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天堂(精校)第1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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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你原本是签押房书吏,知道怎么样做事,按照朝廷规矩,粮仓有一成,是可以算是鸟鼠正常损失,本县上奏时,可说仓库雨漏,多加一成损耗!”
  “但是还有四成五的亏空,葛冶九品官,可担了一成,而蔡知县七品官,人都死了,在不牵连家属的情况下,可承担二成,现在还有一成五,你明天就和县丞、主薄、县尉说,把拿到的,吐出四成来,填上去,这样的话,大家都可以过关,不然的话,本县也不会客气!”方信凛然说着。
  “是,明白了,卑职一定会办得妥当!”宋文晨想了想,觉得完全可以办到,顿时露出一丝喜色,跪下来磕头说着:“各位大人也一定会同意如此化解此案。”
  “只是,这样了结的话,这就不能由葛冶乱说。”方信沉吟地说着,这葛冶就是替罪羊了。
  “大人放心,这事就交给卑职来办,一定会妥当。”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刘觉明恭谨地说着,他是衙门班头,自然有一套整治犯人的办法。
  “别先弄死了,明白不?”
  “明白!”
  “这事,还必须和知府方面打招呼,不是本县一个人的事情,而是所有大人的事,现在秋收在望,工作繁忙,本县自然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信叹了一口气:“明早,就和诸大人先通了气,然后就报到府中去!”
  如果他有着根基,那其实这点亏空无所谓,但是他没有,因此必须和这事脱了关系,这是身家性命所在,如果诸位县内大人还不识趣,那就只有一锅端了——虽然一上任就大动干戈,违背了官场规矩,犯了大忌,以后取祸不浅,但是总比自己背黑锅,到头来死的不明不白好!
  
  第088章
布靴
  
  方信身为知县,自然必须按照官场规矩来。
  当然,下面更必须按照规矩来,在宋文晨说明了新知县的立场和态度,并且申明了,此事就由此定论,不复追究后,三天之内,追的亏空就差不多弥上了。
  然后方信就上表知府,说明了仓库亏空情况,这其实是表明,我接手的县仓是什么样子,知府知道了,见亏空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就顺水推舟地了结此事。
  原本蔡知县已经死了,既然不太严重,自然就不追究了,而那个倒霉的葛冶,自然被当成替罪羊,根本不需要他的辩护,就这样被直报刑部,没有一个月,批文下来,就被斩了。
  这些手段,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中,做得不错。
  九品司仓曹,县令就可任命,事后上报一下府中,方信一时也不任命,就临时由宋文晨兼管了,并且开始对仓库进行严格的管理。
  至于其他,方信全部不问,只是细心观察和体会平时县衙运转,仔细打量着人才,这时,正是征粮的时间段,除了县丞避嫌外,县尉、主薄、巡检都干得不错,治理乡社、巡视法度、纳科征粮,甚至宋文晨也精明能干,把诸般杂务有有秩有序。
  过了二个月,到十一月中,粮食就收了上来,方信对前知县也有些敬佩,虽然他有些贪,但是内政和人事选拔上,还作得非常不错。
  这二个月来,方信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控制住仓库,同时整编过县衙人事,而衙兵由十人,扩大到了二十人,算是知县直接掌握的兵力。
  权威不是一天建立的,而是日积月累建立的,二个月来,方信终于彻底摸清楚了县中情况,也竖立了一定的权威。
  安昌省原本就是土著聚居之地,历来都由当地土司土官土目世袭统治,但是自太祖以来,建省立郡设县,与内地政令一统,这就是“改土归流”。
  当时大将军张元生,在此地大杀大砍,杀了十万人,焚烧了三百个寨子,才算平了下来,上百年来,汉族人口日多,县中主要农田和收入,也是来自汉族,但是由于土地和用水的冲突,土著和汉族的矛盾,开始日益尖锐起来。
  明白了这点,方信立刻又命巡检,把人数扩大到一县允许的最大编制一百人,又命县尉训练厢兵,心中甚有隐忧。
  这天,方信就召集签押房书吏宋文晨、班头刘觉明、巡检张阳三人在后院。
  “给大人请安!”三人来了,却闻到满屋香气,三人都不由暗中咽了口水,仔细看去,却见桌上放一个木炭小炉,上面又有一个锅子,这锅子很大,里面满是沸腾的菜肴,边上还有大片的肉和干蘑菇之类。
  方信见状,笑地说着:“都愣着干嘛?来来来,大家都坐下烤火。”
  “卑职怎敢?”
  “年终了,我们说些话,有什么不敢?坐下吧!”
  押房书吏宋文晨和班头刘觉明,就坐了下来,巡检张阳略显迟疑,也坐了下来,这时十一月中了,温度也有零度左右,烤着火正好,下面就有仆人,开了酒坛泥封,将清绿沉香的液体,缓缓倒入小碗中。
  方信笑地说:“各位,你等一年辛苦,本县都看在心上,来,干了这杯,请随意。”
  方信话语真诚,三人自然也舒服,连声不敢:“这是大人的功劳,小人不过是伺候着而已,哪敢称辛苦?”
  不过,美酒入肚,丝丝暖气上涌,再加上锅子中带着浓郁的肉香,三人才吃了一口,就称赞地说:“好,好!”
  “天寒地冻,菜肴稍放片刻,就自凉了,本县吃不得冷菜,就想出这法子,哈哈!”方信也就笑地说。
  “大人真是英明!”三人连声称赞,的确,喝着酒,吃着火锅,身上顿时热了起来,三人都立刻下定主意,回去也弄出。
  方信随意把鲜嫩的肉片放在火锅里,一片故作惊讶地说着:“哎呀,张大人,如此天寒地冻,为何还穿着单薄,看你进来,连脸都青了。”
  张阳略显尴尬,苦笑地说着:“年巡甚忙,家贫,却作不得锦衣。”
  “说来本县听听。”方信吃着肉来,却说了一句。
  张阳更是迟疑,怕上司听了不高兴,但是转眼,却见宋文晨连使眼色,想了想,还是说了一些出来。
  原来,朝廷法度,县令每月俸禄是十两银子,而且又有“职田”,知县有着50亩田的收入,是自己的,也算不错了。
  从七品是八两银子,正八品是六两,从八品是五两,正九品是四两,从八品是三两,就相对贫寒了,至于下面税丁巡丁之类,年薪也只有三两到四两半。
  其实这薪水已经可以了,但是对官员来说,每年来往就不少,自然不足用了。
  方信笑了,喝口酒,说着:“是清寒了些,可是本县也不算富裕啊,这样吧,来人啊,把鞋子拿来。”
  “是,大人!”就有人应着,没有多少时间,就见有人拿出数双来。
  “谢大人!”三人还以为这是赏的,虽然不以为然,但是还是起身谢了,不管上司赏了多少,只要是赏,就必须欢喜接受,这本是官场原理。
  “先不要谢,你们仔细看着。”拿来的,是一靴一鞋各三双,三人于是拿出来看看,才一看,就“咦”的一声,说着:“这下面,并非是木底?”
  这时,无论是鞋、履、靴,都以木底,但是又不能太厚,一般厚寸二厚,最厚也不过寸五,而穿至薄到四五分厚就不能穿了,而且虽可垫东西,穿着也寒冷,有钱人因此用皮底来作履靴。
  但是这等小官,还真的穿不起皮底履靴呢,当然,买一双两双还不打紧,不过当成日常来穿,就舍不得了,毕竟皮底磨起来,也非常快,一个月就穿洞了。
  而这双下面,全部是厚布作成的底子,里面又缝了毛茸,方信就笑地说:“你等,就在此穿上靴子吧!”
  知县有令,三人当然穿上,一穿上,顿时感觉到双足温暖,没有比较不知道,一有比较就很明显了,而且正好合脚,显是县令用心了。
  “好,真温暖,不过,布底,磨起来,很快吧!”其他二人还罢了,经常在县衙内,但是张阳身为巡检,却要经常跑着。
  “木底靴,可用多少时?一双耗多少钱?”
  “普通木底靴,用得良木和工匠,一双千文,不太外出者,可穿二月,但是我穿,不过半月就磨薄了要换底了!”
  这时,木底靴,不但要用上等良木,而且要木匠刨得光滑,尺寸也要把握,因此耗费很大,一双木底靴,要一两,非有钱人和官家不穿。
  “那你就穿吧,这等厚靴,耗费500文,如是一般厚底鞋,只花100文!但是穿着温暖,一般人可穿半年,就算你等经常穿着,也可穿三个月!”方信断然说着。
  “果真如此?”三人顿时眸子发亮。
  “本县还有说假的?”
  “卑职不敢,那大人的意思是?”宋文晨最先领悟出一些奥妙,谨慎地问着。
  “县中每年收赋税,都收上一大批粗布来,这等粗布,府里省里都不要,甚至你等也觉得太差,因此留下自用都不要,是不?”方信笑地问。
  “是,县中纺织之技远不如中原和江南,这等粗布,却是无用。”宋文晨回答地说着。
  自古以来,人们用来织布的,通常只有两种原料:一种是棉花和苎麻,它们可以织成各种棉布和织物;另一种是蚕丝和毛发,可获得美丽的丝绸和呢绒,但是这等偏远之县,自然手艺不合格,百姓自穿也就罢,上交却是谁也没有多少用途。
  “所以本县就要废物利用,你看,你等所穿,就是布底,百纳千层而成,本县就做主,将这等粗布发给你等家人而做这靴鞋,作靴一双,如是合格,就给100文,作鞋一双,就给30文,多多益善,等做完了,就上交仓库,然后本县就当新年之礼发下,凡是官员,都有配额,而税丁衙兵也可有一双!”
  “知县大人,这样,是不是不符规矩?”宋文晨小心翼翼地问着。
  这样就等于拿公家的钱,来发双份的红包了,毕竟做了,就给工钱,在许多小吏看来,这就是年终发钱,而做完了,又等于是赏给他们,这又是一份了。
  “你等以为这是耗费官仓?哈哈哈哈,本县这个还做得了这个主,县中官吏,发下总计就算五百双,那就再作三千双,除了年终府中礼物来往中加上外,其他的,全部销到府中,说不定全部会赚回来,而且还有盈余!”方信这时,已经拿过三十双到府中,了解了情况:“这次年终,各大人和小吏,都会拜见本县,奉上年礼,这年礼所金,就全部折成片份,你等谁家有人作这生意,就可推荐而来,市价将这粗布买下,然后作这个鞋靴,这样,不但县库多了一笔钱,而且我们也可赚得,本县先出百两银子!”
  这二个月,方信回了信件,又获得了家中送来的三千两交子,这个世界当然没有什么所谓的银票。
  银票的存在,必须是一个合法印刷钞票的结构,别说是私人了,就是朝廷也不可能,而且,这时谁愿意长期把钱存在钱庄内吗?不怕别人卷了跑路?
  就从这点,就可以知道,这种社会不可能产生真正意义上的银票,原本地球上,朱元璋印纸币,不到二十年,就贬值到废纸的程度了。
  那交子,就是临时性货币,主要是携带金钱不易,因此可以找到钱庄,存入金钱,钱庄把存款人存放现金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每贯付给钱庄30文钱的利息,即付3%的保管费。
  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便谓之交子,只是短暂存取,不是长期存款,由于数量少,存款时间短,所以才可冒这风险。
  家里送来,就是三千两交子,因为是知县的缘故,钱庄没有收利息,很快就把钱全部取回来,放在自己帐房内。
  三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这种事情,到底是小事,当下,班头刘觉明就说着:“卑职有个堂兄,就作这个生意,大人如果信得过,就由他来作罢!”
  “那就如此决定吧!这店就叫百底店,本县借出银子,给你这个堂兄,以他的名义,买下县库中不用的粗布,一切都要有手续,不可有任何折扣,然后就由他分派给各官各吏家人来做,也赚点小钱过年,至于怎么样做,本县已有五人会,就由她们领着作就是了。”方信把手一挥,就如此决定了。
  “谢大人!”这对有品级的官员还无所谓,对小吏,特别是那些役丁衙兵之类来说,就是很大一笔钱了,因此获得的,是一些赞声。
  用葛根和米粉煮好浆糊,把碎布、旧布贴在大块的布上,粘叠到五、六分厚晒干,再用鞋刀切成底样,然后用钻子钻透,穿过麻鞋索,用力拉紧,钻的孔要又多又密,排列要整齐,鞋索拉得越紧越好,如此才作出百纳千层鞋。
  不得不说,只要有钱拿,这无论是学习还是劳动效率,立刻就有了。
  没有一天,所领的官吏和役丁衙兵家人,就知道怎么样作了,然后就是领着大批的粗布回去了。
  只是稍加提点,这些女人就知道怎么样尽量利用流水线原理了。
  其实,封建社会,如果太平,县令其实很少有事,毕竟社会结构单一,那就容易管理,在这里,方信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那些专门读儒学的士子,坚决反对商业化,是不是因为商人流动性强,专业性强,导致了他们无法管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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