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记2(精校)第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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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秋池拱手道:“线索有三:其一、凶手对尸僵出现和缓解时间非常了解,应该有仵作方面的经历或者与仵作行当有关系;其二、凶手三天前的下午,曾经离开过酒宴现场;其三、也是最关键一点,凶手肯定与死者赵天珠有某种交易,因为赵天珠家境贫寒但学富五车,所以,这种交易很可能与学业有关。卑职已经分析到这种程度,教谕、训导两位大人,对这凶手不知心中是否已经有数了?”
  徐训导瞠目结舌,有些没回过味来。李教谕阴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秋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好困~!”对雷知县拱手道:“现在已经将近五更天,卑职想先告辞,回去歇息一会,天亮了好开始查案。”
  雷知县点点头。杨秋池带着柳若冰乘轿走了。雷知县和徐训导宽慰了李教谕几句,然后各自也乘轿离开了。
  院子里顿时冷清下来。现在是后半夜,李教谕女儿跳楼的事情还没传扬开去,所以,没什么人赶来吊唁。
  李教谕呆呆地望着女婿的棺材和女儿的尸体,半晌,才阴沉着脸冷冷说道:“安然,你随我来!”
  说罢,背着手慢慢走进了客厅。秀才焦安然犹豫片刻,也跟在后面,两人穿过客厅,来到后园。
  后园不大,种了一些花草,一棵大树下有一个凉亭,李教谕慢慢走进凉亭,在石凳上坐下。焦安然跟进去,垂首而立,站在一旁。
  后花园里没有灯光,只是在进后花园的门口挂了一个气死风灯,惨淡的光洒了过来,将他们两隐隐约约的身影不停摇曳如鬼影一般。
  李教谕沉声道:“安然,天珠是不是你杀的?”
  “不不!学生不敢!”焦安然倒退两步,两手乱摆。
  李教谕盯着他:“刚才杨典史的话你也听见了,还不承认?”
  黑暗中,焦安然身子轻轻一颤,随即提高了音量:“不!学生真的没杀天珠,我们俩是同窗好兄弟,如何能下此毒手呢!”
  李教谕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你爷爷是仵作,后来你爹才改行进了朝廷工匠局作了铁匠,这还是你爹花钱托我改的户籍,你才能参加科举当了秀才,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杨典史一说凶手懂仵作一行,我就猜到是你了~!”
  焦安然沉默不语。
  李教谕又道:“你以为,你和天珠的交易我不知道吗?你这秀才是如何得来的,你这贡生又是如何得到的,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一直在辅导天珠的学业,他的文章,语法特点,遣词造句的习惯我都烂熟于胸,以你自己的文笔,恐怕连县试都过不了,但县试、府试、院试你却全都高中三甲,你的那些锦绣文章我都要来看了,我敢打赌,单靠你自己,一百年也写不出来!那些文章分明出自天珠之手。你们搞的什么交易,难道还需要我明说吗?”
正文
第75章
一条线上的蚂蚱
  焦安然恭恭敬敬的腰慢慢伸直了,冷冷道:“不错,我是买通了考官,花钱让天珠代笔,最终取得了这秀才和贡生的推荐,可我也没少给他钱啊,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杀他,是因为他贪得无厌,其实,也不是我杀他,准确地说,是他故意设一个圈套来让我杀他!——这是我杀了他之后才知道的。”
  “什么设圈套让你杀他,什么意思?”
  “刚开始,我们说好,他帮我过县试,报酬白银五两,过府试,白银二十两,过院试,白银五十两。如果取得贡生,则加赠五十两,我一文不少全都给了他了。”
  “那为何他箱子里只有白银五十两?”
  “嘿!这是我最后送给他的那选为贡生后加增的五十两,你这女婿还有老娘啊,又是个孝子,其他那些银子都捎给他老娘了!”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杀他?难道,你想杀人灭口?”
  “他要不逼我,好端端的我杀他作甚?县试、府试倒也罢了,我俩还很干脆地钱货两清,可是,院试通过之后,他竟然要求我翻倍给付,否则就告发此事,说他反正是将死之人,无所谓。我气极,但也不敢惹他,便依言加倍付了银子给他。想不到,他变本加厉,没两天又找我说没钱了,要我再付一笔银子给他,否则就告发!”
  “胡说!他一个将死之人,要这么多银子作甚?”
  “他不要,他老娘要啊!他一方面用这法子来激怒我,让我最终起杀心杀了他,二来也好给他老娘留下一笔财产!”
  “激怒你让你杀他?什么鬼话!”
  “教谕大人,事到如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最初我也只以为他是为了钱,可我家境也不很富裕,父亲在朝廷工匠府当差那些年积攒的银子,差不多都被你这好女婿敲诈了去!前后有数百两之多!在他三番五次敲诈于我之后,我再无银子填他这无底洞,这才起了杀心。那天贡生宴庆,他说让我准备原定的五十两太少,要我凑足白银五百两给他,否则,就告发于我。我气急败坏,拿了父亲东拼西凑借来的最后五十两银子,揣了一把牛耳尖刀,约他中途回来,两人在他宿舍见面,我想的是如果他要了这五十两,以后答应再不找我麻烦,那这件事就此作罢,否则,只有以死相拼!”
  “跟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拼命,你可真勇敢啊!”
  焦安然恨声道:“他身体病入膏肓,这脑袋也是病入膏肓了!我告诉他我家所有的钱都给他了,苦苦哀求他放过我,可他把钱锁好之后,却说这才只是开始,后面没钱的时候,还会找我要的,让我趁早准备好钱。我一怒之下,捅了他心口一刀。没想到,他跪在地上,却笑了,说谢谢我成全了他,说他不能自杀,那是不孝之举,他不想违背圣贤的教诲,所以,只能想出这个办法逼我杀他。我惊呆了,他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我,说是他以前就写好了的遗书,让我告诉别人,就说是他自杀的,与我无关,然后就倒下死了。”
  “哼哼,你编的这故事不靠谱啊!”
  “我说的是真的!如要不信,你去调查他老娘家,为何凭空出来那么多银子!又买田又置地,钱从哪里来?那都是他敲诈我得到的!”焦安然怒吼道。
  李教谕默然,因为赵天珠母亲近期在老家买房置地的事情他听说了,问过赵天珠,但赵天珠说不知道。也就没好再问。
  焦安然喘了几口粗气,续道:“虽然是他设圈套逼我杀他的,但他终究死在我手里,既然我欠他一条命,所以这钱也就不要了,算是对他家人的补偿。他死后,我把他给我的遗书扔在地上,拉上门跑回了酒宴,直到晚上才回来。可睡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他让我告诉别人说是他自杀的,但我自己觉得那现场一点不象自杀的样子,别人不会相信的,所以我返回了他的房间,布置了那个看上去别人不可能进入杀他的现场。没想到还是被杨典史看穿了。他这人真了不起,推测得就像亲眼看见的一样准确。”
  李教谕站起身,压制住心头怒火,恨声道:“既然你杀了天珠,现在不去自首,还等什么?”
  “我为什么要自首?又没有人知道是我杀了他!除了教谕大人你,其他人也不知道我爷爷是仵作,是你帮忙改的户籍。只要你不说,学宫这么多秀才,那杨典史纵然天大的本事,也查不出我来的。”
  “你杀了我女婿,我为什么不揭发于你?”
  “你不会!”
  李教谕退后一步,冷声道:“怎么?你想杀人灭口?别忘了,思浩他们就在前厅,我喊一声就行了,再说,你也未必能杀得了我!就算你杀了我,他们都看见我叫你来的后花园,你还是逃不掉的!”
  焦安然不急不躁,在石凳上坐下:“我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逃走?”
  “你不怕我告发你?”
  “你不会的!”焦安然好整以暇理了理长袍,“因为我知道,你也杀了人,你告发我也就是告发你自己!”
  李教谕大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很清楚!雷知县他们走了之后,你将冬云叫到这后花园凉亭说话,我正好上茅房,远远看见你打了她一耳光,她哭着跑上楼去了。我当时很奇怪,这时候你还打她,是为什么事情呢?我抢先跑回灵堂坐着,一会你回来了,说冬云累了,你让她回房休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撒谎,你也知道,其实我和思浩都很喜欢冬云,可你偏偏将冬云嫁给了天珠这穷小子。不过我心里还是牵挂着冬云的,生怕她出什么事情,趁你魂不守舍坐在那里想心事的时候,我就偷偷溜上楼。”
  “你竟然夜闯闺房,枉读圣贤书!”
  “那有什么,总比有些人沽名钓誉,为了一块贞节牌坊,为了博得一个对女儿教导有方的虚荣,就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好!”
  “啊?你说什么?”
  “我亲眼所见,冬云是你亲手捂死的!没错吧?”
  李教谕咕咚一下,瘫坐在石凳上。
  “嘿嘿,我溜上楼,冬云的房间是闩上的,我叫了几声,她不开,正要接着劝,就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我生怕被人发现误会,便赶紧躲到走廊一侧黑暗中。上来的正是你,你叫开了房门,和冬云在说话,我大着胆子摸到门外偷听,这才知道,你在劝冬云自尽,以全当初冬云承诺要和天珠一起死的誓言。可冬云哭着没答应,接着就没了声音,我等了好一会,还是没听到声音,也没见到你出来,就悄悄摸到门边,探头往里看,正好看见你按着冬云的被子,一手捂着她的嘴,冬云一动不动了,你还捂着。我吓坏了,赶紧小心地溜了下来。”
  李教谕低沉的声音无力地说道:“既然你发现了,为什么不报官?”
  “我是有些犹豫是否报官,你为了贞节牌坊杀了你女儿,就算我报官,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呢?更何况,你帮我改了户籍,脱离了贱民,这才得以参加科举。如果我报官抓了你,你肯定会将我的事情抖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所以我坐在灵堂没动。你下来之后,过了一顿饭功夫,冬云的尸体突然从楼上摔了下来,把我吓了一大跳,因为我看见你捂死了她的,怎么尸体会跳楼呢?但我看见你嚎啕大哭之际没有半点惊诧,便知道肯定是你布置了什么机关,让冬云延缓掉下来了。既然你跟我一样,也安排了一个自杀的局,那最好不过了。”
  李教谕低垂着脑袋,轻轻抽噎了起来。
  焦安然嘿嘿一笑,站起身正了正衣袍,走过去,低声道:“教谕大人,现在,咱们俩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只有抱成团,才能保得了你我的平安!”
正文
第76章
贞节牌坊
  半晌,李教谕慢慢站了起来,沉声道:“好!一言为定,这件事,就我们俩知道,再不能传入第三人耳朵……”
  忽然,一个声音从天上响起:“哈哈!不用传,天知地知,还有我们也都听到了!”随即,呼啦啦从凉亭旁边的大树上跳下两人,正是杨秋池和柳若冰。
  李教谕和焦安然倒退两步,惊恐万状望着他二人:“你……你们……”
  “不好意思,我们去而复返,见教谕大人你家后园这棵大树很不错,正好乘凉,便上了树,本来想看看星星说说话,吹吹凉风解解暑的,正好你们来了,本来想打个招呼,可见你们在谈正事,不好打扰,而且你们谈得却正好是我想知道的,所以就耐着性子听完了。见你们要订立什么攻守同盟,这才出声阻止,呵呵。行了,跟我回衙门吧!”
  李教谕和焦安然心中明白,这杨典史哪里是上树乘凉无意中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压根就是算准了他们会来这里说话,事先爬上树等着的。也难怪,自己家也就这凉亭最僻静,说这等事情,当然首选就是这里。
  焦安然眼看只有杨秋池一个文官,还有柳若冰这个女流之辈,并没有捕快等帮手,他不知道这两个可是煞星,不由把心一横,迅速弯腰从小腿拔出一柄匕首,恶狠狠说道:“教谕大人,事到如今,只有宰了他们!”
  杨秋池嘿嘿一笑:“哎哟不错嘛,连刀子都准备好了,看样子,教谕大人要是执意告发,你就要动手杀人了。”
  “没错,老子现在就是要杀你们灭口!”焦安然抖手一刀捅向杨秋池。不料却捅了个空。没等反应过来,手腕一麻,手中紧握的匕首已经到了杨秋池的手里,随即天地突然颠倒了,然后听到自己身子重重地砸在凉亭青石地面上的沉闷的声音和骨头嘎嘎似乎要碎裂的声音。接着便是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背过气去。
  李教谕还没想好找什么作武器,焦安然便已经被杨秋池空手夺白刃夺了刀子,又一个过顶摔,将焦安然摔得五脏六腑都离了位,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知道杨秋池原来是练家子,两人根本不够他练的。这下逃不出他的手心了。右键旁边那女子镇定自若,对眼前发生的事情似乎无动于衷,就算泰山塌下来也不在乎似的,俨然一派高手风范,更是绝望。哀叹一声,倒退两步,无力地靠在了凉亭柱子上。
  柳若冰冷冷说道:“想不到,你为了贞节牌坊,竟然活活将自己亲生女儿捂死,这是圣人教你的吗?”
  李教谕惨然一笑:“柳姑娘,杨大人,我知道,自作孽,不可活,看在我女儿的份上,请答应我一件事,行吗?”
  杨秋池淡淡一笑:“说吧。我们答应了。”
  柳若冰诧异地瞧了他一眼,心想,你都没听他说什么,怎么就答应了呢?
  “多谢两位!”李教谕抱拳深深一揖,“我想求两位,不要把我杀死女儿的事情说出去,让女儿死的体面一些。”
  柳若冰摇头道:“你这不是让我们替你掩饰罪责吗?恕难从命……!”
  杨秋池拉住她的手,朝她微微摇头,随后对李教谕道:“行!我们答应你了!”
  “多谢!李某永感大恩,恭祝二位白头偕老!”说罢,又一躬到地,转身快步往屋里走去。
  柳若冰听了他最后一句,顿时脸红过腮,见他要走,忙一甩杨秋池的手,急道:“——他要跑了,你还不追?”
  杨秋池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轻轻摇头:“他走了……,总比留下的好……”
  转眼间,李教谕已经冲进了屋里。柳若冰急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为什么不抓他?”
  杨秋池望着那栋黑乎乎跟怪兽一般的大楼,叹息了一声,片刻,这才悠悠说道:“抓他做什么?……他自己无颜苟活,我们就不要勉强了,要不然,留他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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