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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襄听罢,却是失笑的摇了摇头,复杂笑容中不知是讽刺还是怜悯。“我本不想告诉你,但你执意要知道,我便不瞒了,跟我来吧。”
  他说着往缝隙外走去,则容忙跟上。两人走出缝隙,则容才发觉他们在一处巨大的嶙峋石窟中,而外面果然有一条河,河面浑浊,漂浮着许多幽幽黑火。这条河是道暗河,来源处隐藏在怪石尽头,流向也不可寻。
  “严叔,响水坞的内湖,是否连接着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
  严襄道:“是,这里是魔域,或者说陷落之蜮的深处。”
  陷落之蜮?三年前师父与大师兄曾来过的地方?则容心中更加疑惑,又问:“那这些鬼火一样的黑色火焰又是什么?”
  严襄漠然的看了看围在他们身边的黑色火焰,说:“它们是一种陷落之蜮深处的奇异妖魔,名为‘覆’。一旦被这种妖魔附身,时间久了,它们就会完全替代那个人,吃掉附身之人的脑后,它们会慢慢变得更加强大,接着脱离去寻找其他猎物,而他们离开附身者身体后,那具尸体便会化作怪物,吸食他人的脑,然后变成新的‘覆’。”
  则容望着严叔背影,心中那个不好的猜测愈发清晰。
  脚步声在巨大的石窟中回响,那些石壁上嶙峋的石刺影子交错倒映在周围,一错眼,仿佛成了会动的鬼魅,张牙舞爪,无声无息攀上人的肩背。
  则容对这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这种感觉越靠近隧道尽头,就越沉重,哪怕那尽头处是一片明亮。终于,前面的严襄停下了脚步,则容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洞口,第一眼,他就被面前所见景色震撼的无法言语。
  他们所站的是一块黑色巨石,而这样的黑色巨石,有无数块,重重叠叠,如同凝固的海浪一般往前倾倒,他们两个仿佛站在黑色海浪之中,渺小的如同两只蚂蚁。回身望去,身后竟全都是这样的黑色巨石凝固的海浪,他们方才就是从‘海浪’的一个缝隙中走出来了。
  身后是凝固的大片黑色巨石,身前远望,则是无边的黄色沙海,一前一后,宛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看到那里了吗?”严襄指着海浪之下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则容随着他所指望去,才发现黑色凝聚的最前方,端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与这无边黑石汇聚的庞然大物比起来,就像是一粒砂砾,闪烁着光芒的砂砾。
  则容落到距离更近的一块巨石上,这才看清那人形貌。那是一名已经圆寂的僧人,闭目端坐在黑色巨浪之前,仿佛是要以一人之力,阻挡那即将落下的黑浪,他的尸身未腐,神情安然,脸上看不见丝毫恐惧之色。
  则容一恍惚,好像透过凝固的此刻,看到了当初这片黑浪还未凝固成石的时候,汹涌往前扑去的场景,而这僧人便坐在大浪之前,像一块定海之石,将噬人魔浪封住。
  “那位高僧法号子蝉,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大师,三年前,他在此以一人之力,舍身封住了陷落之蜮即将脱困的无数魔物‘覆’。”严襄说。
  则容明白过来,这就是大师兄与他们稍稍提及过的大师。如此前辈,实在令人尊敬,则容肃然对那散发着一圈佛光的子蝉大师法身行了一礼。
  此时,恰好太阳落入地平线之下,天地之间顿时昏暗,与此同时,那子蝉大师法身周围,突现无数黑色幽火,它们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扑向子蝉大师,然后被子蝉大师周围佛光融化,一波又一波,毫不停歇。
  “那些‘覆’是想侵蚀子蝉大师的护体佛光,破坏大师法身?”则容面露担忧的问道。
  严襄道:“是,但它们只是最低级的‘覆’,根本没法对子蝉大师造成威胁,只能稍稍减弱那些佛光而已。高等级的‘覆’魔都被子蝉封在了这片黑石之下,无法逃脱。”
  则容道:“如此便好,那严叔你在此,难道是为了守护子蝉大师法身,阻止那些‘覆’魔逃脱?”
  严襄与他对视片刻,“你明知道不是,却还是这么问,何必呢。”
  “子蝉大师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但我在此,不是为了守护他,而是为了帮助那些‘覆’魔,破坏子蝉大师法身,帮助所有‘覆’魔逃脱封印。”严襄毫不留情的点明了真相。
  则容深吸一口气,“为什么,严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襄:“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报我们蓬莱之仇。”
  则容:“可是‘覆’魔一旦出世,所牵连的是无数无辜之人啊!如此行径与妖魔何异?!”
  见严襄不语,则容又劝道:“严叔,要报仇,我们还有其他办法,我们慢慢找出当年参与过剿灭蓬莱之事的人,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不要牵连其他人了,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严襄不为所动,摇头道:“我不会放弃,而且事情已经做到最后一步,只差一步,我不可能放弃。”
  则容忽然想到什么,瞪大了眼睛道:“莫非响水坞之事与严叔你也有关?那些响水坞弟子之死,两位师兄和师弟师妹之死,还有那铸炉中所炼邪恶兵器,都是为了破坏子蝉大师法身?”
  严襄道:“是,那两柄邪剑,正是为了破坏子蝉法身,解开他的封印。”他话音突然一转,语带恨意,“不过,响水坞与你那两位郑师兄死的不冤枉。你可知响水坞前坞主曾带着十数位弟子参与了剿灭蓬莱一役?你可知你口中那两位郑师兄也是当年杀了我蓬莱不少弟子的仇人?”
  则容闻言惊愕,但很快定了神,仍旧是说:“不论如何,无辜之人,我们不能牵连!”
  “哈。”严襄道:“我该感叹,瀛洲那位少山主,将你们教得好吗?则容啊,我曾经也以正义为途,行善除恶,但后来我明白,一味的善,只会让自己陷入痛苦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极极极极极!
第107章
40
  “则容、则容,
你如今就像是连兮微给你取的名字一般,天真良善的有些可笑了。”严襄道:“你不是普通人,你的身上与我们一样背负着深沉的仇恨,难道你要因为现在得到了地位和名望,就忘却从前惨死在蓬莱的同伴吗?”
  则容何曾听严叔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下意识便解释道:“我不是,
我没有忘记,
可是……”
  “没有可是。”严襄厉声打断他,
“世人都是善忘的,
特别是与自身无关的事,哪怕再惊天动地,过上一段时间也会慢慢忘记。如今,
蓬莱的存在已经被人刻意的抹消,但是我们的仇恨无法被抹去,
所有人都忘记我们的存在了,
他们都希望让蓬莱彻底腐烂在久远的过去!可我们不能让那些凶手如愿,
只有让当年围攻我们蓬莱的四大仙山和其他凶手,
一齐付出惨痛的代价,我们才能告慰蓬莱亡者!”
  “则容,如果你罔顾这些,
一心守着你的良善底线,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前还念念不忘蓬莱之恨的娘亲?如何对得起我们这些为了蓬莱仇恨,不惜让自己双手沾上无辜鲜血的亲人们?你如何能这样自私?”
  则容被严襄的话质问的连连后退,神情惶惑,
讷讷无法回答。严叔和弟弟、大师兄、师父他们一样,都是他心中重要的亲人,来自亲近之人的诘问令他无言以对。难道真的是他太自私,想的又太过天真吗?
  “可是。”则容又望了一眼那几乎被黑色‘覆’魔给完全包裹住的子蝉大师法身,语气笃定,“如果大师兄知道严叔你在做这样的事,他也不会同意的。”
  严襄却反问道:“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他是我们认定的主子,身上流着蓬莱主支的血,在成为‘执庭’之前,他的名字是虞琼,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则容一时愕然,不敢置信道:“怎么会,大师兄不可能会答应你做这种事!”
  严襄又说:“在你们之前到响水坞的那六名弟子中,郑子由和郑子士,也曾经是参与了剿灭蓬莱的敌人,我先前就告诉你了,现在你觉得,你的执庭大师兄为什么会派遣他们两个前来?”
  则容听出他话中深意,颤声道:“大师兄……是故意让他们来送死的?”
  “是!”严襄眼中有些愧疚,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他信誓旦旦道:“如果不是主子配合,我怎么敢瞒着他自己做这种大事呢,这事本来就是主子所策划,知道这些,则存你还要破坏我们的心血吗?”
  “师兄,竟然是大师兄,怎么会如此。”则容无法接受严襄所说,再加上脑海中残留痛楚,让他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严襄伸手扶住他,见到他眼中动摇,再接再厉劝道:“主子不让我将这些事告诉你和则存二人,就是因为不想让你为难,他希望能由他一个人承担这些罪恶,让你们两人可以保存善意之心,但是我不忍心让主子独自一人承受,我相信你也不忍心对不对?”
  则容闭眼道:“严叔,不要再说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吧。”
  “好,那你先好好休息,但是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严叔希望你能早日想清楚,还有,严叔一直把你当亲子侄看待,我不会害你。”
  严襄离开了,则容一人站在原地,神情有几分茫然。从小,母亲就告诉他和弟弟,蓬莱之恨不能忘。其实,他根本没见过蓬莱,也不明白母亲的恨。后来母亲死了,他和弟弟颠沛流离,又吃了许多苦,辗转才被严叔接去照顾。
  严叔那里还有许多同为蓬莱遗民的孩子,在那里生活的那段时间,他才对蓬莱这个词有了更加沉重的牵绊,明白了那个名为蓬莱的地方,是他们所有人的家。
  严叔曾一遍遍的告诉他们,从前的蓬莱如何如何,要他们不可忘记家园破碎是谁造成的,听得多了,大家也变得和严叔一样心中满是仇恨,他和弟弟也是。如果蓬莱没有毁灭,他和弟弟不会那么早失去爹娘,他们能像普通的孩子那样长大。他忍不住这么想着,恨着。
  如果没有去到瀛洲,没有遇见师父,或许他如今也如同严叔一般沉浸在仇恨中,无法自拔,今日面对这种抉择,必定不会犹豫。
  他的师父和他从小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将世间公理与善良当做自身行事的准则,永远坚定,永不妥协。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将她当做心中最高的顶峰,多少人默默地追寻着她,做她做的事,想成为与她一样的人。
  师父很少教导他们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而大师兄……
  “你们是师父的徒弟,记住,不可丢了师父的名声。”初入门时,大师兄这样对他们说。
  “我希望你们出山后,不堕师父威名,不做令师父蒙羞之事。”他们兄弟初下山之时,大师兄又是如此嘱托。
  “师父一生多为他人,实在辛苦,她需要同道之人,所以身为师父的徒儿,你们要永远在她身后,与她走同一条路。”
  ……这么多年来,大师兄的种种嘱托言犹在耳,可今日,他却发现,要他们良善正义的人,自己却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这何其讽刺。
  天边一直阴沉,曙光迟迟不现,似是破不开天上的浓浓乌云。
  “则容,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则容回头看向严襄,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犹豫,他冷静道:“我愿意为大师兄分担,但是只有我,则存,还是不要让他知道这一切。你答应我了,会让则存平安回到瀛洲。”
  “当然,你和则存都是我们的同伴亲人,我会出手救你,自然也不会让那些东西伤害则存。等到这边的事情结束,你们都能完好无缺的离开。”严襄并不奇怪则容的决定,他很清楚则容是什么样的人,他为欺骗这个孩子感到歉疚,但更多的是欣慰。
  “则容,严叔知道,你并不是会辜负我们期望的人。”严襄拍了拍则容的肩,道:“那两把能破子蝉法身的邪剑即将铸炼完成,到时候,我会请主子亲自前来用那两把邪剑毁去封印。”
  则容立刻摇头道:“不,让我来。子蝉大师曾救过师兄与师父性命,若让大师兄动手,他必定不忍,还是让我来。”
  ……
  远在瀛洲的执庭正将一封调令公函放到一侧,却忽感一阵心神不宁。前来送信的两位弟子见他忽然停下,都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执庭大师兄,怎么了?”
  执庭放下笔,将所有批好的文函交给他们,“无事,这些尽快送到各处吧。”
  “是,执庭大师兄辛苦了。”两名弟子离开后,执庭起身走到窗边,窗外青竹一枝横斜,恰好探到窗边。执庭想到自己方才心中忽起的不安,伸手折下四枚竹叶,灵气四点,法决九一,取日之光,纳地之气,简单一卜。
  这简单一卜本为安心,却不料卦未显,四片青翠竹叶瞬间枯萎落地,这本身便是大凶之兆。
  “怎会如此。”执庭凝眉,快步走进房中,取出卜卦九具,细探吉凶。这一次,他还动用了自己一点精血,最后的卦象却仍旧模糊不清,而且比他一年前所卜更凶。
  执庭细细看着卦象,又闭目指算,眉头越皱越紧。
  从前他便测到大凶,如今更是又增变数,凶时提前了,而且牵涉到他自身之处更加看不清晰,只知道不容乐观。
  他自身如何,执庭此刻没有过多去关注,他更担心日前下山的两位师弟。他们出去三日,还未传回来任何消息,不知是何情况。按理说他不该担心,因为两位师弟的命火都未熄灭,而响水坞那边的情况很是寻常,以两位师弟的修为和能力,不该出什么大事,但这凶卦中,隐射有关于亲近之人的变故,虽不是死兆,但也并非什么好意,这实在令执庭在意。
  为防万一,看来有必要亲自走一趟响水坞。执庭方下了决定,便有灵鸟传来消息。言道岱舆仙山送来讣告,岱舆仙山两位少山主,商临朝与商临政二人遇险身亡。
  于公,两位少山主身亡不是件小事,于私,瀛洲的少山主连兮微与两位死者的兄长商临巳有婚约关系,此刻该由连兮微亲自去岱舆仙山慰问才是。然而瀛洲山主连郁上仙与少山主连兮微此时都在闭关,瀛洲仙山上下,便只剩执庭最合适,无论如何,他也该亲自走一趟。
  “也罢,先去一趟岱舆仙山。”执庭令人备下各种奠仪,与各峰峰主及弟子前去岱舆仙山吊祭亡者。
  这一耽搁,执庭能动身前往响水坞时,已经过了两日。他方告别其他瀛洲弟子,独自前往东陵,还未到那东陵江,就远远见到天际黑云铺开,魔烟漫天,却是魔域方向有了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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