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16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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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大战之前(5)
  王太子小路易确实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就如路易所说,他见过最糟糕的人也已经是常人无法企及的阶层了——不是说那些侍从或是仆人都有爵位,他们在凡尔赛或是卢浮宫工作,就能够碰触到一般人根本无法接近的大人物,像是卢瓦斯侯爵,像是大臣柯尔贝尔,像是孔蒂亲王,有时候他们只是说了几个字,甚至只是笑了笑,或是神色不愉,这样的情报都是可以卖出一大笔钱的。宫中最底层的壁炉仆从——也就是负责给每个房间点燃壁炉的人,每月也能从外面拿到上百个里弗尔的钱,别以为这种人就没什么可值得收买的地方——卢浮宫与凡尔赛的房间壁炉何时点燃,一个套间中被允许点燃几座,用什么样的木炭,都能很好地体现出国王对这个房间的客人是否看重以及爱护。
  一个月上百个里弗尔的收入,换算成真金白银就是每年有一千法郎的收入,也许有人还无法对此有个具体的理解,这样说吧,在英格兰,划分勋贵阶层的依据就是每年的收入必须达到一千五百英镑,而一个富裕的农民,他一年的收入最多也不过二十英镑——这些鞑靼人呢,即便来人也是一个鞑靼人的首领,狡猾而机敏,但他最贵重的财产可能还是他的马匹与那几把短柄火枪。
  至于其他的享受,鞑靼人并不怎么在乎,甚至不必与路易的军官相比,他连一个军队中的仆人都无法相比,他和他的兄弟,子女族人,首要寻求的还是生存,马匹和枪支从来就被放在首位。
  所以当鞑靼人首领依照传统,承诺将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儿女,放在国王的膝下,如同一个奴隶发誓忠诚于自己的主人后,路易十四向他索要孩子,他还以为国王是想要一些人质呢——谁知道国王竟然愿意让他们做自己继承人的仆从……他和自己的兄弟站在一处阴影里,看着迥然不同的两种人从他们面前离开,他的兄弟就忍不住咂舌:“你看到了吧。”
  “我看到了。”鞑靼人首领说,王太子与他的随从再朴素也是身着绫罗,从外套里翻出来的衣领就像是层叠的花朵那样漂亮,鞑靼人的孩子,就算是首领的孩子,他们也只是套着一件羊皮袍子,至于里面有没有什么,天晓得!他们的尊贵体现在他们穿着靴子,还有的就是系着皮带,皮带上挂着匕首和火枪。
  “我说的不是那个,”他兄弟说:“那孩子多漂亮啊,如果拿到伊斯坦布尔,苏丹的黑宦官会用一整箱子的珍珠或是宝石来交换。”
  鞑靼人首领想也不想地就冲着他兄弟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你就是个蠢货!”他低声道,但不是因为他兄弟有这样的想法——他们虽然为波兰的大贵族效力,但在没有眼睛看着的时候,他们也会劫掠白皮肤的女人和孩子,有时候直接卖给商人,有时候亲自去一次伊斯坦布尔——孩子的价格多半还要超过女人,但:“别傻了,”他舔着嘴唇说:“想想吧,就算是奴隶,如果可以成为国王的奴隶……”
  “他还不是国王呢。”
  “总有一天会是的,”鞑靼人的首领说:“法兰西人的传统与我们不同,他们非常看重长子,我是说,他们在天主的见证下娶的妻子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就算是个白痴,他也一定要将自己的产业交给他。”
  “你是想让安沃成为王子的侍从么?”
  “还有梅朵呢,”鞑靼人首领说:“他们不能有很多妻子,但他们可以有很多女人,其中最得宠爱的女人会成为国王最亲近的人——她们的孩子也会成为公爵或是亲王,我听说我们的国王就有两个不是妻子生的儿子,现在都是公爵,而且有一大片领地,大儿子还与一个大公的女儿有婚约。”
  “天啊,天啊,真神啊,耶稣基督啊。”他兄弟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伸出手指,在身上胡乱比划了两下,“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鞑靼人首领说:“所以别说那种愚蠢的话了,那孩子要比你以为的有价值多了。”
  “但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他兄弟说:“这位国王有着这样多勇武的士兵,精良的武器,忠诚的侍从,他为什么还会留下我们呢?”
  “我也不是很清楚,”鞑靼人首领说:“但他一定有他的用意在,别以为这些高贵富有的人就会无端端地大方,他们可精细着呢。”
  ……
  王太子小路易只觉得好奇,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怎么说呢,这些鞑靼人的子女最令人诟病的就是他们的粗野,这种粗野不但体现在他们红褐色的粗糙皮肤上,油亮打结的羊皮衣,又或是镶嵌着铜头的靴子,就算是烈日炎炎也没有拿下来的平顶帽,还有他们敏捷的身姿,轻巧的脚步,和那双一看就知道是猎人才会有的明亮的黑眼睛。
  他们无论男女,都将长发编成辫子,戴着耳环,鞑靼人和奥斯曼人与波兰人那样认为有一蓬大胡子才能显出男子气概,所以一些年轻人早早就急不可待地蓄留起胡子,但鞑靼人首领送来的几个孩子,他的幺子安沃与女儿梅朵,年纪都与王太子差不多,安沃还没有来得及长出胡子,但他说起话,做出事情来已经很有成人的气势。
  他们之所以从马厩跑到内广场来,是因为王太子许诺他们可以拿到他赠与的火枪与刺剑。
  一群大孩子跑到库房,王太子这里当然有路易的手令,安沃看了一眼兴高采烈试着武器的同伴,指着那些正打开着检点的箱子问道:“我们能不能有那样的衣服?”
  小路易一看,那是近卫军的制服,他立刻摇了摇头:“不行,”他说:“那是服从与忠诚与我父亲与国王的士兵与军官们才有的制服。”
  “但我们现在不正是您父亲的士兵吗?”安沃问道。
  “不一样,”小路易耐心地说:“他们都是跟随着我父亲打过一次仗或是两次仗的人,”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制服上的肩章和标识等等。安沃听了,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他拔出别在腰间的短斧在空中挥动了一下:“如果我也在战场上斩下了敌人的头,一个或是两个,我就应该有资格穿上这样的衣服了。”
  “是的,”小路易说:“火枪和刺剑是我个人所有,所以我可以把它们赠送给你们,但制服是公产,就算是我的父亲,也不能毫无缘由地允许毫无功绩之人身着军服,另外,”他认真地说:“就算是你们上了战场,也一定要记得去找你们的长官,这样你们的战功才能被记录在册。”
  “长官?我们是鞑靼人,应该会被单独成军。”安沃说,一边不动声色地与梅朵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他们父亲最先的打算是不行了,法兰西人的王太子固然单纯,但法兰西的军队里已经有了极其严密的规章制度,他们不可能凭借着王太子的喜欢在一夜之间就迁越原先的阶层。
  “我听说鞑靼人从来就是一个勇武的民族。”小路易说:“你们必定可以立下赫赫功勋。”
  “这正是我们渴望并且期待的,为了您和您的父亲与国王,我们最仁慈和慷慨的主人。”安沃说,同时抚胸一礼。
  王太子小路易发现,他越是了解这些鞑靼人,就越是难以理解他们对于战争的狂热——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描述,他的父亲有世界上最勇敢的士兵,但他们也会畏惧死亡与痛苦,这些鞑靼人呢,不管他们年纪有多小,是男人,或是女人,他们迎接战争就像是在迎接一场盛宴,他们忘我地投入其中,说是作战,更像是在享乐。
  路易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只说,让小路易继续去看,去听,去思考:“也许答案明天就会放在你面前了呢。”这个有些时候相当不负责任的父亲说。
  次日,卢瓦斯侯爵就看到王太子和那些鞑靼人跑出了卡姆尼可,到邻近的丘陵与林地里去狩猎了。
  要说安全,这里应该是绝对安全的,不说高地驻扎着十几万人的军队,这座有着一个皇帝与三个国王的城市附近也早已被细细地篦过一边,小路易身边也不只有鞑靼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火枪手与侍卫,但卢瓦斯侯爵还是坚持提醒国王陛下,这样的事情还是只可一,不可二。
  “您有没有觉得……陛下,”卢瓦斯侯爵委婉地劝谏到:“王太子殿下最近变得有点……直率了?”
  “您是想说,他变得粗鲁了吧,”路易也坦率地回答道:“让你们感到烦恼的是,他不再是那个愿意遵从成规旧俗的王太子殿下了,”他向后一靠,露出奇妙的表情:“但我的孩子,法兰西将来的国王,什么时候要去遵守别人制定的规矩和法律了呢?”
  ……
  卢瓦斯侯爵直到回房,才发现自己的衬衫都已经紧贴在了脊背上。
  ……
  这也是邦唐不再劝说路易的原因,自从王太子和那些鞑靼人在一起,邦唐才觉出,与路易十四相比,王太子小路易就像是一朵养在宫廷里的玫瑰花,虽然开得漂亮,却难以脱离人们给他设定的种种规矩和藩篱——卢浮宫与凡尔赛宫的传统,一些无伤大雅,但另外一些就会成为国王的掣肘,这点从襁褓起就万事顺遂的小路易是无从分辨的。等他长大了,继承了路易十四的位置,连接几代法兰西国王好不容易巩固与集中的王权,很有可能就因为这点小小的瑕疵而功亏一篑,法兰西又会回到那些诸侯群起,混乱不堪的状态,路易十四所建立的军队,夺取的领地与新的教育、军事与政治体系也会如同空中楼阁般悄然崩溃。
  小路易自己也应该察觉到了,不然他就不会有意地疏远一些原本十分亲近的侍从了。
  要知道,如果不是路易把王太子带在身边,那些人或许敢对王太子指手画脚——那些鞑靼人虽然野蛮,但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知道应当怎样侍奉自己的小主人——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与其他的侍从一比较,高下立现,就算王太子小路易明白他们的出身有别……但正如路易十四说的,在国王面前,谁不是忠诚的奴仆呢?
  只是这也不免让小路易感到沮丧,因为他的宽容并未能换来等同的感恩,他甚至不想再见到他们——于是这天,在卢瓦斯侯爵被国王的反问吓得冷汗淋漓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鞑靼人和一些火枪手出去狩猎了。
  卡姆尼可就在阿尔卑斯山下,一侧是高地,南边就是横亘过眼前的萨瓦河,有着数之不尽的马鹿、山羊、狼、狐狸和白鼬,最后一种小生物是王太子最想要获得的猎物之一,众所周知,国王的冕袍内层几乎都采用上好的白鼬皮制作,王太子野心勃勃,一心想要为自己的父亲猎取足够多的白鼬,做一件新的冕袍。
  从早晨到午后,每个人的马鞍袋里都装了好几样猎物,还有一只肥壮的马鹿,按理说已经足够了,但王太子还有一点遗憾,今天他们竟然没能猎到哪怕一只白鼬。
  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鞑靼人首领之子安沃突然发出一声唿哨,就像是鸟儿在拍打翅膀,法国人听不懂,但鞑靼人马上就明白了,他们迅速地策马上前,长弓与短弩短促地鸣响后,一只白鼬如同闪电般地从众人马蹄下蹿了出去,小路易大喊了一声,立刻追了上了去。
  猎狗汪汪地叫着,众人紧随着王太子,慌不择路的白鼬带着他们一路飞奔,林木从稀疏到密集,好几次小路易都差点被弹跳的树枝拍下马,他一边俯下身体,一边追索着那只白色的影子。
  它跑得飞快,带着这些想要猎捕它的人转了最少一打的弯,越过一条小溪,跨过好几根倾倒的树木,仿佛就在一瞬间,它突然出现在一个空旷的圆形场地里——这里应该是树木因为雷电或是朽坏倒下后形成的空地,几个人于此席地而坐,围绕着一堆很小的火,一个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把它提了起来,白鼬发出了一声锐利的尖叫。
  那个人,还有围绕在火堆边的几个人都是目瞪口呆,他们也想不到这里会突然出现一群鞑靼人和法国骑士。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战之前(6)
  见到白鼬被人一把攥住,为首的火枪手顿时松了口气,他只略略一扫,猜想这些人可能只是一些牧民、守林人或是伐木工,他将手伸到口袋里,想要抓出一枚小银币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爆发出一声比白鼬更急促尖锐的喊叫,一柄短斧擦着他的面颊飞过,直接披中了那个站起身来的人的面孔。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火枪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但他也立刻拔出了火枪——只见那些鞑靼人飞快地从他们身后绕出来,就像是狩猎野兽那样,他们毫不犹豫地对那些火堆边的人发动了攻击,火枪手们一边护着王太子后退,一边分出一部分人与从林中冲出来的人作战。
  这些野人甚至比他们见到的鞑靼人更寒酸,很多人身上甚至没有皮袍,只有累赘的布条累加在一起——他们的脑袋与四肢从肮脏的条状物里伸出来,活像是一根根凶狠的拖把,他们手持着长矛、粗陋的刀剑,木棍与石块,就像是被惊动了的鸮鸟那样成群结队地涌出来——这场战斗来得实在莫名其妙,而又酷烈异常。
  王太子小路易虽然没有去过战场,但他有个异母兄长卢西安诺,也就是科隆纳公爵,虽然他们在暗中一直在争夺父亲的爱,但兄弟之间也有着几分真情实意,科隆纳公爵又是路易的头生子,很有长兄的风范,无论是在凡尔赛,巴黎或是加来,又或是南特,他一直都十分照顾弟弟妹妹。
  作为第一个被路易十四带上战场的孩子,科隆纳公爵当然也不止一次地与小路易、小欧根甚至大公主与大郡主描绘过战场上的情景,当然,单独与男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的言语就要直接得多——火枪与火炮盛行的时代,战争造成的伤亡已经非常可怕了,火枪的子弹即便没有后世的子弹那样大的威力,依然会造成许多血肉模糊的伤口;火炮还在使用石弹的时候,就已经可以令人筋断骨折,在换了铁弹与霰弹之后,它会像是一把死神的犁那样直接在战队里犁出一条鲜血淋漓的道路来;还有那些被掷弹兵抛进堡垒的火药罐,如果实在不幸,那么堡垒里的敌人可能会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这样的场面,即便只通过科隆纳公爵干巴巴的复述,就足以让王太子心惊胆战了,他甚至还做了几次噩梦,只是考虑到祖母与母亲对科隆纳公爵的忌惮,他没让任何人知道噩梦的源头。
  小路易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将会勇敢地面对任何痛苦与死亡,哪怕那是针对自己的。
  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真正的战斗竟然是这样的——与科隆纳公爵所说的,在弥漫的硝烟里,在高耸的堡垒下,在鼓声中,在有序的队列前,士兵们穿着整齐的制服,神情严肃地踩着节拍向敌人走去——他们的敌人也是如此,即便会有人受伤,会有人死亡,也是庄严并且井然有序的——它或许会是如勒布朗先生陈列在凡尔赛大画廊里的一幅杰作,又或是高乃依先生创作出的一出隆重而宏大的悲剧。
  但他所见到的,却是如同野兽一般的人类。
  国王的火枪手本能地想要拉开距离,这个做法很对,这场遭遇战出乎两者的意料,但要对付这些连鞑靼人也不如的暴徒他们的武器与马匹占据了绝大的优势,但就如在真正的战场上,在这种密林里与一群野蛮人贴身战斗绝对不是什么正确的对策——但他们一后退,他们身后的鞑靼人就冲了上去。
  鞑靼人一旦与这些人纠缠在了一起,情势就变的更加混乱了,他们就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猎犬遇上了一群饥肠辘辘的恶狼——是的,一开始的时候,鞑靼人的突然发难砍到了所有正在火堆边的暴徒,但随着从林中涌出的敌人越来越多,长矛与长柄斧头如同林木那样被竖立起来,他们身下的马匹倒成了累赘。
  一个火枪手拉住了王太子的缰绳,他正是达达尼昂伯爵的表兄皮埃尔,这个沉默寡言的好先生,为国王效力的时间甚至超过了达达尼昂伯爵,也是一个年逾五十的老人了,但国王在询问他要不要受封一块小小的领地,平静而愉快地在家乡度过余生之后,他和达达尼昂伯爵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甚至说,他宁愿在战场上被一枚炮弹当胸击中,也不愿躺在床上,在女人的哭泣中回到上帝脚边。
  也因为有着这样的忠诚,胆量和经验——在这场战役中,国王把他派到了王太子身边,这是一个重要并且荣耀的任务,皮埃尔先生当然要保持十二万分的谨慎,但王太子立刻将手放在了他的小臂上:“那些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皮埃尔先生说。
  “但他们正在攻击我父亲的下属。”王太子说:“我命令你们去帮助他们。”
  “我首先要保证您的安全,”皮埃尔打量了一下此时的情况,“让我们到方才的那处小丘去,殿下,您可以从那里居高临下地观看这场战斗。”他挥手叫来一个火枪手,将王太子的命令传达下去,而后与另外一些侍从一起,护卫着王太子策马奔上那处小丘,王太子立定的时候,看到另一个火枪手正策马向驻军的方向去。
  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当然,最稳妥的当然是将王太子送回城堡,但皮埃尔先生大略估算了一下敌人的数量,如果这里只有鞑靼人,那么局势还有可能变化,但这里还有王太子的侍从与火枪手——与其在情况不明的时候贸然返回卡姆尼可,不如在这里等待援军到来,驻军地比起城堡距离这里更近。
  王太子小路易一登上丘陵,就能够将整个战场看的更加清楚了,火枪手与法国侍从们正在有序地退出密林,鞑靼人与那些暴徒纠缠在一起,但也正在慢慢地后撤,他在这里看不见安沃的脸,也不太明白安沃为什么会突然发动攻击,但王太子觉得,他现在只怕在后悔。
  安沃在后悔吗?不尽然,法兰西的王太子是无法了解鞑靼人的想法的,他们不擅长放牧,不擅长种麦子,也不擅长经商,他们也没有土地或是房屋,一个部落又一个部落的鞑靼人就像是被风吹动着的滚草,只能靠着出卖自己的武力为生——他们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候战斗。
  在王太子的火枪手还在考虑应该给那个抓住了白鼬的人一枚小银币,还是一枚大银币的时候,安沃已经一眼认出了这些人也是鞑靼人——克里米亚鞑靼人,而且是最底层的奴兵,也就可以说是消耗品,他们究竟是怎么潜入这里的暂且不得而知,但这些人头脑简单却嗅觉灵敏,就像是你在遇到一头野兽的时候绝对不能转过身去那样,安沃不假思索地就投出了手中的战斧。
  密林中藏着的人竟然要比安沃以为的多,他们虽然武器粗劣,但人数占有优势,从马上往下看,全都是一条条伸出来的手臂,在密林中马匹无法提速,敌人给安沃的压力也在随着数量增加,此时一只干枯的手紧握着的火把猛地敲在了安沃坐骑的后臀上,马匹吃痛,猛然向前一窜,直接冲向了几根竖立起来的长矛,安沃见势不妙,立刻从马镫里滑出靴子,从马上跳到地上,他一落地,就有至少三柄武器向他刺来,安沃看定了一柄羊颌骨的短矛,让它击中了自己——就像是所有的鞑靼人都抱怨过的那样,羊短窄的下颌骨只撕开了安沃的皮袍,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翻卷的伤口,看起来可怕,却并不严重。
  安沃伸手一把抓住了那柄短矛的矛头,他正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但作为首领的儿子,充足的肉食保证了他有与成年人匹敌的力气,尤其是他选择的那个敌人虽然凶狠但十分虚弱,安沃把他拉进自己的怀里,用短刀了结了他的性命,而后用肩膀举起他,就像是举着一枚盾牌那样,径直扑向了另外两个敌人——他的敌人嚎叫着,其中一个挥舞着一柄石锤,这枚石锤直接让他的“盾牌”从肩膀上滑落,另外一个敌人挥舞着一根木棒,向他的脑袋打过来。
  但这时候安沃已经抓住了一柄战斧,他不知道这是他的,还是敌人遗落的,但他就像是意大利人善于使用刀叉那样善于使用战斧,他一边矮身让开那根来势汹汹的棍棒,一边反手一下,砍伤了“石锤”的腿,他没有补上另外一下,跳过倒下的石锤,将自己与“棍棒”的距离拉近到只有一臂,然后他理所当然地挥动了一下手臂,“棍棒”的表情终于凝固在惊慌失措上。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攀到树上的克里米亚鞑靼人向他射了一箭,他跌倒在地上,身边是杂乱的马蹄和靴子,这种情况下,能够被同伴发现和救援的几率低得可怜,安沃咬着牙,正准备一跃而起,就有一锤子敲在他的背上,他不知道是不是另一个“石锤”,但这一下似乎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随着一只马蹄踏过他的身体,年少的鞑靼人耳朵,口鼻和眼睛都流出血来,他当然是不甘心的,他的父亲告诉他说,他将要去服侍法兰西苏丹的长子,他以后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贵族,一个领主,就像是他们曾经的领主——如果不是他与王太子年龄相仿,这件好事儿还轮不到他,他的兄长更强壮,更勇敢。
  ……
  虽然王太子要求他们去救援鞑靼人,但皮埃尔还是冷酷地看着鞑靼人折损了快一半,那些装束古怪的暴徒与流民也已经几乎全都离开了密林才让侍从与火枪手列阵射击——这些陌生的鞑靼人似乎对新式火枪不是很了解,他们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以为可以凭借速度与人数来抵消热武器的威胁。
  这当然只能说是一种可笑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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