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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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调官们轰然一声,没料到居然发展成这样。叶行远看来是不甘心自己悄无声息的被干掉,所以硬要牵扯,未免就有些自取其辱了。
  王学政是什么脾气?他古板的性子与朝中官吏都不合,所以在翰林院待了好多年,这才走国子监、御史台等清贵部门,最后转迁为一省学政。
  他平生最恨虚浮,诗词唱和从不参与,也有人讥他文辞干瘪,所以不敢献丑。叶行远与他说什么诗词歌赋,不是恰好戳到了他的痛处么?
  提调官们看着如狼似虎的差人涌上来拉住了叶行远,不免都是摇头为其惋惜。
  但在此刻,叶行远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口中长诵道:“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学西入秦。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他也不反抗,便随着两边差人一路出了考场,再没有回头看上一眼。王学政终于面色微变,轻轻的将一只手覆在叶行远的卷面上。诗词歌赋!可恶的诗词歌赋!
  提调官们再度哗然,这时候才明白了叶行远的意图。这小子好重的心机!
  一开始叶行远对王学政说求面试诗词歌赋,这不是犯蠢,而是在提醒。他这是在委婉的想让王学政知道,我是堂堂的诗魔,曾经九首边塞诗惊动一城,只要我愿意,仍然有这种能力。
  可惜的是王学政并没有理会,反而是用最激烈的方式将叶行远赶了出去,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回避的方式。但这却给了叶行远这种无孔不入的人物一个反击的机会,他只是简简单单的做了一首诗,便已经足够。
  只需这诗的后两句,口耳相传,数日之内,城中就会传遍。叶行远之才谁也不能抹煞,他的诗魔之名,更名不虚传。
  如果他这次真的被科考刷了下来,那么有心人一定会问,为什么叶行远这样的才子都被刷下?民间必有不平之声,他的策论不行也就罢了,要是真有水平,那王学政脸上也会有些搁不住。
  要是王学政一直一张冷脸,不做褒贬,叶行远就毫无机会。他是故意去挑衅王学政,所谓面试大概他根本没想过,就是要激怒王学政,让他把自己驱赶出考场,然后才有这次作诗的空间!
  这是叶行远至少从交卷开始就设计好了的,也就意味着他对王学政的脾气早有了解,同时也有把握能够做出数日内便能传遍江州的诗句,才敢如此大胆!
  这种信口便能拿出这等诗的人,又何苦去得罪,要是被他作诗骂了一句,只怕要遗臭万年!提调官们都后怕不已,王学政都不禁气得浑身颤抖,看着面前的试卷,双拳攥紧,终究还是未发一言。
  叶行远施施然从考场出来,轻松愉快的回返鸦神庙。他就算是通不过科考,也非得恶心一下王学政不可,何况“我辈岂是蓬蒿人”这种句子一出,怎么也能换回点名声吧。
  在这种前提之下,王学政能不能顶住压力,将他的守边劝农策刷下去,这还是个未知之数。叶行远反正已经尽力而为,该做的都做了,至于结果反而不用多想,只耐心等待便是。
  一两日间,果然叶行远被王学政逐出考场,作诗讽刺的故事传遍了大街小巷。愚民百姓不知前因后果,只听诗句精妙,都为叶行远抱不平。
  有人说,“学台素来刻板,少年不得志,及到老了才考上进士,所以最看不惯年轻人。叶相公才名素著,又是年轻气盛一表人才,这次只怕是撞在枪口上了。”
  又有知道内情的人说,“叶相公实乃我们定湖百年一遇的天才,少时就智斗妖怪知县,作诗名扬天下,只可惜就因为这桩事得罪了省中官场,这一次要置他于死地的,可不是学台大人一个!”
  “能做出这等好诗的才子,要是饮恨科考,哪里还有是非黑白?”新秀才们知道自己大多要被黜落,心中不满,虽然不敢挑头闹事,却也私下传播着不平,为叶行远张目。
  学政衙门之中,王学政已经全部阅卷完毕,叶行远的卷子仍然是单独一份,列在一旁。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他这篇策论都远远压倒其他人,剩下一百多篇文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如果不存私念,不管叶行远是什么身份,这一次科考,他就应该是一等第一,毫无疑问。王学政轻轻摩挲着卷面字迹,良久沉吟无语。
  王学政先从另一摞卷子上数出最上面十来张,一一排开,对比苦笑,手持朱笔,竟然是许久不曾下落。直到外界突然梆子响起,惊鸟夜飞,眼看已经是三更天,他才咬牙落笔,在另外十几张卷子上都点上一点。
  而叶行远的那张卷子,终于被他搁置在一旁。窗外浓雾露重,星月无光,只有虫鸣哀泣,随风飘扬。
  第二日,便是科考出最终结果的日子。叶行远虽然有心理准备,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总还是得去看看,因此便起床从容吃了早饭,等乡间的薄雾散去,便进了城,直奔学政处,等待最后的裁决。
  今日新秀才们都忐忑不安的聚集才此处,本来他们是皆大欢喜来参加省试的,但如今却有大半人要失去着资格,哪有人能一点儿都不动容?
  其中叶行远又是他们的代表,不少人都在嘀咕,故意的念诵着叶行远的“仰天大笑出门去”,这是在为叶行远不平,同时也是在为自己不平。
第73章
省试前夕
  叶行远淡然笑道:“秦兄不知君子小人之辨?这可须得回家多加用功了,读书人皓首穷经,不是只为了功名,而是要习得做人之理。这君子小人的分野,便是吾辈的底线,不可不慎。
  关窍之处,仍在圣人之言,所谓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君子非无求,但不求于己,小人有求,只求于私。你读书若不懂得这个道理,自然不知道君子小人的行事分别了。”
  对方既然故意来捣乱,叶行远也一点儿都不客气,就把他当蒙童一般教训。你秦霖要是懂得君子小人的差别,就应该知道君子小人追求不同,我眼睛是向上看的,才不会与这种不懂道理之人计较。
  秦霖本暗含讽刺,被叶行远一驳,反而是闹了个大红脸。听到周围间或传出的嗤笑之声,更是恼怒,不顾一切喝道:“叶公子既然知晓君子小人之别,便应该知道君子之道,取之与直。暗中手段,谋取虚名,岂不是贻笑大方?”
  这等于是直面骂我科举作弊内定第一了?叶行远也听到了这个流言,不在意笑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秦兄又岂能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既然要跟我说君子小人,我就跟你说君子小人,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内定的解元,全部是你听信谣言,胡乱揣测,这种心态难道能算得上君子?叶行远心中不屑。
  秦霖气得面红耳赤,只嘴硬道:“巧言令色鲜仁矣!叶行远,任你舌绽莲花,也抹不去你不学无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吾辈读书人羞与为伍!”
  叶行远面色一冷,“你无凭无据,听信谣言,信口雌黄污人清白,算什么读书人?我十载寒窗,日日苦读,也是考出来的功名,难道阅卷诸位大佬,都不如你?省中读书朋友,与我言谈甚欢,都不如你?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须知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讷于言而敏于行。尔如此行径,方是丢读书人的脸,还不幡然醒悟,更待何时?”
  懒得与这种浑小子多计较,说到最后的时候,叶行远已经悄然用上了清心圣音。落在秦霖耳中,只觉得振聋发聩,脑中嗡嗡作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的立于原地。想要开口,却张口结舌,一字未出。
  清心圣音之法,本不能作用于秀才,但叶行远的灵力深厚,更得剑灵加持。以前都能直接洗脑陆伟表弟这种人,让他潜心攻读,龙孙都被他差点掰弯,对付区区一个秦霖又算得了什么?
  这还是叶行远没有全力发挥,只稍稍动用灵力,这就让秦霖无言以对,要是不留情面的话,那这小子非得当场痛哭流涕悔过不可。
  但这样叶行远的清心圣音本事也就露了底,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纰漏,这未免有违他深藏底牌的行事风格。所以在叶行远刻意收敛之下,效果恰到好处。
  再旁人看来,自然是秦霖被叶行远骂得无话可说。本来这种事就是大家私下猜测,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秦霖显得愣头青了些。众人看他无语,赶紧上来劝说,自有人将木然的秦霖带走。
  叶行远淡然自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照旧是言笑晏晏,众人更佩服他的气度风范,念及倒霉的秦霖,更不敢有人来捋其虎须,这一次的集会倒是平稳进行了下去。
  秦霖离开之后,大约过了一炷香时分,才突然觉得胸口脑中淤塞顿开,方才能张口说话。回想当时情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去将叶行远痛骂。但此时他都已经走到了城西,哪里还有面目回返,只恨得牙痒痒,自去不提。
  对于叶行远来说,这不过是一场小插曲,也根本没放在心上。这种类型的集会在省试前还有几次,但是叶行远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参加省试秀才的大概态度,也就无心再去掺合。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内定解元的流言造成的效果是大家对叶行远确实有嫉恨之意。但基于趋利避害的品性和侥幸心理,除了少数不懂事的年轻人之外,众秀才都默契的接受了这一结果,甚至大部分人有向叶行远示好之意。
  枪打出头鸟是没错,但是叶行远身后有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的背书,有逼得王学政都撤榜反悔的战绩,在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来头之前,又有谁愿意与他作对?
  “可惜了,我这背后只是三位方面大员,要是像‘连升三级’那样拿着一张九千岁的片子。大约连文章都不必做,解元就该到手,回头弄个进士三鼎甲也毫无压力。”叶行远带着讽刺之意,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即使是这个有神通的世界,有许多潜规则与现世仍然一样。
  唐师偃大奇道:“我朝哪里有什么九千岁?他的片子又是何物?贤弟可有办法得到?要是想办法为愚兄也求一张,我也不求进士出身,混个同进士也足以告慰平生。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如今唐师偃嫁入豪门,财大气粗,果然开口就是豪言壮语。
  叶行远大笑。以前他觉得轩辕世界神通自足,有圣人降世,哪怕底层仍然有些黑暗,但是随着自己地位提升,水涨船高,官场不该有以前世界之中那么多的弊端。
  没想到时间越久,接触的人越高级,叶行远就更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有神通又如何,圣人庇佑又如何?人心到底不足,官场倾轧欺压百姓伸手捞钱争功诿过,这些现象一样不少。
  只不过因为有神通,文过饰非,让这世界看起来一团和气,其实底下暗流涌动,安知道有多少脏东西?卖官鬻爵、科举舞弊之事,也绝不可能完全避免。只是叶行远没有门路罢了,否则唐师偃凭着穆百万的财力,买一个同进士出身也未必就没机会。
  日后更得坚定不移,尽快上位方可,这次省试的解元叶行远势在必得。反正都担了这个虚名,不为此努力一下那不是白费?
  城中的流言和叶行远的表现,很快就有人报告给了省中三位翘首以盼的大人。这一番流言要是没有他们推波助澜,也绝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
  “照这般来看,叶行远这小子还真是其志非小,看来这解元之位,他是一心想要啊。”臬台捻须而笑,干硬的脸上难得有了表情。
  刁师爷陪笑道:“既有所求,那就好办了,王学政那里,可不会轻易让他出头。这一次,只要大人想办法能帮上他这个忙,他必会投桃报李。”
  臬台微微摇头道:“不可太过大意,想要帮他这个忙的可不止本官一人,那两位必也虎视眈眈。”
  刁师爷大笑,“虽然如此,但抚台、藩台两位大人对这省试大典,反而多要避嫌。不如大人你掌考场秩序,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次也是天佑。”
  叶行远所求,无非功名,一个解元之位,对他而言还是有足够的吸引力。如今叶行远手上掌握着祥瑞大事,正是三位大人都得求着他的时候,能够给的好处却只有这一项。
  这一次流言爆发,三位大人心照不宣,都是暗中观察,如今大抵都应该猜到了叶行远的心意。省试之中只怕要各出手段,看到底谁能够帮得上叶行远了。
  想想也是可笑,区区一个秀才,竟然要他们三位封疆大吏或者方面大员这么费心捧着。明明只要与学政交待一声便能避免的麻烦,却非得私下行动来凸显自己手段,说出来也是千古笑谈。
  对三位大人的心态,叶行远也有几分揣测,不过他自己也有足够的信心,并不需要额外的帮助。只要别再闹出县试、府试之中有人陷害的情况,他就已经谢天谢地。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八月,桂花飘香,省试恩正并科如期举行。叶行远与唐师偃两人约好了一早同行,唐师偃如今有钱了,手面豪阔,叫了许多人前呼后拥,送他们一直到了贡院门口,只见秀才们都排起了长龙,等待例行搜检。
  叶行远正要往队伍最后去,却见前排有两人看见他们俩,惊喜出队列向唐师偃行礼,“唐前辈,你们来了?吾等早为两位占了位置,快请!”
  这几人一大清早便来排队,前面只有寥寥数人,唐师偃大喜,一拍手便有身边亲信赏下金银,那俩穷秀才千恩万谢,将银子交给一旁等待的妻女,自己乖乖的到队伍末尾去了。
  叶行远啼笑皆非,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秀才都难挡金钱的魔力。唐师偃想必是早有安排,也省得排队等待,早入龙门,免得夜长梦多。
  他也不矫情,便跟着唐师偃一起占原本那俩穷秀才的位置,前后之人并不在意,还点头招呼,微笑示好。
第74章
四大陵墓
  雄二公子存心来羞辱叶行远,没想到李夫人露一手绝技,登时让他没了火种。趾高气扬而来,垂头丧气而去,连废话都没多一句。
  叶行远还挺欣赏这种简单的二代性格,比磨磨唧唧的读书人来得爽快。不过这时候他关注的重点还是李夫人,这一手箭术还真是漂亮。
  叶行远赞道:“夫人箭术高妙,真不愧...名门之后。”
  李夫人祖宗姚德裕是个大儒,夫家倒是将门,但考虑到李夫人与李成的关系,不知该怎么夸奖才正确,只好含糊用个“名门之后”带过。
  “以前幼时在塞外苦练过一阵,后来嫁入李家,老太君还在的时候指点过几手。”李夫人倒是淡然,只是提到老太君的时候,眼神一黯。
  叶行远知道李家原有一位寿过百岁的老太君,据说武艺兵法精熟,李家历代的男人都望尘莫及,可惜数年之前就已经仙去。能得此人指点,也难怪李夫人的箭术能有如此造诣。看来她虽然是带着目的嫁入李家,与李家人相处得却还算不错。
  不过她本是大儒后人,除了学问不凡以外,居然有此本领,也让叶行远意外。他好奇问道:“夫人本是女子,又家学渊源,在塞外还要学此骑射之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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