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1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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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王泥鳅这种大盗都很聪明,一推二六五的拒绝了杀叶行远的生意,就算当时有人能将此事压下去,他也害怕秋后算账。
  想要除掉叶行远,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宇文经早就了解到这一点,而这世上最能付得起代价的,非龙族莫属。
  他微微笑道:“吾少年擅相,偶作卜算,叶行远之命格,本来就与龙族相克。太兴君可知他方才是童生之时,便与汉江龙宫有过冲突,让汉江龙王吃了个闷亏?”
  太兴君一怔道:“你不说我倒忘了,这叶行远当年还盗窃我水族至宝转轮珠,汉江龙宫怎么没把他宰了?他如今又惹上定河,难道真是与龙族相克不成?”
  当初汉江龙宫转轮珠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太兴君虽然远在北方,但同为龙族自然知晓。后来是叶行远在官府调停之下,赔偿汉江龙宫一件宝物了事,但或许有宝物能够替代转轮珠的作用,龙宫的颜面又该何存?
  “不止是转轮珠,听说龙孙小宝为其戕害,差点就误入歧途,龙女丁如意亦为其所迫,身受重伤,至今还未恢复。”宇文经要对付叶行远,对当日情形也调查得清清楚楚,心中骇然之余,更对叶行远动了杀机。
  当初一介童生的时候,叶行远就有本事大闹龙宫,无人能制。如今他以状元之姿傲然走上朝堂,又有谁能够阻他?
  太兴君大怒,“真是欺人太甚!怪不得在定河上他毫不犹豫便敢擒下鳌狂,真以为我们龙宫是好欺负的!”
  他连汉江龙王都恨上了,只觉得他们软弱可欺,才会让叶行远得寸进尺。要是他为汉江之主,自己的孙子孙女儿受了这种欺负,拼着降级受罚,也得将叶行远撕成碎片!
  但现在叶行远只是除妖,于情于理,并无杀他的道理。太兴君如果敢出手,犯下屠杀进士之罪,那可不是降级受罚能解决的,而是得斩龙台上走一趟的问题。
  宇文经察言观色,看得出太兴君色厉内荏,便笑道:“何必动气,叶行远行事谨慎,自然不会再留下把柄。但他与龙宫这仇是结得大了,太兴君要对付他,自然有别的办法。”
  说话间,叶行远和陆十一娘已经随着夜叉进入龙宫。叶行远穿过大殿,见太兴君形貌威武,身边却有一个中年人陪坐,也觉得有些意外。
  太兴君见他进来,鼻子里冷哼一声,却不能失了礼数,勉为其难从椅子上站起来迎道:“叶状元来了?且坐。”
  叶行远微一拱手道:“见过太兴君。久闻龙宫奢华,原以为只是指四海之地,不想这湖底亦是神仙景致,令人赞叹。”
  世上人都说龙宫最富,果不其然,就算太兴湖算不上什么大湖,但太兴君所居之地,仍然是珠光宝气妙不可言。叶行远进宫好几次,单以奢华而论,竟然还比之不及这湖底的水晶宫。
  这也看得出龙宫到底积累了多少民脂民膏,叶行远心中不屑,语中就带了几分讥讽之意。
  太兴君当然完全是听不出来的,他只以为是叶行远在夸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矜持道:“太兴湖虽然贫瘠,不过论起这龙宫来么,虽逊色于定河,但比之其它湖河之地,却也不差多少了。”
  他素来横征暴敛,巧取豪夺,故而龙宫的建设标准直追定河。叶行远是没去过汉江龙宫,要是去过便知道,与之相比差得太远了。
  叶行远看他执迷不悟,淡淡道:“龙族得天独厚,享富贵长生,更须惜福敬天。我听闻太兴君借风浪勒索过往客商,这般下去,只怕要折了气运。”
  此言一出,不但是太兴君目瞪口呆,便连一旁的宇文经都是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叶行远一直是滑不留手的形象,虽然也偶露峥嵘,但一般都是因为与他利益攸关才不得不为。
  如今他刚在定河之上擒了黑鱼精得罪龙族,居然还有心思来管太兴君的闲事?难道他还真是一个管尽天下不平的直性子大儒?
  宇文经暗中摇头,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所谓大奸似忠,叶行远此人断不可信任。便是他真心为民,他所求之路也大大偏离了圣人之道,绝不能让他成功。想起在叶行远省试考卷中看到的未来,宇文经脊背生寒。
  这时候太兴君已经按捺不住,喝骂道:“好你个叶行远,我好心好意请你来作客,还未曾追究你在定河上害了鳌狂之事,你倒管起我的闲事来了!”
  龙威咆哮,甚是怕人,叶行远却面不改色,从容道:“鳌狂乃是妖族,妖族害人自然要明正典刑,这与龙族又有何关系?圣人云不平则鸣,吾既为官,自然要为民作主,岂有作壁上观之理?”
  宇文经这时候插口道:“圣人也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叶状元虽是官身,但执政之地乃在剑门,又怎管得了定河与太兴湖?”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不带一丝烟火气,叶行远一时也弄不清此人的意图,只看他身着读书人服饰,便拱了拱手问道:“未知这位先生是哪一位?”
  这是叶行远与宇文经第一次见面,至少对于叶行远来说,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儒生,但却有一种特殊的熟悉感。
  宇文经淡然道:“在下京兆府宇文经,早闻状元大名,一向缘悭一面,却不想终在此才偶遇。”
  宇文经?叶行远也听过这个名头,不由又是一奇。此人乃是首辅严秉璋的心腹谋主,在京城读书人圈内的地位甚高,有白衣卿相之称。
  叶行远在京中的时候常听人说起,但他知道与清流一系难以拉上关系,因此也未存着拜见之心。没想到此人与龙族居然还有良好的关系,是太兴君的座上客。
  他心中微震,面上却不显,只淡淡行礼道:“原来是宇文先生,久闻先生有豁达,有大儒之心,但今日之言却差了。便是民间侠士,尚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理。
  吾等读圣贤书,更知生民不易,我虽为朝廷官员,亦是读书进士。进士安邦定国,见不平之事,怎能袖手?”
  秀才和睦邻里,举人护持一乡,进士则有治国之志,确实有监察四方的权力。宇文经面色一变,语气微冷道:“叶状元果然大才,在下受教了。”
  然后就闭口不言,叶行远听他语气有异,想起此人未中进士,一直是举人之身,难道是触痛了他?叶行远刚才之语本来就有这方面的意思,但如此成功,却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宇文经不说话,太兴君却是勃然大怒,恶狠狠道:“定河上下,自有规矩,轮不到你一个新进士来指手画脚!今日你来,我只是要问你鳌狂之事,你给我细细交待清楚了,若有半点虚假,休怪我爪下无情!”
  定河流域,只以龙王为尊,便是本地官员也奈何不得太兴君。他又哪里会在乎叶行远的质问?原本还不想翻脸,但脾气一来,太兴君哪里管得了这些,语含威胁,凶相毕露。
  这种反应反而在叶行远预料之中,他并不惊慌,从容道:“黑鱼精鳌狂在定河板桥渡生事,害死官民数人,罪证确凿,我路过将其擒下。送于长庆县明正典刑,当场剥皮抽筋,大快人心,龙君有什么疑问否?”
  叶行远语气平淡,就像是在叙说一件毫不相关的小事,太兴君气得眼冒金星,怒喝道:“贼子尔敢!”
  宇文经微微蹙眉,觉得叶行远仿佛是在故意激起太兴君的怒气,但却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
第287章
前倨后恭
  叶行远好整以暇,淡然坐在怒不可遏的太兴君面前。龙族比他预期的更为跋扈些,可见定河龙王拥有的权势威风。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自从绝地天通之后,龙族作为滞留人间的上古神种,始终觉得自己比人族要高贵些,故而一直带着骄傲。不过也因为圣人所定的规则所限,龙族不可能问鼎人皇之位,一般情况下,龙王并无造反之嫌。
  但定河龙王却不一样,他在定河流域作威作福,甚至掌控官员调动,明显想将这周边之地纳入自己管辖,纵然不想颠覆朝廷,至少有割据之意。
  叶行远故意激怒太兴君,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坑他一把,另一方面也想借机看看龙族的野心到底如何。
  太兴君面色难看,他脾气暴躁,要不是因为叶行远身份特殊,宇文经又在之前劝过他,只怕早就当场发作把叶行远活活撕碎。现在他强忍怒气,厉声斥道:“鳌狂于龙族有亲,便是犯错,亦该由龙宫发落,长庆县越俎代庖,老龙王已经派使者前去斥责。
  你得罪我龙族,本来罪该万死。但之前宇文先生为你求情,要你到定河龙宫请罪,方能饶过!”
  所谓斥责,必是重重的惩罚,长庆县就是不死也得落个重伤,日后灵力再无寸进。谁叫他作为定河边上的县官,还敢违拗龙王的意志,真乃自作自受。
  至于叶行远如今受世人关注,又是新科状元,杀之不祥,便要狠狠折辱于他,才能全了龙宫的颜面。刚才宇文经暗中劝解,也是这个意思。
  宇文经见太兴君盛怒之下,犹能记得自己的建议,微微而笑,甚为满意。龙宫不比山间巨盗好糊弄,要他们直接杀叶行远,大半必是不肯。
  但叶行远也是傲骨之人,只要他去定河龙宫请罪,宇文经就有办法惹出更多事端,让龙宫与叶行远不死不休。如果他不愿意去,那太兴君脾气一上来,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就如洪水如果任其宣泄,危害不大,筑起堤坝,等溃堤之时,才是雷霆万钧。他劝太兴君退一步下台阶,只让叶行远请罪,在太兴君看来,如果这个条件叶行远都不答应,那可真是该杀了!
  叶行远深深看了宇文经一眼,从太兴君的片言只语当中,就已经感觉到了此人的恶意。去定河龙宫请罪,他万万不会答应,必然引起这蠢龙的震怒。
  看来宇文经作为首辅心腹,不管是凑巧也好,故意也好,分明就是要推波助澜,将自己陷于死地。
  不过叶行远不怕太兴君不生气,只怕他不够生气,因此便淡淡道:“妖族纵于龙族有亲,亦无血脉之连,不能受龙族律法庇护。定河龙王纵然尊贵,也只能管河中之事,如何能管得长庆县施政?难道他不但是龙王,还是人王不成?
  至于在下,刚才已经说得分明,不过尽我之职,何罪之有?龙宫请罪,从何说起?”
  宇文经一喜,叶行远正如他所料果然是倔骨头,便假惺惺劝解道:“叶状元何必如此倔强,去定河龙宫不过给老龙王几分薄面,平息事端,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叶行远一拱手,义正辞严道:“本官圣人门徒,只知为国为民,行事当以正途,安知人情面子乎?”
  他一本正经,倒像是固执的老儒。宇文经苦笑,心道你行事素知权变之道,不惜献祥瑞走幸进之道,哪里会这般拘泥,分明就是龙王的面子不够大!
  太兴君气得哇哇大叫,“好个冥顽不灵的小子!你既然不愿认罪,那我就赐你一死,以洗鳌狂之冤!”
  他忍到现在实在忍无可忍,怒吼声中,长袖之中手臂化为利爪,急刺而出,便要捏碎叶行远的头颅。
  锵!陆十一娘丝带出手,化作一片罗网,拦住了太兴君的龙爪。这神通虽妙,但她品阶低于太兴君,只听崩裂之声不断响起,刹那之间,陆十一娘丝带形成的天罗地网便被断了一半。
  她面色发白,喉间一阵腥甜,自知已受了内伤。但仍旧长声喝道:“太兴君,你敢谋害朝廷命官,难道是要造反不成么?”
  太兴君冷笑道:“龙族尊贵,与国同休,世上哪有造反的龙族?你这大帽子扣不到我头上!我今日便要杀了这叶行远,拼着再受千年之罚,又能如何?”
  他原本就因杀人被罚在此地,在他想来,再杀一个,也不过就是延长刑期,这口气却非出了不可!
  叶行远感觉到凛然龙威,自知太兴君品阶极高,神通又强,确实有杀人之能。不过他浑然不惧,轻描淡写道:“正是因为龙族尊贵,这造反才不是小打小闹。本官听闻定河龙王擅动官员,娶人族女子,今日又想杀巡查监督西北的本官,难道真有什么企图?”
  宇文经浑身一震,顿觉不妥,叶行远这话说得太诛心了!平时若龙王犯些小错,绝对不会有人相信他想要造反,但是叶行远将几件事联系在一起,再加上他突然揭破自己巡查西北的身份,那可就大大不同了!
  失算了!想不到叶行远来此之前就有底牌,怪不得他故意要激怒太兴君!看来隆平帝在叶行远出京之前,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另一条路!
  宇文经的目光转移到出手拦阻太兴君的陆十一娘面前,他之前只认为这女子不过是叶行远找来的护卫。但此时看她低眉顺目,站在叶行远一侧恭敬非常,这分明是经过训练的高手。
  这女子是锦衣卫!隆平帝手里能够给出的必然是锦衣卫秘职,又加巡查西北,叶行远所获圣心真是不得了。宇文经心中暗叹,他见多识广深谋远虑,之前是疏忽了,但只要想到这个方面,推测的细节便与事实相差无几。
  果然叶行远从从容容掏出一面腰牌,亮在太兴君面前,腰牌之上蕴含的朝廷之威,让这条跋扈龙都不得不退避三舍。眯起了眼睛,惊惶道:“你是锦衣卫百户?”
  叶行远又向天拱了拱手,淡然道:“本官授锦衣卫百户,奉旨巡查西北,便宜行事。太兴君,你意图谋害于我,莫非是因为你们龙族有什么不轨的企图,怕被我发现吗?”
  宇文经目光闪烁,看太兴君已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自知大势已去,心中焦躁不已。这叶行远真是刁滑,有“巡查西北,便宜行事”这八个字护身,龙族有谁敢动他?要是伤了他,这还真是要以造反论,只怕牵连千万龙族!
  其实叶行远只要早早亮出锦衣卫百户的身份,太兴君就绝不会将他怎样。他偏要激怒太兴君,惹他出手之后再扣帽子,这分明就是想碰瓷!
  正如叶行远刚才所说,定河龙王娶妻、逼官诸事,如果单独来看,顶多说是龙王荒唐,但要是再加上意图谋害巡查锦衣卫,那真是黄泥巴落在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龙族再尊贵,也万万当不起造反这罪名。何况宇文经心里清楚,定河龙王野心勃勃,确实有不轨的意图,更经不起朝廷彻查,万一真从龙宫里面起出甲胄龙袍之类的证物,那这可真是天下震荡!
  这小子好狠!刹那间宇文经心中已经掠过无数谋算,奈何在这局面之下全都无用。如今叶行远大义在身,他要是一口咬定太兴君是为了杀人灭口,朝廷绝对不会不查。
  现在太兴君不但不能杀他,还得拼命保护讨好,免得他翻脸不认人!宇文经的目光转向太兴君,果然见他面上犹带愤愤,却只能偃旗息鼓。
  太兴君的脾气再暴躁,也知道自己若是再强硬下去,可能会害了定河龙裔一族!他忍了良久,方才咬牙道:“我只是一时激愤,才冒犯了大人,绝无伤人之心,还望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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