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宋(校对)第709部分在线阅读

　　妇人满眼哀求，涨红着脸说：“我真不能说，说了我可就全完了。老爷求你了，我真没杀人，我不认识那个人呀，我干嘛要杀她？”
　　卓然皱了皱眉说：“你不认识她，你知道死的是谁？”
　　“是个青楼女子，我听说的，我怎么会认识那种肮脏的女人呢？昨上的事我真不能说，求你了老爷，放过我吧。”
　　卓然阴冷的声音说道：“你不认识那女人？那我告诉你，死的那个女人叫做苏秀云，这之前你丈夫曾经想把她纳做小妾的。结果你带人去把她暴打了一顿，有这事吧。”
　　苏夫人一听，顿时慌了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老爷，被杀的真的是她吗？可是我没有杀她。我虽然恨她，可是也没必要要她性命，打她一顿也就够了。我怎么可能杀她呢？”
　　“那你就需要举出证据证明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你如果有不在场的证据，自然就会排除你的嫌疑。”
　　苏夫人无力的坐在地上，咬着牙说道：“我不能说，官老爷，求你原谅。”
　　卓然点点头，站起身。那苏夫人赶紧摆手说：“别抓我呀，老爷。我要被抓到衙门去，我的名声可就毁了，我们老爷也会休掉我的，求你了。”
　　“看样子是你们老爷怕你吧，怎么成了你比他怕你还要怕他，这么怕被休？”
　　苏夫人垂泪说道：“他怕我那是因为他疼惜我喜欢我，但如果我做的事让他不喜欢了，不疼惜了，他就不会怕我了，那时他就会休我了。我们家无权无势，我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杀猪的，后来慢慢的才积累到了今天的家业，没日没夜拼出来的。我现在年纪也大了，真要被他休了，我无地可去，只有一根绳子吊死了。”
　　卓然说道：“有三种是不能休妻的，其中一个就是无所归，也就是没地方去。这种情况下是不能休妻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我不能失去这个家呀，我还有孩子。我求你了，老爷。”
　　说着便要给卓然磕头，卓然闪身躲了开去，说道：“我没说要抓你，我只是准备走，你不肯跟我说就算了。既然你说了那么一大堆话，又跪在地上求我，我这人最心软了。不过我警告你，你也有重大的作案嫌疑，因为你跟她有仇。而昨晚上你又没有证据证明你不在案发现场，所以虽然你说你真的没杀她，而是做别的去了。但你不肯告诉我，我暂时不抓你，不代表以后不会。”
　　“我会继续调查的，我也希望你好好想一想，权衡一下利弊。我下一次来找你的时候，可能你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我可就真要抓你了。我给你些时间好好考虑。”
　　说着，卓然站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苏夫人没想到卓然没有抓她，而是径直走了。不由得惊喜交加，赶紧爬起来追出去说：“官差大哥，多谢你，我送你到门口。”
　　说着，追了出来到廊下。卓然撑开油纸伞，漫步下了湿漉漉的阶梯，穿过天井，朝街上走去。苏夫人顾不上去取伞了，咬咬牙，追到了门口。抢先一步把房门的门闩拉开，讨好的说道：“官老爷，您慢走。”
　　卓然挥挥手，撑着雨伞走出了房门。这苏夫人站在门口，雨水飘进来，屋檐很小遮挡不住，半个身子都湿了。这时一把伞出现在了她头顶，挡住了哗哗而下的大雨，也把苏夫人从失神中换了回来。扭头一看，却是丈夫，望见丈夫那憨厚的笑，苏夫人忽然悲从中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扑在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他。
第1094章
苏夫人
　　这一下把苏掌柜吓了一大跳，赶紧搂着她腰肢安慰说：“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官差老爷跟你说了什么？快告诉我呀，你吓着我了。”
　　苏夫人摇摇头说：“不是，他没说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不能离开你，你有一天不会把我休掉吧？”
　　苏掌柜愣了一下，随即憨憨的笑道：“瞧你说的什么傻话，咱们俩糟糠之妻不可弃。你跟着我白天黑夜的杀猪，一步步到了今天，我怎么可能把你抛弃呢？你是担心我又去纳妾吧，我说了不去想了，咱们两个女儿也挺好的。”
　　苏夫人抹了一把眼泪，说：“不不，该纳要纳的。找一个听话的，骨盆大的能生儿子的。”
　　苏掌柜不禁大喜，这还是自己妻子第一次如此明确的跟他说要让他纳妾。不由得心花怒放，搂着妻子，在她胖胖的脸蛋上吧嗒亲了一口。
　　苏掌柜撑着雨伞，搂着妻子的腰回到了屋里，说：“你鞋子都湿了，我去给你换双鞋。”
　　苏夫人却摇头，看了半天说道：“你去收帐收的怎么样？都收到了吗？”
　　“别提了，简直能把人气死。我想着昨晚下雨不会出去，堵着到家里头应该能把帐收回来。结果刚出门一会儿，雨停了，我到了几家家里的时候，人家说雨停了，人刚出去办事去了，不知啥时候能回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我瞧这天黑的很，这场雨没有一两个时辰估计停不了。你要不趁着现在下雨赶紧再去收账吧，这些人你不堵着他他不会给钱的。”
　　这苏掌柜除了卖猪肉之外，还把赚的钱拿去放高利贷，而借高利贷的人都是神出鬼没的，很难找到人，得趁下雨的时候去堵住。另外经常买猪肉的一些老客户拖着钱多了，一时还不了，又不好意思见债主，便也会躲着，这也需要登门去催债。
　　他原本也有意思今天再接着去催债的，可是见到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有些担心。现在听妻子这么说了之后，便点头说：“好，我这就去催债去。你在家歇着，赶紧把湿衣服换了。”
　　苏夫人说：“你别婆婆妈妈的，快去吧，不然待待会儿雨停了又找不到人了。”
　　苏掌柜答应了，赶紧的起身，出来之后叫了账房先生，撑着一把伞两人便急匆匆的出门走了。
　　眼看着丈夫走了之后，原本呆坐在椅子上的苏夫人立刻站了起来，一下子冲出了门外。随即她又站住了，慢慢退了回来。因为丈夫可能还没走远，再等等，她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好不容易估计这丈夫走远了，她这才赶紧的到里屋拿了一把雨伞走了出来。
　　丫鬟赶紧跑过来说：“夫人，你要出去吗？”
　　“我有事出去，你不用跟着，我很快就回来。”
　　丫鬟赶紧答应了，小跑着去给夫人开门。开完之后，朱夫人站在门口，先左右看了看，街上已经没人了，大雨滂沱，地上很快又出现积水了。她一手提着裙子，一手撑着雨伞沿着街道往前走，不时的回头张望一下，身后空空如也。这下着大雨的，都在家躲雨，有谁这时候撑着伞出来呢？除非像她这样有急事的。
　　她真有急事，她走大街穿小巷，终于来到了一处简陋的房舍前。敲开了门，门里面一个老妇看见她，高兴的，还有惊讶的说道：“这么大的雨你咋来了？快进来吧。”
　　“我不进来了，有句话交代一下我就走。我得在我们老爷回来之前我得赶回去，不能让他知道我来了。”
　　那老太婆说道：“那你快说吧，怎么了？”
　　“今天衙门的人跑来找我，问我昨天傍晚的时候干什么去了？我不敢说，我怕传到他们耳朵里，知道我把家里的东西拿出来送到娘家。我男人要知道了绝对饶不了我，这都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给你叮嘱一声，现在衙门盯得紧，这些日子我可能不能给你们送东西过来了。”
　　那老妇垂泪道：“你这份孝心娘知道，若不是你爹生病在床，你哥又没啥本事，整日游荡。家都不归，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不然的话娘也不会好意思收你的东西呢。”
　　里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声音说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嫁到了苏家就是苏家的人，跟娘家已经没关系了。我上次就跟你娘说了，我们就算要饭也不能去要女婿的东西，偏偏你非要拿来。爹下不了床，不然爹就去扛活做事也能养活自己的，我的腿但凡我还能动，都不该让你这么为难。”
　　“你这样把家里的东西拿来补贴娘家，换成谁家都是不受待见的。要是凶一点的，直接就一纸休书休了你也没有二话的，要是真被你男人知道，反倒是我们害了你了。哎，早知这样，不如一根绳索勒死算了。”
　　说着话语哽咽。
　　苏夫人赶紧扶着父亲的手说：“爹，你可别这么说。你们把孩子养大，现在你们生活有了难处，做女儿的哪能坐视不理？开始的时候我跟男人说了，他是答应，可是我知道他很为难。所以才私下把东西拿来给家用，就盼着爹的病能够治好。好了，爹你不要多想，等这件事过了，我还会悄悄的把东西拿来给你们的。”
　　老太婆赶紧把女儿搀了起来，说道：“我的儿，你说衙门找你是什么事？不会是犯了什么案子了吧？”
　　苏夫人说道：“没啥事，衙门的那位大哥人挺好的。我不肯说昨晚到你们这来的事，他也不追问了，只说让我再想想。虽然他这么说了，可是我觉得他下次再来找我，我若坚持不说，他应该也不会为难我的，他是个好人。”
　　老妇点头说：“那就好，还是好人多。”
　　苏夫人说道：“若是衙们的人来到咱家找你们询问，你们可千万不能说我把夫家的东西拿到娘家来这件事，这可是最紧要的。要是他把我休了，咱家可就全完了。”
　　老太婆说道：“放心吧，我的儿，这事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们心里有数，就算是咬着牙也要护着你的。”
　　她爹躺在床上说：“若是衙门非要问，你就说到家里来看我来了。难不成他还会不相信吗？我们可以作证，只说不把东西带来的这件事也就是了。”
　　老太婆立刻瞪眼说道：“你咋这么糊涂？连她到家里来这件事都不能说的。因为当初嫁给他的时候，为了能够让他答应下来这门婚事，咱们可都是已经死了的人，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就说闺女无依无靠的，想找个好人家嫁了，有口饭吃的，他才答应。”
　　“咱闺女又不是如花似玉的那种女人，若是还拖着两个老人，隔三差五的还得帮衬着咱们。谁会娶她呀，你现在要这么说出去，让她男人知道当初闺女骗她，那还不得轩然大波？兴许就凭这他也会休女儿的。他现在有钱有势，再找个年轻的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却原来这苏夫人在刚出嫁的时候，为了能够结下这门亲，托媒人跟苏掌柜说她是孤苦伶仃一个人，父母早亡。就想让这种无依无靠来博取苏屠夫的同情，同时让他感觉到娘家没有负担，因为苏夫人的条件并不太好，也算相貌平平。商量着只能增加这样的砝码，才能尽可能搭成这门婚事。
　　果然这么听了之后，原本有些犹犹豫豫的苏屠夫立刻便答应了下来这门婚事，才就这么成了。所以往后的这些年里，虽然苏屠夫在妻子的照应之下，生意越做越红火。
　　但是苏夫人却始终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丈夫，不敢让他知道其实自己的父母还活着，而且父亲身体有病，母亲年迈体衰，不能劳作。而唯一的哥哥又挣不到什么钱，一家三口坐吃山空，全靠女儿的救济才能活下来。
　　床上的老汉长吁短叹，挥挥手说：“乖女儿，你快走吧，别让你男人知道。没关系，你前些日子拿来的钱财和粮食够我们吃上一两个月的了，这些日子你就别来了，把衙门这件事对付过去再说。”
　　苏夫人点头答应，跟二老告辞。出来之后，撑着雨伞匆匆离开了。
　　在她走之后，她家门外出现了一个锦袍公子撑着雨伞，却正是卓然。
　　先在屋里的对话，在墙外的卓然听得真真的。在云纹宫和悬浮石的支撑之下，他的听觉敏锐，远超常人。虽然到里说话声音低，又有大雨滂沱，他却还是听了个真切。
　　离开苏家时，卓然感觉到自己施加的压力很可能会让苏夫人立刻去找傍晚她去见的人。所以出来之后，正好街对面有家成衣铺，便进去买了一套青衣长袍，在更衣室换了。把换下来的捕快衣和腰刀包在一起，来到茶室找到了等在那儿的苏三娘，把衣服包着递给她，让她保管。说自己等会儿还要出去，自己等会离开之后，她就等在这儿，如果雨停了自己都还没回来，就让她自己先回去。
　　卓然在茶肆里头跟苏三娘两人喝着茶，观察着对面苏掌柜家的情况。很快他就看见苏夫人撑着伞出来了，卓然便跟苏三娘打了个眼色，拿着雨伞跟着出去。
第1095章
黄龙山
　　卓然一路跟踪，当然不会让苏三娘看到，一直到了这屋子。他躲在外面墙上偷听，里面的对话全都听到了。卓然心里很是诧异，他原先还想是不是这苏夫人在外面有相好，所以不敢告诉丈夫，却没成想不是相好，而是她一直瞒着丈夫给娘家人救济。
　　他们成亲之初她就瞒着丈夫，没把这事告诉他，一旦知道必然轩然大波。卓然感慨，觉得苏夫人如此孝顺，真是可敬可佩。所以在苏夫人走了之后，卓然便撑着伞敲开了苏夫人家的大门。
　　老妇人满是疑惑的望着卓然，说道：“公子，你是…？”
　　“是这样的，你女儿以前曾经资助过我一笔钱做盘缠，让我进京赶考，我侥幸金榜题名，得了功名。今日路过黄龙县，探听到了她娘家的住处，所以特意来报恩来了。”
　　说着，卓然从怀里取出几枚金叶子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我报答令嫒当初资助我之情的。一点心意，请两位老人家收下吧。”
　　这种故事只有在话本小说里才会见到的情节，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出现在了女儿的身上。这让老太婆惊喜交加，又难以置信，说道：“你不会认错吧？”
　　“不会的，你女儿刚刚离开，我在暗处看到的，我是一直跟着她来到这里的。她的确就是资助我的人。但是我没有把钱给她，因为她支持我的时候她还没有嫁给她丈夫，她是你们家姑娘，不是苏家的人，所以这个钱不能给她丈夫，只能给他父母。只有这样好的父母才能教出这样好的女儿，收下吧，你们用这笔钱可以做个生意或者什么的，养家糊口。”
　　这几片金叶子别说做个小生意了，就算开个小酒楼都没问题的。就算什么都不做，节省着点用也够他们很长日子衣食无忧的。
　　老太婆听到这话，激动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哆哆嗦嗦的把那几片金叶子接了过来，屋里的老汉听到了这话，说道：“还不叫公子进来坐？傻站在那干嘛？让公子淋雨呀，公子可是官老爷，快快进来吧。”
　　卓然却摆摆手说：“不用了，我还有紧急公务，马上要离开黄龙县，不能耽搁。替我向令媛说声感谢！”
　　说罢，转身撑着伞，冒着大雨往前走去。
　　老太婆急忙在身后高声道：“公子，你还没说你的名姓呢？”
　　卓然似乎没听见，慢慢的快步走近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