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6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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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们押解着书生,挨个棚户的敲门。每敲一家,高书生先将那妇人仔细瞧瞧。
  见他满脸疑惑的样子,侯小鹰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该不会你想告诉我们说你记不到那女人长什么样了?”
  高书生哭丧着脸点头说道:“是呀。我真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只记得挺老的,眼角都是皱纹,头发也有些白了,身子挺瘦的。个子不高…”
  侯小鹰冷笑,说:“你到瞧瞧,住在这一片的娼妇,哪一个不是像你描绘的那样?脸上都是皱纹,有些还有白头发,长得很瘦。——能住在这儿的人的娼妇,那都是上不了台面,但凡有点姿色的都到青楼去挣钱去了,谁会呆到这。没钱吃好的自然是面黄肌瘦了。所谓十八妙龄无丑女,若是年轻,也不会呆在这,随便找个青楼也都能混的比这日子好。所以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我敢说若真记不准的话,这一片屋子全都敲开了也未必能找到你说的那女人。”
  南宫鼎也点头,对书生说道:“没错,而且我总觉得你的话不真实。想想看,毕竟跟一个女人云雨一夜,你竟然认不出她来了,房子也不知道,路也不知道,长相也不知道。所以,你压根就没在这来过。”
  高书生道:“我怎么敢欺蒙两位,更不敢欺骗大老爷,求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来过。”
  南宫鼎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说:“那好,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既然你认不出她,那就让她来认你。——你挨家挨户敲门,问认不认识你。若是有娼妇能认出你来,便带回去作证。若是没人认出你来,那就乖乖的回衙门去等候大老爷定夺。”
  书生听了这话,十分感激说:“我挨个敲过去,我就不信他们没有认出我的,只要能找到那个人,就能认出我来。”
  这时还没到中午,干这种营生的人一般都是忙到快天亮才得以安歇。所以这时候很多都还在睡觉,或者已经起来了正在无精打采的洗漱吃东西,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家。
  这里的娼妇因为人老珠黄,一般也不会有人包回家去过夜,因此很少有不在家的。这一点可以从书生敲门的结果便可以确认说。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敲开了门,大多出来的是一个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眼角还有眼屎的老女人,看见高书生赶紧换个笑脸,以为来了生意,接着发现后面跟着一帮凶神恶煞的捕快的时候,便不知所措。
  待到听高书生说让她们辨认是否能认出自己昨晚可能在她家嫖宿的时候,这些娼妇立即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你别拿我们开涮了,像你这知书达理的读书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这些路边的可怜人。我们也没那福气伺候你。”
  听到这话,书生几乎都要昏死过去了。一个劲哀求对方好好认认,自己头天晚上就在这儿了,可是那些娼妇却还是摇头。
  高书生从第一家一直敲到最后一家,把这一片棚户区全都敲了一个遍,问了好几百个做这门生意的娼妇,竟然没有一个说认识他,更没人证明他头天晚上在她那喝酒到深夜。
  当所有门都敲完之后,高书生绝望了,说:“兴许那人不在,又或者根本没出来相认,要不咱们再找一遍?”
  南宫鼎面色阴冷,侯小鹰则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怒道:“你闲极无聊,拿我们开涮是吧?以为我们没事整天陪着你闲逛是吗?”
  “小生不敢,可是小生昨晚真的在这里啊…,我不明白为什么她们都不认识我。”
  侯小鹰冷声道:“少扯那些没用的,乖乖的跟着我们回去等着老爷处断吧。”
  说着,一帮人带着高书生回了衙门。
  围观的人都没走,等在这儿,因为知府老爷说了,找到了那娼妇要接着问案,可是见书生回来的时候,身后并没跟着什么妇人,旁观者便都议论纷纷,猜到了结局。高书生的父母更是面如死灰,想问个究竟,却又被格挡了开去。
  南宫鼎来到后院禀报知府寻找结果,王安石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吩咐升堂。
  威武声中,高书生被拉到了堂上跪下。王安石厉声道:“你不是说你在哪个妇人家中厮混一直到子夜吗,怎么找不到人?不仅你认不出来,连人家也认不出你。由此可见,你这分明是在信口雌黄。现在还不招供吗?”
  书生又是一个劲哀求说自己句句属实,只是昨天晚上天黑,真的认不出是谁了。
  到这时还在顽抗不肯招供,王安石真的生气了。他虽然也是清明之官,但是在审案方面跟其他的宋代官员是一样的,因为那个时代官员是允许对嫌疑人动刑的,而且这是王法定了的。
  所以官员把动刑作为审案的重要手段,王安石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尽可能的尽他所能去收集证据,可是没有认定对方无罪的证据,由此认定对方是刁蛮拒不认罪,当下不由勃然大怒,吩咐用刑。
  于是皂隶又将这高书生拖到大堂之外月台上,按在长条板凳打了三十大板。
  而这一次,这三十大板行刑期间,虽然书生又高叫着要招供,但王安石已经不愿采信他的话了,非要让他吃个苦头,一直等到三十大板打完,将高书生扯到了堂上扔在地上。高书生痛的连跪都跪不起来了,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大声的呻吟着。
  王安石冷声道:“现在你可愿意招供?”
  “小生…实在没有什么可招的。”
  王安石大怒:“方才板子打在身上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愿意招吗?怎么现在又说招无可招?分明还想抵赖。不给你多些颜色的话,只怕你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上夹棍!”
  拶子和夹棍是类似的刑罚,对女的是拶子夹手指关节,对男的则是木棍夹脚踝。那种持续的疼痛又跟打板子不一样,比板子残酷多了,弄不好会把手指关节或者脚踝关节夹碎的,那就残废掉了。
  上刑之后,高书生长声惨叫,连声说愿意招供。
  王安石吩咐松开。高书生喘息着却又说自己是无辜的,实在不知该如何招供,把个王安石气得脸都青了,吩咐再上夹棍,于是又上。直到这书生痛得昏死过去,用冷水泼醒。
  两次夹棍之后,高书生实在熬不过,终于承认杀人。
  他趴在地上说道:“昨天晚上,我跟姓庞的发生争执,他有意羞辱于我,我跟他打了起来。被劝开之后,心中气恼,便躲在外面寻机报复。刚好有个一个挑担子卖酒的老者经过,我买了一葫芦酒,一边喝一边蹲在离他们家不远的小巷隐蔽处等着他出来,行凶报复。”
  “我身上带有一把尖刀,那是我平时带着防身用的,那天也带在身上。等他出来之后,大概是夜半时分了,具体啥时候我没有注意。他出来,我跟着他到了小巷深处,从后面上前用刀捅死了他,我就接着跑了。”
  王安石愣了一下,说:“你说什么?你用刀捅死了?捅在什么地方?”
  “捅的后背。”
  “捅了几刀?”
  “一刀…,啊,不,两刀吧,我想不起来了。”
  一旁的侯小鹰厉声道:“一派胡言,你分明把人家头给割下来,还把头放在了他后背之上,怎么成了从后面捅捅刀了?你耍这些把戏到底想干什么?”
  高书生吓了一跳,全身都在发抖,颤声问:“割…割头…?”
  侯小鹰只是生气之下才说了这么一嘴,马上又觉得这简直太冒失了,现在是知府大人在问案,哪有自己说话的地方,赶紧又对知府陪了个笑脸,不敢再言语。
  王安石冷声道:“到底是从后捅了刀子还是把头割下来?这个关系大着,你想个明白再说。”
  两边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在地上哆哆的敲着,嘴里发出了威武之声,高书生吓得赶紧说道:“我,我想起来了,是把头割了,就放在后背的,我刚才记错了…”
  王安石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那刀子和血衣你如何处置的?”
  “小人扔掉了。当时喝醉了,又害怕,往回跑,不敢直接跑回家,慌不择路,看见有个茅厕,就把刀和血衣扔进去,然后跑了。那茅厕到底在哪里我也记不起来了。”
  王安石点点头,吩咐把门房和他父母叫来去问话。这两人都在大堂之外被传了进来,王安石问:“我问你们,昨晚高书生回来的时候,身上衣衫可有血迹?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出去的时候那身衣服?”
第1045章
伸冤
  高母摇头说:“身上没有血迹,衣服仍旧是那身衣服,没有脱掉呀。我儿不是凶手,求老爷明察啊。”
  王安石目光又望向高父。高父惨然摇头说:“当时我在屋里,他进来之后,我出来观瞧,见他正往屋里走。当时天黑,外面又没有挂灯笼,所以我也没有注意他脱了衣服没有,身上是否有血。”
  王安石问那门房说:“你仔细听着。你给书生开的门,是当时距离高书生最近的人。到底他是否穿了外袍?身上是否有血迹?你是看得最清楚的。若是你有意隐瞒包庇。本官会拿下治罪,绝不宽容!”
  那门房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瞧了一眼低着头的主人,说道:“我当时没太注意,应该是穿了的。但具体想不起来了。我发现少爷喝醉了,着急的要进去,我就没敢问他。另外,衣服上有没有鲜血,我也没注意到。”
  两下对应,王安石心中大定,便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声音道:“本案真相大白,高书生生性凶残,为些许小事居然持刀杀人,还将人头割下,手段极其残忍。归案后百般抵赖,实在是罪不可恕。本官当堂判定,凶犯高书生处以斩刑!”
  大堂之外一片叫好之声。
  等声音安静后,王安石又接着道:“本案将依律上报大理寺、刑部复核,最后报官家核准。——案犯之母包庇犯罪儿子,所谓亲亲得相首匿,但包庇之人系穷凶极恶之徒,虽有亲亲相匿之免责,却也不能完全免除。故此,处杖刑二十,但准其缴纳纹银十两赎刑。——退堂!”
  说罢,惊堂木重重一拍,站起身,袍袖一拂,在众衙役的威武声中,转身踱着方步,慢慢进了屏风后面去了。
  大堂之上,高书生好像被抽掉了骨头,一下瘫在了地上。而她母亲则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
  卓然作为武林盟主出去处理武林豪门争端,这一去将近半个月,这才赶了回来。
  回来之后在衙门口偶然见到了侯小鹰。
  侯小鹰看见他回来,兴冲冲的跑过来,拱手对卓然说道:“大老爷,你去的这些日子咱们锦州城发生了一桩杀人分尸案。有个凶恶的书生竟然用刀将他同窗的脑袋给割下来放在背上,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屋睡觉去了。亏王安石王大人指挥有方,我们几个办事也还算得力,所以最终将这件案子给破了。”
  “王大人为此非常高兴,他说大老爷您虽然没有回来。但是还好他们遇到的这件案子但也不是特别难以侦破,所以没当个事。”
  卓然一听这话,不由脸一沉,说:“虽然我没有交代王大人,但是命案特别是杀人分尸这种性极其恶劣的案子,为什么不派人来叫我?”
  侯小鹰愣了一下,讪讪笑道:“我们禀报了王大人,王大人说他先试着看看侦破,若是不行再向你禀报。结果无巧不巧,我刚好碰到跟他们此前一起喝酒的同窗正在倒垃圾,说起这事,于是顺藤摸瓜便把他抓到了。这小子刚开始抵赖,后来一顿板子,手一夹,乖乖的认罪了。王大人已经将他判了死罪,上报朝廷核准去了。”
  “这样啊,我去见见王大人。”
  侯小鹰歉意的说道:“王大人下乡督导春耕去了,这眼看着就要开春了。”
  卓然叹了口气说:“是呀,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到西夏好几年了。”
  卓然回到内宅,云燕跑来相见。卓然问她这些日子怎么样?
  云燕把这件案子原原本本跟卓然说了。说完之后,她说道:“这件案子本身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那书生的母亲一个劲给她喊冤,天天到衙门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她要求你替她儿子申冤。”
  卓然想了想,便说道:“既是如此,派人去把她叫来。这之前我提审一下这书生。”
  云燕马上做了安排,派人去叫那书生的母亲。自己则陪着卓然来到了大牢。
  这书生已经被判了死罪,所以关在了死囚的牢房里单独一间。并且上了刑床。
  这种床主要是针对罪大恶极或者钦犯之类的重犯的,几乎是没办法自杀的,因为手脚全部都被固定在床上,连头都用夹板夹着,是很痛苦的一种刑具,为了防止囚犯自杀或者脱逃。
  卓然一见之下便皱了皱眉说道:“为何将他拴到这么痛苦的刑具上?我早就说了,不是那种江洋大盗或者有极端暴力倾向人不要使用这种刑具。”
  牢房跟在后面的听了这话,顿时十分的惶恐。连声赔罪说:“提刑大人,这是没办法,这书生到牢房里自杀过两次,一次是把衣服撕成一条条的绑在栅栏上,准备上吊。幸亏及时发现,还有一次,他把铐着他手的铁链老长的一截吞到肚子里去,郎中来了之后,折腾了半天才把铁链给他取出来,差点把他噎死。没办法,只好把他用这刑具锁起来了,那不是我们存心想折磨他。”
  卓然一听,很是奇怪。问道:“他为什么要自杀?可曾说过?”
  “他说他不想活了,身陷牢狱,有辱斯文,给爹娘丢脸,害爹娘伤心。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他们是在大牢门外说这番话,那书生也就听到了他们说话。便呜呜的哭了起来,很是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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