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小郎中(校对)第2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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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泽脑袋立即翻江倒海地倒腾起来。
  整个太医署只有他何泽知道,这位左少阳是权臣杜淹亲自推荐参加医举的。能得到这种殊荣,要么是心腹,要么是很有来头的。左少阳的背景何泽知道很清楚,只是一个合州的小郎中,当初战乱,因为拥军,曾获得了赵王爷李元景的嘉奖。此外没有什么来头。杜淹亲自推荐他,肯定不是看在赵王爷面子上,因为赵王爷如果要推荐左少阳,他自己便可以直接推荐,用不着拐弯抹角通过杜淹来做这件事。所以,左少阳很可能是杜淹的心腹之人。
  现在,他到了东南医馆没几天,东南医馆便报上了他这么一个很有震撼力的医案通报。说不定便是杜淹的人暗中给东南医馆的人打了招呼的。要不然,东南医馆廖医监那个势利眼,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新人往上推荐的。就算这新人真的有什么秘方治好了大病,在廖医监眼中,也是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的。而现在左少阳去了没几天,便报上这样一篇文章来,只能说这老家伙得到了杜淹的点拨了!
  他却不知道,廖医监不是得到杜淹的点拨,而是被萧芸飞用永嘉公主的名号威胁了,以为左少阳是永嘉公主的人。
  何泽自以为想通此节之后,便开始琢磨这件事该怎么办了。按照常理,下面报上来的文件,他看完了扔一边就行了,觉得好的有价值的,才会往其他医馆转发,特别好的,才报送上级主管部门太常寺领导审阅。但是,这必须非常有价值的或者大有来头的文章才行。而这一篇报告,便具有了这样的价值。
  唐朝没有什么学术刊物,想写学术文章只有两个途径,要么自己掏腰包出书,要么通过衙门公文形式转发。前者因为印刷术和造纸术跟不上,所以对于一般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后者,要以公文形式转发,则是一种难得获得的高级待遇了,只有那些有声望有名气的老大夫才有这种荣耀,而新近后学特别是刚刚到岗的这些小年轻,一般是不可能享受这个待遇的。
  当然,如果这个小年轻有足够强大的后台,那就另当别论了,做何泽眼中,左少阳便已经具备了这种条件。
  唐朝太医署相当于现在的卫生部加皇家医学院加首都医院的角色,不仅有医疗功能,还负有领导全国各地州县医学的职责,有指导下级医馆业务的职权。
  太医署以自己的名义转发下面上报的医学文章,可分这样几种情况:第一种是就在太医署内部传阅,第二种是转发到京城太医署直辖的五个医馆,第二种是转发到京城所有医馆,最后一种,是对有重要学术价值的文章,则可以转发全国部分州县甚至所有州县的医馆和医官,并同时上报上级主管部门太常寺。
  当然,最后一种是相当露脸的事情,没有一般的关系是绝对不成的。当然,文章本身也必须要有足够的学术价值,要不然,转发下去让人笑话,那也是不成的。
  
  第436章
往事须回首
  
  这篇关于左少阳用廉价药物治愈中风多年病患的报道,从学术价值上看绝对是超一流的了,也绝对是具有轰动效应的,可是,作为太医署的最高领导太医令,他当然知道手下这帮人的德行秉性,写这篇文章的,便是一个溜须拍马欺上瞒下打压同僚的十足的马屁精,他写的文章未必可信,如果贸然上报太常寺并转发全国,一旦引起了太常寺诸位大人甚至医官最高领袖尚药奉御的重视,亲往核查,而这个事情又并不存在或者被显著夸大,惹人笑话倒也罢了,若被杜淹的对手拿来当打压杜淹的事情深究下去,到时候恐怕难逃失察的罪责。
  所以,这件事既是一个溜须拍马讨好杜淹的机会,又是一个挑战,一旦弄不好,只怕祸及自己。必须从长计议。
  是否下去核查一下呢?不妥!这样一来,明显给人不信任的感觉,要让左少阳知道了,只怕又惹他不高兴,捅到杜淹那里,又是一桩过错。他却不知道左少阳现在根本跟杜淹说不上话。这种事情,往往是越神秘越不知道就越往高处厉害处想。倒教这何泽左右为难起来。
  何泽坐在交椅上,拿着这份文章,思前想后盘算了好半天,决定还是谨慎从事为好,先不动神色,按平常公文先转发京城五个太医署直属医馆,看看动静,若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各医馆肯定会组织前往学习取经,根据反馈情况,看看是否真有其事,那时候再决定是否上报并转发全国。
  想好之后,何泽提笔写了批文,即刻转发京城五家医馆。
  牛把式的中风经过左少阳半个多月的治疗,已经有了明显起色,口眼歪斜已经好了很多,至少不流哈喇子了,偏瘫的左手也能微微挪动了,最让牛老太欣慰的,是牛把式已经能含含糊糊地说话了。
  这天早上,牛老太熬了一小锅菜粥正坐在床沿边给牛把式吃,牛家儿子和儿媳都出去扛活帮人洗衣煮饭挣钱去了。家中便只有牛家老两口。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这些天牛老太听这敲门声已经很熟悉了,这是给他们家带来希望的东南医馆的新任医正左少阳的敲门声。赶紧把粥碗放在炕头矮墙上,跑过去拉开了门,果然便是左少阳,身穿酱色官袍,头戴软脚官帽,一手牵着官马的缰绳,一手提着一罐汤药。官帽上,肩膀上,都是白绒绒的雪花。
  这两天倒春寒,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早先他出来的时候白芷寒看着天阴估计要下雪,把一般红油纸伞挂在他马鞍上,但是骑着马挂着风,手里又捧着药罐,实在不方便打伞,所以走半道上下雪了,他也没打伞,结果落了一头一肩的雪。
  牛老太满脸是笑:“左大夫,您来了,哎哟好大的雪,瞧您这一身的雪,快请进吧!”赶紧伸手帮他接过马缰绳,栓在门边的拴马石上,左少阳提着药罐进了屋里,径直来到卧室。牛老太关上门,跟着进来,接过药罐放下,又帮他拍打着官帽和肩膀上的雪花。
  左少阳在床沿上坐下,替他诊脉望舌之后,又看了看他已经消肿的脸,笑道:“牛老伯,你气色不错嘛,感觉如何啊?”
  “好多了……”牛把式声音虽然含糊不清,但已经能比较容易地分辨出说的是什么了,而且说话也连贯很多的了,“多亏了您,要不然,我只怕,已经死了……”
  “老伯说笑了,看你就是个多福多寿的人,如何就说到这里了呢。”
  “左大夫说我多福,倒还真是,我前后死过两次,两次都能活过来,这不是有福又是什么啊。”
  左少阳奇道:“老伯死过两次?”
  “是啊,上一次是在……”
  咳咳!
  牛老太使劲咳嗽了急声,端着一杯茶递给左少阳:“左大夫,您吃茶。”
  “好的,谢谢!”左少阳知道肯定涉及什么隐秘的事情或者不能说的事情,也不再追问。
  牛老太倒了一碗药递给牛把式:“他爹,来,吃药了。”
  牛把式只是偏瘫,右手是可以勉强活动的,单手接过药碗,咕咚咚一口气将药喝光,递给牛老太,道:“你不用打岔,我知道,这件事不能跟旁人说,但是,既然左大夫问起来了,还是得跟他说,若不是左大夫,我这条命已经没了,还隐瞒它作甚,左大夫是做官的人,说给他听,以后有个防备,也是咱们报答一点恩情了。一味只顾自己安慰,该给恩人提醒的,也不提醒,还能算个人吗?”
  牛老太听牛把式说完这一通,面有愧色,道:“我知道了,要不,你歇着,我来给左大夫说罢。”
  “你好多事不知道,说不清楚……”
  左少阳笑道:“不用说了,这个关系重大,就不要说了。老伯病情逐步好转,说明药是对路的,继续按照这个服用,暂时不需要更改药方。我走了。”说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左大夫等等!”牛把式狠狠瞪了牛老太一眼,对左少阳叫道,“这事说给你听,也好有个防备!”
  “不用,我与世无争,不需要防备谁。我也不希望因此给你们带来麻烦。”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呐!天下做官的都在他手心下,你不知道他的秉性,只怕有一天会坏在他手里呀!”
  左少阳已经走到了门边,一听这话,站住了,回过身来,缓缓低声道:“你说的,莫非是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杜淹杜大人?”
  牛把式点点头,叹了口气:“杜大老爷心胸狭窄,手段残忍,杀人不见血,你在京城当官,免不了将来要跟他打交道的。我在他府上当马夫这么多年,被他整得妻离子散的官吏看得太多了!”
  左少阳若只是个小医官,又与杜淹没有什么瓜葛,他也就无所谓,反正自己这芝麻官也不会去惹到这位权臣的。人家也不会闲极无聊主动找自己这小医官过不去。所以不听也罢,可是,自己出手救过杜淹,而自己这医官是杜淹亲自保荐的,而收了人家一栋宅院,前些日子又见甄瑶对杜淹恨之入骨,又听伍舒说他花钱从杜淹那买了官,才转行从政了。所以,他很想知道,被自己救了一命的这位权臣杜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于是,左少阳走了回来坐下,望着牛把式:“如果涉及隐秘会带来麻烦,还是不要说得好。”
  “也没有什么可隐秘的,我一个车把式,也不可能知道杜大老爷的什么隐秘的事情。都是我自己的一些事。我先说我上此次差点死在杜家的事吧,——两前的冬天,我赶车送杜大老爷上早朝,连着几天下雪,地上都结了冰了,我不敢赶马快了,生怕滑倒,但是杜老太爷让我加快速度。我忙说路上有冰,不能太快了,他扬手就给了我一个嘴巴,把我牙齿都打出血了。我只能打马快行,结果,在意街角拐弯,地上结冰太滑了,马车便翻在了路边。我摔得在街边青石板上,脑袋正磕在地上,当时就昏死过去了。”
  左少阳道:“这是你中风之前的事情吗?”
  “是,三天之后我就中风了。”
  “嗯,你这中风,很可能与这次外伤有关。你接着说。”
  “好,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老宅了,两手反绑着捆在马厩院子的桩子上,脑袋上的血都凝固了,两个老太爷的亲兵正用冷水泼我,我是被冻醒的。我吓坏了,忙问怎么回事?问老太爷伤势如何?一个亲兵冷笑着没搭理我,扔下水盆,叫另一人盯着我,他去禀报去了。过不多久,老太爷的亲兵队正大人来了,他姓冷,冷队正二话不说,便让人扒光我的上衣,亲自抡着浸水的牛筋皮鞭一顿狠打,打得我死去活来,惨叫饶命。”
  左少阳道:“这个冷队正,长得如何?”
  “呃,五短身材,小个子,眼睛冷冷的很阴森。”
  左少阳心中暗自点头,他上次为了躲避杜淹,曾经在老神医甄立言断言杜淹必死的那天,躲在城里小巷中,还是被杜淹的人发现了,当时拦住自己的人,也是自称是老太爷的亲兵首领,就是这付摸样,接自己的那人,应该就是鞭笞鞭笞牛把式的那为亲兵队正。当时见他和颜悦色的,想不到如此狠毒。
  左少阳让牛把式接着说,牛把式道:“我不知道冷队正为什么要这么狠打我,想必是我驾车翻车了,伤了杜大老爷,所以一个劲求饶。”
  “就算伤到了杜大老爷,也不能怪你,你当时已经小心驾车了,是他强令你驾车快跑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是车把式,车翻了,到底是我的错,这是怎么都躲不过去的罪责。所以冷队正把握打了一顿皮鞭之后,我昏死了,他又用冷水把我浇醒,我便不停赔罪,说我错了,求他饶命。可是冷队正说了一句话,我才知道,我原来犯的,是死罪!”
  
  第437章
提防着点
  
  “死罪?”左少阳吃了一惊。
  “嗯!”牛把式道。“冷队正问我,是谁指使我冰雪地里故意驾车飞奔,以至车翻了,若不是冷队正见机得快,在杜老太爷脑袋差点撞在石板上之前,把他给救了,说不定杜老太爷就摔死了。冷队正认为,我肯定是有人指使,才故意用这种方法想害死杜大老爷的。所以对我严刑拷打。天寒地冻的,不停往我身上泼水,然后又用烙铁烫,把我整得死去活来的。”
  说罢,牛把式让牛老太掀开被子解开自己上衣,露出身上一道道的鞭痕,还有胸口,胳膊上到处都是的四方形的烫伤瘢痕。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左少阳道:“杜大人是朝廷重臣,除了这种事,肯定是要查问清楚的,不过,怎么能用这种肉刑严刑拷打呢?要是没人指使事,岂不是冤枉?”
  “他们明知道没有什么人指使我,只是用我来陷害旁人!”
  左少阳大吃了一惊:“什么?”
  “那冷队正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之后,杜大爷来审讯我,杜大爷就是杜老太爷的大公子,负责皇后和太子事务的詹事府的那位詹事司直大人。他反复问我,是不是……,是不是工部员外郎萧海博指使。哪有此事呀,我自然不认,便饱受他们的酷刑折磨。”
  “工部员外郎萧海博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也根本就没见过啊,我只知道肯定是个高官,因为五品以上高官所用车马,都是朝廷配给的,而驾车的车把式,要经过工部审核,所以,我估计或许是杜老太爷要整治这萧大人,所以借这件事栽赃陷害。我知道这件事之后,我知道我这一次死定了,只要我供认是萧大人指使,不仅萧大人没命,我也一样没命,倒不如拼死不招,反正自己左右是个死,不要连累祸害了无辜旁人。所以我抵死不认!”
  左少阳拱手赞道:“老伯宁死不愿陷害他人,令人敬佩。”
  牛把式苦笑摇头:“我也是没法子,他们折磨了我三天三夜,我几次忍不住酷刑想咬舌自尽,到后来,我突然中风了,不仅手脚动弹不得了,主要是口眼歪斜不能言语,而且一直昏迷不醒,根本没办法招供。杜家找来大夫查看,确诊我是中风,他们并没有就此放过我,叫人把我抬回家,然后让大夫给我治病,要等我的病治好之后再继续审讯。大夫整整给我治了小半年,病情是好一些了,但是始终不能说清楚话,我又不认识字,而且身体很差,无法再受酷刑。他们可能见我不肯攀供陷害那萧大人了,加上治中风要花很多钱买人参,大夫又说我这病治不好了,杜家这才最终才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了。”
  左少阳叹道:“想不到,这中风倒救了你一命,当真祸兮福之所倚啊。”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你现在中风已经渐有好转,杜老太爷会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那萧大人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具体我也不知道,听说好像是犯了什么案,被治了死罪,在牢里自己吊死了。”
  左少阳听罢,心中暗自嘀咕,这杜淹肯定与萧海博有仇,又或者是政敌,一心要整死对方,所以才严刑逼供牛把式栽赃陷害,但想不到牛把式抵死不供,而且恰巧外伤导致中风失语,又不会认字,无法再陷害萧海博,杜淹说不定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找个别的因头整死了这萧海博。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杜淹可真够心狠手辣的。
  他随即转念一想,这萧海博姓萧,不会跟萧芸飞有什么关系吧?嗨!天下之大,姓萧的多了去了,萧海博到底是位员外郎,如何跟萧芸飞这飞贼扯上关系呢。自己当真是太会联想了。
  牛把式道:“左大夫,你是做官的,听说做官的都归吏部尚书管,这杜老太爷就是吏部尚书,我这件事上,他把我往死里打我都不说什么,到底是我驾车翻了车的,但是,他逼我承认是人家萧大人指使的,故意翻车想害死他,我才知道,杜老太爷要整一个人,会用尽各种办法的,而且非常的阴损,我告诉你这件事,便是想提醒你一声,还是离这杜老太爷远一点的好,尽量不要去招惹他,要有什么事得罪了他,那后果不堪设想的呀!”
  左少阳点点头:“多谢老伯提醒。你在杜家做马车夫多年,你知道他买官卖官吗?”
  “这等具体的事情我一个马车夫是不可能知道的,不过,我倒是见过很多次,一些官员一箱箱的财宝往杜家送的,也听说接着就升官了的。不过我那时候不敢乱打听这些事情,只赶好马车就行了,所以多的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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