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校对)第7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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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藏器更是不解,他比一般道士更了解左流英……突然醒悟过来,大笑两声:“左流英就是左流英,他已经重得道统内丹,不需要法阵了。”
  辅助道士们大吃一惊,厅内一百多名回归道士,花费了几个月时间还没有一个能去除内丹中的全部杂质,左流英居然在一次斗法之后就成功了。
  “他的内丹本身就很纯粹,别人都用存想去除杂质,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斗法的方式重炼内丹,连我都着了道,不知不觉帮了他。”申藏器叹息一声,得意之情尽去,“左流英还真是一点没变。”
  “没变”的左流英走出大厅,站在道统塔第一层,向上仰望。
  九大道统的道士熙来攘往,人人都认得左流英,用不解的目光看着他,庞山宗师杨延年从一座门里走出来,盯着左流英看了一会,暗自纳闷他为何这么早就从大厅里走出来,突然间,杨延年什么都明白了,大声喊道:“左流英,回归道统你就是庞山道士!”
  这不是提醒,而是告诫,庞山宗师向庞山弟子发出的告诫。
  “这座塔里只有道统,没有庞山。”左流英的目光转向杨延年,声音中罕见地显示出冰冷,“我要去见祖师。”
  “祖师没有召唤你。”杨延年对此非常肯定。
  其他几位宗师也都从各自的房间里走出来,来往的道士纷纷避开,左流英周围再无一人。
  “能否见到祖师是一种考验,与召唤无关。”
  左流英拔地而起,直冲道统塔第八层,众多道士看在眼里,没有一个出手阻止,连宗师们也没有,都想看看“考验”的结果。
第九百三十一章
服日芒
  道统一多半道士都出来了,塔内却不显拥挤,每个人都有地方可站,每个人的目光都看向拔地而起的左流英,心中转动同一个念头:他到底要做什么?
  尤其是二十多位服月芒道士盯得更紧,对他们来说,拿不准祖师的思路也就算了,左流英却是与自己相差无几的同境界道士,猜不透他的计划,实在不能服气。
  左流英瞬间跃到第五层塔的高度,从这里开始遇到强大的阻碍,速度骤然减缓,不像是他本人在跳跃,更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绳子在拉着他上升。
  第五层塔的道士们离左流英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都被那张冷酷无情的面孔吓了一跳,他们即使没见过左流英,也都听说过他的大名,一名服月芒境界的道士,从前的庞山禁秘科首座,此时却没有半点无欲无求的道士风度。
  “他打破了自己的道士之心。”星山宗师兼大执法师赵处野开口道,原本都在一层的九位宗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第五层,道士纷纷退避,让出正对左流英的一块位置。
  “他在世俗间流连得太久了,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另一位宗师补充道。
  宗师之间的交谈用不着开口,他们这样做是说给其他道士听,显然觉得这是一个教育众弟子的大好机会。
  左流英的确失去了道士之心,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在曾拂家里过着凡人的生活,就在西厢房门前的台阶上,在喂养麒麟的过程中,他有意打破了自己的道士之心。
  “修行如驯猛虎,虎形渐长,力量倍增,对人对己的威胁也越大,道士之心是约束猛虎的最重要手段。”牙山宗师申藏器向前走出两步,脸上差点露出厌恶的神情,但他马上收束情绪,在左流英面前,他的道士之心不是特别稳定,但也绝不会倾覆,“道士之心是一条铁链,左流英解开铁链,给猛虎自由,让它随心所欲——左流英根本没有计划,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申藏器做出判定,退回原位。
  道士穷其一生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凡人则与七情六欲纠缠在一起,时而搏斗时而合作,时而为主时而为仆,极少有人完全被七情六欲所控制,左流英正是那极少数的人之一,他放纵自己的七情六欲,追随最强大的那一种,现在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冲到第八层塔,没有目的没有原因,怀着满腔怒火。
  如果真是一名凡人迷失于七情六欲,大家会说那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可是这种事发生在左流英身上,没人敢说他真的疯了,就连最早看出真相的申藏器,也仍然相信左流英怀有某种隐藏起来的目的。
  回归道统的左流英名义上还属于庞山道士,宗师杨延年也开口了,语气中略带责备,“你以为这样就能瞒过祖师?道士没有私心,左流英,身为道士,你必须在祖师面前坦荡真诚。”
  左流英的神情越发冷酷,就像是即将降罪于叛逆者的帝王、马上就要指挥千军万马冲入战场的将军。
  “在祖师面前,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坦荡。”左流英说,猛地上升一大截,到了第六层塔的高度,九位宗师几乎与他同时上升,仍然站在他对面。
  “祖师不想见你。”杨延年说,塔内的阻力只针对左流英一个人,这是最明确不过的拒绝。
  “我不猜测祖师的想法。”左流英脸色红得像是在燃烧,他的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向上方,掌心仍是焦黑色,左手不停地变换法诀,身形微微摇晃。
  “再继续下去,你会入魔。”乱荆山宗师说,手里亮出一面铜镜,“你想步慕行秋的后尘吗?”
  “我没有目的,也不在意是否入魔。”左流英的心境之湖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不去平息,反而推波助澜,让浪头更高一些。
  他又一次突然上升,到了第七层高度。
  “你要施展碎丹之术!”牙山宗师申藏器觉得自己终于看透了真相。
  “无可无不可。”左流英说,没有否认申藏器的说法,说话间身上开始冒出丝丝白汽。
  “你想毁掉整个道统吗?”杨延年强按怒意,保持道士之心的稳定越来越难了。
  其他宗师立刻向本派弟子下令,道士们急忙退回各自的房间里,片刻之后,留在外面的只有九位宗师和一个左流英,其他服月芒道士都去保护各自道统的弟子了。
  “祖师会阻止左流英碎丹。”
  “别太想当然,祖师既然没向任何人传旨,咱们就得靠自己施法困住左流英,即使他碎丹也不会波及整个道统塔。”
  “左流英的内丹是服月芒七重,碎丹之力难以想象,咱们怎么能困得住?”
  “等等,左流英说的是‘无可无不可’,没说一定会碎丹,而且他连道士之心都没有……”
  “他说什么不重要,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宗师们七嘴八舌,就算是当年第三十七代祖师方寻墨带领望山整个消失,也没有激起如此激烈的争论——对于一群服月芒道士来说,意见稍有差异就算是激烈的争论了。
  九位宗师的手也没有闲着,各自亮出数件法器,设置禁制将左流英层层包裹,即使不能完全困住碎丹之术的力量,也能减轻祖师的压力。
  祖师总不会眼睁睁看着整个道统灰飞烟灭,这是九位宗师心中的底线与保证,因此敢于留下来施法。
  左流英对他们的举动毫不在意,重重禁制都在他三尺之外,不影响他继续上升,只有一道法术对他造成了困扰,那是乱荆山宗师发出的拘魂之术,她想控制左流英,从而阻止他的任何冒险行动。
  左流英左手在空中一抓,手中多了一柄三尺法剑,那剑纯由光芒铸成,表面隐约有流火出没,他的右手连变九道法诀,每次捏诀之后都在剑身上轻敲一下。
  星山宗师赵处野第一个后退,脸色骤变,因为他施放的禁制都被打破了,自己也受了伤,“别再犹豫,杀死左流英!”
  赵处野感觉到强烈的危险,原本还有一点顾及同道之谊,如今只怕出手太晚。
  乱荆山宗师第二个后退,脸白如纸,左流英将拘魂之术反弹回来,她自己差点被控制,急忙收敛心神,施法自保,顾不上进攻了。
  还剩下七位宗师,都觉得赵处野的判断是正确的,失去道士之心的左流英太可怕,谁也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做什么,杀死他的确是最可靠的做法。
  庞山宗师杨延年第三个后退,喘息不已,说不出话来,目光里的惊骇多得不像是服月芒道士该有的样子。
  万第山宗师第四个后退,而且是连退七八步,刚一止步立刻大喝一声:“这不可能!”
  这四个字是九位宗师共同的心声,左流英的实力确实很强,单打独斗的话,谁也没有把握获胜,可是九人联手竟然动不了他,实在出人意料。
  鸿山宗师第五个后退,只有一步,身体却僵在那里像是木偶,嘴巴倒还能动,“纯法之剑,那是纯法之剑!”
  左流英手中的法剑并无形质,全是法力造成,用过即逝,严格来说算不上真正的法器,可是能造出这样的剑,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召山宗师第六个后退,嘴角流出一点血,“他连道士之心都没有……”
  棋山宗师第七个后退,他是自己退出战斗的,没有受伤,神情却比其他宗师都要惊慌,“祖师……祖师……”
  望山宗师第八个后退,他坚持得久并不是实力更强,而是因为左流英一个一个地击退,恰好流到他而已,他什么也没说,神情极度沮丧。
  只剩下牙山宗师申藏器,他的身形晃了一下,没有后退,又晃了一下,才踉跄而退,因为逞强,多挨了一下,受伤最重,竟然单腿跪在地上。
  道统九位宗师,不仅法术上被击败,连道士之心也变得动摇。
  “这不公平。”申藏器强挣扎着站起身,再也按压不住心中的怒火,“祖师为什么……为什么将你提升到服日芒境界?”
  左流英终于突破最后一道障碍,达到了服日芒境界,纯法之剑就是明证,否则的话,即使是服月芒七重,也不可能造出这样的法剑。
  谁也不相信这是左流英自己的本事,在道统塔里,不接受祖师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我说过,这是考验,不是召唤。”左流英继续向上升去,目光还是那么冰冷,“你们想拿回九大至宝,想回到各自的道山,可以,条件只有一个:像我一样升到至高之境。”
  左流英一下子跳到了第八层,落在地面,正对着一道白门,门后就是祖师昆沌的住所。
  九位宗师目瞪口呆,不明白左流英怎么会以祖师的口吻对他们说话。
  左流英仍然什么都不想,追随自己心中最强烈的那种情绪,接受直觉的指引,自然而然地迈出步子,走到白门面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昆沌不在里面。
第九百三十二章
拳拳到肉
  沦落到无遮之地的人都已经半疯,身体完全被七情六欲淹没,却永远得不到满足,与此同时心境里还保持着一点道士的尊严与羞耻,让他们在放纵的同时对自己充满了鄙视,内外交织的双重折磨之下,他们永远处于痛苦之中,这痛苦历久弥新,前一个尚未凋零,后一个已经生根发芽,直到受折磨者完全身魂分离。
  这本是昆沌炼体的法门,唯有身魂分离,他才能忍受住对身体的重重淬炼,但他有九大至宝护持,其中的珍奇楼和司命鼎能够确保身魂的完整,让他不至于受损太重,尤其是大光明通鉴宝镜能够留住昆沌脑海中的一线清明,使得他能够不失去理智。
  即便如此,昆沌也时时面临着身魂分离坠入无我之地的危险,但他坚持住了,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事迹。
  那些被当作犯人扔进拔魔洞的人享受不到这么多的特殊待遇,意志坚强者能在无遮之地多停留一段时间,甚至长达数百年,慕行秋的意志绝不薄弱,但是昆沌不会允许他在这里待得太久。
  申庚勾起了无数的回忆,虽然他做过很多恶事,在道统看来,后期残杀同道才是更严重的罪行,但是在慕行秋眼里,这个人最不可宽恕的行为就是杀死了二良沈休唯。
  往事如在眼前,二良比慕行秋小一点,不像哥哥沈休明那么稳重,性子比慕行秋还急,心地却十分善良,当初在野林镇决定救出芳芳的时候,他是最坚定的支持者,在镜湖村里,为了找人搭救遇险的朋友,他竟然一路跑上了老祖峰,创下一个不小的奇迹。
  慕行秋时时在想,如果二良还活着,肯定是一位了不起的道士。昆沌说过,众生的最大作用就是产生种种“偶然”,二良很可能成为伟大的“偶然”,可他与那些拥有道根却从未得到发掘的凡人一样,湮没在死亡的河流中,永远没机会证明自己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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