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吏(校对)第6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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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家鼎想到了痴梅。
  唐临已经说得很明白,他让痴梅作为萧家鼎的侍妾,并担任他的贤内助,帮他料理家财,既然唐临都这么说了,那自己也要是还跟痴梅分生,那只怕唐临会不高兴,觉得自己不懂事,把他了话当耳旁风。那可麻烦了,再说了,自己也真的希望能有一个家。痴梅目前买下的那个宅院还是不错的,暂时住在她那里,等到自己的宅院修好了,再一起搬过去。
  于是,萧家鼎带着二女,除了衙门,来到了痴梅的宅院。
  痴梅已经起来了,正在对镜梳妆,听说萧家鼎来了,不仅喜出望外,赶紧的迎了出来。看见萧家鼎带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有些奇怪地望着他。
  萧家鼎对痴梅道:“她们两个,是我新买的客女,当丫鬟用的。很不错的两个丫头。”
  接着,萧家鼎又对二女介绍痴梅道:“这位是……嗯……”
  他还真的不知道该人二女怎么叫痴梅。
  痴梅赶紧接过话,微笑道:“我叫痴梅,你们叫我姐姐好了。”
  因为唐临已经说了,痴梅最多只能作萧家鼎的侍妾,不能作他的妻子。而在他娶妻之前,是不可能先纳妾的,所以,就不能叫姨娘或者奶奶,这也是痴梅聪明的地方。
  痴梅看得出来,萧家鼎对这两个女儿很亲昵,说明关系不错,而她们的身份又是客女不是婢女,地位要高一些,心里便打定主意,不把她们当做丫鬟看待,而是当成妹妹一样,这样更能讨得萧家鼎的欢心。便上前亲热地拉着两人的手道:“两位妹妹,长得真俊俏,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二女本来以为痴梅是萧家鼎的夫人,两人惶恐地准备下跪拜见女主的,想不到会是这样,结结巴巴地回答了,红着脸望着萧家鼎。
  萧家鼎其实是很讨厌看不起穷苦人的人的,当初跟黄诗筠和汤荣轩结怨,主要就是这个原因。所以,痴梅这样对二女,萧家鼎脸上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几个人一起进了屋里,萧家鼎对痴梅道:“今天起,我正式搬到你这里来住,可以吗?”
  痴梅大喜,顾不得二女在一旁,扑上去便抱住了他:“真的?你不哄我?”
  萧家鼎扶住她的翘臀,道:“当然是真的,不欢迎?”
  “怎么会呢,这本来就应该是你的家!”痴梅欢喜的俏脸犹如梅花绽放。
  “我只住几个月,等我的宅院修好了,咱们就搬过去!”
  痴梅一听他说“咱们”,显然包括了自己,更是欢喜,忙不迭的点头:“太好了!”
  萧家鼎道:“有没有早点啊?我饿了!”
  “我马上让晓梅去买!”她赎身出来,只带了一个贴身的丫鬟叫晓梅,两人都不会做饭,又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厨子,吃饭都是在外面餐馆买。
  云雁和嫩竹同时道:“我们来做吧!”
  萧家鼎有些奇怪,问了之后才知道,她们两个的父母便是谢村正家的大厨,负责一家人的饮食的。两人从小跟父母学,自然学会了一手好厨艺。不由大喜,道:“那好,那以后我们家的大厨,就是你们两个!”
  二女忙答应了。痴梅也很高兴,但是歉意地道:“因为我们不会做饭,所以家里柴米油盐啥都没有。得等买了再做。”
  于是,先让晓梅去买来几个人的早点,萧家鼎和痴梅坐下之后,见云雁她们两个却站着,便让她们也坐下一起吃,二女却怎么都不肯。说等他们吃完了再吃。萧家鼎也知道作罢。
  吃过早饭,萧家鼎也差不多到了上衙的时候。萧家鼎便出门去衙门,痴梅她们一直送到门外。
  到了衙门,萧家鼎来到签押房,书童文砚在打扫卫生。康县令还没有来。他便整理了一下昨天收集到的证据,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等了一会,康县令终于来了。看见萧家鼎,稍稍有些诧异:“你不是去查案去了吗?”
  “已经查清楚了。”
  “哦?这么快啊?进来说说!”
  萧家鼎跟着康县令进了里屋,等康县令在坐榻上坐下,萧家鼎便道:“已经查清楚,那苏芸霞果然是蔡老山的女儿,不是苏老财的。这些是我收集到了证据。”当下,拿出自己收集到的所有证词,放在了康县令的面前。
  看完这些证词,康县令抹了抹额头隐隐的冷汗,这又是一个错案,虽然是因为出现了新证据,但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只怕不会这么认为,要拿这个事情搞鬼,那自己可又麻烦了。
  康县令沉吟半晌,道:“你做得很好,这个案子,这样吧,我先带你去州府衙门,咱们向钟法曹作个汇报,毕竟是死刑案件,咱们要是直接作出无罪判决,而上头又不知道,怕会有误解啊。还是通通气。”
  “好的!”萧家鼎也是这样想的。这种事情必须得到上面的支持,才能办好,另外,自己纠正了一个错案,要是让唐临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的。他上次就已经说了,要自己把案件办好,办出色。
  萧家鼎抱着全案卷宗,带着法条《永徽律》,跟着康县令乘车辇来到了西城益州府衙。禀报了来意,府衙法曹钟世荣和州府司法参军事顾金坤在议事堂会见了他们。
  这是萧家鼎第一次见到钟法曹,自从他上次为挣到打点路子进衙门的钱,不得不在翠玉楼前摆下擂台,搞以诗会友,意外跟益州第一才子,钟法曹的儿子钟文博斗诗将其击败,而又知道这位钟文博的父亲竟然是州府的法曹之后,萧家鼎心里便多少有些揣揣,尽管自己现在有唐临作后盾,对方未必敢对自己下手,不过,要抓自己痛脚给自己穿小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特别是在康县令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之后,钟法曹明显的很是注意地盯了自己好几眼。这说明他完全知道其中的情况,所以,必须打点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汇报由康县令亲自进行。他陪着笑道:“鄙县审理的苏芸霞状告嫡母案,情况有些变化,特意来向钟法曹、顾司法做个请示。因为情况比较匆忙,所以这个案子可能会涉及到犯妇无罪的问题,必须及时处理,赶着来请示,也就没有来得及准备书面材料。还请两位大人见谅。如果有必要,我们回去之后马上把书面呈文上报州府。”
  钟法曹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瞧着他。这让康县令有些发毛。
  
  第88章
不懂法的上司
  
  咳嗽了两声,康县令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始汇报:“犯妇武氏,系本县商贾苏老财的元配妻子,因与苏老财五妾柳氏争执,用剪刀将柳氏当场刺死。柳氏的亲生女儿苏芸霞,跑县衙状告嫡母武氏杀人。本县将武氏缉捕,经堂审,武氏对杀人之事供认不讳。已经依照刑律判了绞刑。犯妇苏芸霞因为状告嫡母,忤逆犯上,依律当处绞刑,故当即将其收监。在堂审时,却出现了意外,死者柳氏娘家所在的苦柳村村民蔡老山,突然堂外替苏芸霞喊冤。经笞责后堂讯,这蔡老山声称苏芸霞不是苏老财的女儿,而是他在柳氏被纳妾之前,被其强暴后怀孕所生,恳求调查重审。卑职感事情重大,便即退堂,着人调查。经查,有多名苦柳村证人证明蔡老山的确垂涎柳氏,并有轻薄的举动。同时,也辨认出苏芸霞跟年轻时的蔡老山很象。苏老财及其几个妾室也早怀疑苏芸霞不是苏老财所生,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事情暴露,要求严惩蔡老山,并将苏芸霞撵出家门。”
  这里,康县令偷眼了钟法曹和顾司法,发现两人颇感意外,而神情间,似乎并没有不快,这才稍稍放心。接着道:“因为这个案子原先苏芸霞是犯死罪,但是现在却要改判无罪,情况重大,故此特意来请示。”
  钟法曹眉头一皱,望了一眼顾司法。顾司法会意,沉声道:“既然是状告嫡母,忤逆犯上,应当处死,又为了要判无罪?”
  一听这话。萧家鼎心中暗自叹息,堂堂州府司法,那可是相当于省高级法分管刑事的副院长,既然问出这样无知的法律问题,只能明他对相应的刑律规定根本不熟悉。这也难怪。位居高位,具体的案件都是下面的书吏拟办,他只需要签字可以了,搞不清的可以叫人上来查问。而现在突然遇这样一个法律问题,他不知道其中的规定,又不好叫书吏来问。本来他可以先不询问,先把事情搁下,下来查问清楚之后再定夺,没有想他竟然当场问了出来,便这让人知道了他不懂法的真实底细!
  这或许是因为他性子急,也或许是因为不怎么懂法的审判官比比皆是。大家大哥不二哥,也习以为常了。萧家鼎倒是希望是前者,要不然,在一群近乎法盲的审判官之间办案,那才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康县令也不懂刑律,虽然此前萧家鼎已经跟他解释过了其中相关的法律规定,可是他还是有些拿不准。便瞧了一眼萧家鼎,赔笑对钟法曹二人道:“这件案子是由卑职的执衣萧家鼎负责查办的,让他来给两位大人禀报吧。”
  钟法曹了一眼萧家鼎,嘴角露出了些须的微笑,道:“你是唐司马很推崇的那位才子啊?久仰你的大名了。你的诗词很不错,不少诗句已经在益州开始流传。不得了,后生可畏啊!”
  萧家鼎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题往下,只是淡淡道:“钟法曹过奖了,”接着。他翻开相关法条,直接进入正题:“我现在给两位大人简单汇报一下这个案子涉及的相关法律规定。——《永徽律》斗讼篇四十四条规定:‘诸告祖父母、父母者,绞。(谓非缘坐之罪,及谋叛以上而故告者。下条准此)’——这是,除非是谋反、大逆和谋叛这样要连作自己的犯罪之外。其他的罪如果告发了,要处绞刑……”
  “对嘛!”顾司法大声插话,“父为子天,有隐无犯嘛!怎么能告自己的父母呢?这样的人,忤逆不睦!还有,那个武氏,你们怎么能判处死刑呢?她的女儿衙门告状,那是相当于她自己自首嘛!自首是要免除刑罚的!应该释放,怎么还判了死罪?——我啊,康县令,你们少城县的这些刑房书吏,这个法律很成问题啊!不懂装懂!随意乱判,这样下去,是要出大问题的!”
  一听顾司法上来扣了这样的一顶大帽子,康县令紧张得脸都白了,他也搞不懂什么子女状告父母,等同父母自首,可以免除刑罚之类的规定,要是真是这样,自己判处了武氏死罪,那不是一个天大的错案吗?立即紧张地望着萧家鼎。
  听了顾司法这番话,萧家鼎心中苦笑,暗想,不懂装懂的不是别人,正是你顾司法自己!如果不是你真的不懂法,是你暗中有猫腻,那苏老财可以来向自己行贿,难不成不能向你顾司法行贿?苏老财的目的是要给武氏脱罪,这一个理由,对于不懂法的人,这个还是光面堂皇的理由。而判处无罪的案子,根本不用上报,上边也不会知道,外人还以为真的应该是这样,这才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要如果这位顾司法不懂法乱,萧家鼎还可以勉强接受,但是要是知道法律规定,还故意这么,那是典型的徇私枉法了!
  萧家鼎等他完,才不紧不慢道:“我先解释一下武氏判处死罪的问题。没错,刑律是规定:‘若于法得相容隐者,为首及相告言者,各听从人身自首法’,也是,子女跟父母这样必须相互隐瞒犯罪的人,如果子女告发了,等同于犯罪的父母自己去自首,同时,又规定‘诸犯罪未发而自首者,原其罪’,也是,只要犯罪还没有案发自首了,可以免除其罪责……”
  “怎么样?我了嘛!”顾司法扬扬得意道,望向康县令,“我康县令啊,这个案子是个错案啊……”
  “顾司法!”钟法曹打断了顾司法的话,“你先听萧执衣把话完!”
  “是是!”顾司法忙躬身道。
  钟法曹的这个表现,没有让萧家鼎心生感激,反倒让他产生了警惕。他应该已经出了自己对这个案子是胸有成竹,如果现在不让自己话,自己一定会向唐司马禀报,如果唐司马采信了他的意见,吩咐下来,他们还得照办,那时候反而被动。他如果想了这一点,才让自己把话完,应该是一种谋定而后动的决定,要是这样,这钟法曹的城府只怕要比顾司法深!不可不防啊。
  萧家鼎于是接着道:“《永徽律》名例篇第三十七条规定:‘其于人损、伤,(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仍从故杀、伤法。)’这是,对于故意伤害和故意杀人罪,如果是因为别的罪而引起的,只能免除起因的罪行,不能免除故意杀人或者故意伤害的罪。比如盗窃中被事主发现反抗抓捕而杀死对方的,自首可以免除盗窃罪,但是杀人罪不能免除。回本案,犯妇武氏起因是跟柳氏争执,并没有相应罪名,所以不存在免除起因罪名的问题,而她的故意杀人罪,不管有没有起因罪名,都不能因为自首而免刑。因此,我们才对其作出了死刑判决。这是有法律依据的。”
  听了萧家鼎这番话,康县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顾司法听了愣了一下,似乎在自言自语嘟哝了一句:“有这个规定吗……?”
  他没有要自己手里的《永徽律》去,萧家鼎自然也不会主动把书送过去。
  顾司法了一眼钟法曹,钟法曹依旧是面无表情,顾司法便对侍从道:“去把邢执衣叫来!”
  邢执衣?萧家鼎心中一动,难道是县衙那个被监察御史抓起来的邓全盛的那个执衣邢旭忠?老书吏杜达隐曾经过,此人精通刑律,为人也很精明,如果是他,那顾司法先前的这些辞,应该是他的主意。虽然不算很高明,但是却很有欺骗性。
  那邢执衣应该在等在外面候命,所以很快进来了。果然便是邓县尉原来的执衣邢旭忠!
  邢旭忠上前施礼,站在了钟法曹身边。
  顾司法道:“康县令,我已经决定把邢执衣调我们府衙担任我的执衣,你意下如何啊?”
  这邢旭忠在邓全盛被抓之后没有来衙门上衙,没有想却是被钟法曹调走了,而且根本没有事先跟康县令大招呼。底,这邢旭忠是县衙的书吏,要调动州府衙门,虽然不需要征得县衙县令的同意,至少是要告知一声的,结果一声不吭把人调走了,这让康县令的脸上有些不好。不过,既然钟法曹在场而没有异议,这件事情肯定他也是清楚的,又何必去计较这个。康县令讪讪道:“行啊,卑职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钟法曹转头对邢旭忠道:“方才萧执衣,故意杀人,不能自首免刑,是这样的吗?”
  邢旭忠飞快地瞧了萧家鼎一眼,萧家鼎感觉了他眼中的诧异。接着,邢旭忠又把眼神垂了下去,道:“武氏是无意中的过失杀人。”
  一听这话,顾司法马上知道萧家鼎的没错,所以这邢旭忠转开了话题,抓了另一个问题。马上道:“对啊!这武氏不是故意杀人,而是过失杀人,过失杀人是怎么判的?”
  邢旭忠面无表情道:“刑律斗讼篇二十四条规定:‘若妻殴、伤、杀妾,与夫殴、伤,杀妻同。过失杀者,各勿论。’是,妻子过失杀死妾的,不论罪。”
  
  第89章
据理力争
  
  萧家鼎看了邢旭忠一眼,微笑道:“邢执衣,你认定武氏是过失杀人,请问,你的依据是什么?是案件的证据吗?”
  邢旭忠在县衙的时候,他是邓县尉的执衣,看过武氏杀死柳氏的案件的卷宗。邢旭忠感到想到萧家鼎后面的话要说什么,可是,他除了点头,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他要是摇头的话,一来跟事实相违背,二来他既然没有看过卷宗,那就不掌握真实的案情,那他刚才说的认定武氏是过失杀人就是没有依据的猜测。所以,权衡之下,他只能点头。
  萧家鼎接着道:“我也相信邢旭忠你看过这个案子的卷宗,因为这个案子报送到康县令这里的时候,邓县尉还没有被监察御史缉捕,你也还是邓全盛的执衣,邓全盛在这个案子上签署的意见,应该就是你审查之后的意见,对吧?邓全盛是赞同刑房草拟的判词,以故意杀人判处武氏死刑的。你那个时候是这种意见,为什么到了州府当执衣,却又成了过失杀人的意见了?”
  邢旭忠面无表情道:“我当时的意见本来是过失杀人,邓全盛让我按照故意杀人来写,所以写的意见是故意杀人。”
  萧家鼎一愣,这明显是假话,邓全盛根本不懂法,全靠这邢旭忠,某种意义上说,他邢旭忠的意见,就是邓全盛的意见,想不到这老小子竟然如此赖皮!当下一声冷笑,道:“没有关系,究竟是故意杀人,还是过失杀人,我们看看卷宗材料就知道了。”
  萧家鼎打开了卷宗,翻出尸格,念道:“检见死者柳氏,身中七刀,其中脖颈就有三处!头面部一处!其余在手臂。——请问,什么样的过失,能形成这样的伤害?莫非,她手里拿的剪刀,是七个刀口?否则,连续朝死者捅刺七刀,这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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