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2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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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了小山坡来到河边,从河水中用手捧了一捧清凉的河水泼在自己脸上,他捧了几捧水后,忽然,他看见水下有白色的东西在水波中摇曳。开始他还以为是一个白色的石子,但是他很快发现不像,湍急的水流把影像扭曲变形,而且不停的变幻,就好像一个鬼怪,在幻化成不同的模样似的。
  卓然抹了抹眼前的水,慢慢伸手进去,从河水中捞起了那白色的东西。那东西随着他的手离开了河面,河水滴落在湍急的水面,连涟漪都没有形成便消散在水流之中。被湿漉漉的水粘在一起的东西,在卓然手指的支撑下渐渐敞开了,原来是一盏河灯。
  这河灯做得很轻巧,是用白色的油纸折的,能够防水又不沉下去。这河灯中间有一盏小小的灯笼,里面有一支拇指大的蜡烛,还有小半截没烧完,但是被湍急的河流打翻了,沉到水下,被冲到岸边,挂在了石头之间,这才被卓然看见了。
  卓然翻来覆去地瞧着,突然他发现,河灯的小船内部似乎写有字,他赶紧将那盏灯笼取了下来,发现上面写的是一首诗:
  书阁乍离情黯黯,
  彤庭回望肃沈沈。
  应怜一别瀛洲侣,
  万里单飞云外深。
  卓然反复看了几遍,竟看得痴了,眼前一个失去了爱侣的孤单影只的人,正手捧着折好的河灯缓缓放入清清的河水之中,看着河灯漂远。就在这时,卓然忽然感觉到隐隐有杂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扭头一看,只见沿着河谷驿道远远的有尘土飞扬,显然有大队人马正朝着过来。
  卓然立刻将那河灯顺手揣入了怀中,猫着腰快步跑上了小山岗,躲在了那一处灌木丛之后。
  立刻从木箱中取出自己的长筒狙击火药枪,打开保险,查看了一下,然后放下在了昨晚预定的位置,向斜前方瞄准了路上自己早已定好的靶标,只要目标进入靶标范围便可以开枪了。
  他望着远处缓缓过来的人马,心想,这天师竟然比自己预料的要提早赶来,幸亏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
第338章
三娘
  卓然深吸一口气,调匀了呼吸,稳稳的托着枪,指向了预警区域,睁大眼,仔细观察着谁是天师。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卓然渐渐看清了,果然就是铠甲鲜明的一队御林军,旌旗招展,在慢慢的沿着河边的驿道往前行进。因为这一带很偏僻,所以驿道上还没有别的行人,就这一队御林军缓缓的从卓然视线里走过。
  卓然观察着,很快他便锁定了御林军中间位置的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一个老道,整个队伍只有他一个人穿着道袍。其他都是兵士。
  卓然猜想的没错,这老道没有坐轿,因为这么热的天,坐在轿子里头是很闷热,不如骑马来的清爽,这件让卓然最担心的事也放下心来了。
  他把枪口对准了那老道,等着他进入射程,他已经反复校准过了,老道的行进速度并不快,根据这个速度,适当做一些调整,他能确保在进入射程之后一枪命中他的胸部。
  卓然紧盯着他的胸口,那老道坐在马上,仿佛闭目入定一般,轻飘飘的过来了,终于进入了射程。
  卓然慢慢摒住了呼吸,将枪口稳稳的瞄准了老道的胸口前方,做好了提前量。在他准备扣动扳机之前,他瞟了一眼那老道的脸,他想看看即将被自己射杀的这老道究竟是啥模样。
  就在这一瞟眼的瞬间,他惊呆了,——这老道,竟然是他师父逍遥子!
  卓然立刻松开手指,睁开了眯住的左眼,仔细观瞧。果然没错,的确是他的师父逍遥子,连那身道袍也都是那般的陈旧,甚至还打着补丁。
  只有自己师父才这么邋遢。自己最早见到他时他就这副模样,只是现在稍微干净一点了,看来道袍有人帮他洗了,但是依旧很陈旧,那花白的胡须,那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眉宇,不是师父又是谁呢。
  卓然几乎便要大叫出声,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师父了,自从在武德县,师父教了他滴血认亲的法门之后就去云游去了,让他苦练炼丹之术。卓然当然没有练,因为他当初拜逍遥子为师的目的不是为了学炼丹,而是为了获得炼丹需要的各种药粉,用来配置他做法医检验必须的事情。
  师父怎么跑到东京汴梁来了?从黄公公先前所说的事情应该能推断出,他是到终南山去修炼去了,结果因为名声远扬,被官家派出来的黄公公招到了京城,而他炼制的丹药却害死了包青天包大人。
  卓然心情很复杂,不过他还是没有任何念头要开枪打死师父,既然是自己的师父,他想他能够说服师父,不要给官家服用这有毒的所谓的长生不老丹。
  所以卓然透过灌木丛,眼睁睁的望着师父在御林军护卫之下慢慢走远了。所有的御林军都从他面前走了过去,扬起的尘土也渐渐消散,天地间又变得很清亮。他关掉了火药枪的保险,放回了木箱之中,扣好背在背上。
  下了小山,他骑着马沿着河道往师父他们去的方向走,装出一副出来闲游的样子。他希望做出一副巧遇的样子,能见到师父,尽快阻止他,免得等他把丹药练好了给了官家再来招见自己,那所有的都来不及了。
  卓然往前走出数里路,远处的山洞越来越清晰了,他甚至能看见山下警戒的御林军招展的锦旗。
  卓然看见路边小山坡上有一座茅草房,茅草房的院子里整整齐齐的堆着许许多多的白色的中元节放的河灯,就跟他早上在河底发现揣到怀里的那河灯一个样子。他明白了,昨晚上自己看到的河里那无数的河灯,应该是在这里放下来的。
  这院子中堆放了这么多的河灯,是用来晚上放在河里的吗?一般人家做河灯,最多也就几盏而已,可是这主人居然准备了这么多,如果卓然不是昨晚看见了河里突然飘着的这么多河灯的话,他还以为这是一家河灯作坊,做了河灯用来出售的。
  好奇心下,卓然翻身下马,将马系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下,迈步走了上去,来到那茅草房前。
  他看见一个少妇,穿着月白色的青衣布衫,扎着蓝色的头巾,汗水都把后背打湿了一小块,湿漉漉的,正在烈日下扎着河灯。她身边放着一叠叠的油布纸,还有一盏盏已经做好了的小灯笼,她需要把那些灯笼粘附在河灯上。
  卓然仔细瞧了瞧,河灯内部果然写着那首诗,都是一样的。
  少妇发现有人来了,停下了手中的活,眯着一双眼,眼角隐隐有几根细细的皱纹,目光试探性的望着卓然。
  卓然赶紧拱手说道:“这位大嫂,我是路过这里的,天气炎热,想讨碗水喝,不知是否方便?”
  卓然随便随口编了个借口,那女子点点头,站起身往屋里走,这时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是谁呀,三娘?”
  原来这女子名叫三娘。听得三娘对屋里老人说道:“是个路过的客官,来讨水喝的。”
  说着进去,从水缸舀了一瓢凉水出来,送到卓然面前。卓然双手接过,饮了一口,咚咚的喝了一小半,抹了一下嘴角,似乎要喘口气再接着喝,然后看看院子里的河灯说道:“你编了这么多河灯,这是要拿去集市上卖吗?”
  少妇神色黯然,微微摇头,却不说话,又坐下来继续忙碌自己的。
  卓然从怀里取出了那盏河灯说道:“昨晚上我露宿河边,看到这河里有很多的河灯飘下来,今早上,在河里捞了这一只。开始我还奇怪,心想这一带应该没有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河灯呢?却原来是你们一家做的。你们为何要放这么多河灯啊?——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问一问,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的。”
  卓然之所以问这个问题,是他觉得,一个人放河灯是怀念或者祭奠逝去的亲人,但是放这么河灯的,肯定不是纪念很多很多逝去的先人,或许是对死去的亲人太过思念,在每一盏河灯都倾注了思念,放在河里,向死去的亲人传达这种深深的思念之情。能够如此做的,很显然是一个很让人动情的故事,所以卓然才随口问了一句。
  眼见对方低着头,并没有答话的意思,于是便微笑做了个解释,然后将剩下的半瓢水也喝了。也不方便进屋去,便将那水瓢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姐,在下告辞。”
  他左手还拿着那一盏湿漉漉的河灯,想了想,便把河灯也放在了桌上,随后转身往外走。
  “是我男人,我男人死了,他不肯去阴曹地府投胎,因为他是冤死的。我害怕他在阴间受人欺负,多折点河灯给他照亮。”身后传来少妇哀婉的声音。
  卓然心头一震,慢慢转过头来望着那妇人,那少妇却不向他,依旧低头麻利的折着河灯,似乎刚才那些话并不是她说的似的。
  卓然上前两步说道:“他遭受不白之冤,你们有到衙门去告状吗?是什么回事,能否说来听听?”
  少妇瞟了他一眼,神情黯然的说道:“你是过路的客官,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还是赶路去吧。”
  卓然从怀里取出了自己的开封府判官腰牌,递了过去,说:“实话跟你说,我是开封府新任判官,这两天放中元节的假,我出来游玩的,路过这里。如果你有什么冤屈,跟我说,我或许可以帮你。”
  那妇人瞧了瞧卓然手上的腰牌,又瞧了他一眼,摇摇头说:“你别开玩笑了,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是判官?你喝完水了就快走吧。”
  “我真的是开封府判官,你若不信便直接去到开封府,就说要见我,他们就会带你来见我,你那时候就知道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名叫卓然。”
  “卓然?”妇人一下睁大了眼,怔怔的瞧着卓然,忽然欣喜道,“你当真就是卓然?武德县的县尉卓然?”
  卓然不禁楞了一下,说道:“你认识我?”
  “我听说过你,当然没有福气认识你,我丈夫以前曾经去武德县做工,那是两年前了,听说你在武德县破了好多案子,其中有案子还是皇帝都夸赞了的,还把你的案子批转到全国各个衙门了。老百姓都说你破案如神,不畏权贵,跟朝廷的包拯包青天一样,是个清官。”
第339章
跳大神
  卓然讪讪道:“我怎么可能跟包大人比肩呢。”
  三娘却说道:“我不觉得包大人有多了不起,我这个案子他就不管。我曾经去找过他,可是他说没办法。”
  卓然很是惊讶,说道:“啊?连包大人都破不了这个案子吗?到底是什么回事?能不能跟我说说?”
  三娘赶紧站了起来,伸手在蓝色围裙上擦了擦,说:“你若真是卓然卓大人,那我就跟你说。”
  卓然将那腰牌递了过去,说道:“这是衙门的腰牌,上面有我的名字和官衔,是证明我身份的,没有人敢随意模仿的,不然那是重罪。再说了,你有什么可让我来骗你的?”
  “说的也是,唉,我是被人骗怕了,所以老是担心,还请大人见谅。你看,我还让你站着说话,真是不应该,我去拿个凳子出来。”
  说罢赶紧进屋拿了根凳子,跟屋里的老妇说道:“娘,外面的是开封府新任的判官卓然卓大老爷,我想跟他说说那个案子的事。”
  那老妇人啊的叫了一声,说:“那快扶我起来,我也出去一起说说。”
  三娘答应了,过了一会儿,搀扶着老妇蹒跚着走了出来,跟卓然见了礼,分别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三娘又给卓然倒了一碗清水,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三娘说道:“我跟我丈夫在一年前去京城去买东西,结果在路上遇到了一伙人,有一个嬉皮笑脸的公子调戏我,我丈夫就跟他理论,他却不发火,反倒问我丈夫说他要出银子把我买去做小妾,让我丈夫随便开价。我丈夫很生气,就骂了他,说他当街调戏民女不得好死。他却不生气,只是说他想看看,到底谁会不得好死,然后就带着人走了。”
  “我们开始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几天后,我丈夫忽然病倒了,没到十天就死了,吃了药也不管用。开始我还以为我丈夫是真的病死的,可是到我们给丈夫下葬的时候,有一个人在我耳边很得意地笑着说,我们少爷让我问你,现在是谁不得好死。”
  “我顿时间就明白了,原来我丈夫是被他害死的,就是那个街上调戏我的官宦人家的公子。我马上想抓他质问,他却很滑溜的躲开了,并且很快就失去了踪迹。我找不到他,而我身边当时又没有其他人,没有别人听到他说的话,但我相信肯定是那公子哥干的。”
  “开始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我记得他的相貌,所以我就在京城的街上到处找,找了好几天。老天有眼,那天果然让我看到他了,在一家青楼门口,他喝得醉醺醺地出来,有几个女子扶着她上了一架装饰豪华的马车。我就在街对面,我估计这坏人肯定会去这些地方,果不其然。”
  “我去问送他出来的龟公和姑娘这人是谁?可是他们却让我滚,不肯跟我说。我就一路的追那马车,幸亏马车走得慢,我还能追的上,一直跟踪马车到了府邸,那府邸有块牌匾,写着宋府,他们搀扶他进去了。”
  “我问了那府邸对面的商铺的伙计才知道,这府邸就是以前宰相宋庠的家。害死我丈夫的是宋庠的儿子,名叫宋大虎。是京城霸王。在十年前被包拯包大人抓了治罪,关进大牢五年,五年前放出来的,还是那副德性。”
  “为什么包大人没有查办这个案子?”
  “我去找了,我怀疑杀死我的凶手是宰相的儿子,除了包青天,只怕没有人能帮我。我听人说他是御史中丞,是专门管官的官,那是再好不过了。于是我就到御史中丞衙门前跪着递状纸,我听说很多请的包大人申冤的百姓都是这么做的,会有人把状纸收去的。”
  “我去跪着递状纸,我不识字,所以那状纸是请街上帮人写书信的一个老书生写的。果然门房把状纸收去了,让我第二天去听信。我第二天去了,门房就带我去见了包大人,包大人很慈祥,他问了我事情经过,我就说了。他说从我说的情况来看,都只是我猜测的,并没有什么证据,不过他会调查的,让我回家等信,于是我便千恩万谢回去了。”
  “过了些日子,他派了一个身边的书吏来找我,告诉我说,他查过了,那宰相的儿子根本不承认是他杀的。——他怎么可能承认?包大人又说准备开棺验尸,看看我丈夫是不是真的被人毒死,或者受了什么暗伤,于是我就答应了。包大人亲自带着人来查验的尸首,过了几天之后,把我叫到了衙门,包大人见了我,告诉我说,这案子他查过了,但是目前查不出我丈夫是中毒死的,因为在我丈夫身上没有中毒的迹象。负责勘验的是御史台最好的仵作,他都查不出来,那就没有办法了。”
  “他还告诉我说,如果是武德县的县尉卓然,也就是您,要是在的话,或许能查出端倪了。但是他没有这个能耐,他很遗憾,没有证据证明我丈夫死于谋杀,也没有证据证明我丈夫的死跟宋宰相的儿子有关。我所说的那个人又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任何旁证,这个案子很难处断。他说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他很同情我,但是他也没办法。”
  “我问了一些衙门的人,他们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我这案子没头没尾的,连我那丈夫是不是被杀都证明不了,怎么能证明是被宋宰相的儿子杀的呢?我只是因为他调戏过我,就怀疑是他,这个不管是谁都没办法根据我的怀疑来治他的罪的,就算是包大人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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