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校对)第2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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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千人的悲欢离合,无助挣扎,亘古以来无穷的折磨,也可能不过是永恒道主的一招落子而已!
  这旧日宇宙秘闻,听得朱羽子和僧秀如痴如醉,阮慈却是深感道争严酷,心中如冰雪般冷静透彻,她轻声道,“便是永恒道主,恐怕也有因果要偿还,涅盘道祖昔日扶助阴阳五行道祖,恐怕也是因为自己不离开旧日宇宙,便永远无法再合第二道。这太初果位,难道不是阴阳五行道祖为她所留的第二条大道么?我……我并未杀灭涅盘阮慈啊,时祖你……难道连阴阳五行道祖的布局都敢搅和么?”
  其实当日她进阶元婴,灭杀那无穷可能时,心中也有过疑惑,因她杀灭的所有可能中,并无身为涅盘应身,修行涅盘大道的自己,但按她和涅盘道祖的因缘,这又是必然存在的可能。当时还以为和涅盘道祖并未彻底融入本方宇宙有关,如今看来,这般可能没有出现,或许乃是因为这条路才是本方宇宙之主期望的未来,阮慈根本无法杀灭的,也就未曾出现。而太一君主不可能连这一点都没有参透,他竟敢和本方宇宙之主作对?
  太一君主坦然道,“阴阳五行道祖只需要偿还因果而已,只要青君复生,自可为涅盘道祖再造法体,助她合道。又可圆我的因果,如此一举多得,还能弥补宇宙瑕疵,阴阳五行道祖又为何会反对呢?”
  他所设计的这条路,堂堂皇皇,较洞阳道祖剑走偏锋,不知又要讨巧了多少。阮慈一时无法回答,心头百念纷沓,半晌才叹道,“我自以为洞阳乃是压迫我的人,如今我才知道,原来物极必反,或许洞阳才是那真正最有反骨的道祖,他心中有真正的‘大不敬’,连阴阳五行道祖,都未曾放在眼中。”
  话音刚落,太一君主面色骤变,阮慈只觉足底地气之中,骤然蒸腾起一股极其熟悉的道韵,心中也是微微一震,暗道,“洞阳道祖!他果然正在潜伏,我这里对他稍一认可,他察觉到一丝破绽,便顿时无孔不入,侵入了进来!”
第388章
阮慈之志
  此处究竟是琅嬛周天,乃是洞阳道祖道域所在,洞阳道韵一起,便是大势煌煌,便连时之道韵也无法与之抗衡,太一君主的面容飞快地模糊起来,很快又变回了殿中玉像,阮慈周身景色正在飞快地后退,重新笼入云雾之中,随后那小院荒景悄然呈现,转瞬间便回退到了时之瘴疠的模样,三生池水潺潺倒流,最后仅剩一丝道韵,没入四周荡漾的时间之力中去,再也难寻痕迹。此处又成了太微门和无垢宗大战以前的寻常山林幽景,阮慈如今方知道祖手段,便是洞阳道祖,除非抽走琅嬛周天内的时间法则,让其永远凝固在时光之中,不能往前流动,否则也无法完全摒除时间之力的影响,想要抓住太一君主的首尾,何其难哉?
  这时间道韵的运用,实在妙至毫巅,阮慈心中也是大有感悟,对太初道韵的运使仿佛都多了一丝心得,她引来太初道韵护持自身,并不逃遁,只是静静望着眼前那模糊黑影,从天地中四面八方招引气势,逐渐成形,现出一名面容平凡,气质阴郁的青年男子。这也是她第一次与洞阳道祖当面,洞阳道祖每每亮相,长相似乎都和之前不同,但这却非阮慈所能知晓的了。
  二人关系错综复杂,洞阳道祖不是不想除去阮慈,但此时已成投鼠忌器之势,他若逼迫过甚,阮慈转身投入时祖怀抱,重为青君化身,其计划当即便要破灭。是以他前番千方百计,想要篡夺阮慈过去未来,被时祖破去之后,此时反而要笼络阮慈给些好处,便是无法侵占她的道果,也要让她自行其是,万万不能放弃自身,如此超脱之计,方才还有一线生机。
  此中局势变化,微妙难言,但两人却又都是心知肚明,阮慈方才敢让化身留下,此时二人默然相对许久,似乎许多话语已不必言传,反而是阮慈先开口问道,“柳寄子是你在我姐姐身旁的伏笔么?你扶持容姐,为的是有朝一日,替身转真,借她和我的因果,侵占我的果位?”
  洞阳道祖面上毫无表情,仿佛佩戴了一张牢不可破的面具,便连声音都是从虚空中传来,道,“随机应变,她并非我一人的伏笔。”
  阮慈面色微变,追问道,“情祖?”
  洞阳道祖便不再回答,阮慈思忖片刻,也知容、谦二人当时被留下性命,又得机缘,其实便注定今日成为各大道祖伏笔的命运。否则柳寄子凭什么几番给予阮容这样的机缘,她再问道,“柳寄子呢,他真名为何,是你的弟子,还是……你在琅嬛周天的意志化身?”
  洞阳道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僵硬地摇了摇头,吐出几个字,“落实因果。”
  阮慈猜测道,“你说了他是谁,便将落实因果,恐于未来不利?”
  洞阳微微点头,阮慈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你有什么能给我的?你想要我做什么?想要我把太初道果赠予你么?”
  洞阳道祖望着阮慈,手中放出清光,周围景致忽变,只见荒山细雨之中,三名少年少女聚在一块,正在谈天说地,面上都是稚气犹存,衣物脏污褴褛,其中那少年胸口还带了血污,朗声道,“将来若我们有了本事,第一个要杀陈余子,那之后,又何止柳寄子一个?这所谓三宗哪一个都不能放过。”
  正是千年前宋国惊变,谢燕还破天而去,阮谦、阮容兄妹二人,被柳寄子带还给阮慈之后,正在争执将来该如何报仇,阮容的仇恨凝聚于柳寄子一人,而阮谦却连三宗都已恨上,阮慈在旁一语不发的画面。此情此景,纤毫必现,阮慈见了也不由暗中皱眉,道,“柳寄子这人真阴险,说是走了,其实在旁偷看。”
  其实这多少是有些迁怒了,洞阳道域之中,道祖几乎是无所不知,柳寄子在或不在都影响不了什么。洞阳道祖也不反驳,忽而伸手轻轻一点那眉目如画的小小少女,回忆中那阮慈,身畔突然响起声音,道,“三宗又算什么?谢姐姐也只是受时势所迫,真正的罪魁祸首,永远隐于幕后,仅止于柳寄子未免短视,止于三宗也是欺软怕硬,我若也厉害起来,定要追因溯果,追到这宇宙中最上一层,方才算是找到了真正的凶手,真正的罪人。”
  阮慈站在当地,目注三人,似笑似叹,终于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原来未曾瞒得过道祖。”
  这正是阮慈昔日深藏心中,未有说出口的心声见解,此后她修为日进,这想法虽然没有一日动摇,但却绝少思忖,便连思绪都被管束得极为严格。因她深知洞阳道韵遍布周天,而且道祖之威可以感应一切,自身修为越高,越是知道道祖的神通广大,正因未改其志,才要更加谨慎。但心中想法从未有一刻更改,阮氏、宋国、琅嬛周天,这所有一切,都是因道争余韵而起,将来待她合道之后,这番因果终要了却。不过她还弱小时,对洞阳道祖敌意过甚,容易招致警觉,便是此时,终究也还在琅嬛周天之中,不好过分高调而已。
  如今看来,当日还是对道祖威能过于轻视,根本无有修为,虽然有东华剑在身,可以镇压气运,但看来依旧是瞒不过道祖,只不知洞阳道祖当时为何没有马上动手,阮慈目注洞阳,他微微颔首,似是示意自己已然懂了她的疑问,鼓动灵炁,发声说道,“复盘时所见。”
  原来天命云子、东华剑还是镇压住了气运,恐怕洞阳道祖是在时间川流封锁,洞阳阮慈被灭杀之后,才真正开始重视她这个对手,阮慈略为楚真人欣慰,洞阳道祖又鼓荡灵炁道,“心结未解,你我二人无法合作。”
  洞阳道祖最想要的,莫过于阮慈将自身太初果位相赠,但洞阳阮慈已被灭杀,时间川流封锁,此时便是阮慈想要赠予道果,也无从说起,更何况阮慈自入道以来,心中复仇之志从未有片刻动摇,只是因修为不到,平时从未纠缠,只是潜藏心底。但越是如此,这决心便扎根越深,已是蔓延道途,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和心中的罪魁祸首精诚合作,最多是虚与委蛇。即便是此刻时之道祖亮出獠牙,也难敌她对洞阳道祖的仇恨。她并不反驳,只是微微点头,道,“除非道祖让我相信,你并非琅嬛周天此局的肇始者。”
  固然天地之间,道争延绵,洞阳道祖似乎也是被裹挟从事,不得已而为之,真正要追究的乃是设下这般规则的阴阳五行道祖,但在阮慈认知之中,规则如此,选择却未必要如此,便是琅嬛周天,一样充满了坚持自身道途,不曾和主流思潮合流的修士。万古风波,由她和黄掌柜而起,黄掌柜便是在洞阳道祖规则之中,然而本心却无法被思潮完全裹挟,一旦被她扯断了洞阳道祖设下的敬畏之心,便立刻泛起反抗之念。因此尽管她见识渐广,但心中所认的第一个仇人,并非柳寄子,也不是谢燕还,依旧是洞阳道祖。
  洞阳道祖对她的心路似也心领神会,微微点头,他们二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因阮慈在琅嬛周天生活,洞阳道祖却仿佛对她的性格十分了解,此时也不多言,只是向阮慈伸出手来,阮慈微一犹豫,还是伸手搭上,下一瞬间,二人身姿便从原地乍然消失,甚至在琅嬛周天,都没了痕迹。
第389章
洞阳根底
  洞天化身,可以跨越洲陆之间的重重迷雾,但元婴化身,和本体的联系便要薄弱一些,因此元婴真人想要离开洲陆,便只能真身出行。即便如此,洞天真人想要派遣化身前往域外周游,也是殊为不易。如朱羽子这般,将化身送入琅嬛周天的,其真身也只能在道韵屏障之外徘徊,而且化身所见,并不能时刻传递回本主神念之中,她本体是等化身拜入太一宫过之后,感应到时间川流对自己放开限制,方才倒转时光,潜入琅嬛,之后才和化身融合,将一切记忆、因果纳入内景天地之中。倘若在此之前,化身被人击杀,一切识忆便只能等本体前来寻找了。
  以阮慈如今之能,这化身走进太一宫之后,识忆便无法传递回本体,反倒是被洞阳道祖带走之后,或者是为了笼络人心,洞阳道祖并未阻碍识忆传递,这也和道韵有关,时之道韵自然会排斥阻隔其余道韵,但洞阳道祖所修的交通大道,最是灵活,善于通融交联,并不排斥太初道韵,阮慈的神通也就得以恢复。此时更是如此,虽然被携离周天,在宇宙虚空之中漂流,但本体依然保持和化身的联系,随时能够收回。这边是无处不在的洞阳道韵做了中继,转瞬间便将这化身眼见,传递到已是不知多远之外的琅嬛本体神念之中。倒也让阮慈能放下心来,否则只怕当即便会将这化身消去,免得被洞阳道祖又动了什么手脚,设法要对付她了。
  此时心下还算平稳,便放开胸怀,欣赏这星海无垠、辉煌灿烂的美景。只见洞阳道祖将她越带越高——在虚空中,其实本没有高矮这个说法,因宇宙无底无顶,高矮还是相对地面而言。这里所谓越带越高,乃是视角中群星越来越小,也就因此越发显得密集,仿佛是其自身变得无比庞大,可以俯瞰群星一般,视角越来越高,刹那间琅嬛周天也成了群星中的一枚,而四周那不可计数的星辰之中,道韵荡漾,交错纵横,依稀可见若干道祖的道韵在星域之中一闪即逝,阮慈心知这便是各大道祖庇护的星域了。
  道域之间,并非彼此接壤,反而相距甚远,其中有无数大天载浮载沉,闪闪烁烁,频率要比道域群星更快得多,天魔气息也在其中若隐若现,这些大天无有道祖庇佑,可被天魔随意入侵,此时是否遭逢此难,纯粹只看运气。时不时,道域之中还会飞来一道灵光,击溃魔气,对那大天来说,便等如是绝处逢生,说不定便可就此在和天魔的斗争中取得上风。
  这所有景象,往粗里看,仿佛能俯瞰宇宙所有,视野永无边界,可以永远缩小下去,也无有尽头。但倘若要往细里看,却又是刹那间便可追溯到周天中某一人物身上,如此难以想象的视野差距,可以让寻常修士的神念难以承受,几乎瞬间就要动摇道基。于阮慈却仿佛是印证了其体会过的诸多道祖零碎回忆,如阴阳五行道祖开天辟地时的画面,当时青君的感受,阮慈曾一再经历,那都是道祖级数的神通,如今再享道祖视角,便是更增感悟,也明了了道祖的威能,果然是无远弗届,无边无涯,因宇宙无涯,道祖的威能也就没有边界,却又在万物之中,只需心念一动,便可追溯到诸天万界之内,将那人内外看透照彻,再无有一丝遗漏。
  但话说回来,诸天万界这恒河沙数一般的生灵,却也并非是人人都值得道祖这般钻研,更有些特异之士,或是持有遮掩气运之物,可以躲避道祖感应,或是托庇于其余道祖门下,有道韵荫庇,因此道祖也并非是无物不查,如阮慈在最初显然便瞒过了洞阳道祖的感应,如此一来,便是自身道域之内,除了内景天地所化的周天之外,其实也并不是处处都尽在掌握,稍有异动便可警觉。照旧会有许多其余道祖布下的明暗棋子,其中明子如各大世宗,虽然会受到严密监视,但也可以代行大道,维持传承,而暗子如水祖琳姬,时祖僧秀等,只等时机一到,便即开宗立派,在此以前,便是被发觉,也可遁入大道之中,难以追寻。
  如此一来,各大道域之中便形成了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互相牵制之势,各大道祖都在落子,以备后续不时之需,而所有道祖都在限制天魔,便是那些无人护持的大天,也不肯让天魔频繁攻陷,或许此举和宇宙失衡也有关联。如此时分时合,道祖之间的关系微妙到了极点,这还只是如今各大虚数道祖纷纷封锁虚数大道的结果,倘若是从前,洞阳道祖一旦察觉到阮慈存在,便可穿渡时间,弥补自己布局上的失误,这样来回穿渡虚数,肆意更改无有道韵护体的人事物,也会让道祖处于更加优势的地位,让实数变得更加脆弱。
  正是因为时之道祖、命运道祖封锁大道,洞阳道祖才会转而笼络阮慈,而阮慈虽然深受时祖照拂,但此时却也老实不客气地分享洞阳视野,增阔自身见识,印证此前所见的模糊识忆,单单是此时博览宇宙全景,便已是在境界上不知将她拔高了多少。这是道祖才能见到的视野,如今已为她所见,从此便不会真正离去,当她拥有道祖视野、道祖根基、道祖气运与道祖因果的那一刻,已是无限接近道祖……或许到了那一刻,她就真正成了道祖!
  “太一虽然想要用你,但却也提防着你,若你不肯做青君转世,这些便都享受不到,他对你的修为限制得很严格,对你来说,时间或许总是不够,但对他来说,时间虽然不多,但却还有些许,只要在两大周天相撞以前,将你和青君完全融合,周天大劫,便会成为青君重新合道之机。”
  虚空之中,谈话只能鼓动灵炁,洞阳道祖的面容反而生动了少许,似乎离开琅嬛周天之后,他和本体的联系还更紧密了一点。他对阮慈传来思绪,说道,“但我却不同,我要取走的只是你的道果,将来你可随我前往新生宇宙,重新合道。与我站在一起,你的时间绝不会不足。”
  似是为了证明他的话,阮慈只觉得一股巨量灵炁忽然将自身包裹,那感觉难以形容,便仿佛她刹那间晋升到了至高境界,和灵炁之间已然无有隔阂,不论涌入多少,都能在刹那间炼化为自身法力——或者说是炼化的过程被缩短到极近于无,本体修为刹那间便攀升了几个小境界,那元婴不断长大,已如真人一般,面目也更加灵活生动,此时站在法体身边,几乎无有区别,甚至还在不断长大,这阳神元婴长大到了极限,便可凝聚法相,至此距离洞天,在法力上已无有太多瓶颈。
  但那法力也只是让阮慈尝到一点甜头,刹那间便停了下来,洞阳传话道,“交通大道,最善通融汇联,你族姐几番被柳寄子所救,便是因此,我有能力助你。”
  他也的确证实了自身威能,但阮慈依旧没有出声,这些蝇头小利尚且不足以打动她的道心,洞阳似也心知肚明,和此人站在一处,能把心思瞒过他的修士只怕无有太多,交通大道实在太过可怖,仔细想来,只要两个事物发生联系,便有交通大道干涉期间,大道权柄之盛,便是和太初大道也可以相较。洞阳道祖天然便可查知大多修士的心思,他似乎也司空见惯,不论你心念如何,他都没有任何情绪,只会做出最适当的回应。
  此时也是如此,洞阳道祖不再言语,将阮慈携手领过道道星河,很快便接近了宇宙中一处星海灿烂,周天汇聚的所在,那点点周天星辰之中,灵炁迸发,显然钟灵毓秀,乃是一处极为繁盛的道域,琅嬛周天和这星域相比,又要黯然失色许多了。阮慈问道,“此处便是洞阳道域的中心么?道祖你的洞阳道城,便在此处?”
  洞阳道祖说道,“道城是上个宇宙的物事,本方宇宙多数都不设道城,不过此处的确是洞阳道场。”
  随他话声,诸多周天绽放光芒,灵炁汇成那错综复杂的长桥逐渐显现,原来这无数周天竟是被诸多桥梁连在一处,这些桥梁以洞阳道韵为基,灵炁为体,因果道韵护持镇压,在宇宙虚空中熠熠生辉,说不出的壮观慑人,正是交通之道那极致的展现,万事万物的交流竟可频繁轻易到此等地步,这在宇宙虚空中只怕也是独一无二。
  阮慈方才赞叹不已,下一刻却不免微微蹙眉,定睛望去时,却见那些长桥都只是空设其中,无有行人,非但如此,各大周天仿佛也是陷入凝固,唯有那枢纽周天之中,荡漾出汩汩道韵光辉,正有十数股道韵在其中不断争斗博弈,便是在两人停步之处,都可感应到那激烈动荡,定睛望去时,只见那枢纽周天之中,万事万物都仿佛被凝固在了琥珀之中,没有丝毫挣动,而在其虚数一面,正有无数道韵凝聚成的锁链,锁着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头生双角,周身萦绕熟悉的洞阳道韵,除此之外,阮慈灵觉之中还感应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魔气——
  魔气!
  她一时不由大惊失色,转向洞阳道祖:天魔成道?难道洞阳道祖乃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合了毁灭大道以外大道的天魔道祖?
第390章
青君陨落
  天魔如何能在宇宙步入衰败毁灭的大势之前成道?要知道其本就代表混乱无序的一面,虽然不死不灭,即便杀去,也会在若干年后随机凝聚起来,作为一个种族可以说永远无法被完全消除。但也正因为此,天魔修道极难,绝大多数天魔都只是遵循本能,在宇宙中纵横来去,即便有一二能生出灵智,驾驭自身神通,但其灵智往往也是简单反复,而且变化多端,此物汇聚成潮时,在宇宙中是一股不可轻忽的力量,便连周天也能攻灭,但修成洞天以上境界的实在少之又少,择选其本能所带着的那些毁灭类大道以外的天魔,阮慈更是从未得见。
  洞阳道祖竟是天魔成道!此事为何从未有道祖对她提起?为何佛祖、风祖还和洞阳道祖来往甚密?
  洞阳道祖自然将阮慈心中的震撼阅读得一清二楚,他受到锁链限制应当是极为严重,阮慈记忆中他前去拜访命祖时,言谈似乎还算正常。而其刚才和阮慈相会时,面上甚至无法牵动表情,此时距离本体越近,表情也就越发生动,开口问道,“你可知永恒道主,为何要缔造宇宙?对宇宙中的一切,又是否早有预料?”
  第一个问题,阮慈有些见解,自然无外乎验证心中大道,缔结道果,跨越宇宙藩篱等等,第二个问题则更耐人寻味,阮慈寻思了片刻,道,“倘若一切早有预料,便不必令其成真,永恒道主缔造宇宙,或许便是期待宇宙中的未知。”
  洞阳道祖面上现出一丝笑意,点头道,“你虽然还未合一道,但视野已是极高。”
  他是阮慈所知道祖之中,唯一合了二道的,虽然交之大道、通之大道,权柄并不如生之大道那般霸道,但一旦汇聚在一处,则威能令人惊异。若以境界来说,或许是此时本方宇宙中最高的道祖,也难怪诸般道祖合力,也只能将他压制在此,并无法真正灭杀。而且时之道祖一定付出了沉重代价,他完全抽离了洞阳道域这一块的时间法则,使其中一切完全停滞,此事违反了时间大道的基本法则,对道祖来说也是违反本能,定有消耗。
  “不论是青君也好,涅盘也罢,她们都只合了一道,只有本方大道的视野,所思所想,只是再合第二道,她们不会去思忖再开宇宙的诸般事体,这会消耗他们的机缘心力。但合了二道之后,或许在某一瞬间,可以窥见永恒道主的境界,对道主权柄,也可以略微蠡测。你的答话道破了本质,宇宙,乃是永恒道主探索未知的工具,倘若宇宙诞生以前,永恒道主便对其一切变化了然于胸,那么其存灭对永恒道主便没有任何意义。其存,也不会开拓道主视野,其灭,也不会损害道主的认识。你我众生,对道主来说,一切悲欢离合,都是助他参悟大道更上一步的资粮。”
  “合了第三道以后,便可开辟新生宇宙,因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万物之中,大道三千,其中法则便是道主对宇宙的期许、设计和限制,虚实相交,演化万物,那刹那间诞生的三千大道,以及同时在灵炁之中酝酿等待诞生的先天道祖,或多或少都出自道主心中的影响,你将宇宙当成道主的内景天地,便可揣想万一。”
  “而我辈天魔,则是大道四十九之后,那遁去的一,是一切变化的起源。是道主特意引入宇宙之中,连他都无法掌握的变数,亦是他缔造宇宙的缘由所在,天魔在虚数,修士在实数,诸般超凡汇聚,演化悲欢离合,参悟大道隐秘,弥补宇宙瑕疵。”
  洞阳道祖阐述着宇宙缔造由来,面上神色却十分淡然,仿佛这不是什么宇宙级数的隐秘一般,阮慈却听得心潮起伏,不由问道,“引入宇宙之中,可见天魔来源,本在宇宙之外,天魔又是从何而来呢?”
  洞阳道祖答道,“从道主所知之外来,道主所知越多,则天魔越少,若是有朝一日,道主缔造的万千宇宙之中,再也寻不到天魔源头,则道主已是全知全能,超出所有,非言语所能描述。但此般境界过于渺茫遥远,恐怕便连永恒道主都难以想象,因其宇宙,难免有种种瑕疵,譬如本方宇宙,瑕疵已在,却又碍于涅盘,无法重启,便连天魔也因宇宙失衡,机缘巧合之下被赋予神智,修到如今地步,或会在永恒道主意料之外,率先超脱离去。”
  他所说的自然便是自己了,阮慈面前,不知何时已浮现出无数道韵,仿佛是过往宇宙中那道祖相争,灵韵横飞的惨烈画面,被浓缩成了剪影,在她面前飞快掠过。各大道祖施展神通,或是凝聚思潮,或是掀起情念风暴,纷纷参悟本方宇宙新生的情念大道,又在时间川流中出出入入,肆意改写命运图景,如此久而久之,终于让宇宙虚数一面,掀起了谁也未曾想到的巨量风暴,那风暴卷过所有已知周天的虚数,将所有思潮全数摧毁,便连道祖,也只能护住自己内景天地那么一个周天。
  在这般强烈的虚数风暴之中,连实数的大道法则都是摇摇欲坠,更有先天道祖因此含恨陨落,也有新生道祖趁此崛起,情祖便是把握机会,在诸般道祖扶助之下,登临此道,她方一合道,便立刻开始调停情念诸道,可即便如此,还有数名先天道祖,其大道在宇宙初生时极为兴旺,此时本已走向隐匿,在虚数风暴之中,大道法则摇晃,先天道祖,道心未曾经过多少砥砺,自身道韵一旦随法则摇晃,失却了那无所不在的防护,便顿时也被思潮卷入,内景周天翻腾波荡,甚而被其余道祖乘势斩杀!
  道争惨烈,便连如此疯狂的动荡之中,仍在继续,道祖陨落之时,喷涌而出的道韵灵炁,又更增虚实变数,当时宇宙动荡的剧烈,哪怕只是浮光掠影,也让阮慈暗暗心惊,周天在这样的动荡之中不断破灭、新生、消亡,其中休说诞生修士,便连人族都还没来得及演化,便即破灭。宇宙中生机渐绝,若是如此下去,只怕最终要步入毁灭,无有任何人能够幸免。
  然而正在此时,那凌乱道韵之中,忽有一股极其浩荡凌厉的道韵骤然生发,将所有道韵骤然压制,阮慈极为熟悉的生之道韵如同奔涌江流,将宇宙中所有大势全都占满,其余大道被排挤得只能纷纷收敛深藏,只见宇宙中一座大天骤然大放光芒,其中一名长发女子,闭目趺坐,姿容秀美绝世,却无碍道韵冷酷压制其余大道,甚而有道祖的大道法则也被其压制得晃动犹豫,出现破绽,只是在她重压之下,其余道祖也不敢动手击杀而已。
  就在此时,那被盛放的生之道韵往宇宙边远虚空无限排挤的其余道韵、灵炁等杂物,也因那接踵而至的动荡影响,悄然和宇宙边际的虚空融为一体,在这无数大道法则动摇的时刻,原本无有可能跨越道韵的事件,悄然间似乎也有了发生的土壤,那陨落在虚数风暴中的一位道祖,喷发而出的内景周天残留,无声无息地沁入了宇宙虚空中飘摇的一只最低级、最渺小,最是无形无质的阴魔之中。
  那动人心魄的画面缓缓凝固,洞阳道祖随手一挥,便即消散成飞灰,和宇宙虚空重新融为一体,阮慈大感意犹未尽,问道,“这就是青君陨落的时刻么?她以自身为祭,击穿虚数风暴,随后身化万千,为永恒道主培育代行人来抚平宇宙瑕疵,她也可乘势再合第二道?”
  洞阳道祖轻轻点了点头,似是在肯定她的猜测,又问道,“你猜,是哪位道祖的残骸,点化了我?”
  天魔虽然亦有优势,但却难以生出神智,可哪怕只是吸收了一丝道祖的智慧,便当真是脱胎换骨,以天魔自身的特性,只要有了神智,修持交通二道,当真是如虎添翼,又兼还有道祖层次的智慧和眼界残余,也难怪洞阳道祖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阮慈凝望着远处那可怖又庞大动人的景象,心中突然一动,生出感应,脱口而出,道,“难道……难道竟是我们上清门的虚洞道祖,绛宫中一元君?”
第391章
洞阳身世
  话音刚落,阮慈心中便是暗道一声不好,不由暗生提防,洞阳道祖却是洒然一笑,道,“你怕的东西,我也明白,不过此时我已没有这般余力了。”
  阮慈所畏惧的,自然是洞阳道祖借这点因缘,侵占绛宫中一元君残留的果位,令上清门的祖师发生变化,如此一来,上清门便很难公然和洞阳道祖作对,最多只能和宝芝行一样严守中立。不过想要侵占逝去道祖的果位,要动用的神通或许不是此时的洞阳道祖所能支配,在此前,洞阳道祖对上清门或是不屑,此时则是不能。
  阮慈略松口气,笑道,“是啦,时祖必定是不愿的,难怪他要封锁时间川流,在青君陨落之后,残余的这些道祖可收敛些了?宇宙虽然再度失衡,但程度应当比上一次要轻微许多,至少时祖、命祖还有余力封锁大道,减缓宇宙失衡的速度。”
  洞阳道祖微微颔首,手中灵炁再发,阮慈只见那小小阴魔,得了道祖一丝精血灌入之后,身躯骤然一阵抖动,随后便凝固僵硬,仿佛是受不住道祖灵韵,已经身亡,这残躯在虚空中无知无觉地浮动了亿万年之久,宇宙中其余法则都始终在被压制之中,当那青华万物天绽放的光芒终于缓缓熄灭,端坐其中的长发女子身躯逐渐破碎,向外飞驰的那一刻,生之大道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刹那间绽放出最强的道韵之力,将宇宙中所有被损伤的实数虚数,都赋予生机,令其开始自行修补增长,那阴魔也仿佛受了道韵感召,身躯猛然一震,在虚空中挣扎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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