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路易十四(校对)第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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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座新宫在凯瑟琳去世的时候仍然有尚未完成的部分,后来是亨利四世——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亨利四世的身份,因为作为纳瓦拉国王,他信奉新教,而且在之后的许多年都没有改信,这让大部分都是天主教徒的法国人非常不满,而且他的加冕仪式也不是在兰斯大教堂完成的,所以虽然他之后改信了,还是不断有人质疑他的正统性,或许正是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不但完成了杜勒里宫的工程,还将杜勒里宫与原先的卢浮宫用一条长长的画廊连接了起来——就是大画廊。
  而等到他的儿子路易十三(后来亨利四世与玛格丽特以无子嗣为理由离婚,娶了美第奇家族的玛丽·德·美第奇)当政,卢浮宫这座方形建筑的右翼才告完工,这座庞大的建筑终于勉强有了一些模糊的雏形。
  从弗朗索瓦一世开始,法国的国王们就致力于搜集大量的艺术品,如雕像、绘画、书籍等等来彰显自己的财力与艺术欣赏能力,而来自于美第奇家族的两位王后更是将意大利人的浮夸与奢靡的爱好带进了森严的宫廷,在路易十三在世的时候,即便没有后世的富丽辉煌,卢浮宫还是相当精致舒适的,但从路易十三离开人世后,国王年幼,王太后与主教又忙于朝政,王宫里的侍从与奴仆就慢慢地懈怠了起来,这座巨大的王宫也逐渐颓废荒凉了起来。
  灰尘堆积,植物到处生长,小动物们到处乱钻乱窜,甚至有人在大画廊里看见了狐狸。
  等到王太后玛丽与国王路易,还有王弟与主教们在投石党人的逼迫下仓皇逃走,这座宫殿也成为了暴民的狂欢场所,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席卷一空,从画像边框的金箔到悬挂在窗户上的帷幔,雕像被推倒,墙角被熏黑,柱子上刻着令人不忍目睹的歪斜字迹,满是些亵渎之言,这样的地方当然不能再让尊贵的国王居住,所以他们就转移到了另一处行宫里。
  说起这座行宫,它原本是一座伯爵的府邸,距离卢浮宫很近,后来被红衣主教黎塞留买了下来并扩建,黎塞留临终时将这座宅邸赠送给路易十三,现在顺理成章地归属路易十四拥有。
  因为不确定各处还有没有暴民的缘故,国王一行人在夜幕低垂的时候回到了巴黎,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摇晃着前进,路易看向王太后,她的脸上并无喜悦,只有疲倦与烦躁,很明显,虽然奥地利的安妮与美第奇的玛丽同样不谙政务,却也知道,回到巴黎才是真正战斗的开始。
  黎塞留邸里已经有红衣主教马扎然的仆人,这些仆人虽然不比宫中的侍从有身份,却要更为尽忠守责,路易一进到府邸里,就在他寝室的隔壁房间里,壁炉中的火就已在熊熊燃烧,壁炉前是一只被打造成船型的白锡浴缸,浴缸里覆盖着珍贵的丝绸,免得可能的尖刺刺伤国王的皮肤,壁炉上挂着的锅子不断地将干净的水烧滚,与凉水混合后倒入浴缸。
  仆人们还一丝不苟里在浴水里放进药袋,药袋里有磨碎的迷迭香、薰衣草与没药。这倒不是路易的要求,说起除垢杀菌,他更相信橄榄油皂,但现在的人们更信任这些经过医师与占星师们推荐的药草……不过他也不会多说些什么,毕竟自黑死病爆发后,洗澡就成了一件令人闻之色变的可怕事情,要洗澡,必须让医生证明你生了病,必须药浴才不至于让人大惊小怪。
  他刚在仆人的服侍下进了浴缸——船型浴缸很浅,倒也适合一个孩子,不会让他担心一不小心呛了水,但没过一会儿,难得的宁静就被王弟安茹公爵,菲利普破坏了——他是少数几个可以不经通报就直接觐见国王的人,不管后者是在睡觉,还是在入浴,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僭越地把手伸到烫热的浴水里。
  “如果你也想洗。”路易无可奈何地说:“那就进来吧。”四月份的天气还有些冷,菲利普又早有预谋地只穿着亚麻长袍,浸湿了手,再让他这么回去一定会受凉,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菲利普立刻高兴了起来,这个时代的人们不怎么爱洗澡除了担心疫病入侵之外,还有的就是公众浴室纷纷倒闭之后,在自己家里洗浴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浴缸暂且不论,预防被翘起的尖刺或是碎片割伤的丝绸就是一笔大支出,药袋也价值不菲,还有壁炉里燃烧的木炭,服侍的仆人——在圣日耳曼昂莱,也只有国王想什么时候入浴就什么时候入浴,被他影响的王太后,主教与一概贵人,都要视等阶与身家来看隔几天才能洗一次澡,平时都是用干净的亚麻布擦拭面孔身体。
  孔代亲王来到昂莱城堡的时候,就算有富凯的募款,他们的用度也依然十分紧张,到了后来,为了满足孔代亲王的要求,就连国王也不得不屈就于塞纳河,幸好此时洗浴会令人侧目,游泳倒没人在乎,而且只要你愿意,大可以如同古希腊人那样坦诚地面对自然。
  这对尊贵的兄弟们兴致盎然地在浴水里玩了一会,直到两人都感到疲倦,国王让他的寝宫总管邦唐去告诉王太后安妮,菲利普今晚和他一起休息,邦唐去了,带回了菲利普的仆从,国王看了他一眼:“母亲还醒着?”
  邦唐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因为他不但见到了安妮王太后,还见到了红衣主教马扎然,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让国王知道。
  幸好国王陛下没有太关心这件事情,他挥了挥手,邦唐会意地上前,为国王与王弟拉起了床前的帷幔。
  ……
  事实上王太后安妮与红衣主教马扎然并无任何私情,他们之所以那么晚还在一个房间里,是因为康沃尔公爵查理,也就是英格兰国王查理一世的儿子与继承人,就要来到巴黎了。
  “但他是个新教教徒。”王太后安妮说。
  “也是一个国王,”红衣主教说,场面挺滑稽,因为一个主教却并不在意信仰,一个王太后却足够虔诚:“虽然他尚未正式加冕。”
  “那么我们就不该那么称呼他。”安妮说:“我们或许应该拒绝他进入巴黎。”
  “他会满怀憎恨。”
  “那又怎么样。”安妮生气地说:“如果玛丽不是我丈夫的妹妹,就连她们我都不想理。”
  主教想了想:“这样吧,陛下,等到明天,我们去问问国王是怎么想的。”
  安妮惊讶地挑起眉毛,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第十二章
一个国王应有的立场
  路易一听这个问题就笑了。
  他看向马扎然主教:“主教先生,”他谦和地问道:“您说我是谁呢?”
  “路易十四,”虽然完全不明白路易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但马扎然还是回答说:“法兰西与纳瓦拉的国王陛下。”
  于是路易又转向王太后安妮:“那么,母亲,”他重复了之前的问题:“我是谁呢?”
  如果是平时,安妮一定会回答说,你是我亲爱的小路易,但既然马扎然主教已经做出了正确的示范,她就跟着说:“您是法国与纳瓦拉的国王。”
  路易点点头,又问了在场所有有资格待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并不多,但都是可信并且要依仗他们对应此事的大臣。
  所有人都回答说:“您是国王陛下。”
  路易这才轻轻地往椅背上一靠,继续问道:“那么康沃尔公爵查理,他的父亲是什么人,他今后又会是什么人呢?”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马扎然主教皱着眉头想了想,才试探着回答说:“英格兰的国王陛下?”
  路易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一一给出了相同的答案,只有王太后安妮有些不满地加了一句:“一个新教教徒。”
  路易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我知道您对天主的虔诚让您无法忍受一个新教教徒。”他说:“但母亲,我们要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是我,还是查理,又或是任何一个皇帝或是国王,他们或许是新教教徒,或许是我们的敌人,但有件事情我们是绝对相同的,那就是……我们乃是这个俗世上,国家唯一的统治者。”
  “而且。”他环顾四周,“这一属性,要比信仰、立场以及个人的恩怨更重要,不,应该说,它才是一切的基础,没了它,我们就根本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资格,遑论其他。”
  他看向众人,虽然只有十一岁,但他严厉的眼神还是让许多人按下了就在嘴边的话……这太……不过看到泰然自诺的马扎然主教,还有虽然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的王太后,他们还是明智地保持了安静。
  “我知道您们一定会有很多意见,是的,查理不但是个新教教徒,英格兰也是我们的敌人,但今天,我们必须接纳他,支持他,直到他回去英格兰,加冕成国王为止——也许你们会觉得困惑,当然,能够嘲笑与戏耍曾经无比强大的敌人会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首先,它必须不是建立在叛乱上的,任何叛乱,尤其是对于国王与王室的,都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诸位,我是说。”路易加重了语气:“哪怕是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被他的臣子背叛,我也不会为之喜悦,或是大肆宣扬,甚至帮助他的敌人,哪怕那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教徒……因为我也是一个国王。”
  国王犀利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所有的悖逆之事都要被谴责,从今天开始,我不希望再在宫廷里听到有关于查理一世的,任何过于轻浮的评论与传闻,也不想看到报纸或是书籍上出现任何鼓励这等行为的言论,更不希望您们之中的那一位和英格兰的叛国贼与匪徒奥利弗·克伦威尔有任何往来——至此,我会欢迎我的表兄查理,并且尽我所能的帮助他,希望你们也能如此。”
  这是法兰西宫廷重臣们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国王——他虽然身形还未长足,但思维……显然已经如同成人般的有条理,而且他对国王这一名词的理解与阐述也已经达到了许多人无法达到的高度——直到他们进到这个房间之前,还有人在嘲笑查理一世,并且企图说服主教与王太后,拒绝给予康沃尔公爵查理援助呢。
  但国王说的很对,查理一世或许平庸,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国王,而克伦威尔或许英武智慧,他却终究是个臣子,他们可以为宿敌的死而欢欣雀跃,却绝对不能鼓励这种行为,因为他们也有国王,而他们又是依仗着国王而生的。
  王太后安妮神色复杂,她可算是明白马扎然的忧虑与欣慰了,并不是每个国王都能这样快地领悟到自己的意义与职责的,她知道自己应该高兴,但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让她无法释怀——也许是她突然意识到,法兰西这部巨大的马车,将会在她的儿子路易的鞭策下,奔向怎样一条危险而又壮丽的道路。
  马扎然主教却是有些坏心眼儿地看着他的同僚们一个个地目瞪口呆,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一个人就突然站了起来,“谨遵御旨!陛下,”他斩钉截铁地喊道,“啊,陛下,我愿意服从您的任何命令,何况它还是这样的明智而又正确!请您安心,我们会遵照您的话去做,为了您,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们也是愿意的!”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别说是王太后,马扎然主教,就连路易都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地看向主教先生,主教摇了摇头,这不是他安排的人,然后路易认出这个人了,正是在圣日耳曼昂莱的时候,如同雪中送炭一般送来了一大笔募款的监政官尼古拉斯·富凯先生,为了奖赏他,囊中羞涩的国王还赐给了他一次随同打猎的殊荣,只是回到巴黎后,身心俱疲的国王一时没能想起这个人。
  富凯是跟着财政总监帕尔蒂切里·埃梅里进来的,可以说是一个随员,但他竟然大胆到抢在王太后与主教之前发言,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但他既然对国王表了忠心,国王就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斥责他,果然,国王只是无奈地摆了摆手,让他坐下:“您可有些太失礼了。”路易温和地责备说,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国王一点也不生气:“我应该处罚您的,”他看向主教:“他应该受到什么处罚?”
  “就让他来负责康沃尔公爵在巴黎的起居住行如何?”马扎然主教当然懂得路易的意思:“如果他能够做的如他承诺的那样好。”
  “那么就这样,”国王说:“我不需要您粉身碎骨,富凯先生,若是您做的好,您还能为我效力许多年呢。”
  富凯立刻从他的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先向国王行礼,再向主教行礼,然后是王太后,还有房间里的所有人。
  财政总监埃梅里的脸色又青又白,富凯此举无疑是踩着他的脸往上爬,但在场的主教、王太后与国王谁也不在意他,埃梅里的出身并不高,他能够出人头地完全是因为他是马扎然主教的一个亲眷,事实上他不久前也只是一个锡耶纳的农民罢了,但在上台后,他借着自己的身份与主教的权势,为自己捞了不少好处,但在王室被迫逃离巴黎,来到圣日耳曼昂莱之后,他又显露出了卑劣的本性与见识短浅的坏处,竟然不愿意从钱包库里掏钱出来支付国王与王太后,还有主教的日常用度,让整个王室都狼狈不堪,他之所以还能出席这样的会议,也不过是一时找不到能够取代他的人的缘故。
  尼古拉斯·富凯很好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
  康沃尔公爵查理来到了巴黎,他所受到的待遇让他吃惊,毕竟他知道法国王太后安妮并不怎么喜欢他和他的父亲,或者说,任何一个新教教徒,巴黎的许多人也是如此,而他这次到来,除了自己的头衔与几个亲信之外别无他物,他的国家被叛臣占据,他的军队流离失散,他的国库更是被一群暴民洗劫一空,他的身上根本没有一点可图的东西。
  但他的表弟,法国国王路易的臣下富凯为他预备的官邸、马车与饮食衣物们,都如同对待一个国王一般,这让康沃尔公爵感动至极,到巴黎的第三天,他顾不得旅途疲惫,坚持要前去觐见国王。
  国王路易正如他的妹妹亨利埃塔所说,是个温和的少年人,他们谈了很久,甚至到了用餐的时候都舍不得分开,直到必须安寝的时候才分开。
  整个觐见仪式更是无可挑剔,除了康沃尔公爵身边的一个侍女在看见那张狰狞的狼皮时(来自于孔代亲王的馈赠),突然惊呼了一声,昏厥了过去。
第十三章
歪了的蒙庞西埃女公爵
  这个小小的波折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只有些人嘲笑康沃尔公爵的侍女过于胆小脆弱,不过后来路易在亨利埃塔公主的身边看到了这个侍女——因为她当时就倒在国王的脚边,所以他对她还有着一点印象——这位女士的年龄并不比玛利大到哪儿去,但有着成年人才有的纤瘦身材与忧郁的气质,她的容貌并不怎么出众,倒是深栗色的鬈发很美。
  虽然还很小,但在如何侍奉贵人这一方面,她做的要比天真淘气的玛利·曼奇尼强多了,也懂得如何取得别人的欢心,亨利埃塔起初并不喜欢她,因为人们总是窃窃私语,认为她在国王面前昏厥是一桩极其失礼的行为,也有人怀疑她是在有意哗众取众,引起国王的注意,而且她是被康沃尔公爵送到亨利埃塔身边的,很难说有没有驱逐这个侍女的意思——亨利埃塔还很小,但也懂得这个侍女并不被兄长喜欢,但没过几天,亨利埃塔就很愿意让她跟在自己身边了,因此路易又见了她几次,不过国王并不怎么喜欢这个孩子,不是因为之前的失礼,而是因为她实在太不像是一个孩子了。
  虽然国王陛下一再申明,要像对待自己那样对待康沃尔公爵,但查理终究还是许多法国人眼中的外人甚至是敌人,而且他的请求也让主教和王太后感到为难——毕竟此时的法国王室是没办法给他军队或是资金来复国的,他们自己也正处在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上,奥尔良公爵加斯东拒绝了国王的诏令,依然留在他女儿蒙厐西耶女公爵的领地里,只把被人们称作“大郡主”的女儿送到了巴黎,作为人质或是宽慰王室的替代品。
  我们之前说过,这位加斯东大殿下的第一次婚姻,是黎塞留红衣主教与他母亲玛丽·德·美第奇强迫完成的,虽然这位波旁(旁系)夫人带来了一笔丰厚的嫁妆,也就是蒙厐西耶,他仍然对其充满了厌恶,这种厌恶甚至延续到他们的女儿身上,虽然大郡主对这位不负责任的父亲满怀孺慕之情,但他不但从来不曾呵护过这个可怜的孩子,还在她继承了其母亲蒙厐西耶的领地后不断地横加干涉,肆意插手,如今他又把她送到巴黎来——谁都知道,现在的巴黎简直如同炼狱一般,很难说这其中是不是包含着真实可怕的恶意。
  王太后安妮倒是对蒙厐西耶女公爵有着几分怜悯,无论如何,奥尔良公爵在1632年与洛林公爵的妹妹玛格丽特·洛林结婚,当时只有5岁的蒙厐西耶女公爵就这么被抛弃在了巴黎的宫廷里,奥尔良公爵从未提过要接她回去的事儿,就像根本没这个女儿,直到路易十三去世前,强迫他把女儿接回去为止。
  那几年蒙厐西耶女公爵在宫廷里的生活非常难熬,因为谁都知道她是个逆贼的女儿,奥尔良公爵加斯东的反叛之心简直溢于言表,他也从来懒得掩饰,当然也不在乎他的女儿会遭到多少恶意的对待。幸而那时候王太后安妮还没有孩子,幼小的女公爵不禁激起了她的慈母心怀,这样的感情一直延续到女公爵离开宫廷,也有人说路易十三也曾经想要撮合新生的王太子路易与蒙厐西耶女公爵的婚事,因为蒙厐西耶女公爵曾经站在小路易的摇篮边,笑称他是“我的小丈夫。”
  不过也有可能,这正是蒙厐西耶女公爵被强行驱出宫廷的原因(虽然那时候路易十三只是微笑),路易生在1638年,蒙厐西耶女公爵生于1627年,两者相差十一岁,如果说年龄还在其次,那么蒙厐西耶女公爵的父亲已经到了让路易十三厌烦透顶的地步,他是怎样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与奥尔良公爵的女儿结婚的,何况蒙厐西耶女公爵除了继承于母亲的领地之外,别无他物,根据萨利克继承法,奥尔良公爵的爵位与土地都只会留给他的儿子让,万一让夭折了,那么继承人就变成了路易十三的次子菲利普。
  蒙厐西耶女公爵离开宫廷的时候只有十六岁,现在已经二十二岁,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就应该结婚生子,但她的父亲奥尔良公爵俨然将蒙厐西耶视作了自己的领地,根本不会允许她带着领地出嫁,离开宫廷后,她也难得能够见到合适的追求者,怀着这么一份恻隐之心的王太后虽然恼怒于奥尔良公爵的袖手旁观,却也预备为蒙厐西耶女公爵在宫廷里找上一个诚心如意的丈夫。
  当然,其中也有几分交易与损人利己的意味,但对于蒙厐西耶女公爵来说,这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机会。
  每个人都这么想,在王太后举办的宴会上,年轻英俊的男士们就如同海里的鲑鱼那样来回穿梭,尽情展示着自己的英武体魄与优雅姿态,等他们跳舞的时候,路易注意到康沃尔公爵不令人注意地离开了。他的离开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他现在仍然是一位尚未加冕的国王,没有结婚,在蒙厐西耶女公爵的婚姻上他有着很大的竞争力,唯一的短处大概就是他依然保持着新教教徒的信仰,这让法国宫廷里的许多人都为之不满,他的母亲与妹妹都劝他改信,但他始终没有动摇过。
  有时候康沃尔公爵查理也在想自己是否太固执了些,但自从亨利八世为了取得婚姻自主权(他需要一个被承认的继承人)而立起了仅属于英格兰的教会,自封为宗教与国家的最高首脑后,他之后的每一个君主(除了他不肖的长女玛丽之外)都认为这真是妙极了,能够将国家的两条命脉完全掌握在手里,那种感觉是任何赞美、褒奖或是末日来临时的承诺所无法比拟的。
  但相对的,作为一个被仇视的新教教徒,他要从教会的信徒这里获得帮助实在是太难了。
  相比起法国的王太后安妮,马扎然助教与他的表弟路易倒不是那么虔诚,但他们同样站在法国的立场上,不会轻易地给出许诺,康沃尔公爵有意将自己的妹妹亨利埃塔嫁给路易,只可惜他的母亲说王太后安妮与马扎然主教绝对不会看着这桩婚事达成,而且无论是路易,还是亨利埃塔都太小了,在不能完婚的几年里,会发生些什么谁也不知道,而且亨利埃塔也没办法用自己的想法来影响路易十四的判断——现在的她能够不被别人影响就算是好的了。
  康沃尔公爵的臣子想让他与蒙厐西耶女公爵联姻,但查理并不觉得蒙厐西耶女公爵是个合适的对象,即便不论身份,这位已经二十二岁的女性……有些愚蠢,她离开了宫廷五年,而在这五年里她可能听信了不少关于王太后或是主教的谗言,在方才的宴会之中,她不止一次满怀孺慕之情地提起她的父亲,也就是最不受宫廷中人青睐的奥尔良公爵加斯东,这让王太后安妮的态度显而易见地冷淡了下来。
  再看其他人,马扎然主教神色阴沉,国王路易面色不豫,百无聊赖的王弟菲利普则一支支地折断了他能碰到的每一支花儿。
  唯一愿意逢迎这位大郡主的只有孔代亲王,要说他对奥尔良公爵加斯东有什么好感那根本就是胡扯,但自从王室回到巴黎,他就一直期待着能够得到与功绩相等的回报——对于王太后安妮与马扎然主教来说,过于贪婪的回报,他们的记忆力还没那么差,孔代亲王在圣日耳曼昂莱的作为已经毁掉了王室对他的信任,在回到巴黎后,孔代亲王不但总是抱怨王室忘恩负义,还不断地尽情嘲弄王太后安妮与马扎然主教——他公然教唆一个侯爵去追求王太后,并且在用餐时责问王太后为何不给“那位专情可敬的人儿”回信,以此来羞辱王太后与主教(他一向认为这两人有私情);他在给马扎然主教的信里这样用“最著名的先生”来称呼这位权势滔天的大臣;他还大言不惭地为自己的弟弟孔蒂亲王——这个在之前的叛乱中担任主要角色的家伙请求一顶枢机主教的红帽子。
  这样的要求当然是会被拒绝的,孔代亲王愈发不满,于是他就毫不犹豫地借着大郡主的话头开始肆意污蔑与咒骂王室,将一个如加斯东公爵这样的叛贼奉做了圣人,蒙厐西耶女公爵喜笑颜开,完全不顾王太后的脸色,与孔代亲王笑吟吟地跳起舞来,人们都说,若不是孔代亲王之前被迫娶了黎塞留的侄女,他肯定会去做蒙厐西耶女公爵的丈夫。
  也正因为如此,康沃尔公爵查理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蠢透了,她本应找一个能够帮助她在蒙厐西耶或是法国宫廷里立足的丈夫,前者可以让她摆脱那个居心叵测的父亲,后者可以弥补她在宫廷里的空缺时光,但她居然没有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而是选择了一个如她父亲一般被整个宫廷冷待与厌恶的已婚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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