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官(校对)第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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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周知县也是借着黄典吏的手来找欧阳举人的麻烦。这黄典吏与欧阳举人有二十年的旧怨,这种事没有谁能比他更积极。
  黄典吏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陌生人”竟是叶行远。他原本只是听说欧阳紫玉回来,要来找个麻烦,叶行远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
  黄典吏并不知道欧阳举人让女儿与叶行远同行,更不知他们从府城同返。不过对他而言,都是怨愤的对象。
  当日刘婆添油加醋,说叶行远高调拒黄典吏之女婚事是因为攀上了欧阳举人的高枝,这就引得他新仇旧恨一起发作,想要在县试之中陷害叶行远。
  结果不但功败垂成,还惹出了好大事端,让他被县尊一顿责骂,险些失宠,结果心中更加深恨叶行远。
  如今叶行远居然与欧阳紫玉孤男寡女出双入对,更是佐证了刘婆之言,直叫黄典吏咬牙切齿。“原来是叶公子,如今县中正值多事之秋,县尊公务繁忙,我既为本县吏员头目,自然要鞠躬尽瘁,多担几分责任。
  有些人蓄意挑唆百姓闹事,县衙中已经关了不少浑水摸鱼的盗贼!倒是叶公子你,听说说上府学念书去了,怎么此时便回?”
  算算时日,府试恩科刚刚结束,难道叶行远中了秀才回来?黄典吏心中也有些怀疑,但一来叶行远此去不过两月,在他眼中仍旧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二来就算他真的考中了秀才,在如今本县局势里,也算不上决定性的人物。
  想到此处,黄典吏心中笃定,只是频频冷笑。叶行远懒得与他多说,漫不经心道:“时近过年,我先回家探望亲姐,此乃人之常情,典吏还要过问么?
  又如今既知我身份,所谓盗贼之事,自然是一场虚惊。各位就请回吧,县中治安还要劳动各位盯着,却不要只守着一处尸位素餐才好。”
  叶行远言语中暗含讽刺,目光在捕快里中扫了扫,却发现有个人躲躲藏藏,不敢正面对着自己。又仔细一看,竟然是他的便宜姐夫刘敦。
  这刘敦到县中当了捕快?叶行远又大感意外,这次回县里,真是各种变化都有。
  捕快虽然是县衙爪牙,政治地位不算高,不过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村人来说,也算是入了公门的皇差。尤其是这种特殊时候,捕快狐假虎威,必能捞不少外快。
  刘家不过是有几个钱的小生意人而已,刘敦当捕快应该就是走了黄典吏的路子。黄典吏与叶行远、欧阳举人不合,别人不知道,刘家肯定清楚。
  那么刘家是想脚踩两条船,还是想要彻底站到黄典吏周知县一方?那姐姐这两个月,不知可曾遭遇什么变故?
  一想到此事,叶行远不由得有点着急了,正要喝问刘敦,却听黄典吏抢在前面阴阳怪气的说:“叶公子为本县案首,读书人种子,深得县尊老爷看中,自然是无事的。不过欧阳小姐却有些挂碍,之前就有苦主上衙门将欧阳小姐告了。
  只是小姐一直不在家中,又碍着欧阳举人的面子,县尊老爷这才没有发出牌票拘拿。今日既然出现了,就请小姐随我到衙门走上一遭吧!”
  这才是黄典吏的原本目的,遇到叶行远只是个意外,意外完了后,事情还是要回到本来的轨道上。
  居然要带欧阳小姐上衙门?叶行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黄典吏必然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但要出捕快拿举人女眷去县衙,此事未经知县许可,绝对不可能发生。
  福伯也是睚眦俱裂,如果今天让县衙把欧阳紫玉带走,那他这个管家就只有撞死谢罪了!“这如何使得?我家小姐乃是名门闺秀,如何能入公门?狗贼不要欺人太甚!”
  之前是有过公事文书,县衙曾问询过欧阳举人,但当时举人已经回复过了,况且欧阳紫玉一直都不在家,福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刚才黄典吏敲门进来,福伯根本就没有联想起此事。
  没想到黄典吏借口抓贼进门,之后居然要提欧阳小姐回县衙,这可是把欧阳家往死里糟蹋,福伯岂肯答应。
  黄典吏面色沉下来,正气凛然的说:“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一位举人小姐?到了公堂上,原被告互相对质,若是不曾作恶,县尊老爷自然会还她一个清白。
  若是确有罪行,县尊也会依例判决!你这老奴也是读书人家伺候惯的,应知道国法天理四个字怎么写,怎能口出这等胡言?”
  欧阳紫玉在里面听得大怒,她自从修了剑仙,本来也不在乎抛头露面,当下就冲了出来,指着黄典吏喝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状告我?我在县中一贯奉公守法、行侠仗义,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
  叶行远只想苦笑,心道大小姐你自称奉公守法也就罢了,“行侠仗义”是什么鬼?下半句又是纯粹的威胁,俨然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二代嘴脸,我要是奉公职守的执法人员,也没有不抓你的理由啊。
  不能让欧阳紫玉满嘴跑火车了,叶行远赶紧将她拉下去,挡在她面前,笑道:“黄典吏,你适才也说了,县尊老爷未下牌票。这就不是提取人犯,只是请欧阳小姐前去县衙问话。
  既然如此,欧阳小姐旅途劳顿,需要安歇,也有暂时不去的道理。反过来我倒要问问,到底是何人状告欧阳小姐?我可代替呈文以辩,不必亲去县衙。”
  这就是对读书人的优待了,叶行远也研究的门清。本朝律法,有苦主告状,被告便得到县衙应诉,欧阳紫玉要不是出生在举人家,那周知县肯定毫不犹豫下牌票拘人了。
  等到公堂之上,三木之下,何求不得?但欧阳紫玉是举人家的小姐,就享受着举人的体面。
  第一,若非罪证确凿,衙门对读书人及其家眷不会直接下牌票,只会请到府衙质询,这其中当然就有弹性,可以称病或者有事拖延。第二,若是自认无罪,也可以呈文自辩,不必亲至公堂,更不会对其轻易用刑。
  叶行远还是童生的时候,就能享受这些优待,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龙宫不能直接请府衙把他抓起来的原因。
  黄典吏也不过是想要折辱欧阳家罢了,若是福伯、欧阳紫玉不晓事,被他言语诈唬几句,或者话里抓住了把柄,真去了公堂上,那么欧阳紫玉最后会不会被定罪,这名声可就坏了。
  如今被冷静的叶行远挡住,他也不好真的用强,只哼声道:“状告欧阳紫玉者,正是你姐姐叶翠芝的婆婆,潜山村刘氏!
  她自诉被欧阳紫玉恃强打伤,如今还留有后遗症状,行走不便,每逢阴雨便卧床不起,经有司请郎中鉴定,已经定为中度伤残!
  此事若是属实,那就是蓄意伤人之罪,杖一百,徒三年!欧阳小姐,莫非以为律法是闹着玩的么!”
  我靠!叶行远无语,那都是多久前发生的小事儿了,他早就忘之脑后了,没想到还留下这种后遗症。刘婆居然抽了风,敢上衙门去告欧阳紫玉。
  “什么?”欧阳紫玉不服气的大叫,“哪有此事,什么潜山村刘氏?我只用无形剑气打过一个骂街泼妇,而且还收住了力气,怎么可能打成伤残?”
  堂堂一个超凡脱俗的剑仙对凡人动了手,结果被官府定罪,那简直笑掉大牙,欧阳紫玉如何能忍得了这种羞辱。
  叶行远顾不得男女大防,赶紧伸手死死捂住欧阳紫玉的嘴!这大小姐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放,眼看黄典吏面露阴笑,叶行远知道不好,心中又惊又怒。
  叶行远算是想明白了,刘婆大概彻底投靠了黄典吏,不然怎么会上衙门状告欧阳大小姐,显然是连举人家都不惜得罪了,说不定刘敦的捕快位置就是这么换来的。
  这两个月来,不知她有没有去欺负姐姐?一想到这点,叶行远更是着急,表面依旧淡定道:“此事我们已知晓,不日欧阳小姐自当呈文自辩,今日你且请便吧!”
第100章
泼妇骂街
  黄典吏拂袖而去,叶行远宽慰过欧阳紫玉,却忍不住要先赶回潜山村,他见不到姐姐的情况,就放不下心来。至于县中之事,叶行远有预感,他早晚都要介入,只怕跑都跑不了。
  潜山村中平日就颇为宁静,到了冬天村中闲适,没有什么喧嚣热闹处,但今天却有一阵尖厉的骂街声破坏了和谐。
  “你这个不孝的儿媳妇!仗着有娘家弟弟撑腰,就不敬公婆,不理丈夫,独自带孩子住在娘家!你们来评评理,世上哪有这个道理!”刘婆中气十足,堵在叶行远家门口大骂。
  当然此时叶行远游学未归,在家中只有他姐姐叶翠芝和外甥女霞儿在。叶翠芝涨红了脸,低头垂泪,只用棉布堵住了女儿的耳朵,不忍让她听见这些污秽言语。
  “娘,祖母为什么要来骂我们?”霞儿年方四岁,却生得甚是乖巧,既稚嫩又不解的向叶翠芝询问。
  叶翠芝鼻子一酸,轻轻抚摸女儿软软的头顶毛发,半晌无语。这由来已久了,本来当日因为刘敦说要休妻,她一怒之下回了娘家,便打算断了这姻缘,走出这泥潭。
  后来因为叶行远中了童生,眼看要青云直上,刘家又后悔了,三番五次巴上来想要将她接回去。但叶行远看得清楚,知道刘家是虎狼之穴,一再苦劝姐姐要想清楚。
  当叶行远入府城游学,筹备明年府试的时候,也曾交待明白,与刘家约法三章,说好是等他从府城回来之后,再解决与刘家的婚姻之事。
  一开始刘公刘婆对叶行远颇为忌惮,倒也不敢违拗,每逢年假,便把叶翠芝之女霞儿送来,又让刘敦时时送些吃食,是示好之意。
  叶翠芝本就心软,也就渐渐回心转意,只是因为信赖弟弟的判断,所以才并不急于返回刘家,只静观其变。
  谁知刘家的态度没好足两月,便又翻了脸,这一次不但是要将叶翠芝赶出刘家,连亲生的孙女儿都不想要了。有一日刘敦将女儿送来之后,便再不来接,叶翠芝心中疑惑,托人询问,却被刘婆一顿痛骂。
  不仅如此,刘婆还隔三差五,来叶家寻衅骂人。初时叶翠芝还与她争执,顺便想要问清楚到底刘家是怎么个意思。
  但刘婆顾左右而言他,只骂人,不回话,也不讲理。叶翠芝气愤之下,实在不愿再与婆婆说话,每逢刘婆来骂,只躲在屋中当没听见,但心中到底委屈。
  兄弟远在府城,娘家没个撑腰的人,终究是受欺负。这一段时间叶翠芝也打听清楚了,自叶行远去府城之后,县城的局势一日比一日紧张,县尊与欧阳举人为首的士绅几乎要打起来了。
  而叶行远毕竟是欧阳举人提拔的,与黄典吏一伙几乎可说已经势不两立,况且刘敦去县衙做了捕快,还要指望县太爷提拔。
  故而刘家这是想与叶家掰扯干净,顺便还因为黄典吏的私人恩怨,不断来打叶行远的脸,也算是一种讨好县太爷与黄典吏的方式。
  在刘婆的脑子里,也就这么点见识了,她觉得这确实算自己表现决心了。反正刘婆这一介泼妇,也不在乎什么面皮,撒泼打滚这种事还乐在其中,一般人哪能与她一般见识?叶行远反正不会回来过年了,怕他作甚?
  此时刘婆两手叉腰,戟指喝骂,站在街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自觉威风凛凛。“你兄弟如今去了府城,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来给你撑腰?我们刘家娶不起你这样的媳妇,也真不知道叶行远好歹是读书人,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姐姐......”
  她骂得兴高采烈,却说叶行远在归阳县与欧阳紫玉暂时分别,急匆匆从山路赶回家,刚进村口,就隐隐听见自己名字。
  他本就为姐姐提着一颗心,再竖起耳朵听了听,感到这声音甚是熟悉。待听清是刘婆骂人,不由勃然大怒。
  叶行远疾步冲进村中,一路跑一路大喝,“刘婆!你安敢欺人?叶行远在此!”
  刘婆吓了一跳,有半句话噎在喉咙口,面色涨得通红,不停咳嗽了几声。只见叶行远握着拳头劈面而来,难免胆怯,退了两步道:“原来叶公子你回来了......”
  不由得心里犯起了嘀咕,不是说去府城考秀才么?怎么不到腊月便回?难道是打算过了年再回府城?这也未免回来得太早,就这怠惰性子,恐怕也考不中秀才!
  小山村消息闭塞,黄典吏知道恩科已经结束,家中没有童生的小村居民,却连朝廷举办恩科都未必知晓。
  叶行远又是没几天便匆匆忙忙赶回归阳县,此时秀才名单估计刚到县里。黄典吏都未曾知晓他中或未中,而且黄典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第一时间来知会刘婆。
  刘婆想起黄典吏对自己的承诺,又想起儿子吃上了官家饭,腰杆不觉硬了两分。再看叶行远身边没有那位敢打人的女汉子在,胆气再壮几分,只嘀咕道:“叶公子去了府城几日,气焰越发盛了!我自管教儿媳妇,又与你何干?”
  叶行远暂时懒得理她,叶翠芝听到兄弟的声音,开门迎了出来。叶行远先将包袱和礼物交给了她,又摸了摸霞儿的头,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叶翠芝摇了摇头,只惊惶道:“弟弟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府试之前,都要呆在府城么?”
  她这时候想着的还是弟弟的前程,自己在村中受些委屈算得什么,只要弟弟能科场得意,还怕没有自己的好日子过?纵然是弃妇下堂,大不了离乡背井,带着女儿依托弟弟,这日子也尽可过得下去。
  刘婆凶猛,刘敦又是个懦弱的性子,虽然他当了捕快之后,这一阵还偷偷来看过女儿几次,也算是良心未泯。但终究是个怕父母的货,不能当门立户,叶翠芝早已心死。
  叶行远笑道:“回来自有缘由,总之姐姐不必担心,你先带着霞儿进屋去,让我料理掉这刘婆,再来与你说话。”
  如果叶行远是童生身份,在这乡村之中或许还得顾忌几分。但如今他是堂堂秀才,府试案首,若在这潜山村之中还嚣张不起来,也就枉担了这天子门生的名号。
  其实叶行远还记着一个仇,当初他社学突围,正春风得意之时,就是刘婆堵门泼妇骂街,让他承受了人生第一场惨败......要不是欧阳紫玉突然出现,出手打跑刘婆,挽回了他几分面子,当真就只能龟缩不出了。
  如今他发现清心圣音神通,可以用于骂战,身怀屠龙之技,正拔剑四顾心茫然,居然有人不开眼来挑衅,岂能不用?
  叶翠芝还有心担心道:“你是读书人,可不能不顾读书人的体面,不要与乡间泼妇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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