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白垩纪(校对)第299部分在线阅读

　　如果张晓舟再黑心一点，直接安上一个徇私舞弊或者是贪腐的帽子，把邱岳抓起来，名声彻底搞臭，然后弄到丛林去找个机会出事故死掉，一了百了。
　　也许有人会怀疑，有人会觉得不满，但人死灯灭，有谁会为了一个贪污犯鸣不平，质疑联盟的最高统治者的作为？从肉体上消灭政治对手是一件突破下限的事情，但在这样的世界，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才是统治者对于政敌和任何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应该采取的手段。
　　但他不是这样的人，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且还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理想主义者，一个时时刻刻都在害怕自己权力过大，害怕自己变成一个独裁者，恨不得多给自己套上几副枷锁的理想主义者。呵呵……
　　如果当初自己意气风发的时候无意间得罪的那位领导也有这样的情操，那自己又怎么会被贬到石远高速管理处去做一个小小的副科长？又怎么会被卷入这个世界？
　　副秘书长？
　　他们以为这就是所谓的“明升暗贬”？以为这就能把自己高高的挂起来，变成一尊雕像？
　　只要有这个职位就够了，在这个平台上，足够邱岳去做更多的事情了。
　　“感谢张主席，感谢常秘书长和各位执委的信任。”他不无发自真心地说道。“我将会在新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克己奉公，鞠躬尽瘁，继续全心全意地为了联盟和联盟所有成员的利益贡献我所有的智慧。请张主席和常秘书长放心，请各位执委放心，我会以自己的实际努力证明，你们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第四百二十一章
英雄（十二）
　　一切似乎又平静了下来，在休息了两天之后，从板桥来的劳工们重新被聚集在一起开了一个动员会，一方面是宣布给予他们联盟正式成员的地位，由张晓舟和老常出面，告诉他们将享有什么样的权利和义务，同时，也是向他们交底，告诉他们联盟的实际情况和对于他们这些人的具体安排。
　　联盟成立了一个新的丛林开发部，由吴建伟为主任，秦继承为副主任，接手了之前由钱伟负责的对于丛林进行开发的工作，同时也将负责指导和安排这些人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丛林作业。
　　部门下面一半的工作人员都来自板桥劳工，这样的安排多多少少考虑到了他们的感受，让他们心里舒服一些。
　　“联盟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你们提供最好的条件，帮助大家渡过这段相对艰苦的时期。大家做的虽然看起来还是和在板桥那边一样的工作，但我相信，很快大家就能体会到其中的不同。在这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谁也不会被人欺压，谁也不会被人奴役！你们已经自由了！你们现在付出的每一分努力，流出的每一滴汗水都是为了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能够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为了养活不劳而获的人！让我们一起努力，一起奋斗，尽快开垦出属于自己的田地，种出属于我们自己的粮食，好不好？”
　　人们在台下兴奋地吆喝了起来。他们冒险暴动，为的不就是这些东西？没有人愿意成为奴隶，被人像牲口一样用棍棒和刀枪逼迫着干活，没有人愿意和自己的家人被硬生生地拆散，明明知道各自的位置却很久才能见一次面。更没有人愿意被别人踩在脚下，毫无尊严地活着。
　　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只要联盟能够给予他们承诺的这些东西，他们就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看着远处那些在清晨阳光下微微摇动着树木，面对这些新的成员，之前遇到的那些事情所带来的不快很快就被驱在脑后，张晓舟感到自己身上又一次充满了干劲。
　　这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把时间和经历浪费在那些事情上，根本就没有意义。
　　“我的办公室就在康华医院楼上，大家有任何想法，有任何意见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一定会认真听取，尽量解决！”
　　吴建伟和秦继承开始按照之前商定的方案点名，把人们分成一个个的工作队，分别负责不同的工作。年轻力壮的男子将会负责伐木、粗加工、搬运、吊运之类的工作，而女人和老弱将留在地面，负责对他们吊运上来的东西进行进一步的处理。
　　联盟对这些工作已经有了一个相对来说很细致的工作流程，几乎可以说和之前教给何春华的那些东西已经完全不同，对于板桥来的人们来说，就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些工作，很多东西都必须从头学习。
　　好在他们的那些经验也并不完全不能用，相信只要经过短时间的熟悉和培训，他们就能适应联盟更有效率也更人性化的工作方式。
　　“交给你们了。”张晓舟对吴建伟和秦继承说道。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有一群人围了上来。
　　高辉有些紧张，但张晓舟却笑着迎了上去：“各位有什么事？不要急，一个一个说。”
　　“张主席……”一百多人，却只有一个人被推选出来，他显然有些紧张，但在大家的怂恿下，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我们想知道，联盟会对严烨怎么安排？这两天怎么没有看到他？”
　　张晓舟马上就明白了，这些人应该是之前和严烨一起留下来自愿抵挡追兵的那些人，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和严烨一起战斗，甚至接受过严烨的指挥，也许大多数人其实都不知道严烨付出了什么，做了些什么，但他们却都是亲历者，一清二楚。
　　这一千六百人当中，也许大多数人甚至都已经不在意严烨这个人，但他们这些人却做不到。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严烨当时带领他们暴动，如果不是严烨及时地做出了那些决定，并且在最后一刻冒着巨大的，可以说是必死的风险留下来刺杀了何春华，别人或许没事，但他们这些人未必能够安然无恙。
　　他们也许没有勇气为了严烨而和联盟发生什么冲突，但他们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严烨受委屈，甚至是遭遇不公平的对待。
　　“你们应该知道他的身份比较特殊？”张晓舟略微考虑的一下，认真地对他们说道。“这几天还没让他出来，是因为有一些必须的程序还在走，身份还没有变过来。你们放心，这不是有什么人在故意针对他，而是因为联盟不像沐东村那样由某个人或者是少数几个人说了算，每个人都必须守规矩，按照规定行事。这件事我们和你们一样着急，也一直都在催，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们放心！”张晓舟说道。“等到结果出来的那天，宣传栏上一定会有通知，到时候你们可以去现场亲眼看一看裁决庭判决的整个过程，如果你们觉得有问题，甚至可以现场提出来。我相信裁决庭一定会给予严烨一个公正的结果。”
　　“他明明立了那么大的功，为什么还要搞这些？难道不能特事特办？”另外一个人马上问道。
　　“我个人的理解，特事特办其实未必是什么好事。”张晓舟解释道。“你们应该知道他以前是我的助理，身份特殊。如果我们特事特办，难免有人会在背后说闲话，认为我们在里面搞了什么猫腻，这对于他本人来说其实是一个污点。公开这个过程，我们就可以把严烨所做的事情，付出的努力，经历的危险和所有的表现一件件拿出来告诉所有人，让大家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让大家明白，他的所有表现完全配得上这个决定！也许他以前做过错事，但他已经用自己的努力弥补和洗刷了自己身上的污点，这样难道不好吗？我对他很有信心，你们呢？难道你们对他的贡献还有怀疑，怕他通过不了裁决庭的判决？”
　　人们面面相觑，他们也只是私底下打听了一些关于严烨的事情，每个人听到的东西还都不太一样，而裁决庭到现在其实也只是办过三四次，人们对于这个东西的了解和认识也是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在他们的认识里，这就相当于以前的公审大会，对于严烨这样一个他们心目当中的英雄来说，当然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和对他人格的摧残。
　　但按照张晓舟的说法，却好像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听上去还挺有道理的。
　　“裁决庭应该会找你们当中的一些人谈话，了解严烨在这个事情里具体都做了些什么，请你们到时候好好配合，不要夸张也不要隐瞒，把所发生的事情真实地讲给他们听，这就是对严烨最大的帮助了，好吗？”
　　人们终于散去，高辉跟在张晓舟身边向康华医院走去，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张晓舟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想？”
　　“我不知道。”高辉摇了摇头。“可从那件事情之后，你不是一直就都很讨厌他了吗？”
　　“我不喜欢他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太狭隘，太偏激了。可这不代表我就会否定他所做的一切。”张晓舟没好气地说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是这么心胸狭窄的人？”
　　高辉吐了吐舌头。
　　“他做的好的地方我不会故意视而不见，也不会故意去抹杀他的功劳，如果他做错了，我也不会故意去整他，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张晓舟感觉心真的有点累了，难道自己表现出来的就这么让人误解？“再怎么说他也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久，结果变成这个样子，我当然会感到特别失望，对他也难免特别关注一些，也许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对他所犯的错误特别无法容忍，但我什么时候故意为难过他了？”
　　高辉摇着头，张晓舟的确是没有故意为难过严烨，但每次都这么公事公办，一点情面一点特殊照顾都没有，谁受得了啊？
　　说白了，人人都觉得应该特殊照顾，你偏偏不，这么做给人的感觉就是在刻意针对。
　　“那你准备怎么安置他？”他决定不去试图说服张晓舟，因为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有用。
　　“你觉得呢？”张晓舟反问道。
　　“我说了算吗？”高辉问道。
　　“当然不算！”张晓舟说道。“他这个性格，我真的是头疼，感觉放在哪里都肯定会惹祸。”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应该听那些板桥来的人说了吧，这次他的表现其实很不错啊！”高辉急忙说道。“我觉得他主要还是太年轻了，年轻气盛嘛！觉得自己厉害，自己才是对的，什么人都不服气，谁都有这么一段吧？等过两年，慢慢地熬一熬，应该就会很不错了。”
　　“你有空去问问他，探探他的口风吧。”张晓舟叹了一口气。“如果他能听得进你的话，让他自己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对自己期望太高。在他这种偏激的思维方式改变之前，我真的不放心把任何人的生命安全交给他去负责。”
　　高辉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有点嘀咕。
　　还说不特别为难他，这不是已经把他几乎所有的路都堵了吗？
　　这样的话传到严烨那里绝对又是火上浇油，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两个人现在一碰面就要吵了。
　　“行！交给我吧！”他点点头说道。但他却真的有点头疼，这话该怎么说才不会让严烨气得跳起来，这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第四百二十二章
英雄（完）
　　顶着巨大的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江晓华带着抽签出来的人，没日没夜地找当事人谈话，开会讨论，终于还是在几天以后终于拿出了结果。
　　“严烨的功劳是实打实的。”他对张晓舟和老常汇报道。“尤其是在之前那两次丛林探索的行动里，判断力和行动力都远远超过了其他人。任务失败的原因也和他没有多大关联，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的出色表现，我们也许会遭遇两次全军覆没的重创。这一点我们把当时参与行动的人员分开进行了笔录，应该没有什么疑义。”
　　老常看了看张晓舟，但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最近板桥劳工暴动的事情里，当事人对于他的看法也是一边倒的好评。临危不乱，处置得当，身先士卒，再加上最后单独埋伏在敌后成功地刺杀了何春华——当然，最终的结果是什么我们还没有办法确定，但何春华最起码也受了重伤，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些人几乎把能说的好话都说尽了，如果按照他们的说法，严烨在这件事里的表现几乎可以说是满分。”
　　他的话里明显埋伏着一个转折，老常于是问道：“但是？”
　　“但是有些细节经不起推敲。”江晓华说道。“那些当事人的证言里有很多夸大的成分，我们花了很多精力才把那些东西甄别出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严烨本人的陈述和劳工们的陈述之间，在暴动的策划阶段有着不小的差别。劳工们的陈述是，严烨代表联盟与他们取得联系之后，马上就开始鼓动他们暴动，在他们派人来联盟实地看过联盟的情况之后，他更是马上就拿出了完整的行动方案，还告诉他们联盟和学校有可能会对板桥村有所行动，而这就是他们成功唯一的希望。暴动之所以成功，甚至可以说，劳工们之所以愿意仓促起事，他所提供的这个信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但严烨本人对于这个细节却不愿深谈。”江晓华把严烨的那份陈述拿出来放在所有文件的最上面。“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根据之前所获取的那些信息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为了鼓舞那些劳工的士气，也为了避免他们错失机会，才决定把它作为一种可能性告诉他们。按照他的说法，当时他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因为一旦他的判断不准确，他在那些劳工当中的信誉马上就会彻底破产，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很难办，不但他自己有可能会被当做骗子，甚至有可能影响到联盟对于板桥的安排。但幸运的是，他的判断最终证明是正确的。”
　　这样的说法其实和他对张晓舟说的话差不多，但听上去却更加可信。
　　“你觉得问题在什么地方？”老常继续问道。
　　“细节。”江晓华说道。“我们具体对话的内容都在这里了，你们可以查阅。因为没有录音设备，我们也只是刚刚开始摸索速记，具体的字句上可能有一些略微的差别，但不会有很大的偏差。我的感觉是，严烨首先不太愿意说这件事情，其次，他也没有说出当时做出准确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更无法解释，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这种判断及时向联盟汇报。在他被派去板桥与劳工们接触到暴动之间有一整天的时间，那些劳工甚至派了代表来联盟实地看了联盟的情况，时间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紧急，他完全有时间也机会把这个情况上报，但他却没有。”
　　老常再一次看了看张晓舟，开玩笑地说道：“你现在有点像个老刑侦了。”
　　“哪里！常秘书长，和你比我还差得远！”江晓华急忙摇摇头说道。
　　“那你的结论呢？”张晓舟问道。
　　“我个人的看法是，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严烨在这个事情里有很大的私心。也许是因为之前在两次探险任务中的功劳没有得到普遍认可，也没有马上就把他从囚犯的身份中解放出来，所以他把这次的任务看做是改变自身命运的一个契机。很显然，如果他把自己的判断上报而又得到了联盟的认同，联盟应该会有更周密的安排，投入更多的人员和资源，而在那种情况下，以他的身份就很难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江晓华的话让张晓舟和老常都有些动容，他们之前并没有想到这种可能性。
　　“当然，他的解释是，他认为联盟不太可能认可他的判断，所以他没有上报。但我个人认为，这并不是说得过去的理由。因为有可能不会被接受，就宁愿让所有人冒巨大的风险，这样的说法实在是太牵强了。更大的可能是，他认为联盟的介入将让他丧失在这个事件里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于是他宁愿冒险，宁愿赌一把。赌注是他自己的命，同时也是板桥那些劳工的命运。如果事实是这样的，那我认为他的成功有很大的偶然性，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这一千多人生命的不负责任。”
　　这样的指控其实很严重了，如果江晓华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严烨的“功劳”就大打折扣了。
　　“但你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一点。”张晓舟说道。“只是你的推断。”
　　江晓华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所以我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告诉裁决庭的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