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宫廷(校对)第15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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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在隆隆战鼓声中,成千上万的楚国粮募兵,抱着搭建浮桥所需的木板,冲到河岸边。
  然而此时,在曲水的对岸,鲁国军队却已展开弓弩齐射,铺天盖地的箭矢,仿佛倾盆暴雨,劈头盖脸地倾泻在楚军的上空,那场面,哪怕项末戎马半生,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战事,亦隐隐感觉头皮发麻。
  无他,只是因为鲁军的弓弩齐射实在是太密集了,密集到连一只鸟恐怕都不可能穿越其曲水防线,更别说楚国的士卒。
  “啊——”
  “啊啊——”
  “我不想死……”
  “母亲……”
  在曲水西岸,楚军的粮募兵们前赴后继地倒在河岸上,或倒在搭建浮桥的半途中,翻身落下河水,被略显汹涌的河水卷到下游,这个战场,楚军可谓是死伤惨重。
  当然,对于楚军而言,几千、几万粮募兵的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甚至于在关键时刻,就算是楚国的正军也可以作为赢得胜利的牺牲品,似这种“自损一千、只为杀敌八百”的战争方式,历来就是楚国战争的特色。
  但问题是这场攻略曲水的战事,楚军这边已然达成了“自损一千”的标准,但是“杀敌八百”,却是遥遥无期。
  此一刻,楚国上将项末切身体会到了“魏秦三川战役”时期,秦国军队在“函谷之战”中的无奈感受:任你麾下军队有多么悍勇,我只用弓弩等远程兵器来对付你,让你连我军的衣角都摸不着。
  眼下情况正是如此,在鲁国军队毫无保留的弓弩齐射战术面前,楚军非但死伤惨重,而且毫无进展。
  作为新晋的楚国“三天柱”之一,项末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他率军攻打羸弱的鲁国,居然会陷入这等处境。
  他也从未想象过,一条仅仅只有十几丈宽的河流,居然俨如天堑般难以跨越。
  “上将军。”
  项末麾下骁将“乜鱼”来到了本阵,抱拳请缨道:“上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请允许末将带一支正军出击,为我军打开局面。”
  听闻此言,项末瞥了一眼乜鱼,继而再次将目光投注在战场上,语气平静地问道:“你有把握突破鲁军的防线?”
  “呃。”乜鱼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唯死战耳!”
  “……”项末微微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既然并无把握,那就退下吧……”
  “将军?!”乜鱼睁大眼睛还想争辩,却见项末眼睛一瞪,沉声喝道:“退下!……何时派出正军,本将军自有分寸,轮不到你自作主张!”
  乜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抵不过项末的威势,带着几分懊恼情绪离开了本阵。
  看了一眼乜鱼离开的背影,在项末身旁,新阳君项培轻笑着说道:“这小将,胆气不错啊,在见识了鲁军的弓弩齐射后,非但毫无胆怯,反而主动请战……似这等出色的小子,死在这里太可惜了,对吧?”
  项末淡淡一笑。
  正如新阳君项培所言,他项末正是因为爱惜乜鱼这个年轻骁将的才能,才严厉地呵斥,阻止乜鱼带兵出击,因为他很清楚,在鲁军这种堪称泼水难入的密集箭雨面前,就算乜鱼武艺再出众,下场恐怕也不会比那些粮募兵好到哪里去。
  要知道鲁国的种种战争兵器,本来就是针对他楚国的军队而研发。
  比如机关弩匣,在鲁军与魏军的战争中,这种兵器已充分证实对魏军士卒并无太大的杀伤力,因为魏国的正规军,大多都是身披铁甲、手持铁盾的刀盾兵,其强大的防御能力,完全可以硬生生用盾牌顶住鲁军的机关弩匣,但楚国的军队做不到这一点,楚军的盾牌,大多都是木质材料,好一点的外面包裹一层牛皮,因此面对鲁国的机关弩匣,可能几根弩矢下来就会被射爆盾牌。
  而甚至可能连盾牌都没有的粮募兵,鲁国的机关弩匣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
  在长长吐了口气后,项末皱着眉头说道:“将士们开始有些浮躁了……”
  “难免的。”新阳君项培随口接了一句,随即将目光投向河对岸。
  只见在曲水的河对岸,到处可见用硬木拼接筑造的鹿角,一道又一道,而在这些鹿角防御地带之后,便是一座座高筑的土台,土台上面摆满了鲁国的弩车。
  甚至于,像井阑这种攻城兵器,河对岸亦是摆得密密麻麻。
  说实话,这种防御阵地,还真是叫人有点绝望。
  “该死的田耽!”
  项末心中忍不住再次暗骂一句。
  他很清楚,去年入冬到今年开春,正是因为齐将田耽在宁阳一带挡住了他进兵的脚步,鲁国才能有整整一个冬天的时间,打造各种战争兵器,并且将曲水这边的防线打造地固若金汤,如果不是田耽的阻碍,他项末此刻恐怕早已攻陷曲阜了。
  要知道,此番他这路楚军的开局,简直可以说是五成胜率开局——魏国的太子赵润,为他们楚军攻陷了宁阳,且将这座距离鲁国王都曲阜仅仅只有几十里的城池完完整整地留给了他们,这还要怎样?
  然而田耽,却破坏了楚军继承自魏军的优势,硬生生将这边的战事拖到了今年开春,使得鲁国有了足足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布置防线。
  而最可恶的是,事后齐将田耽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项末去面对鲁国的曲水防御,简直是岂有此理!
  相信这一刻项末的心情,与前几个月田耽得知魏公子润在跟他对峙数月后,突然拍拍屁股带兵走人,怕是颇为相似。
  定了定神,项末低声对新阳君项培道:“似鲁军这种防守,俨然不能长久,待等其军中箭矢消耗殆尽,便是我军攻陷曲水之时。”
  新阳君项培附和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俩这几日频繁出动、摆出欲强渡曲水的架势,就是察觉出了河对岸鲁军将领季武的心虚与惶恐,以至于楚军只要是对曲水发动攻势,鲁将季武便下令防御阵地内的弩兵与战争兵器们展开齐射,唯恐楚军攻破这道防线。
  虽说此举确实让楚军难以寸进,但相对地,鲁军这边的箭矢消耗,也是异常的严重——毕竟这些箭矢要么射到了河对岸,要么掉入河水之中,几乎是很难回收的。
  正是这个原因,才使得项末、项培二人,在明知麾下粮募兵几乎没有可能突破鲁国的曲水防线,依旧锲而不舍地每日出击,就是为了消耗鲁军的箭矢。
  毕竟就鲁军这几日消耗箭矢的数量来说,就算整个鲁国的工匠们日日夜夜赶工打磨箭矢,也跟不上前线消耗的速度。
  而一旦河对岸的鲁军将军中的弩矢消耗殆尽,呵呵,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楚军的一场屠杀。
  因此,别看项末、项培二人眼下对鲁国的曲水防御无计可施,但从整个战略来说,他们却仿佛已隐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曲水战场大概三里外的一座土台上,新投鲁国的原大盗贼桓虎,正带着陈狩、金勾二人近距离观摩着这场战事。
  “真是愚蠢……”
  怀抱双手注视着战场,陈狩皱着眉头说道:“那个季武,难道他就看不出来,楚军这是在故意消耗他军中的弩矢么?”
  听闻此言,桓虎嘿嘿一笑,说道:“我猜,那季武不是想不到,我觉得他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他大概是慌了……终归,这是鲁国最后的防线了。一旦曲阜被攻破,似他们这些大家族的公子,怕是就要沦落为楚国的阶下囚,失去一切……这如何不慌?”
  在说完这番话后,他在心中暗暗又补了一句:事实上,面对楚军惊慌失措的,又何止是那季武?
  去年入冬前,桓虎就已经舍弃了邳县,带着麾下的睢阳军渡过微山湖,进驻了薛城。
  本来,他是打算驻军薛城,一方面借助薛城城守“季伷”击退楚公子暘城君熊拓亲自率领的楚国主力军,另一方面,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季伷死在楚军的手中,方便他名正言顺地占据薛城,成为他在鲁国立身的据点。
  可没想到,今年开春之前,桓虎便收到了曲阜的命令,鲁王以及三桓一致要求他桓虎率领麾下兵卒后撤,固守鲁郡。
  鲁国只有两个郡的国土,一个是鲁郡、一个是薛郡,国土面积比卫国大不了多少,而如今,鲁王与三桓一致要求他桓虎带兵后撤,固守鲁郡,这就明摆着告诉他,薛县很有可能被放弃。
  在意识到这件事后,桓虎只能放弃原先的打算,老老实实带领麾下士卒撤到鲁郡境内,毕竟他可不希望,在鲁国举国都采取保守防御战术的情况下,由他单独去面对楚暘城君熊拓的几十万大军。
  在观望了一阵后,桓虎轻笑着说道:“不管怎样,今日楚军是打不下曲水了,再看下去也无裨益,回去吧。”
  陈狩与金勾二人点点头,跟随着桓虎下了土台,随即返回曲阜。
  回到曲阜,桓虎带着陈狩来到了鲁王宫,呈见鲁王公输磐。
  在见到鲁王公输磐后,这位鲁国君主便迫不及待询问桓虎:“桓虎将军,曲水那边的情况如何?”
  桓虎如实将他在曲水防御看到的两军交锋结果告诉了鲁王,并指出道:“虽楚军眼下难以越曲水一步,但据我所见,季武将军麾下军队,箭矢、弩矢之类怕是消耗极巨,长此以往,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听闻此言,鲁王公输磐忧容满面,惆怅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桓虎将军有什么高见么?”
  还没等桓虎开口,就听陈狩沉声说道:“鲁王,陈某认为,此时唯主动出击……”
  鲁王公输磐转头看看陈狩,也不晓得因为陈狩那声“鲁王”的称呼,还是因为后者那句“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鲁王皱着眉头看着陈狩,仿佛在等待下文。
  见此,陈狩正色说道:“陈某只知道‘久守必失’,却从未听说过,单凭被动防守就能赢得胜利……”
  鲁王张了张嘴,喃喃说道:“这话,似乎有点耳熟啊……”
  陈狩淡淡一笑,平静说道:“此乃我大魏太子殿下的言论。”
  “对对对。”鲁王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与赵弘润接触的种种,略带惆怅地说道:“魏公子润,的确是一位崇尚主动进攻的统帅,就算迫于形势只能采取防守,也无时无刻不在伺机反攻,但……”他抬起头来,苦笑着说道:“但魏国与我国的国情不同,我国,并无像魏军那样精锐悍勇的士卒,纵使有心反击,亦……亦力有不逮啊。”
  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在这些年来,每当齐国组织征讨楚国时,鲁国的军队不能说纯粹作为负责后勤的军队,但离奋力厮杀于前线,亦相差甚远。
  在近三十年来与齐国协同攻打楚国的战争中,鲁国的士卒几乎只是在中军位置操作种种战争兵器,极少极少与楚国军队真刀真枪的厮杀。
  早已习惯这种战争模式的军队,你如今要它主动出击,偷袭楚营,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要知道,在没有种种战争兵器协助的情况下,无论是齐国的军队还是鲁国的军队,都难免会大打折扣,难不成鲁国的兵将还要带上那些沉重的战争兵器去偷袭楚军?
  “眼下改变,为时未晚。”
  陈狩正色说道。
  “让孤考虑考虑……”鲁王犹豫不决地说道。
  片刻之后,桓虎、陈狩离开了鲁王宫。
  在回桓虎府邸的途中,陈狩忍不住皱着眉头说道:“这些鲁人,都太羸弱了。”
  桓虎闻言哈哈一笑,揶揄道:“你莫不是拿鲁国跟魏国比么?”说罢,他正色说道:“魏国位处四战之地,十几年前,北有韩国、南有楚国,两国皆对魏国虎视眈眈,而西边又有三川阴戎、河西羌胡,时而入侵魏国劫掠,是故魏人民风彪悍,尤其是魏公子赵润出现之后,魏国在气势上就变得更为强盛……似魏公子润以三万兵迎战楚国十六万大军,似魏国以一国之力,力拒五方势力围攻,这份骨气,天下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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