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白垩纪(校对)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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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继续这样闭塞下去呢?
  但不巧的是,随着那场悲剧的发生,原有七人委员会私底下所干的那些龌龊事一件件地被揭露了出来。那时候已经没有人有多余的精力去考虑学校外部是什么情况,人们的愤怒,人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恐惧,对于那些辛苦劳作的不满,对于那些隐藏的黑幕,对于不公平的怨恨和那些潜藏在人群中的野心家们的煽动,种种因素混合在一起,最终引发了那场暴动,并最终导致一切开始脱离正轨,越来越彻底地向着闹剧的方向发展。
  七人委员会中,除了那几个在暴乱中不幸被杀死的人之外,所有人都被撤换,并且被安排去做做辛苦,最肮脏的工作。但不久之后,由于对新的七人委员会的不满,也因为野心家们的推动,七人委员会再一次被推翻,变成了九人委员会,随后是十二人委员会,十五人委员会,然后是今天的十八人委员会。
  就连夏末禅自己,也莫名其妙地就被推选出来,成为了十八人委员会的一员。
  这样就是民主了吗?
  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决策层,相互监督,真的就能把事情解决好了吗?
  他并不这么认为。
  事实上,从他进入十八人委员会的那一天开始,感觉自己就没有做成过任何一件事情,也没有做好过任何一件事情。
  大多数委员都在推诿责任,生怕自己因为对于某件事情或者是某个人过于关注、过于热心而又被人贴上腐败和黑幕的帽子。每一件事情发生之后,大家所想的第一件事都是把自己先摘出去,然后再来考虑各自背后那些人的利益。
  推诿,扯皮,相互揣测,相互攻击。
  真正的权力根本就没有掌握在十八人委员会手中,而是被那些动不动就在宣传栏贴大字报,在食堂门口的台子上发表演讲的人掌控着,他们引导着学生们的情绪,动不动就带着大家示威、游行,以所谓的民意来反推委员会的决议,让他们不得不一次次做出妥协。
  学校能够平稳运行到今天,真的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即便是对那个早已经死去的人的人品不齿,但夏末禅还是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建立了现有的这些部门,并且制定了那些计划,划拨了资源和人力,把它们推行下去。那今天,他们或许早已经从内部崩溃了。
  今天在国土学校的一切成果可以说都是由最初的那一批人确立,然后凭借各个部门自身的惯性驱使到现在而形成的,在那之后,任何一届委员会几乎就没有做成过任何真正对学校有着重大意义事情,也没有能够确立或者是颁布任何一个全新的规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在之前的基础上修修补补,然后把功劳据为己有。
  真是可笑。
  推翻他们的那些人对于学校最大的功绩或许就是没有来得及把刘著等人制定的政策推翻自己就首先被推翻了。而他们现在所谓的民主,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没有任何人能够说服别人,把已经推行起来的制度和正在运行的部门废除。
  很多人都已经对这样的局面感到厌倦而不满,甚至有人提出要重新恢复七人委员会,把那几个人从后勤处的粪肥组解救出来,让他们重新带领大家。
  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也不过是另外一种不切实际的妄想而已。
  风气已经彻底变了,即便是洗清一切罪名,再一次让刘著活过来站在讲台上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现实。就连夏末禅自己也曾经写过大字报,站在食堂门口高声控诉过十五人委员会的尸位素餐、麻木不仁。当他这样做的时候,他确信自己代表的是绝大多数人的意见,代表的是正义和公理,他确信所有问题都是因为十五人委员会里的那些人已经蜕变,成了权力的奴隶,腐化的蛀虫。但当他真的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他才发现,其实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而他之前所坚信,认为理所当然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就像现在,即使他对于石建勋重新回来之后说出的那个名字还有印象,即使他渴望着这个所谓的“城北幸存者联盟”能够给国土学校带来一些生气,一些变化,能够把他们从这样的内耗中解救出来,但他却没有办法说服其他人,甚至没有办法正确而又充分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无休无止的质疑和争执消耗了他所有的精力,让他只能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其他人说话。
  算了,管他去死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学校(四)
  “我们姑且不说这个所谓的‘联盟’的真实意图是什么,代表着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力量,我只想问问大家,我们已经取得的这么多成果,和外部世界有什么关系?我们制定的政策,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又和外部世界有什么关系?”施远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声地说道。“我们真的需要从这个所谓的‘联盟’那里获取什么东西吗?”
  “不!”他的手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了一下。这个动作让夏末禅觉得很刻意,很假,但施远却对这样的动作乐此不疲。
  与夏末禅这样的菜鸟不同,他是“二次革命”后就已经进入九人委员会的元老级人物了,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辩论中,一开始声音有多大根本就没有丝毫意义。在长达数小时,甚至是一两天的争执中,你的意见再好,再中肯,也一定会被人反驳,被人攻击。越早跳出来,就越容易成为其他人的靶子,很快就会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辩论当中。只有在最后阶段,当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时做出的发言,才是有意义的,既能够充分听取其他人的意见,扬长避短,又能高屋建瓴,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然,要这样做,对于时间点的判断很重要。
  “那些口口声声要‘开眼看世界’的人,你们首先要知道,他们主动来找我们,这就说明了一点:他们更需要我们,而不是我们更需要他们!不搞清楚这一点而贸然与这些人接触,就不可能确保我们的利益!”施远用手推了一下镜框,侃侃而谈。“第二点我们必须要清楚的是,我们必须要遵循我们一直以来对外的基本原则!这是经过全体大会表决而做出的决议,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意志!它虽然很残酷,但也保证了我们这个地方的稳定,甚至可以说是我们今天能够取得这些成就的最根本的保证!决不能因为我们当中某些人的意见而有任何松动!”
  “即使对我们有好处?”有人说道。
  “不可能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施远说道。“我们虽然不知道外部世界的情况,但基本的逻辑推演是能够做到的,之前我们好几位委员也做出了非常严谨的分析和判断,我觉得,现在没有必要再重来一遍。我们有着众多的专业技术人员,有着得天独厚的大块土地可以耕种,还有从周围居民区和工厂、仓库、物流中心取得的物资和粮食,我们的政策也让我们丢掉包袱可以轻装上阵,我们还想方设法把那些吃人的畜生挡在了外面,创造出了一个安全而又稳定的环境。但我们到现在也不过是勉强维持!外面那些人,他们有可能同时具备我们这样的优渥条件吗?”
  但他们却没有“民主”,尤其没有你这样的人。
  夏末禅在心里说道。
  施远以前是学生会的宣传干事,当前人们动不动就贴大字报、演讲煽动民意的风气,某种意义上说,他们那群人正是始作俑者。即便是到了现在,施远和他的那些党徒们依然会经常动用这样的手段,煽动民意压迫其他委员通过本来无法通过的决议。
  他就是一个政治流氓!
  夏末禅以前从来不知道这个词,但在偶然听到某个委员在施远讲话的时候低声这样说道,他突然觉得十分贴切。
  可笑的是,在真正进入十八人委员会之前,他也曾经像现在依然执迷不悟的那些同学们一样,相信施远是委员会中唯一一个真正一心为公,对学校的未来充满了使命感、紧迫感和责任感,热情、清廉、正直,并且唯一真正代表了所有学生利益的人。
  “没有!”施远再一次自问自答。“我可以说,外面的那些人,要什么没有什么!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就不可能控制那么大一块区域!他们那些可笑的旗帜不过是在虚张声势!那么,他们怎么可能给予国土学校任何好处呢?”他的目光尖锐了起来,看着之前那个质疑他的人。“还是说,有些人心里的好处另有所指?”
  “我可没有这样说过!”那个人狼狈地说道。“你说的对!外面那些人的处境的确没有可能比我们更好。”
  在第一个七人委员会的黑幕被揭露后,人们对于腐败的容忍程度变得低到相当病态的地步,而委员们在目睹了好几个前委员因为被人泼上这样的脏水而狼狈地成为粪肥组、伐木组的成员之后,对于这种指控的防备也到了病态的地步。
  “施委员,没有必要说那些与议题无关的事情,我们这里没有你所说的那种人。”委员会轮值主席不得不站出来说道。“那么,施委员,你的建议是什么?”
  施远傲慢地说道:“为了防止他们从我们这里获取任何有用的信息,收买我们当中的人,提出非分的要求,同时摸清楚他们的底细,把他们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从根子上斩断,我觉得,派出一个精干的使团进行回访是必要的。使团的成员不必太多,以军事人员为主,展现我们的实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我们的代表应该不卑不亢地面对他们,义正言辞地揭穿他们虚弱的假象,驳斥他们的一切无礼要求!”
  但对方还根本就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啊!
  夏末禅忍不住腹诽着。施远的态度与其说是在替国土学校考虑,更像是在发泄某种个人的情绪,这让他感觉有些古怪。
  “那么,其他委员的意见呢?”
  “我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除了这个‘城北联盟’的情况,是不是也应该一并搞清楚城南的状况?”夏末禅忍不住说道。
  “当然!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要摸清他们的底细!”施远马上说道。
  “我认为派出使团可以,威吓和侦查也是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但代表不应该被赋予那么大的权力。”另外一名一直与施远不对付的委员说道。“我们的最终决定应该在使团成员回归并且向十八人委员会甚至是全体大会做出详细汇报之后再来进行表决。在这之前,任何通过主观臆断而做出的判断和决定都是不可取的,也是草率和不负责任的。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想法和要求,就要去‘驳斥’他们,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真是奇怪了,万委员这么偏向对方,这么希望和对方接触,难道和这个什么张晓舟认识?”
  “施远,不要以为这种手段对什么人都有用!”万委员阴沉着脸说道。他是国土学校吸纳进入的专业人才的代表,目前负责了机械制造相关的工作,在这一派中有着不错的声誉,并不是很怕施远的污水攻势。
  “呵呵。”施远却笑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万委员马上说道。
  但他的心里的确有鬼,或者说,他的想法的确并不单纯。
  国土资源学校的人员构成很复杂,大致上来说,分为学校派,居民派,外来派。
  学校派的人数当然是无可争议的第一位,包括老师、学生、后勤职工等在内,有两千多人,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单身的年轻人,力量很强大。
  居民派则人数最少,只有不到五百人,大多是学校当初构建防卫体系的时候,为了减少工程量和材料的消耗而纳入学校范围的那些居民楼的成员。他们的男丁人数少,老弱多,力量也最弱。
  而外来派则居于两者之间,算上家属的话,大概有一千五百多人,但其中有将近五百人是单身的年轻妇女,其中绝大部分都已经在这段时间里成为了学校派中某些人的固定伴侣,已经不能完全算作是外来派的人。
  外来派的男丁只有不到三百人,与学校派相比,一直处于劣势,在学校内部的政治体系和斗争中也多半处于边缘位置。但他们凭借着自己的知识和技能,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渐渐接过了大部分技术性和专业性较强的工作,也在工作中与一些学生建立了相对稳固的关系。
  随着学校政治斗争的日趋复杂化话和民粹化,许多学生实际上也开始对这样的局面感到厌倦,对于那些夸夸其谈但却没有什么实际贡献的人也开始反感起来,反而与自己工作中接触得比较多的师傅们走得更近了一些。
  这让外来派的力量得到了一定的增强,而学校派自己内部却又有很多不同的派系。院系、年级、班级天然就是一种分离和纠绊,而党团系,学生会系,教职工系,甚至是之前各自参与和隶属的协会、球队,甚至是来自同一个地区,同一个县市的老乡会等等都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天然地分出了远近亲疏。
  人们并没有真的在明面上分离出绝对的派别,但在投票,制造舆论和民意,甚至是集合起来进行复杂的工作时,难免会因为远近亲疏而有着不同的倾向和分别。这让外来派明显地可以感觉到,自己在国土资源学校这个体系内,有种被排斥和低人一等的感觉。
  大部分工作都是我们带着干的,脏活累活甚至是危险的活也是我们干,但进行决策的时候,我们却成了绝对的弱势群体?
  这样的现状让人数较少的外来派反而团结得比较紧密,仅仅是按照工作的性质不同而分成了三四个团体,相互之间也很少拆台。
  但人数上的巨大差异却是他们始终无法弥补的,这就让万委员在听说城北已经成立了联盟之后,有了一些微妙的想法。
  他们当然不可能牺牲家人和自己的利益来帮助这些人,但这些人当中或许会有他们在之前那个世界时的邻居、同事、甚至是亲戚、同学或者是校友。远山本来就不是一个非常大的城市,如果真的认真梳理,本地人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关系。
  如果他们真的是穷途末路,那当然就没办法了。
  但如果他们能够成事,为什么不能借用他们的力量,压制学校派的气焰,为外来派争取更多的权益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学校(五)
  这样的心思万委员当然不可能承认,但他的气势却不由自主地弱了一些。
  于是施远就像是获胜了一样,无言地微笑了起来。
  “还有人有意见吗?”轮值主席于是问道。
  当然又有人站出来表达意见,但最终,人们的意见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派出使团,展现实力,尽可能地摸清城北乃至整座城市的情况,试探对方的态度和想法但不做任何正式的回应,回来之后再决定如何应对。
  中规中矩的做法。
  但就像夏末禅预料到的那样,使团代表的人选又产生了新的争议。
  万泽当然不可能让施远或者是抱有和他同样态度的人去与城北联盟交恶,切断他们借助外力的希望。而施远也不可能容许抱有和万泽同样想法的人去和外面的人暗通曲款。
  在他看来,学校愿意收容他们这些人,给予他们一份工作养家糊口,让他们的家属生活在这个安全的区域内,拥有一份活下去的希望,这就已经是足够的恩赐了。他们应该拼命工作来回报这份恩情才对。
  但这些人却不知感恩,反而很快就因为与学生们工作强度和内容的差异而开始表示不满,并且还一直试图扩大自己的影响,这简直就无法容忍。
  万泽真的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吗?想寻找外援?这简直就是吃里扒外!这些人就是贱!不知廉耻!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厉害,彻底打消他们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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