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校对)第7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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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行之劫中的水攻提前了一两个时辰发作,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大部分雨点都还正常,另一些雨点却是落地即炸,仅仅是一滴微不足道的雨滴,就能在地上留下深达七八尺的大坑,如果被这种雨点砸到的是草木或是人畜,立刻就会粉身碎骨。
  这又是一场走运与倒霉的游戏,雨点在空中时完全没有区别,部分修行者或许能够提前分出好坏,凡人只能祈祷自己走运了。
  慕行秋和赵处野每交一招都会消耗掉一点符箓之力,以声响的形势散发出去,在两人周围形成一个直径数丈的无形护罩,遇到法术雨点,就会在空中引发一次爆炸。
  这是一幅奇特的景象,两个人飘在空中,外围环绕十四件法器,更外围是滴水不漏的护罩,连续不断的巨响声中,时不时发生一次爆炸。
  这样的斗法持续不了太久,符箓的力量很快消耗殆尽,大铁球变成了小铁丸,两人却不会就此罢手,开始动用自己的法力继续战斗。
  慕行秋从这时起开始处于下风,这是短兵相接,他来不及吸收并转化对方的法力,他又基本不会法术,只能催动三枚内丹,将自己的法力毫无修饰地送上战场,赵处野的法术却是层出不穷,一分法力能当成两分、三分使用。
  一方是赤膊上阵,一方是全副武装,而且训练有术,赵处野稍稍松了口气,他终于度过最危险的阶段,又换成他紧紧握住慕行秋的拳头,不想撒手了。
  这是一场典型的消耗战,两人的法力在手掌处相接,僵持片刻然后化为一声巨响,造成的无形护罩稍小一些,仍足以挡住法术雨点。
  赵处野横眉立目,什么魔魂,什么左流英的计划,他全都不在意了,没有道士之心的牵制,杀心炽盛得能将他整个吞下。
  七百多年的绝情弃欲,一旦释放出来,力量比七百多年的修行还要强大。
  失去记忆的慕行秋曾经无限接近道士之心,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太多热情,寻找记忆也好,救助凡人也罢,都有点三心二意,即使不成功他也不会特别遗憾,只有在这一刻,面对着生死危机,面对着敌人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杀心,他的一股情绪也高涨起来。
  这股情绪像是愤怒却没有冲昏头脑,像是激昂却没有带来太多斗志,只能勉强称之为不服输,就像那些倔强的孩子,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爬起来,等到长大之后,就再也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在打架这件事上,慕行秋从来就没有完全长大。
  他根本不留法力,三枚内丹疯狂地旋转,将法力提供到极限,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敌人,忘了满天雨水,忘了山谷中的凡人,甚至了忘了他一直想找回来的记忆。
  赵处野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他不怕对方拼命,他承受得起。
  砰的一声,两人一块向高空飞起。
  慕行秋的左手还在习惯性变换法诀,脑子里迅速转动,终于找到一种心法,与烹灵诀无关,是守缺教他的气飞之术。
  两种完全不相关的存思与法力在绛宫相遇,变成一种奇怪的法术施放出去。
  首先,两人的手掌分开了,因为慕行秋的法术太怪异,不仅攻击敌人,还攻击自己,打破了平衡。
  接下来,两人一块向高空飞去,还有周围的法器以及十几丈以内的雨点,全都跟着他们一块上升,飞行之术练到一定程度可以携带数量不等的同伴,慕行秋的法术却将周围的一切有点重量的东西都带了上去。
  逆行上升的雨点与正常下降的雨点撞在一起,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两人斗法时所无意形成的护罩已经消失,爆炸的威力直奔两人而来。
  慕行秋不在乎,也没精力在乎,他被自己的法术震得全身发麻,除了追随法术的惯性不停上升,什么也做不了。
  在乎的人是赵处野,这种敌我不分的打法他可从来没领教过,对方不要命,他要,急忙利用周围的法器施放出数重禁制,阻挡爆炸的雨点。
  “你入魔了吗?”赵处野怒声喝道,终于稳住阵脚,可以对慕行秋继续施法了。
  慕行秋经脉内法力已乱,他正一点点将它们纳入正轨,准备接招,既然没死就要接着打下去。
  赵处野没有出招。
  他的神情很古怪,像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怪事,没过一会,慕行秋也看到了怪事,的确不可思议,星山宗师居然流鼻血了。
  服月芒道士虽非不死之身,身体却早已脱离凡人的范畴,左流英的幻象能在赵处野额头上留下一个小黑点已算是非常了不起,却也不能令其受伤流血。
  慕行秋很惊讶,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法术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吗?
  赵处野更惊讶,但是很快找到了真正的理由,“蠢货,他们提前祭出顶天立地符!”
  顶天立地符能用来驱散昆沌的铺垫法术,目的是阻止最后的道火之攻发作,此时五行之劫的水攻正在进行,木攻尚未到来,祭符乃是一次大大的浪费,铺垫法术很快就能从周围重新流入这里。
  可那些符箓师已经等不下去了,没有赵处野的保护,他们的符箓根本挡不住倾泄而下的法术之雨。
  雨还在下,一阵狂风吹过,所到之处拔树飞石,雨点引发的爆炸却都停止了。
  顶天立地符十分霸道,曾经为它提供过鲜血的人都会因此流血不止,直到死亡。赵处野有办法自救,前提是进入存想状态,这在斗法的时候可做不到。
  在继续战斗和尽快施法自救之间,赵处野必须马上做出选择,他希望能一招杀死慕行秋,可这个家伙每到危急关头总会使出奇招、怪招,如果再一次陷入缠斗,支撑不下去的就是赵处野自己了。
  鼻血越流越多,赵处野恨恨地说了一句“你活不过明天”,施展瞬移之术,带着他的法器消失不见。
  慕行秋即使在正常状态下也追不上星山宗师,何况现在能动用的法力极少,他还在向上升起,七次喘息之后,他冲到雨云上方,体内的法力总算变得驯服。
  他停下了来,俯视脚下正在消散的云雨,又一次感到凡人的渺小,是那种看不到的渺小,仿佛暗处飞舞的灰尘,只有极在意的目光才能见到他们。
  他把自己击伤了,三枚内丹运转得都不顺畅,调息了一会也没有恢复正常,体内的法力反而越来越少,他只好向地面降落。
  离地面还有数丈时,雨停风住,慕行秋的三枚内丹不转了,经脉内空空荡荡,再没有法力可用于气飞之术,他一头栽下来,这是今天的第二次。
  好在这里不是卓州城,没有砖石,只有泥土,摔得不算太惨,只是沾了一身雨后的污泥。慕行秋翻身爬起,四处遥望,发现自己认不出路径,走上一座小土丘,观察了一会才分出东南西北,大致确定了山谷的位置,迈步走去。
  慕行秋先是抄近路,想直接穿过一边荒野,走出里许就感到疲惫,没有法力支撑,他的两条腿斗不过遍地的荆棘和碎石。
  他只好绕回官道上,路上虽然到处都是坑洼,也比荒野要好走一些。
  黄昏将至,他看到了地方鼎和那群符箓师,鼎倒在路边,数十名符箓师一个也没活下来,他们用符箓消除了水攻,却没有躲过顶天立符的力量。
  此符一出,除了山谷里,方圆五百里以内基本上不会再有活着的凡人了。
  入夜之后慕行秋终于走到山谷入口,里面静悄悄的,也没有火光,人好像都不在了,再走几步,他听到一阵压抑着的哭声。
  守缺一个人蹲在路边抽泣,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着恢复原貌的慕行秋,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她认出了来者的真实身份。
  “慕将军快要不行了。”她说,声音里带着口腔,“我不要再做这个梦了,求求你让我醒来吧。”
第一千零五章
虚荣与野心
  “你为什么不进山谷?”慕行秋问。
  “我怕眼看着他死去。”守缺变老了一些,情绪失控影响到她的残魂,直接在容貌上显露出来,“我还怕会忍不住吃掉他的魂魄。”
  “你喜欢他?”
  守缺眨了眨满是泪水的眼睛,“这是喜欢吗?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听他说话、受他指派,然后大家一块做事。他身上有我最缺少的东西。”
  “完整的魂魄?”
  “不是,你的魂魄嗅上去比他的还要更可口一些,他有……信仰,是我见过的最坚定的信仰,我希望能像他一样坚定。难道你没有这样的想法吗?我觉得咱们两个同病相怜,别人都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为此欢欣鼓舞,为此忧伤恐惧,你和我什么都没有。别人脚踏实地,咱们在空中飘浮,别人醒着,只有咱们两个还在梦中,可是为什么多余的是咱们?你说,这到底是不是梦?是谁的梦?”
  守缺死死盯着慕行秋,似乎将他当成了慕将军,希望从他这里分得一点坚定的东西。
  这恰恰是慕行秋所不能给予她的,“你说得没错,咱们两个一样,这是丢失记忆该受的惩罚。”
  慕行秋向谷内走去,守缺失望地又哭了起来,等了一会,远远跟在他身后也走进山谷。
  两个随波逐流的人很自然地要向飘向那唯一坚实的陆地。
  切切私语声从山谷中间向四周传播,像是成群的青蚕在啃食桑叶,由于内丹受损,慕行秋的天目不如从前敏锐,在夜色中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群,有的在低声闲聊,有的在专注地祈祷。
  大多数人手里都握着神像,这不是慕将军以法术变出来的东西,而是他们自己用泥土、木头制造的,看上去更加粗糙,有一些就是一截树枝而已。
  “古神保佑慕将军长生不死,让我代替他吧,像我这么不中用的老家伙死多少都没关系,慕将军不该死啊。”老婆婆一手紧紧攥着小孙子的手,一手握着神像,低声向古神乞求。
  小孙子的眼珠滴溜乱转,却不敢吱声,直到他看见迎面走来的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仍然不敢开口,不停地摇晃奶奶的胳膊。
  老婆婆睁开昏花的双眼,借着星月之光定睛看去,也是大吃一惊,“这不是……你不是……”
  慕行秋的容貌引来许多误解,人群涌来又退后,因为这个“慕将军”与另一个不同,不仅头发更短、衣裳更破烂,神情也没有那么多的悲天悯人,而是一种超然的冷漠,既使这样,前方的凡人还是纷纷让路。
  土台周围跪着一圈人,都是慕将军最初的追随者,听到后面的嘈杂声,转身望去,看见走来的慕行秋,也都吃了一惊,他们本来禁止别人接近慕将军,这时却自动让开。
  慕将军坐在土台上,看上去并无重伤,只是脸色白得吓人,他看到慕行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当我听说失去记忆这种事的时候,就猜到会是你。”
  “你认得我?”慕行秋走到近前。
  慕将军点点头,对随后跟来的守缺说:“麻烦你设一道禁制,我想跟他单独谈谈。”
  守缺接连设置九重禁制,都是念心幻术,意犹未尽,又修补了一会,想了想,退出禁制,将地方让出来。
  越来越多的凡人聚在周围,他们能看到两个相貌几乎完全一样的“慕将军”,却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后到的人之前没看到慕行秋走来,还以为这是慕将军的法术,免不了到处打听,于是山谷里的声音由群蚕嚼叶变成了雨打芭蕉,响起一片。
  “我叫锦簇,你才是真正的慕将军,你想听听自己的往事吗?”
  “我还是……不听为好。”左流英曾经提醒过慕行秋,最好少了解自己的事情,慕行秋虽然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指手划脚的道士,却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装得太满的脑海在接受失去的记忆时或许会有麻烦。
  “你想听听我的往事吗?”
  “嗯。”
  “我并非妖族的后代,我的母亲是庞山的一匹锦尾马,我的父亲来自野林镇,是一匹普通的枣红马,它与你有些渊源,所以当我化妖的时候不自觉变成了你的模样,除此之外,咱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和我不是兄弟。我曾经是灵妖之王、群妖之王,即使是在化妖之前,我也能与马王一争高下。我相信自己是天生的王者,这是我的信念,所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自觉自愿地肩负起最重的责任,大家也者愿意追随我,因为我走入的地方总是险境。”
  “这就是你来皇京的原因?你料到会有五行之劫?”
  “不,我来之前对这场劫难一无所知,我是想挑战自己的能力,从前的王者之位来得太容易了,我利用群妖的恐惧与期盼,轻而易举地获得支持,这让我越来越狂傲,自以为与众不同,事实却证明,我只是一只普通妖族,甚至更差一些,因为狂傲,我不肯改正自己的毛病。所以我走进人类的领土,我来皇京,因为这里是最不可能接纳我的地方,我想如果能在这里也能得到支持,才算是真正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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