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1049部分在线阅读

　　并把他们俩的罪责都往下降了一等，这牢头改成了杖一百，支配边关流一千里。而且遇到大赦还能回来。那掌柜的改成了杖八十，徒五年，两人都感激不已。特别是那掌柜的，原来要支配充关，现在不用了，还可以留在京城。
　　虽然五年不能回家，不能见到家人。但是一旦判刑之后，家人是可以时常按照牢房的规定，每个月都能有那么一天来探望犯人的。还能跟家人见个面，甚至能遥控指挥他的生意，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自然对卓然感激得痛哭流涕。蛮以为这下要家破人亡的，家人对这个处置也是很满意的。
　　这件案子得到了妥善的解决，这让卓然松了口气。而这天他正在签押房忙碌。门外的衙役进来禀报说，那安置在驿站的流浪汉突然大喊大叫，好像见了鬼似的。要不要去看一看？
　　卓然听了之后，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带着云燕赶往驿站，同时派人去请太医。
　　到了那流浪汉住的屋子，隔着老远就听他在里面扯着嗓门歇斯底里的喊：“火，天火我要把我烧死了。救命，天火不要烧我，饶命啊！”
　　他一边发疯的嚎叫着，一边恐怖的望着窗外。
　　卓然顺着他的目光往窗外望去，顿时明白了。原来此刻已经是傍晚，彩霞满天，今天的彩霞格外的璀璨，绚烂的阳光把云朵整个都染红了。
　　立刻便会让人想起那句经典的江山如画，残阳如血的美丽的诗句。此刻见到这满天的血红的彩霞，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触，诗人会写出美好的诗篇，画家会画出美好的图画。而精神病人则会发疯。至少对这流浪汉来说是这样的。
　　卓然立刻冲上去，抓住窗户哗的一下，把窗户拉上了。先前为了通风，不知是谁把窗户打开了。现在窗户关上，窗外漫天的彩霞自然也就全部被阻断在窗户之外了。
　　随着窗外的彩霞被阻断，流浪汉的尖叫才渐渐歇息了下来。他用手抓着头发，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精神万分的紧张恐惧。
　　卓然有些奇怪，因为彩霞在很多人眼中看来，都是很美的东西。即便是精神病人，也不应该成为刺激他情绪爆发的原因啊！难道因为什么原因，让他出现了这种精神障碍吗？”
　　卓然叹了口气。转头对满脸无辜而又害怕的望着他的侍从说道：“你们好生照顾，多留点心。”
　　侍从们赶紧答应。卓然迈步出来，刚到门口，突然他听到屋里头传来那疯子的含糊不清的声音：“柳叶青，冰霜，小白。”
　　卓然身子猛的一震，冰霜这个在他脑海中日夜盘旋的名字，已经不知道魂牵梦绕多长时间了。而现在又从一个疯子的嘴中说了出来，虽然含糊不清。如果只是这两个字，他都不敢一定确认就是他要找的人。可是包含了柳叶青和小白这两个名字，合在一起之后组成的名字，那就能够直接锁定就是自己要找的魂牵梦绕的梦中情人。难道冰霜她们的下落这个疯子知道？
　　他立刻又闪电般的冲了回来。到了近前，一把揪住了那壮汉，焦急的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怎么知道这几个人的名字？你知道他们下落吧？他们在哪？请你告诉我。”
　　壮汉好像没听到卓然的话，嘴里还在念叨着那几个名字。声音越来越低，只念的片刻，他竟然睡着了。
　　卓然赶紧吩咐侍从过来，把他扶到床上去睡。待壮汉躺下之后，卓然拿了一根凳子坐在旁边，焦急的等着。但是却一直没有等到他醒过来，都等了一个时辰，他还在睡，十分香甜，呼噜声震天。
　　正在这时，太医院的院判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气喘吁吁，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药童，背着药箱，同样不停的喘气，累得脸都白了。显然是用尽全力奔跑来的。
　　卓然有些诧异的望着他，说道：“怎么了？跑的那么着急。”
　　院判说道：“卑职，卑职，卑职刚才正在，正在…”
　　他嘴里面断断续续的说着，因为急促的呼吸，使得他的声音都没法连贯起来。卓然笑了笑说：“先别急，你先把气喘匀了。我估计你在忙什么事，听到我的召唤，所以焦急的赶来。没事，他已经睡着了，刚才看到彩霞满天，吓坏了。反复的说天上走火了，要烧死他，请求老天爷别烧死了。我赶来之后，他说了一会话，竟然睡着了。所以没什么重要紧的事，你休息好再看病。”
　　院判不停点头，喘着气。好半晌才终于缓过劲来了，说道：“卑职实际上就离这隔着几条街的地方，户部的一个官员家给他家人看病。他老太太身体不大舒服，所以得到消息之后，偏偏我的马车又回去取药去了。那家人正好马车也不在，到门口去雇车，偏巧一辆马车都没有，连驴都没有。”
　　“这事情就是那么凑巧，我担心误了老爷您的事，别耽搁了病人的病情。所以我才发疯一般往这边跑。好在路程不太远，就隔了几条街。我原以为应该没事，我这把老骨头应该能挺得住。结果没想到差点把我累死。”
　　卓然感激地对着院判笑了笑，随即说道：“别着急，坐下先给他看看病。应该问题不大，看完之后我还有事跟你说。”说完，吩咐人给院判大人感激倒一杯茶来，让他一边喝茶一边休息一下。
　　院判赶紧答应了，休息片刻，这才拿过壮汉的手腕诊脉，一般诊一边习惯性的捻着山羊胡子。随后站起身退出来对卓然说道：“大人料想的没错，他的病不要紧。刚才只是惊吓到了，休息一下问题就不大，也不需要调整用药，继续按照原先的用就行了。因为病情没有发生新的变化。”
　　卓然点了点头。回头对自己的随从和安排来照顾这壮汉的侍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到门外去等。
　　云燕探寻的目光望向卓然，卓然却示意她留下，他说他要问的是冰霜的事，是另外一个女人的。但是他决定还是要当着云燕的面来说这件事，不能让云燕感觉自己有什么事情瞒着她，那样反而适得其反。
　　他招呼院判到外面的会客厅落座。三人坐下之后，卓然道：“这壮汉的病大概什么时候能治好？我是指的他脑袋的病，因为我感觉到他好像掌握着对我来说非常关键的消息。所以我希望能够尽快的让他苏醒，并从他嘴中探听到这个消息，这对我有非常大的帮助。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
第1596章
无稽之谈
　　院判面露难色，思忖片刻，说道：“大人，说实话，这种病非常难治。他是两年时间慢慢形成的，生这个病花了两年，又怎么可能花两个月就立刻见效呢？至少老兄还没这本事。从先前我们三个给人治疗木僵的情况来判断，他们两个跟我差不多，也都是说这种病的确不大好治，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而且这种病治疗还跟其他的病不大一致，其它的慢慢就有起色了。但是这种病时好时坏。有时候眼看着有了起色，可是待到真正开始高兴的时候，却又会突然发作。”
　　“比如前两天，我发觉我们说话他都会面露微笑，似乎听懂我们说话了一样。但今天，看见天上的彩霞就吓成这个样子，所以实在不好判断。这种病治起来相当难，需要很长时间。”
　　卓然点点头说：“是呀，你的这个说法我完全能够理解。我也知道精神类疾病的确如此，不是三天两天就能治好的。你见多识广，天下的郎中也都心里有数。你能否告诉我，有没有比你们医术更高明的？”
　　“或者这么说吧，有没有人有些什么偏方怪方能够治疗这种疾病的？我听说偏方治大病，也许有些偏方一般人看来不值一提，但是真正用上确实有奇效。”
　　院判听到这，微笑着摇了摇头。对卓然说道：“大人，不是我打击你。所谓贴偏方治大病，那都是无稽之谈。真正的偏方，治小病倒还勉强凑合，大病能够有偏方治，那还要我们这些郎中做什么？”
　　“所谓的偏方治大病，是那些用十几个破方子骗人钱财的人杜撰出来的。真正我没见到谁用所谓的偏方来治大病的，就算有，那样的偏方实际上也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行之有效的偏方，写在医书上的。能够从医书上找到它的本源。”
　　“被这所谓的拿着偏方的人改头换面，说成是所谓的偏方。这实际上偷梁换柱之计，也是用来愚弄那些不懂医术，甚至不识字，不知道如何看病的人。所以大人还是不要对这种无稽之谈心存幻想。当然，微臣实在是无能，没能够尽快治好这壮汉的病，实在惭愧医术不精。”
　　卓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却也知道院判所言不假，不过是关心则乱，遇到自己的身上，便希望有奇迹可以出现罢了。
　　便只好说道：“辛苦院判大人了。”
　　院判起身告辞，带着两个药童往外走。出了门口，他又站住了。想了想，回头过来对卓然说道：“但是有一个人或许能够尽快治好他的病。”
　　卓然一听，顿时欣喜的问道：“是谁？”
　　“就是大人您的尊师逍遥子。”
　　卓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心想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师父要在身边，我当然要求他。但是现在他到底去了哪里我也搞不清楚，到哪去找他？再者说了，师父是算卦的，是道人，炼丹还成。但是治病救人并不是他的强项，哪里能够治这太医都没办法的病呢？
　　院判眼见卓然表情又变回去了，不由得有些惶恐。生怕对方以为自己调侃说笑，赶紧又说道：“是这样的，这种病毕竟是脑袋上出问题，而尊师又是道人。木僵这病，在道家认为是被邪气上身，对他是施以道法捉鬼驱邪，有时候反而能出奇效。”
　　“如果说治大病的偏方不限于汤药之方，还包括鬼神之道的话，那也视为偏方。有些精神类的病，用道术实际上是可以治好的。”
　　这句话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卓然顿时恍然大悟，他立刻想起这精神病也就是癔症，癔症实际上是一种心病。
　　古代的心和癔是合而为一的，若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也就是说要用针对精神的治疗方法来进行治疗。比如安慰剂，或者顺应对方的想法来开导对方，进行一定的心理疏导。只有这样，才能够达到最终目的，有时也能够产生很神奇的效果。
　　所谓的道术能驱鬼捉邪，治疗精神病，实际上卓然更愿意把它看成是道术的一种精神疏导。让病人感觉到他已经得到了神灵的庇护，身上的邪祟已经被去除掉了，从而解开了心结。导致精神障碍的因素便顺之解开了，病情也就痊愈了。这可以说是一种精神安慰剂。
　　自己何不从这个角度想办法给他来一个精神治疗。从而能够让他感觉到心里得到了疏通，并能够恢复意识。自己需要的就是这一点，只有在他恢复了正常人的思维和意识之后，才能与他交流。也才能够从他身上获得冰霜的消息，并最终找到冰霜。
　　想到这儿，卓然好像胸口开了一扇窗户，一下就亮堂起来了。赶紧抱拳拱手，对院判说道：“多谢指点，这个法子极好。我相信一定能够治好这壮汉的心病的。”
　　院判眼见卓然这一次是发自内心表达的谢意，不由得心头稍宽。若是自己的主意真能帮到对方，那或许还真的有帮助。
　　当下连声说不用谢。随后心满意足的告辞，带着小药童走了。
　　送走了太医，卓然兴奋的在屋里转两圈。脑海中思索着该怎么办，师父是找不到的，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又把鲲鹏留给他自己。而鲲鹏上次见了一面之后也不见了，不知飞哪去了。
　　按照师父的说法，他应该满世界的替自己寻找冰霜他们，却找不到。当然，师父留给了自己一个召唤他的神奇的笛子，吹这个笛子，大鲲鹏就能召唤下来，这之前自己根本没有用过，因为就算把鲲鹏招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不能够骑着它去漫无目的的寻找。必须要等到有了冰霜的消息之后，再召唤鲲鹏。
　　不过现在如果仅仅是从把道术作为一种精神疗法的话，倒不一定非要把师父找来。找一个其他的道法高深的道长，同样能够达到目的。
　　不过单纯用来驱邪抓鬼，这样的道术到底是否能针对他的心病，卓然不敢肯定。因为一把钥匙开一把锁，每个人的心病是不一样的。只有找到了他的心结，才能够用相对应的精神宽慰法来进行疏导，从而打开他的心锁。
　　在不了解他的心结之前，随随便便找个道人来驱邪抓鬼，那根本起不到作用。兴许只不过是一场闹剧，甚至会把他吓的病情更加严重。那反倒适得其反。
　　这壮汉的心病到底是什么呢，又是怎么形成的，必须弄懂这一点。然后才能针对性的进行治疗。
　　如果说这壮汉的心病找不准，那也就无法用相应的办法来治疗。当然，找准了心病，用什么办法来治疗也是有讲究的。可不是随随便便宽慰两句，让他不要担心就能够达到心理疏导的作用。
　　要想完成这一点，古代的这些郎中也好，道士也好，只怕都比不过自己。自己虽然不是精神病的医生，但到底专门学过现代医术。虽然主要从事的是法医，但是自己也曾看过类似的案例，兴许由自己来治，比这些所谓的道长更有针对性。
　　卓然心头开始盘算他的心病到底是什么？又该用什么药？或者什么方法？他之所以产生木僵，是因为他的手脚被禁锢住了，将近两年时间都几乎保持着这个姿势。同时身边没有人来看他，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人能帮他。地牢又是昏暗无比，根本不见天日的。
　　这样可怕的环境里，他才逐渐的变成了禁锢性的精神病。这种病的疏导卓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这种中医的方法他是知道的，他被禁锢，那把他解开。没人说话，就得找人跟他说话，慢慢的才能打开心结，或许应该是这样。
　　又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达到这个目的呢？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真的隔行如隔山，说到底自己只是对于精神类的疾病还是了解太少。琢磨了半天还是没有什么主意。
　　他心头还是有些郁闷，便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壮汉在里屋，他在外屋，所以壮汉是看不到窗外的晚霞的。更何况现在那灿烂的彩晚霞稍瞬即逝，现在已经变得很淡了。已经不像是火焰，看见也应该没关系。
　　卓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现在已经到了初夏，空气里面都含的是热量。一百多年前的宋朝，这天气格外让人有些不可思议。在冬天能把人冻成狗，夏天则把人晒得跟鱼干似的。
　　他不断在窗户外四处寻觅，忽然眼睛定格在那不远处飘着的几个风筝。那风筝在晚霞里已经很大了，不过刚才因为晚霞的血红和绚烂吸引了众人。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在这背景下，在靠近天边的低空还飘着几盏风筝。
　　现在绚烂的彩霞退了下去，风筝在淡淡的背景下，这才让他注意到了。同时他注意到了那几个风筝中有一个居然是一个神。不，准确的说是一个天神形状的风筝。威风凛凛，是一个女神的风筝在空中衣带飘飘，隔得远，虽然看不清上面画的样子。但是却可以感觉到她好像从天际飘了下来，跌落凡间似的。
　　其他几个风筝都是普通的，只有这一个格外显眼。如果刚才卓然就注意到风筝的话，他应该会看见这个人形的风筝的。而此刻看到了，不禁呆了一下。
第1597章
仙女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扭头过去，便看见那壮汉面容呆滞的站起来了，通往里间的过道上。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望向天上那飘荡着的仙女一般的风筝。目光中立刻浮现出惊骇无比的表情，张开嘴便要尖叫。
　　卓然眼疾手快，迅速的将窗户拉回来扣上了。隔断了他的目光。
　　壮汉的表情立刻便定格在那，目光依旧呆滞的望着隔断了他的视线的窗户。
　　卓然赶紧迎着他走了过去，用坦诚的笑让他放松。说道：“你醒了。我叫卓然，是提刑院的提刑官，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壮汉目光从窗户慢慢回到了卓然的脸上，嘴里冒出了两个字：“仙女。”
　　卓然不由心头一动。回头看了看窗户外那飘荡在空中的风筝，又回头望向壮汉。说道：“你看见天上飘动的仙女了吗？你是不是见过像风筝一样的仙女？”
　　没有回答卓然的问话。还是继续说道：“仙女下凡了，飘啊飘啊。冰霜，小白，柳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