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2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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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托莱多大主教也不是色厉内荏,这些看护火药的人里居然还有西班牙的巫师与修士们,他们固然争斗了近千年,不死不休,但在这样的敌人面前,他们终于停战了——虽然还没有到并肩作战的地步,但有他们在,路易十四的巫师们也没办法保证绝无疏漏。而一旦有了疏漏,卡洛斯三世的统治就不免有了一个不太好的开头……路易十四考虑着是否应该与托莱多大主教谈判,他可不希望几百年后,游客们走到废墟前,会有导游指着发黑的石头说:这是卡洛斯三世即位的时候,他的反对者们为了破坏其登基仪式而损毁了有着上千年记忆,有着无可估量的宗教与历史价值的建筑……
  虽然这不是卡洛斯三世或是路易十四的错,但也却是令人不快对吧。
  不过托莱多大主教提出的两个条件,路易十四一个也不会答应。
  第一,所谓的西班牙教会还是西班牙教会的,就是不认可法国国王,或者说卡洛斯三世的圣职任免权,但如果西班牙的圣职任免权还在罗马教会与西班牙贵族手中,等同于割裂了西班牙的世俗与宗教的两大势力,路易十四可不希望将来他的儿子还要为国中之国,王中之王头疼。
  第二,西班牙还是西班牙,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就是依照那些顽固派的想法,西班牙将会作为一个完整的国家传承下去,而不是如一些法国人期望的,在将来借由继承法或是婚姻与法兰西合二为一,但若是如此,就算小路易依然顾念着与夏尔之间的亲情,他们百年之后呢,西班牙还是西班牙,法国还是法国,两国还是敌人,到时候,如果有人——别看了,就是你,利奥波德一世以及其后代,通过挑拨离间来阻隔两波旁之间的关系,轻则两国交恶,重则西班牙最后还要回到哈布斯堡的手中,更有可能两国因为战争而变得衰弱——之后的事情就更加难以揣测了。
  两个条件路易十四一个也不想要答应,但要处理那些如同白蚁一般深藏在泥土中的“非人”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波旁的巫师们试着突袭了几次,而托莱多的巫师与修士们则以一场疯狂的报复回应了国王的试探——他们焚烧了一座修道院,火油——就是煤油,这种从法兰西开始盛行的轻质燃料迅速地将这座六世纪建起的土木建筑化作了飘荡着渺渺轻烟的木炭堆,有数名修士没有离开,随着火焰一同被焚烧殆尽,周围的民众去了废墟祈祷,也有人举着画像,画像上写着死者的名字,也许没几天,罗马教会就要将这些人奉为圣人了也说不定。
  但路易十四是那种会妥协于暴徒的人吗?无论他们是不是身着法衣,但就在他正在与将军与巫师们商讨应当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时候,邦唐走进房间,低声在国王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路易讶异地一扬眉,“好吧,”他对环绕在身边的臣子说道:“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来访,看来我必须向您们告辞——我们的会议延迟到明日上午十点继续。”
  众人立刻起身告辞,他们陆续离开房间的时候,各个心怀疑虑,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能够改变国王的态度吗?
  走在最后的苏瓦松伯爵在即将踏入转角的时候下意识地一瞥,看到邦唐正带领着两个身披连帽斗篷的人走进国王的房间,他们身材高挑,胜过邦唐许多,看来不像是女士,一个人在走入房间的时候,也许是察觉了苏瓦松伯爵的视线,也随之转过头来,虽然面孔还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下,但一缕浅色的头发正从斗篷里滑出来,就像是一抹弯曲的月光。
  苏瓦松伯爵看到的也只有这些了,来人在邦唐的引领下走进房间,最先的一个人看到房间里的状况就不由得笑出声来:“好盛大的欢迎仪式!”
  胡德面无表情,作为最早跟随路易十四的巫师,他一向深受国王信任,也极富战斗经验,他与巫师作战,也与凡人争斗,在卡姆尼克战役后,更是时常侍奉在路易身边,可以说,一个曾经那样卑微的巫师攀爬到这个位置,实在是出人意料。也因为如此,他对路易简直就如同狂热的信徒仰慕自己的主人一般,由此延伸出的谨慎细微,让米莱狄夫人——她如今已经取代了玛利·曼奇尼统辖着波旁在里世界里的密探队伍,认为,最适合被安排在国王身边。
  让一般人看来有些吹毛求疵的性情也确实让胡德立下了不少功勋,尤其是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开始后,针对太阳王的刺杀又开始多起来了。不过在面对这两位客人的时候,胡德还是觉得自己身边的人手过于单薄了,因为来人正是两位血族亲王,家族家长,阿蒙与乌利尔。
  乌利尔亲王不久前才截杀过路易的王弟,奥尔良公爵,虽然他不是想要杀了公爵,而是有意将公爵同化为成自己的后裔,这样,就算是为了弟弟,路易十四也无法如对待诺菲勒那样驱逐他们,反而要继续维持末卡维在西班牙的地位,但他的计划被阿蒙与提奥德里克破坏了。
  奥尔良公爵脱险后,也和兄长说了这件事情。但比起巫师,比起魔怪,魔兽,拥有人类的智慧——甚至高上一筹,并且与人类一样有着社会体系的吸血鬼,可不如巫师那样容易剿灭或是收服——巫师更像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类,依然需要住所,衣服,食物和干净的饮水,单看加约拉岛的巫师就知道了,他们依然不可避免地与表世界保持着往来与联系。
  但吸血鬼,他们虽然居住在人类的世界里,但人类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食物,他们也未必需要固定的住所,衣服与人类的交际,如果将他们逼迫过甚,他们还能大肆发展后裔,将一个好端端的世界化作鲜血淋漓的屠宰场——据说在十二、十三世纪他们就在教会的追缉下这样做过,那时候“黑死病”毁灭了一座又一座城市,但那座城市是被瘟疫毁灭的,那座城市是被血族造出的半死人与怪物毁灭的,谁也不知道。
  路易十四说是将诺菲勒驱逐出了法兰西,也是因为诺菲勒一来失去了祖地,二来失去了圣物,再来,又有梵卓家族护持着波旁家族,他们无法突破提奥德里克的壁垒,才不得不暂时放弃了仇恨,更正确地说,诺菲勒几乎可以说是一支半毁灭的血族氏族。
  但末卡维则不同,他们与西班牙的黑巫师有着一个极其相似的地方,就是既然能够避开严苛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的屠杀,就必然有过人之处,能够在西班牙苟延残喘的黑巫师都有着两把刷子,依然能够在托莱多保有祖地的血族就更令人忌惮了——他们的刷子肯定不止乌利尔亲王一把。
  这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只在国王的房间里待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离开了,路易十四在蜡烛的光亮下沉吟了一会儿,看向身边的胡德:“你去给我查一件事情。”
  “请吩咐,陛下。”
  “你去查查,末卡维,乌利尔亲王是为了什么,才决定与我,与法兰西人合作的?”
  胡德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他是一个巫师,在政治上缺乏敏感度,在他看来,乌利尔亲王在冒犯了王弟之后,依然能够获得国王陛下的宽恕,以及得以为国王陛下效力,已经是十二万分的荣幸了,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
  路易看着他就笑了,不过巫师缺乏政治敏感度反而是桩好事,毕竟他们能力特殊,“去查查吧,然后把结果告诉我。”胡德终究不是如曼奇尼家长这种与血族往来密切,对吸血鬼们足够了解的巫师——血族可能比巫师更傲慢,毕竟人类也不会对牛羊谦卑,或是平等相待,提奥德里克起初是出于怜悯与心结(这也是他的国家),阿蒙是出自好奇与利益,那么乌利尔呢?他一开始的时候可没打算与路易谈判,而是企图用奥尔良公爵要挟他,现在他居然主动现身,与路易交易……
  虽然他请求国王陛下宽宥他之前的罪过,以及允许末卡维保留原先的祖地,以及末卡维家族得以继续在西班牙长居——但路易总觉得,打动了这个亲王的东西不是这些。
  ——
  末卡维家族在托莱多的历史可比人类长多了,在青铜器时代这里就有人类居住,血族也时常在巨石陵墓中出没,罗马人、西哥特人,摩尔人……来来去去,人类生命短暂,血族存在长久,人类的秘密会随着死亡变作尘埃,血族的秘密却可以因为长生而被永远地铭记。
  罗马人喜欢在每座城市营造惊人的地下工程,托莱多也不例外,只是蛮族人占领了这里之后,一千多年里不知道有多少暗渠密道被废弃,但有时候血族们也会以另外的形态自如穿行,尤其是有着飞蛾化身的末卡维,飞蛾是一种很小的昆虫,只要有一道小缝隙就能穿行自如,而且末卡维的天赋就是致幻。
  这里的巫师们大概也没想到末卡维竟然会倾向法兰西人,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被引出修道院与教堂,火药被移除,煤油被倒空,法国的修士与教士们将他们取而代之,附近的人们在做弥撒的时候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才意识到托莱多已经成为了太阳王的囊中之物。
  不过法国军队还是在一个明媚的早晨正式踏入托莱多的,在旗帜鲜明,衣着华美的火枪手队伍中,一辆黄金马车里坐着路易十四与他的次子夏尔,也就是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三世。
  卡洛斯三世在托莱多大教堂正式加冕后的第四天,教皇的旨意才姗姗来迟,路易十四甚至懒得看上一眼,要说罗马教会依仗的也不过是当初特蕾莎公主在出嫁前发下的誓言,但既然腓力四世可以无视长女的窘迫与痛苦,拒绝付出那五十万里弗尔的嫁妆,他就别在地狱里抱怨法兰西趁火打劫。
  托莱多大主教,不,他现在已经不是大主教而是修士博得兄弟了,他身着朴素的麻衣,系着腰带,望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往大教堂去了,心中百味杂陈,阿尔贝罗尼在旁边扶着他——他如今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但他还是想去罗马的圣彼得陵墓朝圣,如果幸运,他将与圣人门徒葬身在同一个城市里。
  “我们走吧。”
  阿尔贝罗尼也要去罗马,虽然他的老师希望他能够随驾去巴黎,但他觉得,还是应该先到罗马进修一段时间,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为了伴随老师走过他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这是太阳王的恩赐,也是他的报酬,也许会有人觉得不值得,但他觉得很幸福。
  他们逆着人流往城门走,在快要穿过城门的时候,被守卫示意去到旁边,因为正有一队贵人从外面来。
  来人正是唐璜公爵与他的随从们。
  唐璜公爵形色匆匆,如同旋风一般从他们身边策马而过。曾经的托莱多大主教却是面色灰白,固然他已经从阿尔贝罗尼这里知道了马德里已经早于托莱多投降,总还是抱着一线奢望。
  也许唐璜公爵只是逃离了马德里呢?他是腓力四世的私生子,但也是西班牙的摄政国王,如果他能立起旗帜,也许尚能保留一丝希望,至少法国人会略微放下一点傲慢。
  可如今,他只看到了一个装扮华丽,喜气洋洋,急着跪拜在法国人面前的唐璜公爵。
第五百一十二章
意大利之王
  亚历山大八世听说卡洛斯三世已经在托莱多登基即位,也安了心,又命令身边侍奉的教士对外说,教皇又生病了。
  圣彼得大殿的露台上挂上了白色的旗帜,人们一见到,就知道教皇再次抱恙,接下来的弥撒或是其他公开仪式都不能主持了,但知晓内情的红衣亲王们不由得各个抱怨不休,他们当初将亚历山大八世推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找一柄得手的武器与一面结实的盾牌,没想到亚历山大八世也不是什么蠢货,圣父的荣耀没有弄昏他的头脑,他确实是枢机们的棋子,但这枚棋子,你不伸手去拨动它是不会往前走的。
  他在红衣亲王的逼迫下发了敕令,斥责了法兰西的国王,就理直气壮地再次倒下,不去关心任何事情了——表面上确实如此。他一关上房门,教皇的私生子就通过密道来到了他的房间里,年近八十的亚历山大八世一见到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儿子,心头就柔软得如同被火烤过的奶酪一般,他温和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又让他喝酒,又让他吃上好的鱼肉与火腿。
  皮埃罗·奥托博尼依照罗马的传统,继承了父亲世俗的姓氏,又托在他的一个兄弟名下做儿子,但他很清楚,他的将来都要寄托在教皇身上,他的父亲希望他穿上教士的法衣,将来也必然是个红衣亲王,但他偏偏更爱一身戎装,这样亚历山大八世不得不为他另做打算——那些将亚历山大八世推上教皇之位的人大概想不到,为了这么一个心爱的小儿子,亚历山大八世会毅然决然地选择与他们,与教会的利益背道而驰。
  要知道,他已经七十九岁了,身体状况也不如人意,他能做几天,还是几个月的教皇?他自己也估算不到,他如果是六十九岁,甚至七十五岁,都会另外打算,甚至强行将小儿子塞进教会,但他没多少时间了,罗马是个何等残酷冷漠的地狱他再清楚不过,皮埃罗没了他的护持,将来会被流放到某个孤岛上的修道院也未可知。
  他也可以将皮埃罗送到奥地利,或是任何一个天主教国家里去,但他信不过利奥波德一世——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畸形怪物的家伙能对毫无干系与利用价值的外人好到什么地方去?
  这里不是说皇帝与国王以国家利益为重是件坏事,但当时谁都知道,卡洛斯二世是个阉人,他是没法让女人有孩子的,虽然后来西班牙人声称国王在上帝的庇佑下得以痊愈,甚至有了一个私生子,但谁知道是不是呢?利奥波德一世的长女那时候连合法婚配的年龄都还没到,只是个孩子,但为了那么一点点可能,或是一点点可以被拖延的时间,她就成了父亲与国王抛出去的弃子。
  那位大公主还旅居在罗马的一座女子修道院里,许多人认为,这位年轻的女士过于鲁莽,薄情和冲动,也有人指责她不够道德,也不那么温顺,缺乏女子应有的美德,但亚历山大八世却以为,她的行为算不得罪过,她的父亲着实不像是个父亲,大公主当然也可以不去做那个女儿,而且她只是恳求教会宣布这桩婚姻无效罢了。
  退一万步说,后来这桩事情,也不是被有了儿子的利奥波德一世默认了吗?
  他本应该和和气气,高高兴兴地把女儿接回奥地利,重新为她寻觅一桩婚事,但他也许觉得在这桩事情中,大公主得到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帮助,这种行为类似于背叛,所以就对其置之不理,甚至在西班牙人企图胁迫大公主回到托莱多的时候推波助澜——他或许还打算让大公主以余生为代价来换取西班牙人接受她的弟弟,也就是腓力五世。
  但那时候大公主只有几岁?
  哈布斯堡的王太后就是这样在托莱多的宫廷中消磨掉一个少女应有的风姿与灵魂的,利奥波德一世应该知道自己的姐姐在托莱多过得是什么日子,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决定将女儿嫁给卡洛斯二世。
  这么一个薄情的人可不是托付子嗣的好对象,皮埃罗也不是如小欧根·萨伏伊那种仿佛被上帝亲吻过头脑一般,具有卓越军事天赋的将领,他只是足够勇敢,又有些虚荣心的普通人——亚历山大八世曾经想过把他送到巴黎去,但极其偶尔地,他获知英诺森十一世可能不久于人世,于是他就有了新的打算——他有意表露出对路易十四的不满,对路易十四的人,也就是以拉略以及托斯卡纳大公,还有那不勒斯的安茹贵族,都或明或暗地带上了几分敌意,他接受利奥波德一世的贿赂,也答应他将一些人安排在罗马的教堂与修道院里。
  但没人知道他的家族已经投向了科隆纳。
  这种事情隐瞒不了多久,但亚历山大八世也不需要隐瞒太久,他的拖延成功地保证了卡洛斯三世在托莱多大教堂完美地登基,现在虽然还有人在质疑他的正统性,但西班牙的民众几乎都已经知道他们的国王是波旁的卡洛斯三世了。
  既然如此,路易十四投桃报李,以拉略枢机前来接受他的任命时,转交了一封来自于奥尔良公爵的信件,这封推荐信可以保证教皇的小儿子皮埃罗尽可以随心所愿地进入任何一支法兰西军队,就连在巴黎与凡尔赛的近卫军,甚至火枪手队也是可以的。
  “但爸爸……”皮埃罗有点不确定地说道,虽然papa是人们对于教皇时常使用的称谓,但这里的papa又有着不同的含义,亚历山大八世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你在担心……是的,现在正在打仗,不过以拉略枢机说了,这封推荐信与空白任免状是没有任何时间或是地点限制的。”他顿了顿,“不过你最好还是在我还存留于这个俗世的时候去兑现这份承诺。”虽然太阳王的信用早就被商人与平民证明了,但亚历山大八世还是能够微妙地感觉出那位陛下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教会与贵族。
  在他还是亚历山大八世的时候,如果太阳王给出的价码他觉得不够满意,还能讨价还价,一旦他离开了俗世,皮埃罗就只是一个普通到随处可见的意大利青年。
  “我想到那不勒斯去。”皮埃罗说。
  亚历山大八世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上帝!”他不由得喊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念头!”
  哪怕皮埃罗想要去的地方是西班牙,亚历山大八世都不会这样恼怒,现在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西班牙的反法军队未能如某些人期望的那样对路易十四……形成阻碍、掣肘与烦恼,也许那位陛下连一个额外的眼神都不会投给他们——虽然知道西班牙的军事力量,尤其在陆地上,早就不如当初与法兰西人作战时那样勇武强大,亚历山大八世也不禁要发出一声长叹。
  简直就如同一柄烧热的刀子切入黄油一般。
  让亚历山大八世最终确定了念头的还是在法英、法西战争中崛起的一大批法兰西的年轻将领,法兰西原本就有几个值得赞美的老成将领,路易十四征伐佛兰德尔与荷兰的时候,这些将领就如同附着在狮子上的羽翼,齐心协力地将已经开始衰弱的法兰西一举送上璀璨的王座,而上帝似乎还觉得路易十四的敌人不够绝望,这些勇武的将军与元帅在功成名就之时还不必担心后继无人——四面皆敌,内外交困会让一个国王忧心忡忡,辗转难安,在路易十四这里,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反而成了这些年轻军官的磨刀石,把他们磨成了一柄柄锋利明亮的刀剑。
  亚历山大八世知道皮埃罗是个勇敢的年轻人,与浪荡的罗马贵族子弟不同,他还保持着孩童般的纯真与朴实,也因为这点,他最爱这个孩子,他早有计划,最好的莫过于让皮埃罗去巴黎的皇家军事学院进修,进修两年或是三年,等到皮埃罗进入军队,这场战争也快要到结束的时候了,之后,就像是所有人都认可的那样,欧罗巴至少三十年内不会再有大的战争。
  如果皮埃罗不愿意,那么哪怕是去布列塔尼,去普罗旺斯,去加泰罗尼亚,又或是托莱多都可以,作为亚历山大八世的儿子,他必然会以军官而不是普通士兵的身份入伍,他的上官也会予以关照,不让他到危险的地方去。
  但那不勒斯?
  “不可能,我不会允许你到那不勒斯去!”亚历山大八世高喊起来!
  “为什么?爸爸,”皮埃罗平静地问道:“因为那里很快就要变成一个战场了吗?”
  “不是战场,”亚历山大八世说:“是一个磨盘,血肉磨盘。”
  皮埃罗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紧张,不安,惶恐到手背上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
  那不勒斯的事情他隐约知道一点,但他毕竟只有十来岁,八十九岁的亚历山大八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奥斯曼土耳其作为一个敬仰的圣人都要骑马持刀的归家,怎么可能会对霸权与领地无动于衷,他们始终没有停下过四处征伐的脚步,但等他们吞噬了巴尔干半岛后,面对的就是浩瀚的大海。
  对于奥斯曼土耳其人来说,他们很像是最东方的另一个庞大的国家,因为内陆幅员辽阔而对大海之外的世界没有太大的欲望,奥斯曼的海军建立的很晚,并且充斥着大量的皈依者与海盗,前者被虔诚的真神教徒仇视轻蔑,后者被苏丹宠爱的臣子厌恶反感,海军最初的统帅甚至对海战一窍不通,直到一个海盗受到了苏丹的认可与重用。
  但海军不利,不意味着奥斯曼就会放弃对欧罗巴的诉求,他们在1571年的勒班陀海战中曾经遭到过重大的挫折——那时候西班牙还是海上的君王,他联合教会与威尼斯人给了奥斯曼人很大的一个教训——但正如之前的大会战证明的,苏丹也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士兵,之后的几十年里,奥斯曼人继续不断地滋扰意大利半岛,只是攻势一直被遏制在马耳他。
  热那亚人取代了西班牙人与威尼斯人合力将奥斯曼人阻隔在爱琴海之外,问题是,这也有奥斯曼人逐渐将视线从海上转移到他们熟悉的陆地上的缘故,如果苏丹有意,奥斯曼的海军一样会对意大利造成威胁——在亚历山大八世很不幸地在年轻时因为朝圣去过西西里岛,在那里遇上了一次奥斯曼的海盗们对皮佐的围攻,因为不是正式的战争,这些海盗们劫掠一番后就离开了,当时还是个奥托博尼家的年轻男孩的亚历山大八世应邀去为那些死者做弥撒。
  意大利的城邦里一向以雇佣兵来替代必不可缺的军队,作为一个重要的港口与商业城市皮佐,近八千人的雇佣兵与他们有着长期的雇佣合同,他们也信守承诺,赶来作战了,可恶的是那些海盗,他们带来了数之不尽的士兵——或者说奴隶,他们消瘦、衣衫褴褛或是索性赤露着全身,却没有一丝畏惧之心。
  雇佣兵们也曾经想过要逃走、投降甚至反叛,他们经常这样做,但那次他们的把戏失效了,这些奴隶中大多都是皈依者——他们比真正的真神信徒更残酷,更无情,所有的异教徒都会在他们的刀剑,乃至牙齿和指头下用鲜血洗净他们的罪孽,哪怕要付出他们的性命呢,也在所不辞。
  那种惨状,即便过了六十年,亚历山大八世也依然牢牢地记着。
  欧罗巴不是没有盗匪,但他们至少会允许拿出赎金的人活命,但奥斯曼土耳其的海盗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从不介意彻底地毁灭一座异教徒的城市,不过说起来,曾经的圣殿骑士也是一样,哪怕收了赎金,背弃诺言的事情他们也一样做,这点就和他们的敌人没什么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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