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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铁军要有铁甲车
　　给女生班上的第一堂课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在正课讲完之后，唐华抛出的一个小彩蛋，又让女学生们欢呼雀跃。
　　“前几天，我知道了延安大学要举办五四运动二十七周年纪念晚会的消息，”唐华说，“上课前我说过，男女的平等体现在权利和义务，相同的奉献和相同的付出，也意味着相同的收获。那么，实践这一真正平等的机会也来了。文艺演出为什么绝大多数都是女生唱歌跳舞，给台下的人看呢？难道女性就没有观看男性为她们表演的权利吗？难道男性就没有唱歌跳舞给女性看的义务吗？其实都应该有。为了践行这一平等的原则，我决定身体力行，在五四晚会上，和几位老师、首长一起，为你们演唱一首歌。”
　　台下女生们的欢呼声跟过节一样。
　　这个节目前几天唐华就在准备了。上次考察鲁艺，和延安音乐的“五人天团”都交上了朋友，这些鲁迅艺术学院的青年音乐达人对唐华带到延安的新乐器很感兴趣，在唐华拿出曲谱之后，更是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最近两天，马可和关鹤童已和唐华的四人小乐队合练，此外，叶挺也掺和了进来。
　　不过，唐华下课之后没去鲁艺排练，而是拐到另一条道，七拐八拐，进了边区唯一的一个汽修厂。
　　抗战爆发后，海外华侨向国内捐赠了很多物资，有一部分送到了延安，其中包括少量汽车。比如陈嘉庚赠主席和总司令各一辆福特轿车，然而基本闲置着，偶尔用来接待访问延安的民主人士。延安还获赠一辆救护车，悲催的是救护车无法开到敌后根据地（弄过去了也没法藏），就当了延安的市内小巴。不过，让唐华看上的，是延安获赠的几辆道奇WC63载重卡车，俗称的道奇大卡。
　　延安所有汽车的使用率都很低，这几辆道奇刚到来的时候还用于在陕甘宁边区控制的几个县城之间跑跑运输任务，但没多久，因油料短缺以及八路太舍不得用，就被闲置了。唐华看见大棚子里停着的四辆擦得一尘不染的卡车，就决定将它们改装为装甲汽车。
　　虽然咱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可学校是做车辆的学校啊，8X8轮突的总师还给我上过课呢，唐华想。
　　唐华走进汽修厂，改装的第二辆车正在厂外的土路做最后的测试。坑坑洼洼的土路基本上可以担当试验场搓板路的功能，卡车在土路上蹦蹦跳跳地前进，也多亏道奇WC63是三轴6X6的，跑在满是土坑的路上效果还可以。
　　“唐老师，底盘测试结束，达到您说的设计指标了！”司机兼改装技工小吴从驾驶室跳下来报告，“和第一辆一样，空载的时候硬邦邦的，跑起来颠得很，装上半斗砖头就特别好开。”
　　延安虽然汽车少，但汽车零件和汽车尸体还挺多——很多八路击毁的日军汽车，或者缴获之后拆解的汽车，零件都陆续被扛到了延安。这些在日军眼里是废铜烂铁的东西，在八路军这儿可都是难得的钢铁制品。唐华就用剩余的弹簧、钢片，改造了道奇的悬挂。虽然道奇实际上能载重5吨，而按唐华的设计图纸，改装之后增重也就大约3吨，但要保证增重3吨之后装甲汽车还有良好的通过性，甚至有一定的越野能力，那就得增强悬挂系统。
　　另外，边区竟然没有钢板。这不奇怪，边区并没有现代化的钢铁工业。多亏那一堆汽车尸体里面还有现成的钢板可利用，最好用的是引擎盖的整块钢板，让铁匠敲打敲打，两层引擎盖钢板铆成一层，再加上倾斜角，防御国军常用的7.92X57步机枪弹应该没啥问题了。
　　“唐华？小唐！”
　　正在研究第二辆车的钢板怎么安装的唐华，回过头看。“叶挺同志，您也来这里了？”
　　“晚上练歌的时间还没到，听说你在这儿鼓捣东西，就过来看看。哟？铁甲车？”叶挺看见了已改装完毕的第一辆装甲汽车。
　　“是啊！延安正好有几辆美国大卡车，想着现在作运输基本用不上，我就设计了个方案，把它们改成装甲汽车。”唐华说，“卡车本身是6X6的，如果地面比较干硬，可以越野行驶，而且能跨过一些不太宽的沟渠。装甲可以抵抗机枪子弹的射击，但是不要被战防炮打中或者被榴弹直接命中。顶上有一挺重机枪，副驾驶位有固定支架，也可以安装一挺机枪。”
　　叶挺走近装甲汽车，仔细上下端详。汽车被钢板覆盖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来的卡车模样，这是唐华特地做的设计，在战场上，普通士兵看到一台完全陌生的车辆在靠近，而且它是具备杀伤力的，那就会在心理上造成非常大的震撼和恐慌。如果只是把钢板焊在一些部位，旁人一眼还能看出这是辆道奇大卡，那么心理震撼效应就直接砍半了。
　　“驾驶室有可放下的钢板，放下之后可以防弹，当然，这时候司机和副驾的视野就比较有限了，因为只能通过这条缝向外看。”
　　“车前轮有半圆形的钢板防护，后轮和邮箱也有钢板防护。这些钢板可以用工具快速拆卸下来，拆下来之后才可以拆卸或修理轮胎。”
　　“发动机被装甲板覆盖之后，散热口的位置也改了，在这里，如果天气特别热散热不好，也可以暂时把前装甲板这样掀开行驶……”
　　叶挺看着装甲车似乎总是看不够，脑子里似乎又回到了20年前，统率叶挺独立团的年代。
　　“挺好的车。”叶挺说。
　　“叶挺同志，其实这些车是为你而造的。”唐华在叶挺身边，话突然改成了只有他和叶挺能听懂的粤语。
　　叶挺身体微震，内心的波澜已在不知觉间成了怒涛大浪。
　　抵达延安已有大半个月，叶挺也与主席、总司令有过几次长谈，叶挺坚决希望参与接下来的战争，不过总司令似乎想让他在总部或者参谋部工作。
　　在延安当个副职，或者高参，身份和地位自然是很高很高，要是指挥一线部队，那以现在我军的编制层级，那可能会降一级甚至降两级。但叶挺总觉得这不是他所要的建功立业。在会谈时，叶挺也直言，说希望带兵打仗。总司令却说，那也应该先在参谋部熟悉熟悉现在我军的体系、作战风格。
　　“铁军，一定要有铁甲车。”唐华说，“……这是我的个人意见。我希望再次在战场上看到您纵横驰骋。”
第12章
回来认错了
　　第三次科技革命的航天技术部分，唐华只能拿V-2弹道导弹和JPL来启发启发学生，毕竟现在连美国都没敢想象人造卫星的事儿。
　　“V-2是到目前为止人类制造的飞行速度最快的机械，”唐华说，“当然，如果较真地说，德国1918年制造的巴黎大炮，能将炮弹加速到1700米/秒的速度，比V-2的飞行速度还要快一些。但是，V-2不是一颗炮弹，而是一台复杂的、依自身动力加速的飞行机械。……作为弹道导弹的始祖型号，它只是在战争中，德国仓促推出的一种并不算成熟的武器，而且受到战争末期资源短缺的影响，它的许多部件不得已采用了折中的设计。”
　　“如果用发展的眼光来预测弹道导弹，那么未来的发展趋势，一定是射程越来越远——这是通过不断提高导弹的飞行速度来达到的；打得越来越准；以及采用核武器作为战斗部。当弹道导弹的飞行速度越来越高，甚至达到了7.9公里每秒的速度，那么以前只在科幻小说中出现的场景就会成为现实。这种物体我们叫它什么呢？”
　　“……人造地球卫星。”台下有几个学生平时看过一些科幻小说，答上了唐华的问题。
　　唐华点点头。“当导弹的战斗部速度达到第一宇宙速度，它就会脱离地球的引力，在没有大气阻力的太空，依靠惯性一直运动，持续几年，十几年，甚至更久。我们把一个物体——或者说机械打上去，围着地球转来转去，有什么用呢？在这节课上我们不讨论问题的答案，请各位在下课后，甚至是毕业以后，在自己有空的时候慢慢思考。”
　　“如果导弹的最高速度没有达到7.9公里每秒，而是低一些，比如7公里每秒，那么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唐华在代表地球表面的圆弧线上再画了一道抛物线，“它从中国发射出去，经过不到30分钟的时间，就会落在美国。……安静，请安静，我们同样不讨论问题的答案，请各位同学在自己有空的时候慢慢思考。但记住，不是让你们就事论事地思考它的技术，要跳过细节，请你们从国际政治、战略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
　　……
　　正当唐华和学生们唠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延安城外，一匹快马沿着公路奔驰而来。马上的中年男子的面庞依旧硬朗坚毅，但浓眉紧锁，心事上头。
　　他就是潘汉年。
　　与唐华道别之后，潘汉年思考了三天唐华和他的交谈内容。三天之后，潘汉年想通了，向延安发了封电报：
　　“我有关于我个人与组织的重大事情，请允许我返回延安向主席汇报。”
　　1943年的那件事情，其实一直压在潘汉年心头。
　　1943年4月，潘汉年秘密与南京汪主席（伪）见了一面。
　　1945年，潘汉年去延安参加七大，曾有与主席独处谈话的机会，当时他想过向主席坦白这件事，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后来他的回忆录里承认，是他“小资产阶级的自尊心”和想自己扳回局面的心理在作祟。
　　潘汉年与汪主席的特务头子李士群，两人彼此知道对方的身份，并且不定期见面。潘汉年想从李士群嘴里套情报，李士群也一样。但李士群有时候会透露一些日军、伪满洲国伪军的扫荡活动的情报，为日后汪伪政权留一条后路，也顺便打压一下总是打压汪主席的驻华日军，总之双方是互相利用。1943年4月，潘汉年与李士群秘密会晤的时候，李士群突然就拉着潘汉年要去见汪主席。因为来不及向上级请示，最后潘汉年自行决定，去见了汪主席一面。
　　潘汉年见汪主席是擅自决定的，但会谈的过程潘汉年没犯错。他没有响应汪主席提出的一起搞蒋介石的提议，反而劝汪主席要看清历史潮流，最后还从汪主席嘴里骗出了日军夏季扫荡的情报。问题在于，潘汉年与汪主席见面本身就是一个敏感话题，与见李士群完全不是一个性质，不管中间会谈的细节如何，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这次见面实际上是潘汉年被李士群下套了。
　　说是秘密会晤，但汪伪政权那边还是有人泄漏了这个消息。
　　重庆的常公首先就抓住了此事向中共发难，延安则否认潘、汪见过面——因为潘汉年跟主席说，我没见过汪主席，而主席信任潘汉年。
　　然而，在建国后，50年代，潘汉年在一次组织审查时，又向审查小组坦白，他43年见过汪主席。跟大boss拍胸脯说没有这事儿，然后跟人事的小姑娘说有这事儿，这还能行？
　　现在是1946年。国民党在1944年拿“潘汪会”带过一波节奏，然后1946年下半年、1949年，国民党还会带两波节奏。后两波，因为蒋介石缴获了南京伪政权的档案文件书信，证据在手，节奏带得异常强烈。如果潘汉年向主席坦白了43年4月的会见，延安方面在进行舆论回击的时候心里就有个谱。而如果没有给我方的声誉和脸皮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那么潘汉年的这个错误虽然还是错误，但后果应该还不算很恶劣……
　　……
　　在潘汉年策马奔向延安的同时，一列火车缓缓从南京返回上海。
　　火车已到站开门，周璇却还坐在座位上，没有站起身。
　　“周小姐，我们下车吧……”助理说道。
　　4月17日，看到唐华的道别信，周璇呆呆站立了几分钟，才发出撕心裂肺的的大叫。
　　一路抽泣着，周璇去唐华的府邸找，问孙管家、问刘华岗、去交大问沙龙成员、找遍所有唐华名下的公司，都没有发现唐华的踪影。问他们唐华去哪里了，要么得到的回答是“不知道”，要么被问者沉默地摇头。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周璇从唐华前几次见面说的话，猜测他可能偷偷去延安了，于是立即就拉着助理，坐上火车就往西安去。然而列车刚过南京就被撵了回来，因为山东要“剿匪”，铁路线实施了国防管制。返回的时候，交通局的局长还告诉周璇，就算到了西安，现在国民党对边区也已经是完全封锁的状态，没有人可以进去。
　　周璇失落地回到家中，用薄毯把身子一裹，就着沙发躺下。助理和养母用眼神交流，然后养母让佣人去给周璇熬汤了。
　　“周小姐……”助理轻声安慰周璇，“唐华以后应该是会回来的，只是他现在要做他应做的事情，有时候家国是难两全的嘛。”
　　“他跟你说过他会回来？”
　　“我听小六子说，孙管家跟他说，唐华跟孙管家说过，革命胜利以后他唐华就会回来。”秦助理绕了长长的一个弯。
　　周璇没有说话，还是闭着眼睛在沙发不动。
　　“哎……”养母也没什么话可说了，走到电唱机前，拿起一张唱片放了上去。
　　“轻轻的我将离开你”
　　“请将眼角的泪拭去”
　　“漫漫长夜里未来日子里”
　　“亲爱的你别为我哭泣”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
　　“请在笑容里为我祝福”
　　“虽然迎着风虽然下着雨”
　　“我在风雨之中念着你”
　　唐华分别时送了很多唱片，还带着曲谱。这张唱片是两首新歌，秦助理最喜欢的是《大约在冬季》，另一首歌《谁明浪子心》虽然旋律也很好听，但唐华居然是用粤语唱的，生在上海的秦小姐是真听不懂。不过生在广东的养母正好相反。
　　不听还好，一听到唐华的声音，周璇就捂着脸，最后“呜呜”地哭出了声。
　　“小红，小红，别哭，”养母赶紧说，“我这就换一张唱片，啊……”
　　……
　　延安。
　　在汽修厂里挑灯夜战的唐华，突然脑子里一激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心灵感应让他手突然一松。
　　“哎哟！嘶～～～～～～～”
　　“唐老师？唐老师？你没事吧？”技工和老师傅们发现状况，纷纷围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