。不过一般人会用铁链,大约是陆十一娘觉得不美型,故而改用了天蚕丝所制的丝带,使用起来倒有几分飘渺出尘的气质。
  那黑鱼精却十分溜滑,浑身上下黏糊糊的,好几次虽然被丝带缚住,但还是一滑而出。幸好它怒气未消,仍然不肯退走,否则往水底一钻还真没办法。
  陆十一娘担心露怯,咬了咬牙便出绝招,将锁拿神通催动到极限,丝带一分为数道,纵横交错形成了一张网。只是轻轻一兜,便将那黑鱼精兜起。口中嘿然一声,用力将黑鱼精扯出水面,随手在空中一甩,飞奔而还。
  直跑到叶行远面前,陆十一娘才停住脚步,脸不红气不喘道:“幸不辱命,奉大人之令,已经将这黑鱼精拿下!请问该当如何处置?”
  黑鱼精被五花大绑,滚倒在地,幻化成一个人形,双颊酡红,醉醺醺的仍旧在喝骂不止。
第279章
苦恼的知县
  黑鱼精仗着定河龙王的势头,在板桥渡一带横行无忌,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他今日喝多了酒,原本就气不顺,先被叶行远八方刀轮神通伤了一鳍,还没来得及报复回来,又被陆十一娘捉拿,口中便骂的不干不净。
  “哪里来的狗男女,竟敢伤你爷爷?可知你爷爷是谁么?说出来吓死你!你还不快将我放了,磕头认错!如若不然,必有灭门之祸!”他嗓门极大,犹如雷震,吓得周围百姓魂不附体。
  刚才妖怪作乱,有人害怕不敢说话,现在妖怪被擒,倒钻出来担忧道:“大人,擒了这妖怪,只怕得罪龙王,之后祸患无穷,还是将他放了吧!”
  这话居然还有不少人附和,点头道:“大人见义勇为,为吾等除害,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这妖怪也已经受了教训,便放他回去,今日必不会再闹了。”
  黑鱼精听人这么说,更是得意,张狂笑道:“地方百姓都明白事理,我不过出来戏耍醒酒,如今酒醒了,你们将瓜果祭品送上来,我用了便要走。”
  正是有这种受害还要纵容的圣母们在,才会有妖怪恶人的猖獗。叶行远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将这黑鱼精拿下,又怎会轻易放回。
  遂正色道:“是何言哉?这妖怪阻碍交通,伤害人命,已经犯了不赦之罪。我正要将其送往本地县衙大狱,由知县大人判罪,明正典刑,怎可私放?”
  百姓惊吓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妖怪不是野妖,是个有来历的。他姐姐嫁与定河龙王为妾。若是拿了他,龙王震怒,无论是旱涝之灾,那可如何是好?”
  果然与陆十一娘探听消息一样,之前众人还支支吾吾,不可说这妖怪的来历,等到妖怪被抓住了,反而不隐瞒了。叶行远心中不屑,冷笑道:“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算是龙王,也不敢妄动江浪,淹死人命。此等罪孽,够上斩龙台一遭了,何况这区区水族?
  更何况此妖还身背杀官大罪,要是知县大人查下来有谋逆之行,那可得诛连九族,连他嫁出去的姐姐都要问罪!你们若是为他说话,也得去县衙查查是不是同谋!”
  这里的巡检也是淹死的,虽然同样是喝多了no.zuo.no.die,但要是真论起来,妖怪杀官可以造反论处,这真是夷三族的大罪。
  叶行水性远一说这话,百姓们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行远派人将垂头丧气的黑鱼精押走。心中焦急,却又不敢冒犯叶行远。
  此时妖怪被擒,河面上顿时就平静下来,叶行远急命人上前去捞刚才沉河那老船夫和武官。过不多时,老船夫靠着好水性从河边芦苇丛里面钻出来了,但那武官的尸体却已冰凉,双眼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叶行远一声叹息,又命人查武将的遗物。看到腰牌乃是三边总督麾下一名制使,姓李,他怀中有一封以蜡密封的加密公文,应该确实有紧急军情,只可惜莫名其妙的死在此处。
  “此封公文乃是绝密,大人不可拆看。”陆十一娘一看公文上的花押和封印,便已明了,谨慎道:“这公文应由三边总督亲拆,看来大人得绕路一趟,将其交到附近行辕。”
  军方有另一套传递消息的体系,叶行远不方便越俎代庖亲自去转交此公文,但也不能拖延,只能交到最近的军营,由他们去处理。
  锦衣卫权限极大,在需要的时候亦可动用军方的渠道,但并不值得为此事小题大做。叶行远捏了捏那公文,点头道:“待过了河之后,去交给河西提督衙门便是。”
  反正这信是要送往三边,也得一路往西,叶行远要是折返回头,即不值得也费时费力,不如顺路转交。
  陆十一娘略一犹豫,但觉得如今和平时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便也没再多想。还是目前的事情比较麻烦,便忧心忡忡道:“大人既然拿下了黑鱼精,交到县衙,那是把难题丢给了他们,他们岂肯轻易放过?可要去看看么?”
  黑鱼精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当地知县也是知道麻烦,所以才一直装聋作哑。如今绑好了送到他面前,处置也不是,不处置也不是,只怕是进退两难。
  叶行远笑道:“我们若不去看看,只怕知县大老爷会继续装傻,把这黑鱼精在牢里关几天,然后无声无息的放了,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既然管了这闲事,当然要送佛送到西天。我也想亲眼看看,此地昏官能昏到何种地步!”
  他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这些官僚的,天下乌鸦一般黑,这种事他们真做得出来。等以后叶行远走了,还会有谁来对付这妖怪?苦的还是当地百姓。
  所以叶行远施施然跟着押送黑鱼精的队伍,遥遥缀在后面,一路到了县衙。
  板桥渡隶属于河东高官庆县,县城离河边不远,亦是古城旧址。圣人出世前三代之时,便有大夫季礼在此存粮。后来因定河数次改道,此地几今兴衰,到今时今日仍算颇为热闹。
  长庆县知县单无知四十许人,逢十五之日,他知道河上必然有事,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后衙吃酒休息,自得其乐。
  正自逍遥之际,县中师爷却慌慌张张奔了进来,急道:“县尊,祸事了!”
  单知县大为不满,冷笑道:“我乃读书人,圣人庇佑,天子加持,有什么祸事?休要口不择言!可是河上又闹事了?淹死了几个人?不必管他,明日再上报天灾便是。”
  他只要自己安乐,哪管别人死活?反正定河广大,哪一年不淹死人?都报了天灾,上峰也不会在意。
  师爷苦着脸道:“淹死人倒也罢了,说是淹死了一个三边的武官......”
  单知县一惊,打断师爷的话问道:“怎么又淹死了一个武人?这些人不读圣贤书,不知趋吉避凶,真实麻烦?几品?”
  师爷漫不经心回答道:“乃是以为九品制使......”
  单知县松了一口气,提起一杯酒饮了,笑道:“九品就不算什么了,三边的武官与我们也没有统属关系,他淹死只能算是自己倒霉,照旧例报上去吧!”
  师爷连连摇头,“大人,今日可没办法报旧例了,有一位官人路过,施展大神通将那小黑鱼擒了,如今已送到县衙,正等着大人出去处置呢!”
  单知县连连叫苦,“这都叫什么事?如今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爱管闲事?就不能让人过两天安生日子了?来者何人,可曾问明了?莫要是招摇撞骗的。”
  他觉得被人添了麻烦,心中甚为不爽,你说一个过路的官人,管什么妖怪,等上一天明天过河走了不行吗?真真是狗拿耗子,让人生厌。
  师爷面色更难看,默然道:“这位大人应该是没有人能冒充的,学生已经问过身份了,他乃是新科状元,恩骑尉爵,自请出京,授从六品琼关知县的叶行远叶大人......”
  什么?听到新科状元的名头,单知县的身子先自酥了一半,勉强站起,在后衙之中转了两圈,冷汗涔涔道:“怎么是这位爷?也是,听说他自请出京,正该这几日经过,这可麻烦了,两边咱们都得罪不起,这可叫人如何是好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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