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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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爷爷顿时醒悟过来,一拍大腿,怒道:“我知道了!我们家牛牛回来之前,被私塾先生在肚子上踢了一脚,回来就一直说肚子痛。——难道是那一腿把肚肠踢穿了吗?”
  郎中一听,哀叹道:“哎呀,要是这样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万一把肚肠踢破了,那可是没得救的,我再瞧瞧。”
  说罢,将牛牛的手掰开,用力的按压他的腹部,牛牛痛的更厉害,眼睛都翻白了,大口的喘息着。
  牛牛的爷爷焦急的问道:“是不是呀?是不是肚肠被踢破了?”
  郎中沉重的点点头说:“完全有这种可能,不过得观察一下,我先开一副药,这药是治内伤的,若是它破损的不厉害,出血不大,吃了这药之后,或许能够把血止住,慢慢的还能康复。但若是踢破的肚肠裂口比较大,出血多,这样就没用了,我总不能开膛破肚去把他的肚肠缝上吧,谁也没这本事。要是那样的话,恐怕您孙儿就凶多吉少了。”
  郎中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写了一道药方,拿给他奶奶,让她去柜上抓药。
  药抓好之后,马上就在郎中的厨房砂罐上煎好,然后把汤药端来给牛牛喝。
  而牛奶奶把汤药端来后,却发现虽然牛牛的喘息声已经小了许多,只不过这种喘息倒不是说病情好转后的声音减弱,而是这半晌,他的力气都已经耗光了。
  守在小床边看着孙儿的牛爷爷已经慌了神,他发现孙儿的出气比进气还多。眼睛也开始涣散没神。接着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却原来孩子开始拉肚子,直接拉在了裤裆中。
  牛牛的奶奶爷爷没有带裤子来,赶紧跟郎中借了个盆,打了一盆水来给孩子清洗小屁屁,同时,奶奶赶紧跑回家,去取孩子的衣裤了。
  回来之后,看见床边一大滩呕吐物,问了之后才知道,牛牛在这期间开始剧烈呕吐。这下子老两口可是慌了神,赶紧央求郎中好好用药,救救孩子。
  郎中却苦笑摇头说:“我已经跟你们说了,就看你孙儿的造化了,现在看来,他的肚肠已经被踢穿了,汤药都没有用,还是给他准备后事吧。”
  一听到这话,牛奶奶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地上嚎啕大哭。
  牛爷爷也是老泪纵横,一个劲央求郎中想办法,郎中却说没用。不过被他求的有些无奈,明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却还是对牛爷爷说:“要不然把孩子往城里头送,看看有没有高人救治,我是没有办法的了。”
  牛奶奶和牛爷爷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赶紧擦了一把眼泪,便挣扎着把牛牛背在了背上,二话不说便出门,找了赶车的老牛头。
  这老牛头是有一辆牛车专门拉货的,老牛头是牛爷爷远房亲戚,平素两家来往倒也密切。这时老牛头正拿着一壶酒坐在院子里,一边吹着凉风,一边慢慢品酒,用手抓着茴香豆往嘴里头扔。忽然见到牛家两个背着孙儿进来,他也吓了一跳,忙问缘由,牛爷爷便把事情经过说了,老牛头二话不说,赶紧开始套车,吩咐把孙儿放车上,驾着牛车往城里走。
  这牛车毕竟比不得马车,走的很是缓慢,不过也没办法,牛牛的爷爷奶奶可没办法背着孙儿长途跋涉到城里去,这好几十里路呢。而村里头唯一的能够载人的便是牛车,马那可是军需品,只有衙门和军队才找得到,一般普通百姓家有谁见过马呢?
第56章
做法事
  牛车走得缓慢,牛爷爷忍不住,拿过鞭子在牛屁股上打了两鞭子让牛快一点往前走,可是那牛吃了两鞭,却只是仰着头昂昂叫了两声,依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行进。
  一直把孙儿紧紧抱在怀里的牛奶奶忽然惊慌的对丈夫说道:“他爷爷,你来看看,牛牛好像没气了。”
  一听这话,刘爷爷顿时傻了眼,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扑过去抱住了孙了,发现孙子胸前已经吐了一大滩。裤裆里也都有屎尿味,整个人已经没气了。他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声呼唤,却没有任何反应。
  牛爷爷嚎啕大哭,老牛头也摇头叹息,调转车头送他们回去。
  回到家中,刘爷爷已经从极度悲伤中回过神来,他抱着孩子径直冲向牛员外的院子。
  私塾已经散学了,牛牛的爷爷和奶奶哭哭啼啼的抱着孙子的尸体冲到了牛员外家院子,敲开门,门房一见顿时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牛爷爷哽咽在喉:“我要见老员外,我要跟私塾先生讨个说法,他将我孙儿一脚踢死了,这笔账该怎么算!”
  一听这话门房吓了一大跳,赶紧的忙不迭的把他夫妻两个人接了进来,往客厅里让,同时飞奔前往后院,向老员外禀报。
  私塾是牛老员外办的,先生也是他出钱请的,本来是件好事,没成想现在好事变坏事,私塾先生一脚把人家小孩踢死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作为私塾创办主人,他当然是难辞其咎。因此老员外一听也顿时慌了神,赶紧急匆匆的来到前院,眼看地上躺着孩子的尸体,两个老人一边一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牛员外便觉得全身发冷,冷汗直冒。上前哆哆嗦嗦的问到底怎么回事?
  牛爷爷抹了把眼泪怒道:“就是那个该死的教书匠,我孙儿因为课堂上答不出问题,那老贼居然下狠手踢我孙儿的肚子,我孙儿当场倒地起不来,他又把我孙儿撵出了学堂。我孙儿回到家就说肚子痛,我跟我老伴赶紧把他送到村里郎中那儿瞧,郎中便说可能是肚肠被踢破了,开一剂药先看看,若是有效果那就好,若是没有效果,只怕就没救了。”
  “结果那药喝了下去没有半点作用。到得后来又吐又泻,出气多进气少。郎中让我赶紧往城里送,我就找了牛车,可送在路上我孙儿就死了,我苦命的孙儿啊,他父母死的早,就留下这个孩子跟着我们老两口,还指望着将来孩子大了能给我们养老送终,却没想到现在却成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老伴说得凄惨,牛老太太哭的更是几乎要昏厥过去。
  牛员外家女眷听到动静早就出来了,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宽慰着,让他们不要着急,老员外自有公道。
  牛员外听了这番话,气的全身发抖,立刻吩咐叫管家赶紧去把老先生请来。
  虽然牛老夫妻一口咬定是老先生踢伤了他们的孙儿,使他们孙儿伤重而死,但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还没有其他人的话做印证。何况他请的这位老先生那也是有些名气的,若是没有十足把握便认定他踢死了孩子,万一出了错,不是这么回事,这读书人最要面子,伤心气恼之下,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可是难以收拾的,所以老员外还是比较客气的让管家去把老先生请来。
  这老先生是老员外重金请来的,所以吃住都在老员外家,此刻正在给他的一处单独的小院落里背着手,捧着书卷看书。这老先生一生酷爱读书,只要是有空闲,手里总会捧着一本书,看的是津津有味。
  管家急匆匆进来的时候,老先生看入迷了,都没有察觉。
  待得感觉到时,管家已经到了他面前,倒把他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眼见管家神色有些不善,不由心头一惊,忙问怎么了。管家强作镇定,半晌才深吸口气告诉他说:“老爷让您到前院去看看,您的学生,就是那个经常调皮捣蛋的牛牛,他的爷爷奶奶抱着他来找老太爷了。”
  老先生一听就傻眼了,这牛牛上午的时候他的确踢了他一脚,难道是那一脚出什么问题了吗?
  他当时看见牛牛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当时心里就有些后悔。而现在人家的家人找上门来了,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于是着急忙慌的将书本扔在了桌上,提着长袍的前襟踉跄着步子跟着管事的出门,往前厅走。
  路上他紧张的问到底怎么回事?管事的原本不想说,可是等一会儿他也会知道,与其让他措手不及,倒不如先让他有个思想准备的好,便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老先生你别着急,事情是这样的,那牛牛的爷爷和奶奶说,你上午踢了他们孙儿一脚,把他们孙儿的肠胃踢破了,吃了药也没用。正送往城里,结果路上就死了,他来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老太爷…”
  没等管事的说完,老先生已经脸色煞白全身发抖,连路都走不动了,哆哆嗦嗦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管事的生怕他就此晕厥,那边还没搞定,这边又死上一个,那可就全乱套了。赶紧的伸手扶着他的胳膊,急声说道:“老先生不用太着急,事情没弄明白,老太爷一定会主持公道的。在者说,您本来就是管教孩子,这牛牛又是一个不服管的小霸王,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你管教他再正常不过,就算是闹到衙门去,充其量也就是打个板子,就算是你真的踢死了他,打个板子不行,几年也就罢了,说不定老爷看着你年迈体衰的份上,还准你花钱赎刑,那样的话你不就没事了吗。”
  老先生跺脚嚎啕大哭说道:“纵然是这样,那我老脸也丢尽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我可真没想踢死他。”
  管事的又赶紧一迭声地劝慰他不要着急,事情还没搞清楚呢。一边说着,一边几乎是架着他的胳膊,将他送到了前厅里面。
  当管事的把老先生送到前厅,看见抖得跟筛糠似的老先生进来,牛爷爷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跟扑向猎物的狮子似的,径直冲了上去,牢牢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扯了过来,抡圆了一巴掌拍了过去。
  老先生吓得一低头,这一巴掌径直将他头上的四方巾都拍掉了,簪子也拍得飞了出去,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老先生尖叫着用胳膊抱着头躲闪着。
  牛爷爷又一巴掌拍了过去,却拍到了他的后脑勺上,嘴里咆哮着:“你这狗东西,就是你踢死了我的孙儿,你还我孙儿来,我要你赔命。”
  牛爷爷不顾一切的又骂又打,老先生哪里有还手的机会,也没还手的胆量,捂着头只是躲闪。
  管事的赶紧在一旁拦着,但是牛奶奶也冲上来去撕扯老先生,管事的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只片刻间,那老先生的一张老脸已经留下好几道牛奶奶尖尖的指甲造成的血痕,甚至将他花白的胡须都扯掉了好几根。
  牛员外跺脚叫着住手,却没人听他的,而他的家眷也只是在一旁劝慰,却不敢上前劝阻。便在这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奴从,却原来是老员外的夫人眼见势头不对,赶紧去把门外的仆从叫了进来,赶紧上前劝架。在他们的一番七手八脚拉扯之下,终于将老先生从牛氏夫妻两人的围攻之中解救了出来,这时他已经神情狼狈了。
  眼看着老先生这副狼狈样,牛爷爷稍稍出了口气,这才对老员外说道:“这老狗害死我孙儿,员外求你,让人绑了他,送衙门治罪,替我儿子报仇。”
  老先生满腹经纶,可是面对拳脚当真是和尚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心中的气恼无法说出来,只是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他本来想解释说是牛牛不听话,而在之前,自己根本没打算管。是牛牛把圣贤书撕烂了,扔在地上,简直是对圣贤的极大侮辱,自己气恼之下,这才教训他。本来没有什么错,可是这些道理此刻却都说不出来了,只因为牛牛爷爷奶奶的这通拳脚,哪里还让他有机会去说个明白。
  眼看着将双方分开之后,牛员外这才暂时舒了口气,急声道:“都不许再动手,这件事居然涉及到人命,当然不能够就此罢手。而且老先生一把年纪,又是知书达理之人,总不会私自畏罪潜逃,也没必要绑送衙门吧。这样,就请老先生在院子里等候,我差人前往衙门报官,衙门自然会派捕快前来查处,到时候衙门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道,你们意向如何?”
  牛氏夫妻俩当然不满意,他们最大的希望便是一根绳子,把害死自己孙儿的这老家伙五花大绑,押到衙门去,打入大牢,判个死罪,送上法场,这样自己孙儿的在天之灵才能安息。现在却是去叫人回来查看,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衙门总不可能连夜赶来的,只怕要等到第二天才有的希望。而这一晚上,自己还要白白的忍受着孩子被人害死,凶手逍遥法外的痛苦。
  老先生早已慌了神,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只要暂时保住这张老脸不再受罪就行,还是等得衙门来人了再说不迟。所以他第一个抢着点头,但是看见牛爷爷怒火中烧的盯着他,又下意识的往后躲。
  在牛员外家庭的护卫下,到没有发生进一步的动武,终于把牛牛的爷爷和奶奶劝回家去了,孩子的尸体也抱回家去暂时放着。
  牛爷爷抱着孩子的尸体回到家,只觉得原先热闹的家顷刻间变得冷清了很多。这孩子虽然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可是在老两口的心目中,他就是他们的天使,没有了孩子,这天地就塌下来了。
  听说牛家孩子被老先生给踢死了,街坊邻里都过来宽慰。毕竟虽然这孩子淘气,但牛氏夫妻两个还是很好的,左邻右舍关系都处的不错,他们也都愿意帮上一臂之力。于是便坐在堂屋中,陪着老两口说话,有人便劝他们,赶紧先准备口棺材,将牛牛入殓埋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又赶紧摆手说:“那不行,那样的话,只怕孩子会无法转世投胎的。”
  牛牛的爷爷和奶奶听了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那白发老婆婆说:“我听城里的一个很有名的天师说过,像这种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如果是被人打死不得善终的,那不能用棺材,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做法事。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就要马上埋在土里头,而且还要选地方,不是随便什么土都能安的。若是选得不好,不仅孩子可能会尸变,很是恐怖的,孩子还有可能无法投胎转世,那样就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天地间飘荡,很吓人的。”
  一听这话,老两口相互看了一眼,都脸上变了色,这可是他们没想过的,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忙问道:“是哪家道观的道长,能否请他来给孩子看看。”
  老婆婆蠕动着薄薄的嘴唇,一双浑浊的老眼满是兴奋说道:“还真巧了,你算是遇到了我,不然你就算有钱,也找不到他去。因为他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就在武德县城外头的净月道观。那道观在静月湖边,很小,但是名气可着实不小。那里的主持叫做悠然道长,在道场给人看风水做法事完全看缘分,缘分到了,分文不取,缘分不到,你就算半个座金山去,他也不会给你做的。”
  牛老太紧张的问道:“那该如何找到他呢,我们也不知是否与他有缘呀,却不知你能不能帮忙说道说道。”
  “当然可以,咱们乡里乡亲的,这点忙当然要帮。这样吧,你带上一匹布和一只黄鸡,然后跟我赶紧去一趟,要在一个时辰内来回,若是再晚了,孩子可能会尸变的。毕竟你家牛牛是被人活活给打死的,这样的是充满了戾气的,变成恶鬼都有可能。孩子变了鬼很吓人的,不仅你们老两口有可能性命不保,甚至于咱们村可都要连着受累啊。”
  听到这话,旁边的几个老头老太太也七嘴八舌地帮腔,有的说曾经见过这位悠然道长做法,他的法力高深。又有的说是见到悠然道长人很慈祥,很好说话,只要是他瞧你一眼,就知道与你是否有缘,种种传闻说的是眉飞色舞。
  牛爷爷哪里还有心思扯这些,赶紧让老伴儿马上跟那老婆婆前去请悠然道长。
  牛老太着急忙慌的把最好的一匹布从箱子里拿了出来,又到后园鸡圈里抓了只芦花鸡。用草绳把翅膀给绑了,塞到一个布口袋里的。又去央求赶牛车的老牛头,让他再帮忙辛苦一趟,送老婆婆和自己去净月道观找悠然道长。
  老牛头当然要帮这个忙的,立刻套了牛车,带着两个老太太往净月道观而去。路上牛老太不时的问那白发老太,关于近月道长的种种传闻。越听越是觉得这道长道法高深,深不可测,实在不能错过,不然自己孙子无法转世,还要尸变祸害大家,那可是老两口最不愿发生的事。
  静月湖距离牛家村不算远,十来里路。牛车虽然慢,却还是晃晃悠悠的在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到了净月道观外。
  牛老太亲自上门敲门求见,这扇门紧闭,敲了敲了半天也没人来开门。
  老婆婆帮着喊,这才把一个小道童给叫了起来,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打开门,瞧着她们问有什么事?
  牛老太赶紧说了:“我孙儿被人一脚踢死了,我想求悠然道长去帮忙做个法事,免得尸变,也好让他早日投胎。”
  小道童瞧了瞧牛老太说道:“我师父在闭关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们另请高明吧。”
  说罢便要关门,旁边老婆婆着急了,赶紧用手撑住门说道:“麻烦你去给悠然道长说一声,就说我来了,我是牛家村的,是道长的远房堂姐,我们村就我一个亲戚,我曾经跟他见过,攀了亲戚的。”
  小道童见老婆婆说的一本正经,神情又颇为着急,于是道:“那行吧,我去给你通报一声,若是师父愿意见你就好,若不见,你们还是早点走,别打扰了师父清修。”
  “是,是,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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