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1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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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师们在这位国王的面前退缩了,罗马教会也是一样,就像是一个大胆的红衣主教在酒醉后的胡言乱语——谁知道魔鬼会不会也是天主创造出来的呢?毕竟没有了魔鬼对人类的危害与诱惑,天主与他的使者似乎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当然,这句话听到的人和说的人都被“处理”掉了,但以拉略说,它确实给了如他一样的年轻人一点有趣的启发。
  路易说罗马教会没有在他攻打佛兰德尔与荷兰的时候给他大绝罚,也不算是说错,当时罗马教会只是犹豫是不是应该为了一个新教地区(荷兰与佛兰德尔都是新教教徒新教教徒居多)绝罚一个天主教国家的国王,但如果红衣亲王之中有人意识到路易十四是个怎样的人——他们也许确实会孤注一掷。
  看看现在的局面,连续夺得佛兰德尔与荷兰的法兰西毫无疑问已经是一个庞大的国家,拥有近十五万常备军的路易十四更是无人可与之相提并论,他富有,并且慷慨,宽容——他的大公主已经与瑞典的卡尔十一世联姻,他的王太子与葡萄牙的伊莎贝拉公主联姻,他又一力推举自己的叔叔孔代亲王成为了波兰国王,他的私生子科隆纳公爵更是与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大公之女联姻,若是有人打开地图,他会发现,法兰西周围的国家,除了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英国与丹麦之外,无人能够与其一战。
  但神圣罗马帝国现在正被匈牙利的特兰西瓦尼亚大公掣肘,鉴于这位大公与帝国有杀父之仇,能够和平解决争端的可能性很小,而且这位大公还与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有往来——在他已经掌握了部分上匈牙利的时候,利奥波德一世当然会担心奥斯曼土耳其人会在某天通过上匈牙利直入奥地利的腹心。虽然说,能够威慑这位特兰西瓦尼亚大公的人不是没有……请看右侧的波兰国王路德维希一世……也就是我们亲爱的大孔代……
  西班牙,更是不必多说了,哈布斯堡的王太后属于那种做不好还想做的蠢货,摄政王唐璜显然在女色方面更有成就,卡洛斯二世不具备生育能力和寿将不永也已经是个不公开的秘密,谁让西班牙的使臣当初做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来呢?谁都会想要知道知道这桩婚事为什么会突然无疾而终。
  至于英国与法国,说实话,他们做敌人要比做朋友更娴熟,就连路易十四也不意外,所以想要从中谋得什么好处——像是给人猝不及防的一击几乎不可能,而且英国在法国唯一的立足地,也就是敦刻尔克,也已经在查理二世的半推半就下卖给了路易十四。
  至于丹麦,它要对付近在咫尺的瑞典就够吃力了,哪怕恨透了路易十四,他们也没办法为罗马教会所用。
  另外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英国和丹麦都是新教国家,罗马教会暂时还做不出自打耳光的事情。
  这样大略整理了一下,路易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稍微理解一点那些红衣主教的想法了——克雷芒十世只有两年不到的寿命,当然不会畏惧再一次的阿尔维农。所以他就没有一丝犹豫,就将那些快要朽坏的手段又拿出来耍弄了一番,若是得逞,他大概也可以成为一个圣人——罗马教会一定会很高兴看到又一个法国国王被他们任意摆布。
  可惜的是和他有着同样妄想的人却不多,至少奥比涅夫人的外祖父就不是,他让自己的外孙女将教会的真相带给路易,是在表示善意,也是在显示力量——看来这位贝内代托·奥特斯卡尔奇先生可能已经掌握了教会里的大部分权力(应该是更接近于里世界的那部分),如果他有意教皇的宝座,决定与路易十四结盟也并不令人意外。
  “但法国需要教会的地方也许不那么多。”路易说。
  “我之前说过,您起了一个坏头。”奥比涅夫人毫不退缩地说:“现在天主的惩罚已经到了,陛下,你不但要面对表世界的火炮、舰船与军队,也要面对里世界的巫师与怪物,查理二世已经允许梅林的后裔进入他的宫廷,西班牙的摄政王也正在打开疯狗脖子上的枷锁,您之前从巫师那里得到的种种优势,正在失去……甚至正在转为劣势。”
  “您在里世界的力量并不如人们以为的那样强大,”奥比涅夫人直白地指出:“法兰西的巫师们就只有那些混杂在波西米亚人的女巫,加约拉岛的巫师来自于亚平宁半岛,他们很有可能还要跟随科隆纳公爵征战,您并不能将他们全都留在身边或是军队里,至于以拉略,他和他的族人即便愿意为您效力,但在敦刻尔克他们就曾经失职过一次,这就表明修士们也并非万无一失。”
  “您率先拔出了匕首,就不要责怪别人抽出刺剑,”停顿了一下后,奥比涅夫人继续说道:“我的外祖父并无恶意,虽然他也认为,您是一个极其无礼和傲慢的人,但他也必须承认您是一个宽和而又愿意遵信守诺的人,他甚至坦言说,您未必要与他定下一个一个长久的合约,也许您和他在不久之后也会产生矛盾,但至少在三年里,您和他的立场是完全可以一致的。”
  不得不说,奥比涅夫人的这段话几乎要说服路易了。
  路易不是没有考虑过,其他君主在看到他驱使巫师并未受到任何来自于凡俗与天主的惩罚后,也会做出一些类似的尝试,毕竟对一些大胆的人来说,就算是魔鬼也不是不可以一用,遑论魔鬼的仆从?只是自从梅林失败后,亚瑟王的死仿佛就成了一片萦绕在君王心头的阴影,让他们不敢再让那些魔鬼的仆从站在大臣之中——就连那些巫师们也似乎放弃了这方面的野心,几百年下来,这个禁忌也几乎成了一条不成文的法律。
  但路易踏出第一步后,别人自然也可以染指这只禁果。
  他的王家特别卫队也是为了这种可能预备的,但奥比涅夫人提出的密约,意味着他可以将这些这些可信的年轻人留在自己与科隆纳公爵身边,让那位红衣亲王的巫师与修士去和英国、奥地利或是丹麦的非凡者对抗与厮杀。
  无论是蒂雷纳子爵,孔代亲王或是绍姆贝格、沃邦将军都知道路易是个爱惜士兵的国王,应该说,路易爱惜任何一个忠诚于自己的人,能够避免多余的伤亡——他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钱财与一些表面上的退让,还是非常值得的。虽然这笔费用非常可观,按照西斯笃五世的敕令,红衣主教的人数被限制在七十名,要超过三分之二,也就是四十七个人才能被选举为教皇,就算奥比涅夫人的外祖父也有准备,路易十四也要保证有三分之二的三分之一倾向于这位红衣亲王……
  现在看来他也没有多少迟疑的机会了,卡洛斯二世的突然好转,与黑巫师们脱不了干系,就连西班牙这个曾经处处火刑架的国家也开始容许巫师插手国王的生死之事,其他国家只会更肆意,除了科隆纳公爵,路易也要考虑其他孩子,还有王太后与王后,奥尔良公爵等人的安危,还有远在波兰的孔代亲王与他的长子……这么一看,他还真是有点捉襟见肘……
  ……
  奥比涅夫人的外祖父,罗马的枢机主教首领在接到国王的回信时,也不是那么意外,他知道那位陛下一定会答应与他结盟,虽然在罗马,这位国王的名声就和美男子腓力四世那样一片狼藉,更有人说,他会与英格兰的亨利八世那样,建立一个仅属于他的教会,同时担任教首,将教权与王权同时握在手里。
  虽然说,这种想法对一个野心勃勃的国王来说,十分地有诱惑力,但从枢机主教首领这里得到资料来看,这位国王有些时候会显得异常仁慈,如亨利八世,他固然让英格兰从教会的控制下摆脱了出来,但代价就是连绵了近百年的宗教战争,最后不但教权旁落,国力衰退,就连君权也被严重地动摇了。
  路易十四不是那种会做蠢事的人,哪怕他确实是个无信者也无所谓,实话实说,与这种理智理智胜于情感,甚至信仰的人打交道,倒让枢机主教首领觉得轻松不少。
  “叫巴拉斯主教来我这里。”枢机主教首领吩咐到,一边的教士立刻俯身从命,不过十来分钟,巴拉斯主教就出现在枢机主教首领的门外。
第二百九十四章
奥比涅夫人与里世界与罗马教会的关系(4)
  巴拉斯,如果还有人记得他的话,他曾经是巴黎宗教裁判所的大审判长,但在第一次投石党暴乱的时候,因为罗马教会与法兰西国王的矛盾,他接受了教会的贿赂,怀抱着成为主教乃至大主教,甚至枢机主教的念头背叛了国王与马扎然主教,来到了罗马。可以说,如果没有马扎然主教的另一手准备,没有年轻但果决的以拉略,没有勇敢的小女巫玛利,没有那些那些忠诚的火枪手,本文在第一章就可以戛然而止了。
  但这位大人在来到罗马之后,并未得到他被允诺的东西,罗马教会当初耗费了多少心力,才能将非凡者驱逐出他们的行列,又怎么会轻易让一个大审判长成为他们的同僚?那时候的教皇还是乌尔班八世,之后又连续更替了四位教皇,他却依然被遗忘着,和罗马城内的那些修士住在圣天使堡的底层,吃着干巴巴的面包,喝着清水,每天不是祈祷就是训练,只等一声召唤——被教会驯养已久的修士们固然甘愿忍受这样的驱使,巴拉斯又如何能够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他当然是一个强大的修士,但那又如何呢?魔鬼的仆从,也就是巫师们早不如几百年前那样猖獗,教会——并不一定非要他们,或更直接的——他,他们手中有的是修士与巫师,说起来,这两者的差别也不是很大……巴拉斯离开巴黎的时候就已经年过四十,如今也已经快要七十岁了,他绝望过,诅咒过,最后是麻木。
  拯救了他不是别人,正是枢机主教首领,在他被这位大人召唤的时候,十分惊讶,因为他完全想不出这位大人为什么要见自己,当然,他要感谢这位大人,因为正是这位大人把他从不见天日的囚笼里释放了出来,并且给了他一个主教的位置,虽然这个主教是没有教区的,但他依然无比激动,这才是他所期望的,平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富足充实的生活,每一个教士都能享受到,他和裁判所的同僚们,里世界的族人们却永远无法触及的东西。
  当然,这位大人还不至于宽容到白白浪费一个主教的位置,巴拉斯很快就知道,这位枢机主教首领,距离教皇宝座最近的人,与现任教皇克雷芒十世相处的很不愉快,甚至到了快要直接翻脸的地步,他一见到巴拉斯,就问他能为自己收服多少非凡者,巴拉斯沉默了一会后,告诉他说,那些顽固愚昧的修士几乎无法被收服——在被驱赶出去之前,巴拉斯平静地说出了最好的解决方式——既然无法被收服,那么就不要收服好了。
  顺便提一句,那时候他已经去过了南锡,见到了以拉略,以拉略在法兰西国王这里得到的宠信让他嫉妒得发了狂。
  现在想起来,也许他确实是疯了。
  巴拉斯有一点确实要比以拉略强,他一回去,就当机立断地毒死了圣天使堡留守的二十七名修士,而后回到他族人所在的日列岛,迅速把整座日列岛都卖给了这位枢机主教首领,很难说枢机主教首领是不是一开始就有着这样的打算,但巴拉斯这次可总算是得到了回报,终于披上了主教披肩。
  只是他大概没想到,他只安宁了几年,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巴拉斯,你回巴黎去吧。”
  ……
  幸而这次巴拉斯无需以一个丧家之犬的姿态回巴黎,枢机主教首领给他的身份是教会的特使,他从第勒尼安海绕过撒丁岛,乘船越过半个地中海,在马赛登陆,然后走陆路去巴黎。
  巴拉斯当然不愿意去巴黎,不说整个法兰西已经成为了太阳王的禁脔,罗马的主教在巴黎毫无权势可言,枢机主教首领还有意让他为路易十四效力——他猜测那位大人一定和这位国王有了什么暗中交易,但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他几乎没有退路,只是让他以这样的年龄和身份回到巴黎,回到法国国王身边,他自己都觉得窘迫难安,尤其是他知道知道太阳王对以拉略十分慷慨。
  以拉略族人所在的加约拉岛现在已经是路易十四私生子科隆纳公爵的封地,以拉略也已经完全臣服在路易十四脚下,他曾经背弃过路易十四,在他最危难的时候,差点让这位陛下还未能长成就夭折,难道还能从以拉略的手中夺走他的宠信吗?
  不过这大概就是枢机主教首领所期望看到的,他不会派去一位可能被路易十四收买的修士或是主教,但巴拉斯,就算太阳王表示既往不咎,他也会天真地相信以及接受吗?
  这样一想,巴拉斯主教就不由得感到难过起来,他在海上的行程风平浪静,他倒希望遇上风暴或是海盗来延缓他与路易十四见面的时间,可惜的是地中海近似于半个内海,很少会出现延误航行的飓风,至于海盗,路易十四重新建立起法兰西的海军后,用来磨砺他们刀剑的除了海盗还能是什么呢?无论是英国的,还是意大利的,又或是奥斯曼土耳其的,他们要么逃走,要么就在礁石间的绞刑架上跳起了死亡之舞——巴拉斯就看到了一些。
  作为教皇特使,他顺理成章地受到了马赛市长与市民们的热烈欢迎,这让他感觉好多了,只是与他记忆里不同的是,这座城市可能从来就没有这样干净过——他怀疑人们是为了迎接他连夜清扫街道,后来他才知道,马赛在是十年前,就依照国王最新指定的法律,设置了卫生署,他们负责招募工人来整运垃圾,清扫街道,并且有权利惩处那些随意便溺与乱丢杂物的人,除此之外,就连马赛最著名的鱼市和屠宰场都搬到了城市外面,城市里还连通了上下水。
  “这需要花费一大笔钱吧。”巴拉斯忍不住问道,而且这个卫生署……如果真要长期运转下去的话,也需要一笔钱。
  这个问题让马赛市长短暂地迷惑了一会,是的,在法兰西,税赋的种类一向是不确定的,因为与英国的百年战争,法国国王从议会和法院手中取得了制定税法的权力,但基本上主要有这么几种税收—军役税,人头税与念一税,还有筑路徭役税和盐税,以上几种税收里,人头税原先是每个阶层都要缴纳的,但后来因为教会用一笔钱买断了交税费用,贵族们也紧随其后,需要缴纳税金的人依然只有平民。
  所以涌入巴拉斯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国王设置这样的部门,是不是为了增加税收的种类,但他这么一提,市长才表示,国王并未因此增税,“我们的陛下十分富有。”这位先生得意地说道:“他不但没有增加税赋,还减免了全国一年的人头税呢。”这让之前已经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农民与工人感恩戴德不已。
  至于卫生署——“那是国王的官员啊,”市长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国王负责给他们薪金。”
  巴拉斯简直难以相信,别说是法国国王,就他在罗马看到的那些家族,他们一旦争斗起来,首先遭殃的肯定是那些必须依附他们生活的工匠和农民,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士兵,火枪和炮弹,但钱呢?它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若是他们在争斗中输了,首领与骑士的赎金一样要从平民身上盘剥,赢了呢?那么贵族会为自己造一座别宫,或是召开一场盛大的宴会与比武大会,为自己的女儿准备嫁妆等等,但要说为子民们做些什么?天主,他们生来就是侍奉上位者的,能够有吃有穿就足够幸运了,还想要从老爷的盘子里分一匙羹吗?
  巴拉斯不明白国王为什么会关心马赛的卫生问题,明明它距离巴黎或是凡尔赛还很远,即便觉得那些穷苦之人身上太臭,他也可以把他们赶到不至于影响到自己的地方去。他怀着这样的念头入睡,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被惊醒,他打开窗子往外一看,在翻腾的海雾之中,看到了一群举着扫把的人,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群巫师,但他们很快就开始放下扫把,开始清扫街面了。
  他们不但清扫街道,还用水冲洗路面,对了,马赛的大街小巷也不再被尘土与泥泞覆盖,它们现在是灰黑色的砂浆道路,平坦整齐,两侧还有下水道,下水道上是应该是倒模出来的格子板,巴拉斯没有仔细看,但可以看得出水下去的速度很快,想来等到马赛再一次暴雨倾盆的时候,这里的人们可以免受水淹之苦。
  这些人的动作极其娴熟,迅速,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抢在清扫者的前面,抽出牛皮弓,将一颗颗的小果实打在临窗的窗户上,巴拉斯一开始还不明白,但很快,他就听到了房间里催促丈夫或是儿女起身的声音,原来他们还同时做着叫早人的工作,果实从窗户跌落到地面,马上就被扫走。
  巴拉斯还注意到了,马赛的人们居然有很多人都用了玻璃窗,他在罗马也见过不少宅邸都换了玻璃窗,就连几座教堂也换了花窗,据说都是法国的玻璃,玻璃的价格竟然低廉到这个程度了吗?就连这些普通的平民也能用得起?
  他没有心思继续睡下去了,他点起了蜡烛——这里的蜡烛都有玻璃灯罩,又精美,又明亮,竟然不比罗马的差,他拈出一张羊皮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这还是他在罗马养成的习惯,每天都要记些什么下来,哪怕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他今天只写了几个字,就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喧哗声,他忍耐了一会,终于派身边的教士去问,是什么人在外面大叫大喊。
  外面很快就安静了,教士回来说,是一群胡格诺派教徒正在准备离开马赛。
  “离开马赛?”巴拉斯吃惊地问:“他们是要离开法国吗?”
  “也许是,”教士幸灾乐祸地说:“但路易十四已颁布了钧令,不允许胡格诺派教徒轻易离开法国,他们被禁止上船,现在正被押送到奥尔良。”
  巴拉斯因为这件事情,又去问了马赛市长,因为马赛是个大港口,所以这些事情确实在不断地发生,马赛市长愤慨地说,他实在不明白这些胡格诺派教徒是怎样的狼心狗肺才不愿意接受国王的好意,说真的,天主教徒不喜欢看到胡格诺派教徒,胡格诺派教徒也不喜欢看到天主教徒,现在国王为他们预备了一块好地方,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搬迁过去呢?
  当然是因为圣巴托洛缪大屠杀,巴拉斯在心里说。
  圣巴托洛缪大屠杀还要用一个公主与一个国王的婚礼来做借口,路易十四连这样的借口都没有,也不怪这些胡格诺派教徒会担心,一旦他们迁移到奥尔良特区,国王的军队就会像是一头恶狼般地扑过来,将他们吞噬干净。
  但现在的太阳王想要做什么事情,很难做不成,在巴拉斯的车队往巴黎去的时候,他在平坦的大道上看到了那群胡格诺派教徒教徒,估计马赛市长征用了不少马车,他们有老人,也有孩子,还有女人,单靠双脚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奥尔良,看得出他们都小有身家,还能从附近的村庄购买食物和水。
  巴拉斯倒不觉得路易十四只是为了处死这些异教徒才要求他们迁移到奥尔良,如果是那样,在马赛这些人就可以直接被沉到海里,但既然没有,那么国王一定有别的用意,他猜度了好一会儿,就不由得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昨天很早就被惊醒了,之后又主持了一场弥撒(应市长要求),又已经是这样的年纪……如果是原先的大道,因为杂草丛生,坑洞处处,他还没那么容易睡着,但现在的大道就像是一道展开的缎带,马车轻微且有规律的晃动反而更让他有了几分睡意。
  但似乎总有什么与巴拉斯过不去,他正在半睡半醒间,就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吵闹声。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一场滑稽戏
  巴拉斯主教怀抱着一腔怒意,一脚踢开了马车门,巨大的响声让发出喧闹声的人们吓了一跳,但他们一见到巴拉斯身上的主教服和圣带,就立刻眼露精光地跑了过来,跪在他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些什么。
  这让巴拉斯吃了一惊,他昨晚没有休息好,今天想要打个盹儿还被吵醒了,脑袋不由得突突直跳,几乎没法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幸而这里还有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他设法排开那些来请求主教大人做主的人,殷勤地邀请巴拉斯到他的庄园里做客和休息。
  巴拉斯勉强保持着一些尊严和谨慎,先回到马车里,而后疲倦不堪地听身边的教士回报了此人的身份,原来这个人正是这座小城的领主,他在这里有着大片的土地与领民,今天他正要办理一起无比邪恶的案件……
  巴拉斯完全不想知道是某个人丢了一只公鸡还是某位女士被人摸了屁股,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或是继续自己的行程,但这位男爵先生恳求他给予他招待一位教皇特使的荣光,巴拉斯只得答应下来,他的车队来到这位男爵先生的庄园,在那里果然受到了极其盛大的招待——当然,普利瓦这样的小城甚至无法与马赛相比,遑论巴黎或是凡尔赛。不过第二天巴拉斯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的时候,他的随从高兴地告诉他说,这里的公鸡和土豆都很新鲜。
  一说到土豆,巴拉斯就有点不愉快,因为土豆也是路易十四引入法兰西,继而风靡了整个欧罗巴的。穷人们用它来果腹,贵族们用它来开创各种各样的吃法——煮着吃蒸着吃,炖着吃烤着吃,切成丝炒着吃磨成泥拌着吃……还能做成手指长短粗细的条炸着吃,罗马的教士们提起路易十四就耸鼻子,就像是闻到了一堆臭狗屎,吃起他推广的土豆来倒是毫不留情。
  巴拉斯没想到的是,一个小城里的男爵也那么富有了,他是说,他的早餐里就有黄咖喱的土豆炖公鸡,实实在在的一大锅,公鸡不算是什么,土豆更不算什么,但这样珍贵的香料就有问题了,而且不单是供给他一个人的,巴拉斯打定了主意,他可不会为了一锅黄咖喱土豆鸡就卖了自己,他虽然吃了,可不会承对方的情。
  不过这位男爵先生也没愚蠢到这份上,在国王取缔了包税官制度之后,作为普利瓦男爵的他也好受不少了——以往那些包税官从国王这里买下了征税权后,要往上加百分之二十,三十甚至五十的利润,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男爵先生无需缴税,但他的子民需要缴税啊,他又不是那种凶恶到了极点的家伙,甚至有点软弱……在包税官还在的时候,他只能勉强保证自己的城堡不会漏水,他的餐桌上还能有猪肉和葡萄酒,至于其他,他就顾不得了,无论是领民的痛苦还是别的什么。
  等到包税官制度一被撤除,他也可以高高兴兴,毫无压力地向领民征收原定的佃金或是收成了,感谢上帝,至少在他乘坐着马车穿过荒野,或是骑马入林狩猎的时候,不会有因为交不起税,失去土地,失去家园和亲人,饥肠辘辘走投无路的“野人”提着棍棒和石头给他一下……
  最初的时候只有需要干活的男人能吃饱,到了后来,在晚上“不小心”被自己母亲翻身压死的婴儿都少了,他看了报纸后,又让管事跑到奥尔良与巴黎去买烟草、番茄和辣椒的种子,这些东西虽然没有小麦可靠,但可以赚上好一笔钱,佃农们现在甚至可以奢侈地喝上麦酒,头巾和衬衫上镶上几道花边,像个老爷那样地抽抽烟斗,穿上皮靴了。
  但万能的天主啊,普利瓦男爵愁眉苦脸地想到,那些该诅咒的穷鬼,在吃不饱肚子的时候他们不能安分守己就算了,现在日子好过了,他们竟然又中了魔鬼的奸计,做起说不出多下作的事儿来了。
  巴拉斯主教以为的,只是丢了一只公鸡或是被谁摸了屁股的事情,男爵先生可以用每人打上十棍子的方法来解决,问题是,在巴拉斯经过普利瓦的时候,有一件大事在他的农庄里发生了。
  有一个农户家里被毒死了十二个人。
  这个数字就算是普利瓦男爵也要觉得心惊胆战,他可是连战场都没上过,就算是投石党运动时期,最混乱无章的时候,他的小城和农庄因为饿病死了不少人,他也不用去收敛和埋葬啊,他只是觉得自己的领地愈发空荡了。但等到国王亲政,感谢上帝!他的领民就陆陆续续回来了不少,不过最幸运的还是那些坚持留在田庄里,没有逃走的佃农。他们在别人抛弃土地逃走的时候坚持了下来,又在人们还未回来之前,向男爵先生多佃了不少田地,再雇了那些没有耕地的人给他们干活之后,竟然就此资产丰盈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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