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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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燕接过针筒瞧了瞧,在卓然指导之下,学会了怎么吸水,怎么注射,怎么回抽,说道:“这东西可真轻巧。”
  卓然说:“这得感谢你,是你推荐的那个铁妙手,他替我打造的。除此之外,他的手艺可真精巧,完全符合我的要求。”
  云燕笑了说道:“他的确是个能工巧匠,连官家都夸赞他呢。”
  说罢,将那针筒揣到了怀里,低声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把需要的东西取回来的。”
  卓然又从怀里取出另外一只小号的注射器递给云燕,说道:“这只需要你帮我抽取死者心脏里的血液,我要用于一些比对检验。——直接插入死者的心脏,抽取里面的血液就可以了。”
  对于卓然的这个要求,云燕觉得有些意外,她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她相信,卓然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于是没有多问,接过注射器放到了怀里。
  办完这些卓然没有回家,让郭帅回去传了口信,说自己要加班查案,然后留在了衙门,在签押房里一边办公一边等着云燕的消息。
  夜半时分,云燕穿了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了卓然的签押房,从怀里取出针筒,递给他说:“你让我取的东西,都已经取到了。他们连着几天熬夜,已经熬不住了,几乎都在打盹。灵堂的尸体旁没有其他人,尸体又是被大帐幔挡住了视线的,所以这个任务完成得很轻松。”
  云燕又取出另外一只有半管暗红色血液的注射器递给卓然说道:“这是从死者郭员外心脏抽取的血液。”
  卓然这之前已经让郭帅从市场上买回来了两只鸭子,当下拿来了一些米饭,将那一管从郭员外的胃里抽取的溶液注射到了碗里面,跟米饭小菜搅拌在一起,给那两只鸭子吃。
  鸭子吃了伴着胃内溶液的米饭,很快便出现了四肢抽搐声音沙哑的症状,接着便倒在地上抽搐不已,片刻便死去了。
  云燕瞧得目瞪口呆,沉声道:“果然如此,郭员外竟然是被人下毒毒死的,难道是那可恶的老妇?”
  卓然望着地上的两只鸭子的尸体陷入了沉思,良久没有说话。第二天早上是郭员外上山下葬的日子,随着唢呐声,漫天的纸钱飘散,一队队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嚎啕大哭声中,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送葬队伍离开郭府不久,卓然带着南宫鼎还有几个捕快坐着轿子来到了郭府。
  郭府的人绝大部分都上山了,只留下门房等少数几个人在家看房子。
  门房见到县尉大人来了,慌着要出去追送葬的郭夫人回来。卓然阻止了,说:“是我自己疏忽了,我本来是想来了解一下你们少奶奶是否犯有不孝之罪,结果我给忘了今天上午郭老爷上山,所以来错了。不过既然来了,我就等她好了,你也不用去催他们,他们入葬之后自然会回来的,我就在府上坐着就行了。”
  门房赶紧答应,他可从来没有陪着县尉老爷说话的机会,所以很是紧张。红着脸站在门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搁了,卓然在大厅上坐了一会儿说道:“坐着也闷,我到处走走,既然是你们,少奶奶可能犯了不孝之罪,那我就到她的院子里检查一番,看看是否有相关罪证。”
  门房赶紧答应,他在门口守大门,离不开,便把自己的妻子叫来,让她带县尉老爷到少奶奶的院子里去查验。
  门房的夫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妇人,与官老爷在一起走,只是吓得脸上煞白手足无措。除了在前面带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卓然来到了少奶奶冬雨的院子,卓然对那妇人说道:“你就在门外候着吧,我查案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那夫人如释重负,赶紧答应,守在门外。
  卓然让南宫鼎他们在外面警戒,自己只带了小厮郭帅迈步进了院子。这宅院不大,卓然背着手随处看着,来到正屋发现房间收拾的很干净,井井有条。
  卓然在客厅转了一圈,又进了卧室。卧室的陈设很简单,一张精致的八步床,大红锦被整整齐齐。靠窗是一张梳妆台,一个椭圆的铜镜,磨得锃光瓦亮,旁边放着首饰盒子。在梳妆台的一角则整齐地叠放着一叠的线装书册,还有一叠写过字的稿子,字迹娟秀。
  卓然拿过那一叠纸随意翻了一下,忽然他的手停住了。因为在这一叠稿子中,夹的有一张药方。
  他取了出来,药方上的字迹跟稿纸上的明显不同,应该是另外一个人留下的,而且字迹比较潦草。字迹的一角盖的有一枚印章,写的是黄记药铺。
  这是一家药铺的处方,为了跟别的药铺区别,所以盖的有自家药铺的印章的。
  卓然瞧了一眼上面的处方用药,突然目光定住了,——其中的一味药就是中药乌头。而且有六枚,剂量非常大,卓然不太懂中医,但是大学时曾选修过中医学,大致知道这处方是用来治疗风湿痹症的。
第45章
尸体农场
  在治疗风湿病的药方中,有些药师开的的确是比较大的,但是乌头如果炮制不好很容易中毒。
  卓然将那张处方折好揣到怀里,又检查了一下,剩下的稿子和那一叠书,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纸张,便折返出来,在院子里各处继续审视,目光落在了院子角落的一处屋子,这屋子的房顶有烟囱。看样子应该是一处属于小院的厨房小灶。于是迈步走了过去。
  这小灶的门是开着的,整个院子都没有人,静悄悄的。卓然走了进去,在灶台前蹲下,看了看灶台,里面有炉灰。忽然他眼睛一亮,发现炉灰里明显有人抓取过的痕迹。看来这小灶并不经常生火,还有人曾经伸手抓取过炉灰,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
  他仔细看了灶台前的青砖地面,不由眼睛又是一亮,因为他在青砖地面缝隙处发现了少量的白瓷碎片。
  卓然起身,继续搜索各处。在灶台的一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煮中药的砂罐,砂罐里面已经经过彻底清洗,看不出有什么残留。
  又出大门外,绕到小灶后面,见灶房的后面是一块空地,种了些花草。他仔细搜寻花草下的泥土,不多时他便站住了,在一处芍药花之下,他发现了一个明显是翻动过的泥土痕迹。
  他蹲下身,小心的刨开了上面的泥土。很快他发现了一个牛皮纸包着的药包,抚开周围泥土,将这一个药包取了出来,展开一看,里面赫然便是一些炮制好的中药饮片。
  他继续往下刨,在里面发现了六枚中药乌头,明显是用水煮煎过的药渣。再继续,随后发现了一个破碎的瓷碗,敲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而瓷碗的内侧明显有装过药水的痕迹。
  卓然马上让郭帅过来,拿来了装物证的盒子和牛皮纸袋,将这些东西小心的尽可能不触碰它们的放在了纸袋和盒子中,拿回去再好生检查。
  卓然沉吟片刻后,回到了冬雨的卧室。将被子展开,先检查了床单,发现床单上有一处可疑的瘢痕,有好几处新旧不一。脸上顿时变得严峻起来。
  他看见卧室靠墙有一个立柜,打开之后,里面有不少床单,卓然找到了一张跟现在的床单差不多颜色的,让小厮郭帅将这床单换了下来。把床单折好之后,放进了证物箱中。
  卓然再次检查,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痕迹之后,他便离开了院子,对看家的门房夫妻说,自己不等了,下午再来。说罢便带着郭帅南宫鼎等人返回衙门了。
  离开了郭府后,卓然没有直接返回衙门,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老宅院,因为他要进行相应的测试的话,只有自己宅院才有这些设施。
  回到自己小院子,卓然首先把那张提取的床单上的可疑斑痕用剪刀剪了下来,用蒸馏水浸提离心,将沉淀物放在载玻片上,然后进行进一步药物处理,进行详尽观察,果然观测到了精子。
  虽然这些镜片透光度不好,有些模糊,但是还是能够让卓然肯定是精子无疑。
  卓然又检查了其他几处瘢痕,同样也检测到了精子。接着卓然对这些精斑进行了血型检验,测出血型是A型。卓然马上将抽取头天晚上收集到的死者郭员外的心血,进行了血型鉴定,同样也是A型血。
  两者的血型相同,虽然血型不能成为同一鉴定,但是没有作出否定性的结论,结合本案的其他证据,使得这个案子昭然若揭。
  卓然收拾好之后来到了衙门云燕的住处,云燕一直在守着冬雨,卓然来到门口,云燕赶紧出来,回头瞧了一眼闭着眼睛在床上沉睡的冬雨,朝着卓然比了个手势,示意到拐角处说话。
  两人来到走廊拐角处,云燕低声说道:“天快亮的时候她醒来了,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却一直闭目不语。上午的时候,郎中来看过,说她伤到了筋骨,需要疗养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但是没有致命危险不用担心。”
  卓然点点头说道:“我要亲自问她,你跟在我身边,其他人都在外面,因为我要问的问题可能不适合公开。”
  云燕似乎已经猜到了卓然要问什么,点了点头,跟卓然进了屋子来到床边,将门关上,拿来两个凳子让卓然坐下。
  卓然坐在床头,瞧着身心憔悴,闭目不语的冬雨说道:“我是本县县尉,有些问题我要问你,希望你能够跟我实话实说。因为你只有如实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才可能为你找到适合的解决办法。”
  冬雨依旧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卓然沉吟片刻才接着说道:“今天上午,我在你的院子里头的厨房门口发现了敲碎的瓷碗,里面有装过汤药的痕迹。我又在你的厨房后面的花丛下面的土里头发现了一包药,这药是用来治疗风湿痹症的。除了里面的药材除了乌头之外,其他的药都没有动过,只有乌头被煮过了,药渣也埋在土里。”
  卓然说到这,床上的冬雨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眼眸直视着前方的屋顶,似乎在想着什么。
  卓然接着说道:“我用一种特别的方法,确定郭老爷是死于乌头中毒。还有在你屋里头,发现了乌头的药渣,还有你在厨房用草木灰擦拭瓷碗,并将它敲碎留下的痕迹。如果我需要证明你杀死了郭员外的话,我会进一步搜集证据,比如去找你开药的郎中,证明你从他那买了其中含有剧毒乌头的药。但是你其他的药都没有用,只用了乌头。”
  “你包药的牛皮纸上面我相信能够提取到你的指纹。你或许不知道,指纹是可以锁定一个人的。虽然它不足以让其他人相信他是一个证据,但是可以让我相信,而我正是可以决定你的案子的人。我只要相信这一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交代。你现在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终于冬雨把头扭了过来,望向卓然,眼中满是悲愤。
  卓然道:“我先前已经跟你说了,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原因,不然也不会杀死你的公公。我想知道原因和事情的整个真相,所以你要如实的告诉我,然后我会公平处断,假如我要直接治你的罪,我不会这么私下里跟你说这件事,我会直接把你抓起来,慢慢去收集证据就是了。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吗?”
  冬雨怔怔地听着卓然的话,半晌点了点头,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哽咽着说:“多谢大人,我发誓,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没错,是我杀了他,我借口要给家里人治多年的风湿痹症,从药铺开了大剂量乌头的药。总共六枚,我把乌头用水煮了,给他灌进嘴里,把他毒死了。是我干的,但是我不后悔,因为他该死。”
  “从我丈夫离开家的第二天开始,他就翻墙进来强暴了我,他的力气很大,又会武功,我挣扎不过,又不敢张扬。我的丈夫回来我也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因为这老贼威胁我说,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就弄死我。他以前是江洋大盗,杀人越货什么都干过,本来早就该死了,临死拉我垫背也够本。我害怕,不敢说。他半年多里多次翻墙进来强暴我,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我再也受不了了,我就毒死了他。”
  卓然问:“你怎么毒死他的?用什么法子?我听说这个人真有武功,而且警觉性很高,从来不喝别人倒的水,食别人给的东西,你怎么给他下的毒?”
  冬雨说道:“我知道他这个性格,所以不敢在水里或者食物里头下毒,但是他每次做完事都会睡得跟猪一样。刚开始的时候,他完事了会回到他的屋里去睡,后来我假装顺从伺候他,于是他放松了警惕,便会睡在我床上,一直到第二天快天亮他才会翻墙回到他自己的屋子。”
  “上前天,他又过来欺负我,我已经准备好了药,所以我就故意让他很累,睡得很死,然后用勺子舀着汤药,一点一点给他从牙缝倒进去,他的牙齿很稀松,有几颗牙脱落了,缝隙比较大,因为他睡得很死,所以我把汤药给他倒到了嘴里他并不知道,睡梦里还下意识地把它咽进去了。”
  “我在汤药里都加了蜂蜜,所以不算苦,他也没有警觉。他如果醒过来,我就告诉他,是心疼他累,调的蜂蜜而已,但他没有醒。老天爷也在帮我,半碗药我都给他倒灌了进去,我不感倒多了,因为我听说这种药死的很快的,我怕他死在我床上。”
  冬雨顿了一下,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接着说道:“可能是他身体太强壮了,他被灌了药之后并没有马上发作,醒过来后说他身体有些难受,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先回去休息,晚上再来,然后他就翻墙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到了下午时分,我听到那边有人哭叫,过去看才知道他不舒服,说是嘴巴发麻,全身发紧,说话都不清楚了。我还担心他怀疑是我干的,但是因为他太谨慎了,他道我屋里来也从来没喝过一口水,没吃过一个东西,所以他想不到是我给他下毒。包括那个凶狠的老虔婆,也没有怀疑我,只是自认为突然得了重病。”
  “请来郎中,郎中也没有怀疑。当天晚上他就死了,我很开心,我从来没这么开心过,我的噩梦可以终结了。没想到我高兴的太早,我偷偷的在厕所里笑,那老巫婆听到,说我不孝,毒打我。我觉得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我毕竟害死了一条人命,不管他是不是该死,总是要吃点苦才能够平衡的,所以她要打就让她打吧,但我不会说出来的。没想到却被老爷你看穿了。”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报了仇,要杀要剐都可以。因为我说的这些话我都没办法证明,那个狗老贼已经死了,我说他强暴我,谁也不会相信的,那就让我给他抵命吧。”
  说罢冬雨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坐在一旁的云燕脸上的表情很复杂,瞧向卓然,卓然微微点头,对冬雨道:“我明白你的感受,其实,我已经证明了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骗我。”
  听到卓然这话,冬雨睁大了眼睛,扭头过来望着他,怔怔的盯着卓然。
  卓然说道:“我想你应该不会愿意待在郭家了吧,这老巫婆只怕不会放过你!你想去哪?”
  冬雨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说:“她不会放我走的,如果可以,不管是天涯海角,哪个地方都会比这里好,我可以过上我自己的日子。只要我有手有脚,我一定能养活自己的。可惜这只是梦,因为他们家不会休我的,不会给我自由的。”
  卓然说道:“他们固然不会主动休你,但是我是县尉,我可以判决你们义绝,解除你们的夫妻关系,还你自由。”
  冬雨惊喜交加,望着卓然说道:“县尉老爷,你,你不会是哄我开心吧?”
  卓然说道:“你对王法可能不大了解,在我大宋的宋刑统中规定,有一种制度叫做义绝,也就是夫妻双方的一方对另一方的,亲属有不敬的行为,由官府断绝双方关系,不管双方是否同意。那老巫婆不是到衙门来告你不孝吗?这就是理由,我就受了这案子,然后判决你们义绝,帮你回娘家去。这对你的声誉可能会有一定损害,你是否愿意?”
  冬雨眼中噙满了泪水,用力的点着头说道:“我愿意,只要能离开郭家,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他把我在众人面前吊打,我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多谢老爷,多谢…”
  她挣扎着要起来给卓然磕头,云燕赶紧把她按住,说道:“你受伤很重,等你将养好了之后,县尉老爷会处断的。”
  …………
  当郭夫人知道衙门已经对她状告儿媳不孝立案查处的时候,她非常高兴,逢人就说卓然是个青天。让众人看着,她那不孝的儿媳是怎么遭到王法的处治的。
  过了一个多月之后,在冬雨已经基本痊愈时,这件案子终于审判了,因为不孝这种小案子,知县是不会亲自参堂的,由卓然进行处断。卓然审讯之后,确认冬雨在厕所中行为不检,构成不孝,依律重责一百,枷锁三月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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