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剑(校对)第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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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连说了两个同音词,阮慈也怔了一怔,方才明白他的意思,不免微微苦笑,樊师弟的反应,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相信亦很少人能接受自己的一切均在旁人眼中,连丝毫秘密都没有。对樊师弟这般的修士来说,也许没有秘密,也就意味着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仿佛一切都能被随时剥夺,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恒泽天内,能说些这样的话了,出去之后,这些话便不能轻易言说出口,甚至不能随意想起,便是在此,这些话也是少说为妙,”阮慈幽幽提醒,“毕竟,你身上虽然已沾染了恒泽真人的道韵,或许在此地,你的心绪不会被恒泽天外的存在感应到,但一切不过只是虚幻,从恒泽天出去之后,你还依旧是从前的你。便是现在,你的思绪也并不全然属于你自己。”
  樊师弟微微一怔,随即陷入了沉思之中。阮慈也被他勾动思绪,放纵心中念头,漫无目的地游思了好一会儿,但对她来说,这么做要比樊师弟更加危险,毕竟樊师弟如今还只是个小角色,便是在琅嬛周天里,只怕洞阳道祖也不会特意留心一个小修士的念头,恒泽天中,他也没有参与道争。而阮慈就不一样了,便是在这恒泽天中,又有青剑镇压,她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安全。
  只是稍微分神片刻,阮慈便收回念头,仔细观看远方战场。此时双方已经接近到可以交战的距离,永恒道城中也传来阵阵灵压波动,仿佛有巨量灵气正从城中泵出,往城头而去,远处来袭道兵也有攻伐利器,身后飞起一片明珠,毫光四射,李平彦在她身边低声道,“全是剑丸!”
  他语调低沉,不乏惊讶,毕竟能否御使剑丸,和弟子心性有很大关系,若是心性不纯,便是修为再深厚,也很难御使剑丸,阴阳五行道祖麾下竟是随意便能聚集这么多的剑道种子,不能不令李平彦暗自揣度道祖麾下究竟是何等威势。
  以他修为,尚且如此,楼中更多不如他的修士更是目瞪口呆,只觉大开眼界,其中一人兴奋又憾恨地道,“只恨我等不能在城头与这些道兵交战,这些道兵必然都是一时之选,哪怕只是略略交手,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众人都嗟叹起来,更有人对李平彦道,“李师兄,我等是来得迟了,没有入选,你却是机缘到手,却又没有保住,此时只怕心中也满是悔恨吧!”
  李平彦还没答话,樊师弟却是冷笑一声,有意道,“师兄何必戳人痛处?明知我们已被逐出,再也无法入选,而你们随着人员折损,却还有机会,这是在我们面前炫耀什么吗?”
  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众人顿时都被点醒,屋内气氛一下活跃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憧憬上去和道兵交手的景象。此时地面微微摇动,便是连炼器师都停下手中活计——永恒道城中的灵压突然一下大振,远处先看到一道白光轰然射出,在空中散为白花,飘然落下,而城外阴阳五行道兵之中,那些剑丸也各自发出道道剑意,往白花迎去。
  气势场中,一霎那间便多了数以万计的小点,各自散出惊人灵压,只要沾身,恐怕在顷刻间就能将修士道基打碎,偏偏这些飞花剑气且多且密,飘然落下,更无规律可寻,众修士即使在远处都不由色变,设身处地,在这样的战场之中,根本没有护身完全之策,只能凭借灵觉、运气,往前冲去。若是运气不佳,被那数道剑意盯上,恐怕转眼之间就要落败身死。
  刚才还在羡慕城防修士的众人,此时声音都渐渐低了下去,但道城修士却是夷然不惧,和对面敌人一起,往前飞入战场,就在城外空中厮杀起来。永恒道城的修士个个道统不同,也没什么合击之术,彼此更不合作,都是单打独斗,而五行道兵之中,却是各有职司,明显可以看出阵中有十数种功法,彼此都能配合,十数个道兵结成战阵,以多敌少,一击之下往往就能杀死一个道城修士。
  然而道城修士却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他们个个斗法经验都极是老道,看得出来,若是单人而论,其修为要比对面强上不少,而且悍不畏死,比对面狠辣许多。便是道基破碎,也要冲入敌阵换上一两条性命,阴阳五行道兵相较之下,思量显然更多,能不死他们还是在尽量避免伤亡。
  “能不能转世便是有这许多不同……”
  樊师弟也是看出差别,传音和阮慈感慨,阮慈微微点头,感觉到脚下微震,道城又射出一道白光,顿时又有数十道身影跌落,心中也是有些发寒,凡人的性命,在修真者的争端之中根本分文不值,这一点她是久已知道的,没想到道争之中,便是修道者的性命,也如同草芥一般,说死就死,刚才出战的数千名修士,不过一刻功夫,便至少死了两成。
  琅嬛周天就是争端再多,比起这样的大战依旧有些不上档次,这样的战斗令人大开眼界,狠辣之处更是连中央洲陆的凶人都觉得吃不消,双方是打到军队已无法成型,这才各自收兵,战损至少有七成之多。
  楼中有个修士在商行做事,和城防也有联系,按他所算,青城门这一带所有的城防队,也就只能禁得起四五日的消耗,这些修士刚来时遗憾自己未能入选,推测城防队还要再招人时眉开眼笑,此时却是大感侥幸,若是他们也在其中,谁能说自己一定是活下来那三成?
  李平彦几人的形象,也因此几度变化,从倒霉蛋变为幸运儿,众人都说他们也是因祸得福,又开始担忧城中修士人手若是不足,会不会强行征兵,令他们也去服役。
  这一战打了二十多个时辰,方才各自鸣金收兵,众人各自分开之后,阮慈等人便回客舍,闭关消化旁观所得,又过了数日,消息逐渐流传出来了,却是再度翻转——城防队中那些琅嬛修士只死了数个,原来冲阵之人乃是自愿前去,到了战场上,便是胆怯不前也没人管你,若有杀敌,自然奖赏丰厚,便是浑水摸鱼那些修士,只要是上了战场也一样都有所得,留在城头加固法阵的,除了疲累一些,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就这样也有赏赐,更可到队长那里,接受指点。
  宝药灵材如此廉宜,还有功法指点,此处俨然已成修行圣地,众人哪还有放过的道理?尤其是有个修士在战场上杀了一名道兵,受了厚赏,买下宝药服用,又有生死间的顿悟相助,连夜突破到了筑基后期,这让众修士怎能不心动?不论是盛宗弟子,还是散宗修士,到恒泽天内无非都是求个进益,便是盛宗弟子,取到恒泽玉露回山的奖赏,可能也只够其突破一层,在这里若是运作得好,再筑两层高台都不是难事,对筑基后期,在修筑那第八、第九层高台的修士来说,这也意味着省却了数百年苦修。
  这样的厚利,不能不让人疯狂,等到下次开战时,前来高楼观战的,除了阮慈三人之外,便只有寥寥五六名修士。两次开战之间隔了大约一个月,城防队折损人手,在城中再度征兵,几乎所有琅嬛修士都混了进去,还有些没能入选,也没有前来的,却是服用的宝药完全生效,已忘了自己是琅嬛修士,融入当地过起幽影居民本地的日子了。
  不到十名修士,在这宽阔亭台之中分作了几处站立,见阮慈三人来了,一位蓝衣修士上前笑道,“诸位,看来大家都有来历,如今青城门一带大约只有我们八人独善其身,是否各通姓名,互相亮一亮根底?”
第94章
太微弟子
  在这恒泽天内,众人身份都是敏感,掩盖出身乃是不成文的规矩,像是樊师弟,尽管和阮慈十分投契,但也未曾问过她的师承。这青衣修士所言无疑太过唐突,但他却不慌不忙,而是为自己解释道,“视厚利如粪土,烛照远见,独立于道争之外,非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这般眼界,若不是在师门中便耳濡目染,岂是并非我们这些筑基弟子该有的。若我没有猜错,在座诸位,都是盛宗弟子吧。”
  他向人群外一位秀眉飞挑的傲气女修笑道,“这位师妹,上回鏖战时,你便对阴阳道兵所持剑丸格外关注,不但心驰神往,而且手指弹动,似乎在意念之中与他们过招,今次却依旧在此观战,不去城外,想来也是在长辈身边侍奉时,听过其偶然叮嘱,不论如何,千万不能主动涉入道争之中,是也不是?”
  那女修一身黄衫,面容清丽、身材高挑,闻言只是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满面倨傲丝毫不加收敛,蓝衣修士微笑道,“若不是我知道青莲剑宗这一次遣出的是一名男弟子,我便要猜测师妹是青莲宗的高修了。”
  他这么一说,那女修身形一阵波动,仿若泡沫一般逐渐破碎,现出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男修来,瞥了蓝衣修士一眼,冷冷道,“多事。”
  蓝衣修士笑道,“在下太微门小苏,见过师弟。”
  这还是阮慈第一次见到太微门的修士,太微门、青灵门、上清门并称为中央洲陆擎天三柱,颇有些王不见王的味道,中央洲天舟穿渡,往南株洲收取弟子,青灵门和太微门都没有参与,也不知是否和谢燕还最后斩落天下剑种性命有关,至少在第五苍的记忆里,青灵门是有意谋求剑种的。
  太微门和上清门距离更是遥远,在上清门中几乎很少听到太微门的消息,不过此时小苏亮明身份,其余数人还是十分捧场,少年剑修虽不情愿,但也拱了拱手,冷冷道,“青莲剑宗沈七,师兄师弟,别那么急着叫,打过了再说。”
  小苏显然不欲横生枝节,笑道,“啊,那便我叫一声师兄便是。”
  他笑容可掬,一副成熟老练的样子,摆明了让沈七几分脾气,沈七却不让他这般下台,冷然道,“我在本代弟子之中,只能排行第七,你若连我也打不过,叫我师兄,是不是说,太微门派来恒泽天的得意弟子,连我们青莲剑宗的七师弟都打不过?”
  阮慈不禁莞尔,沈七看她一眼,突地道,“你笑什么?上回交手未尽,不妨就在此处再续。”
  居然将上回伏击三人的事情直接揭破,连丝毫抵赖都不曾有,李平彦眉头皱起,阮慈笑道,“沈师兄,你这是见猎心喜,却又不能出手,便在我们头上出气么?我知道你们青莲剑宗的弟子,以战养战,最喜欢在斗战中突破体悟,我和你又没有交情,平白无故助你参悟做什么?要让你难受,不是正面打败你,而是千方百计地避免和你交手。”
  这话恰恰戳中痛处,沈七那冷冰冰的模样有了些许裂缝,叫道,“你——上清弟子,竟如此胆怯?”
  他果然知道阮慈身份,一语叫破,众人都有惊容,樊师弟更是惊骇,阮慈心中暗想,“他该不会真是燕山弟子吧……这便是隐藏身份的好处了,此时出身叫破,不管他是谁,只怕之后也不会和我这样亲密了。”
  她微微一笑,说道,“你排名第七,我却连参与排名的资格都没有,我对你胆怯些不是很应该么?”
  沈七还要再说,阮慈抢着说道,“沈师兄,你千万莫忘了,你要我和你交手,激怒我是没有用的,想想我说过的话,要我和你打,你便只能顺着我的心意,多讨好我一些。”
  两人话中都是大有玄机,沈七四处挑衅,也并非因为天性愚顽,显然自有目的,被阮慈这样一说,他便也不再说话,只是饶有深意地望了阮慈一眼,便又抱着手臂走到栏杆前,望着城外战阵,仿佛对楼中一切漠不关心。
  “三大盛宗已到了两个,青灵门可有师兄弟到此?”小苏见两人不再争执,便出面缓和气氛,问询了一圈,余下众人都没有承认身份,他摇头叹道,“看来青灵门的师兄多数是在别的城门了。”
  便又和众人互相介绍,在场八人,小苏、阮慈出身最高,小苏性格大气,隐隐为众人主持,沈七游离于人群之外,余下三人,分别来自归一门、流明殿和无垢宗。李平彦自报家门,说是金波宗弟子,倒让小苏另眼相看,笑道,“李师弟,不是我仗势狂言,你今日能够到此,可见金波宗的气运便应在你身上了,他日你的成就,未必会低过我们呢。”
  也并不因他只是茂宗弟子,便瞧低他什么。
  此时场中只有樊师弟没有自报家门,他眼珠转了几转,对阮慈说道,“慈师兄,我也是盛宗弟子,但此时不便说明身份,若是说明白了,便不能跟随在你身边,你可能见谅?”
  阮慈道,“我是无妨,你在这里出现,便是缘份,若不是苏师兄出面,我根本不觉得问出身份来历有什么用处。”
  她这番话显然很合樊师弟心思,众人却是听得眼神连闪,小苏含笑对樊师弟道,“这么说,师弟是燕山弟子了?听闻宝云渡有仙画发卖,不知可否是师弟手笔?”
  樊师弟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只道,“师兄,我之所以留在此地,并不是喜欢被人试探,而是因为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也和你想得一样。进到恒泽天之前,谁都有些雄心壮志,要在恒泽天里大干一场,但眼下生出这样玄奥的变化,我等也该审时度势,及时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在我看,眼下最紧要的事便是从这城里逃出去,恒泽玉露取不取,由谁来取,已不是那样重要了,你说是吗?”
  他这番话说得有道理,众人都为之动容,小苏也是神色一整,叹道,“难怪进了永恒道城之后,那些仙画便陆续失了灵性,看来樊师弟和我看法相似……我今日来,便是想问问大家,进城之后,可有想过从城中出去,回到八城门外的市集?”
  归一门女修沐师姐不免色变,“难道竟出不去?”
  小苏道,“城门将士倒也不拦阻我们,只是出去之后,便是城外战场。而不是城门外的附郭市集……可若是以在下之见,比起这一点更可虑的是,来此已一个多月,除了小弟之外,竟似乎没有道友想着回城外看一看。”
  “幻阵?!”
  众人被他点醒,也是终于觉得不对,修士自然不是进城后就不回去的,有路引在身,可以不断来往城门内外,但不知为何,这次进城之后,众修士似乎谁也没想起要往城外走一走。
  “不是幻阵,”沈七终于开口参与进来,冷声道,“是道祖之能……对道祖而言,身边万事万物都会天然亲近于他,道祖若不愿我们离去,那我们潜移默化,便会被这思绪影响,若非有特别情况,否则很难兴起一些对道祖所图不利的念头。”
  他望着小苏的神情已有一丝不同,幽幽道,“要么,你有异宝护身,要么便是你的心志格外坚定,若是后者,你值得和我一战。”
  小苏笑道,“那七师兄可要用心了,我发觉慈师弟说得很对,也准备效法于他。”
  沈七瞪了小苏一眼,又送给偏头忍笑的阮慈一记白眼,抱胸道,“我自然知道轻重,先说正事。城门能入而不能出,这几个月内我们若不能找到办法,随着恒泽天和琅嬛周天脱去联系,恐怕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流明殿浦师兄沉声道,“时势变化至此,琅嬛周天内又多出一股道祖力量,此事的意义并非我们能轻易想像,需要门中长辈亲自斟酌,我赞同诸位所说,如今最紧要已不是玉露归属,而是要安全回到师门禀告一切。”
  “玉露之争,不过是在赌之后千年灵山出产的那些灵材,”无垢宗自称僧秀的一名小和尚柔声道,“如今这般一看,恒泽天内竟然还能容纳得下道祖之力,不论是否虚影,此事都要仔细禀报给师门知道。我赞同诸位所说,玉露之争且放在一边,我等当齐心合力,首先找出从道城往岸边的归途。”
  李平彦、樊师弟自无异议,李平彦轻声问阮慈,“慈师弟,你不让我在城防佣工,是否便是担心我在这道城之中迷失自我,再也不想回返?”
  阮慈思忖了一番,其实她在此地应该是握有绝对的主动权,毕竟她比所有人都多知道一条关键信息,只要摘下银簪,孤身离去也不是问题。秦凤羽又不在这里,除了李平彦之外,似乎没有丝毫牵挂。此时说得越多,便等于是把自己的优势分薄得越多,要知道在场众修士可都是一时俊杰,就说这太微门小苏,便是个没有任何提示,自己推断出这许多不对,还有足够意志力克服对道祖的亲近,往城外走去的狠角色。若是阮慈说得稍微不严密,只怕立刻便会被抓住话柄,推出更多线索。
  心念电转,她的眼神从众人身上逐一划过,蓦地做了决定,暗想道,“这许多风流人物,或许会因为我一丝谨慎,坏在恒泽天里,其实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喜欢这样不将人命当回事。在宋国时,我很讨厌三宗那样随意地决定阮家死活。其实阮家是不是无辜受害呢?或许也并非如此,七百年来门阀倾轧,谁的手上都不干净,大概也会因为些许利益毫不考虑地灭人满门。但不论如何,只因利益,便毫不犹豫地将陌生人的性命视如筹码,这是我最讨厌的事,旁人怎样我管不着,但我不能活成我讨厌的样子。”
  自她进入修行界以来,阮慈一向处处被动,总是在旁人安排之下行事,连这一次来恒泽天,里外也都在依从各色人等的铺排。这些人未必是为了害她,这她自然知道,可知道如今这一刻,她心中才仿佛有一层薄纱被猛然戳破,念头顿时就是一阵通达舒畅,想道,“我便是依着性子来吧,小心谨慎走到最后,为的是什么,给青君一具完美无缺的依凭身?还是为了谢姐姐把剑守到最后?”
  这想法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但她心情却反而舒畅起来,笑道,“迷失自我?我觉得恒泽真人大概还没有这样大的力量吧,他只能锁住通道,但并不能全然迷惑你们,若他当真有这样的能力,现在你便不会有这般疑问了,只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当做恒泽天修士。请李师兄从城防队离开,多数还是我一点谨慎的考虑,道祖之争,绝不能轻易沾身,否则便没那样容易置身事外了。”
  她这话一听便隐隐带了自信,显然对恒泽天的了解要比说出来的更多。众人神色各异,却都是望向阮慈,小苏紧接着问道,“慈师弟,你知道恒泽真人此时力量的极限?可……道祖之事,素来讳莫如深,你是怎样知道的?”
  他双眸闪闪,望着沈七,若有所思地道,“难怪沈七要向你邀战,若不是剑使从南株洲归山才不过十年,便是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在十年内筑基九层,我真要猜你是上清门那位剑使出门历练了。”
  阮慈拔出寒霜剑,冷笑道,“苏师兄,我对你并无恶意,处处捧场,但你却没安好心。实话告诉你吧,我就是剑使羽翼,蒙赐一面灵华玉璧,沈师兄想必是感应到东华剑气,因此才对我出手,想要迫出一丝剑气,磨练他的剑心。你这番挑明,是为了告诉在场其余人,若有机会,可以对我下手,断去剑使臂膀么?”
  小苏含笑正要说话,阮慈一抖剑尖,喝道,“你这般我就看你不顺,便是要赔罪,也吃我一剑再说。”
  一言不合,便是拔刀相向,她这般性子也让众人侧目,小苏叹了口气,竟也不再推诿,而是笑道,“也好,你我二人在此,总要分个主次,便以此战为凭,点到为止,做个君子之争,这一战后,大家精诚合作,再不提这些闲话。”
  他也从怀中掏出一柄玉笛,对阮慈微微一笑,说道,“此笛名为春晓,慈师弟小心了。”
  说着,便促唇吹出一道灵力,春晓笛微微颤动,无形音波顿时扩散开来,那炼器师本来在一旁磨练法器,见他们交手,正要喝止,被那音波当头一罩,头一偏,歪倒地上沉沉睡去。就连在旁观战的众人,也都觉得昏昏欲睡,连忙各自运法,抵抗音波不提。
第95章
知难而退
  道城中不许修士交手,这条规矩阮慈和樊师弟私下也测试过,其实较为粗疏,除了城中有法器监控灵压变动之外,便主要是靠在场居民的监督。阮慈其实并不怕城防队的人过来,但小苏却没这个便利,他叫出‘点到即止’,可见算盘打得多精,若是两人中有一人引来了城防队,其实便算是输了。这般约定就抹平了阮慈拥有的一丝优势,不过阮慈也并不在乎,她对小苏出手,一面是的确不喜欢他挑唆众人注意自己,一面也是想看看他的根底,这个小苏,只说自己是太微门的弟子,空口无凭便想拿稳众人领袖的位置,若他其实是魔门弟子呢?旁人可以暂不出头,但阮慈却必须出面和小苏争一争,否则将来很可能会令师门蒙羞。
  既然不能以力破法,双方的斗争便全在气势场中进行,阮慈横剑身前,做出一副随时要上前抢攻的样子,剑尖轻颤,不断指向小苏身前气势的弱点,而小苏那柄玉笛之中,亦是吹出灵气浪涌,将阮慈的攻势一一化解,两人的交手只局限在室内小小方圆之中,哪怕只是站远一些,都感受不到灵压变化。
  能在筑基期把法力调控得如此精细,观战众人面上不禁都露出凛然之色,李平彦低声道,“果然,这只怕才是慈师兄的真正实力。”
  樊师弟亦是双眼闪闪,口唇微微蠕动,似乎正在盘算以自己的修为,该如何同二人对战,至于沈七,更是早看得全神贯注,手指不断敲打栏杆,仿佛也在想象中投入了这场比试。
  “看来这人也去过西荒宝库那样的落叶禁里。”阮慈心中也是有些凝重,“法力一样能调控入微……这便是擎天三柱的门人么?确实底蕴不同。我出门以来打过这么多场架,他的法力是最精到的,神念也很强。”
  双方对垒,又有许多限制,便是只比拼招式的精妙,还有对气势的把握、对后续变化的计算。双方便像是在下那老丈教阮慈的黑白棋,黑子、白子都有强处与弱处,这是规则的一部分,就如同修士本人不可能处处都宇宙第一,若是在棋盘上根本寻不到弱点,那便说明你根本没有和他交手的资格。
  既然有了强处和弱处,那么如何隐藏自己的弱处,用自己的强处去捕捉对方的弱处,便是在气势场中争斗的焦点,阮慈在落叶禁中,便是犹如和一个强大对手对弈,而且只能在规定的手数中胜出,每一手还有时间限制,一旦超时,也将被判负。是以她虽然处处超出一般炼气弟子,但未曾筑基,便还是十分吃力,这种对弈不能凭借法器,只靠法力、神念还有心性,虽然凡人看来无聊至极,只是两个人互持武器相对而立,但其实最能体现双方的自身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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