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白垩纪(校对)第141部分在线阅读

第一百七十九章
部分坦诚
　　“不是反复告诉你们要小心了吗？”张晓舟一边替严烨缝着头上的伤口，一边无奈地摇着头。
　　严烨疼得直吸气，高辉则因为平白被数落一阵，一肚子的活没有地方发作。
　　严淇眼泪汪汪地站在旁边，抓着严烨的衣服，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他。
　　“我没想到那台空调的外壳已经锈蚀了……”严烨低声地说道。
　　“你们啊……”张晓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腰上还绑着一根安全绳，严烨的小命估计就保不住了。他在半空中一脚踏空，直接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高辉和其他几个负责接应的人差一点连魂都吓飞了。好在几条被单之间的绳结和绑在严烨身上的绳结都打得足够牢靠，否则的话，他大概就成为人们永远的谈资了。
　　“知道那些车子为什么会倒在那边一辆都没有回来吗？”张晓舟说道。“暴龙的袭击当然是很重要的原因，但即使是没有暴龙，他们的失败也是注定的。”
　　这件事情他曾经在安澜大厦的一次大会上对所有人说过，但有多少人听进去，有多少仅仅是把它当作一个故事或者是根本就左耳进右耳出，真的很难说。
　　“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容错的能力，在你这里也许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疏忽，但最终付出的代价很可能就是一条甚至是很多条人命。”张晓舟对所有人说道。“严烨这次是运气好，但下一次呢？我们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事情，一次麻痹大意就有可能把性命丢掉。拜托大家，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人们唏嘘起来。络腮胡他们的那次冒险很多人都知道，当时他们的声势弄得很大，人们都猜想城北是不是又要有一个势力起来，但他们这群人随后却迅速消声灭迹，只剩下一群孤儿寡母。大家都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谁知道，一切竟然只是因为他们修那个坡的时候图省事没有把它压实？
　　严烨却悄悄地看了看王哲和妹妹，他们当然知道张晓舟他们说的是什么人，那个夜晚的事情他们一直都没有再提起，但事实上，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他们的脑海中，也许终生都不会忘记。
　　要告诉张晓舟他们那些人其实并没有死光，有很多人其实都逃到沐东村活下来，他们所说的那个络腮胡甚至已经成了护村队的一个小头目了吗？
　　王哲有些犹豫，但严烨却看着他，轻轻地，但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们的经历绝对不是什么光辉而又值得炫耀的事情，在沐东村完蛋之前，这个秘密都不能让人知道。
　　“吃饭吧。”张晓舟缝完最后一针，自己摇了摇头。
　　他的外科技术依然停留在“能治”的阶段，手法什么的简直不堪入目。严烨这辈子额头上或许都会留下这个伤疤，不过这或许能够让他学得聪明一些，并且时时刻刻提醒他冷静并且注意思考。
　　两条羽龙一顿吃光是不可能的，张晓舟和高辉吃完午饭之后忙着把肉做成风干肉挂起来，而人们则分成两组，一组继续做着简易盔甲，一组继续获取材料。不过在经历了严烨的事故之后，接替他的那个人变得慎重了很多，他不但在身上系了两根保险绳，每次出去之前，都用一根长矛先试验一下，看落脚的地方是不是稳固。
　　“你不准备告诉他们？”王哲小声地问道。
　　他们负责把做好的甲片用矛尖穿孔，然后缝到衣服上，这已经是最后一道工序，并不需要太多的体力和技巧，算是照顾伤员和小女孩。
　　与严烨担心的不同，没有一个人对严淇表现出什么不轨的想法，这让他对这个团队的最后一个顾虑也打消了。
　　也许只有像沐东村那样已经完全颠覆了现有秩序和伦理的地方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也许自己神经太过于过敏了？
　　严淇看着他们俩。
　　严烨摇了摇头。
　　他相信张晓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安全而会用别人进行交易或者是出卖他们的人，但这种事情一旦说出来，无疑就是在考验人们的承受能力，逼着人们做出判断和选择。
　　杀人者，沐东村的逃犯，甚至有可能是沐东村急于杀之而后快的对象，为什么要让他们知道这些，并且做出选择呢？有时候，坦诚其实只是把问题复杂化，甚至是制造更多的问题。
　　保持现有的身份和给人们留下的人畜无害的印象，也许对于他们才更加有利。
　　“但应该提醒他们沐东村的事情。”王哲说道。“即便是不告诉他们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得让他们知道，沐东村里正在发生什么。不然的话，他们很有可能会对沐东村那边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甚至是被算计。”
　　严烨点了点头：“你说还是我说？”
　　“我吧。”王哲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我就说我们是因为受不了而从下水道逃出来的。”
　　“可以。”
　　“要说严淇的事情吗？”王哲避开严淇低声地问道。这样的事例也许有助于张晓舟他们对于沐东村管理层的道德水平做出一个直观而又明确的判断。
　　严烨犹豫了一下。
　　“只告诉张晓舟一个人。”他说道。“别多说，就说到张德安的事情就行了。就说我们是从卫生院逃出来的。”
　　王哲考虑了一下，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他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虽然只是十八套简易盔甲，但耗费的功夫依然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除此之外，把从厨房里收集到的那些刀子磨尖，重新捆绑在木杆上做成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也是一件相当耗费时间的事情。所有人从吃完午饭就开始忙碌，天黑之后草草地吃了晚饭继续在火堆边不停地干活，但直到将近晚上十点才终于把手边的一切都弄完。一天的疲倦甚至让他们没有心思试一试自己的成果，在最后排出几个哨兵之后，所有人都倒头就睡。
　　“张队长……”王哲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张晓舟在对面房间里点燃了一个火堆用来烘干那些肉片，顺便值班，高辉已经去睡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王哲？怎么还没睡？”张晓舟有些惊讶。
　　他其实早已经累得有些撑不住了，但这些肉如果不及时处理，在这样炎热而又潮湿的天气下很容易就会腐烂发臭。他也只能强撑着来把它们处理完。
　　“睡不着。”王哲说道。“要帮忙吗？”
　　“那就多谢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烘烤着肉干，王哲终于想方设法把话题引到了沐东村。
　　张晓舟一开始还不太在意，他对于沐东村的认识还停留在之前那次从村口经过的印象上，出来和他们交涉的那个人虽然一开始对他们抱有敌意，但在他们表明不入村之后，态度其实还算不错。
　　在他看来，沐东村能够以一村之力收留了一半多的人口，实在是难能可贵。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许比国土资源学校做得更好。
　　但王哲讲述的事情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识。
　　按照他的说法，沐东村已经沦为了一个以宗族势力为核心，以名为护村队实为打手的暴力组织为骨干，村民和原有租住户为枝叶，残酷欺凌和压榨外来者，以多数人的食不果腹和挣扎求生来维系少数人奢靡生活的地方。
　　“人们难道不会反抗吗？”
　　“敢于挑头反抗的人都被护村队抓出来当众吊死了。”王哲摇摇头说道。“四个护村队加起来有将近一千人，他们还用食物奖励告密的人，那些零零散散逃进村里的人怎么可能有机会串联起来？而且他们也不是完全不给人活路，年轻的，有一枝之长或者是他们觉得有用的人都零零散散给点活计吊着，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希望，谁会拼命？饿死病死的多半都是老人和小孩，我原先在里面的时候是负责处理尸体的，一天下来，少得时候死十来个，多得时候，三四十，甚至是四五十人都死过。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情况也许更糟。”
　　“他们就准备这样下去？”张晓舟无法理解。
　　“村子里原先有好多食品加工厂，都是专门造假货到食品批发市场那边卖的，应该存了不少原料。原来食品批发市场里的有些商贩也在这边租地方当仓库，加上村里原先的那些餐馆，超市，副食品店，也许能支撑一段时间。”王哲说道。“村里看着人多，但大多数人都只是靠一点点稀粥吊着命不死而已，应该消耗不了多少粮食。村子里也很早就开始围地方种菜种粮食，应该是有所考虑。我们逃出来之前，他们一直都在计划着要组织一次大行动把食品批发市场那边搬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见他们行动。”
　　“也许是因为新出现的那些暴龙？”张晓舟猜测道。
　　“之前你们说的那个络腮胡，我在村里曾经见过他。”王哲在这时候决定撒一个谎。“他带着一支队伍和一些粮食逃进沐东村，据说是有可能成为第五支护村队的头头。我听说他向村里的高层说了不少城北的事情，甚至还鼓动村里动用护村队的力量来收编城北这些分散的据点。”
　　“岂有此理！”高辉的声音突然在旁边说道。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换班的时候，但张晓舟已经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这个小人！我早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高辉愤怒地说道。
　　“小声一点，别把人都吵醒了。”张晓舟说道。
　　王哲告诉他的事情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曾经认为沐东村应该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合作对象，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不但不能合作，还需要小心提防。
　　在高速公路以南地区活动的那几条暴龙在这个时候反而成了他们的护身符。
　　“这些事情你和其他人说过吗？”他对王哲问道。
　　“以前哪有其他人让我说这些啊？”
　　“有机会的话，你好好地和他们说说吧。”张晓舟说道。“不早了，睡吧，不然明天我们俩要拖后腿了。”
　　高辉听得意犹未尽，就像是一部电影看了一半硬生生地被人把电脑给关了。但张晓舟说的也是很实际的事情，他只能把满肚子想问王哲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但最终他还是有个问题忍不住问了出来：“一天死那么多人，那你们是怎么处理尸体的？烧掉？”
　　王哲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据实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是烧掉，但后来死人越来越多，燃料也不够了，他们就决定……直接扔到村子外面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屠戮
　　沐东村的残酷让张晓舟很久都没有睡着，对他来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以这么快的速度蜕变成为那种样子，实在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但他更加无法想象的是，沐东村里那些逃难去的人们，竟然也能够就这样接受了这种不平。
　　“敢于挑头反抗的人都被护村队抓出来当众吊死了。”王哲的话似乎又在耳畔，让他既愤慨，又无法接受。
　　如果我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
　　他突然这样想到。
　　反抗是死，不反抗却又无法忍受这样的暴政，唯一的选择，也许也只能是逃亡了吧？
　　不知不觉，王哲和严烨在他心里的评价又高了一些。
　　高辉对于沐东村随意抛尸让恐龙吃的做法殊为不解，但在张晓舟看来，这里面或许也有另外一种意思。沐东村的局势完全建立在人们对于外部环境的恐惧之上，如果没有这样强烈的威胁，人们还会愿意忍受这样的生活吗？
　　沐东村的统治者们未必是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理尸体，也未必是没有办法消灭外面这些恐龙。但或许，对于他们来说，留着这些凶恶的野兽，并且在它们始终在村子周围活动，才能更好地把他们的暴政维持下去。
　　他胡思乱想地躺在地上，直到天开始有些蒙蒙亮才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人们正在分吃着肉汤，相互帮忙把那些盔甲穿起来，并且进行进一步的调整。那些刀叉也被小心地用石头磨尖，装在长矛尖端增强杀伤力，或者是装在经过调整的投矛上。
　　人们来来回回，却小心地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把他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