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白垩纪(校对)第30部分在线阅读

　　这无关道德，并非自私，而是每个人的生存本能。
　　但明白这个道理是一回事，能不能以一颗冷酷的心面对那些极有可能出现的求援者又是另外一回事。自私是每个人的天性，但同样地，张晓舟相信恻隐之心也是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的东西。
　　即便是完全功利地从团队的发展前景考虑，他们也必须认真地考虑吸收新人的问题。他们不可能就凭借这么十几个青壮年再加上他们的家属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不可能人人都是面面俱到的多面手，这个小小的聚落贫弱的人口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如果不持续地吸收新鲜血液，他们根本就没有发展壮大的可能。
　　张晓舟依然相信在度过最初的困境之后，残存下来的人们必将聚合在一起形成新的秩序，那么，那些曾经对别人的困难视而不见，甚至是落井下石的人，大家又会怎么看他们呢？不管最终的秩序变成什么样子，曾经拒绝他人，甚至是以残酷手段对待别人的那些人，终将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付出代价。
　　康华医院那些主事者的做法绝不可取，他们看起来是用雷霆一般的手段震慑住了所有人，堵住了人们对他们所拥有的物资的贪念。但他们何尝不是把自己围困在了那个孤岛里面，让自己和外面的人隔绝了起来。
　　只要有一个目睹了那件事情的人还活着，他们就永远不可能从耻辱柱上下来，在他们遭遇困难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人会去帮助他们。
　　但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不能代表别人。
　　没人有权利让别人为了自己的善心买单，没人有权利让别人为了自己的长远计划而挨饿，更没人有权利让别人去为了自己的大义而送死。
　　作为团队暂时的负责人，他认为自己有责任带领大家尽可能地获取更有利的生存条件，但他没有权力去决定别人该怎么活。
　　“这件事情我觉得应该由大家来决定。”张晓舟这样对钱伟说道。“不仅仅是这个问题，等一切都安定下来，有些根本性的原则我们必须首先确立起来，否则的话，我们这个小团队根本也走不了多远。”
第三十六章
清点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时搬迁的速度终于快了一些，但许多人仍然舍不得抛弃那些对于自己来说重要的东西，张晓舟不得不一次次地告诉他们，当最紧急的时间过去之后，他会再一次安排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家里去把他们的东西拿走。
　　在这样的承诺下，他们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把所有急需物品都搬进了安澜大厦，并且把按照家庭把人们安置在了二楼的办公室里，单身汉都住在一楼的大会议室里。
　　“我们现在一共有七十三个成员。”高辉被张晓舟安排统计人数，并且记录下每个人之前的职业和特长，第一步已经完成，但第二步却只能见缝插针，仅仅调查了一小半。“十六岁到六十岁的男人有二十六人，女的有十八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有十九个，其中七十岁以上的有五个；十岁以下的儿童有七个，四女三男；十岁到十六岁的小孩有三个，两男一女。”
　　张晓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即便是有四家人在最后关头打了退堂鼓，人数也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期。
　　“怎么会有那么多老人和孩子……”他忍不住说道。
　　“单身汉多半都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加入我们的大多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他们的负担最重，生存的压力和困难最大，所以非常渴望能够有一个集体可以依靠。”高辉也有些无奈地说道。二十六个男子当中他们原先的小集体就贡献了十个，而且还有五个年轻人。加入他们的这些家庭，男人多半都在三十到四十五岁之间，家里小的小老的老，青黄不接。
　　张晓舟摇了摇头，再怎么抱怨也解决不了问题，现在这种情况下，女人必须当男人用，男人必须当牲口用，即使是老人和小孩也必须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情。但即便是这么考虑，真正能够派上用场的人还是不够多。
　　他一想到什么要做的事情就马上用一个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下来，现在要做的事情已经密密麻麻地记了好几页，可已经完成的却只有寥寥无几的几项。
　　“你继续忙去吧。”他拍了拍高辉的肩膀说道。
　　第二个过来汇报情况的是孙然和刘玉成，孙然以前是会计，而刘玉成是做生意的对于数量比较敏感，张晓舟让他们去清点现在手上有的物资，但不用听他们的结果，只是看看他们的脸色，张晓舟就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具体的清单没有几天时间出不来……”孙然絮絮叨叨地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只是习惯性地先说困难。“东西太杂，各种各样的包装还有散装的都有，实在是不好统计……药品、工具那些东西也是这样，规格品种型号都太杂，没有十几个人花上几天的时间根本就清点不出来……”
　　张晓舟摇摇头，打断了他的抱怨：“孙哥，我们现在不是应付税局的检查，更不是迎接审计，我不要很具体的数字，我只想知道，现在我们有大大小小七十三个人，这些东西够我们吃多久？”
　　孙然一下子愣住了，他习惯于以详细的数字来回答问题，这样笼统的概念却一下子难倒他了。刘玉成也答不上来，他以前在家里根本就不做饭也不管这些东西。
　　最后还是和他们一起清点食物的刘雪梅给出了答案。“一天两顿，再想办法在周围找点野菜果子树叶子之类的混在里面，省着吃，也许能吃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她紧紧皱着眉头，连连摇头。
　　“怎么会？”李彦成在旁边说道。“我和蓁蓁之前买一袋五公斤的大米，足足吃了两个多月呢！”
　　“你们不是天天都在家吃吧？”刘雪梅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前我家的米也是，买十公斤够吃好久。但那时候早点是在外面吃，午饭也是在单位吃，家里只吃一顿晚饭，还时不时去上馆子。而且有菜，有肉，油水也够，还有零食，工作又不用怎么活动，三四天不吃饭都不会饿。现在每天都是喝粥，要么就是杂烩饭，大家的饭量都比以前大，还不抗饿，不到饭点就有人到食堂里坐着了。”
　　“如果我们能像之前那样抓到些秀颚龙呢？”张晓舟问道。
　　“要有肉的话，那肯定饭量就下来了，可现在有七十来个人呢，粥都得熬五锅，就算是每天都能抓到一两只，分到每个人头上也没多少啊。”
　　这样的话说出来，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点丧气。
　　一个半月……
　　“我们是不是得开始挖草根啃树皮了？”李彦成忍不住说道。
　　“那你也得要知道什么东西能吃啊！”钱伟说道。
　　“这倒不是问题。”刘雪梅这时候说道。“薛奶奶对这些东西熟得很，就从我们那边走过来的路上，她就指给我看了好几种可以吃的野菜，还有可以入药的草。她说有些树叶用开水焯一下把苦味去掉就能拿来煮粥，不过之前都没有机会试，我们正商量着，明天让薛奶奶带我们找找附近有些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张晓舟没有想到曾经被他们看成是拖累的薛奶奶还有这么个本事。之前各家各户收集来的新鲜肉类和蔬菜基本上都已经被吃光了，天气这么热，没有吃的基本上也都坏了焉了。张晓舟之前还在考虑大家摄入的维生素和纤维素不够的问题，如果真的能找到一些野菜和可吃的树叶，那这个问题就算是解决了一大半。
　　最关键的是，摘树叶和野菜这种事情不用花什么体力，老人孩子都可以做，他马上把这个记了下来，并且在前面标记了一个星号。“刘姐麻烦你待会儿吃饭的时候顺便问问还有没有人懂这些的，明天我把老人和半大的小孩都调给你们，先在附近找找看。”
　　“好。”刘雪梅答应着去了。马上就到一点钟了，七十几个人饭以他们现有的条件真的不好做，即便只是最简单最能保证食物中的营养物质不流失的方式把东西煮成杂烩饭，劈柴烧灶也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张晓舟已经把几个五十来岁的女人都分配给她带着做饭，但还是有点忙不过来。
　　“说起这个，是不是考虑把燃料也划进急需物资里？”钱伟说道。
　　“不是还有很多家具吗？”
　　“天气太热，厨房里随时都在烧水给大家喝，木头的消耗量很大。这家公司的办公家具都是好木头，尤其是那些经理级别办公室里桌子柜子，那些木头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烧掉太可惜了。”
　　张晓舟点点头，把这一条又记了下来。
　　“房间大致上已经划定了，空的房间还很多，按照你的想法，一楼留出来做仓库和以后的车间什么的，二楼三楼用来住人，大概还能接纳一百人左右。如果是单身汉，那应该还能多一些，但这只是说住的地方。”钱伟继续说道。
　　“如果他们也能带来食物呢？”张晓舟说道。
　　“难。”刘玉成在旁边说道。“我和那些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聊了几句，那些特别想加入我们的人，家里多半都是老人孩子多，吃的东西却没多少，所以危机感比较强。那些之前就下手弄了不少吃的东西的人家，现在都在观望，要么就觉得现在加入我们，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到的东西交公划不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点阴郁，钱伟看了看张晓舟，这其实和他昨天说的意思差不多。
　　“你们几个多想想，也都让大家考虑一下，我们今天晚上吃完饭以后开个会，统一一下思路，把我们今后做事的原则定下来。”张晓舟说道。“下午钱伟你带一个组把安澜大厦彻底检查一下，把有用的东西清理出来，如果有可能的话，想办法把地下车库的门放下来。”
　　钱伟点点头。
　　张晓舟又看着自己的本子分别安排了几个组的工作，让他们分别寻找和收集一些要用的物资，或者是整理分类现在已有的东西。
　　等到所有人的安排了事情，刘玉成感觉有些奇怪：“张晓舟，那我呢？”
　　“刘哥，我想请你开车带我出去一趟。”张晓舟答道。
　　“你还是想……”钱伟的表情一下子凝住了。
　　“不亲眼看看那几个地方的情况，我心里始终是放不下，如果能加入更好更有前途的团队，我们又何必在这个地方死撑？”张晓舟说道。“即便是不加入任何团队，我们也得了解一下周边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团队或者是需要提防的危险。我觉得我们应该定期到周围去看看，困守在这里太被动了。”
　　钱伟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一会儿说道：“也好，不过你要去的话还是多带几个人，最好是让李洪带上枪跟你去。我们这里人多，应该不会有人弄歪脑筋，你们开着车在路上跑，要多加小心。”
第三十七章
不同策略
　　张晓舟等人开着车一路向西，往着国土资源学校的方向驶去，但速度却没有办法快起来。
　　街上到处都是被丢弃的车子，要么就是各种各样被人丢在路上的东西。
　　更加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倒在路边的尸体，不多，但却没有人管，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都已经被啃得光光的，看上去很瘆人。
　　路上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人手拿简陋的长矛砍刀之类的武器从街上匆匆走过，看到这种地方也都是远远的绕开。
　　这样的景象让车上的几个人都没有心思聊天，只是沉默地看着道路的前方。
　　李彦成在后排有些坐立不安，他偶然听过刘雪梅、老王等人私底下的议论，他们都悲观的认为像张晓舟这样的人很可能会离开他们这些人去寻找更好的地方，老孔甚至认为他只要有机会就会离开。这让李彦成很想问问张晓舟去国土资源学校到底是要干什么，但车里的气氛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走出去不到两公里，路上的行人突然又多了起来，张晓舟和刘玉成都想起了之前在康华医院遇到的事情，心情不约而同地紧张了起来，这种情绪感染了坐在后座上的李洪和李彦成，李洪下意识地把手枪掏了出来。
　　“别紧张。”张晓舟对他们说道。
　　远远地可以看到，国土资源学校的大门里面同样停了几辆公交车，把门堵得死死的，公交车上，学校的围墙和周围那些低矮的铺面顶上都有手拿简陋武器的年轻人在守卫着。
　　这样的景象乍看上去很像是康华医院的翻版，但人更多，气氛却不像康华医院那里那么紧张。
　　人多了起来，车子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向前，张晓舟示意让刘玉成把车子停下，他爬到车顶看过去，却看到学校正门边上的小门开着，外面放着几张桌子，人们正在排队。
　　学校的大门上拉着一块简陋的横幅，“请有序排队，等候审核”。
　　周围的人们虽然脸上同样有着极度的不安，但却都多少少有些希望。
　　“我过去问问情况。”张晓舟说道。
　　李洪和李彦成也跟着他下了车，但却没有走远。
　　“师傅，麻烦问一下这里是在干什么？”张晓舟向一个正在排队的男子问道，对方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答。
　　张晓舟有些气恼，不过这时候他却看到有些带着红袖套的大学生样子的人正在维持秩序，在靠近人群边缘的地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正手拿一个铁皮喇叭似乎正在向周围的人解答着什么，于是他向着那边挤了过去。
　　“……只要证明你们有一技之长，并且符合我们的要求就能加入，但每个合格者只能带一个成年的不符合规定的人进入，未成年人可以跟随父母进入，每家限一名小孩。”
　　“刚才那个人为什么一家子都进去了！他不是只能带一个人吗？”
　　“他带进去那两个都是女孩儿，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三十五岁以下的单身女性有绿色通道，可以直接进入，即便小女孩也是。”
　　人群哗然起来，这种做法无异于鼓动女孩甚至是女人们在危机的时候抛下自己的伴侣，有人似乎想动手打那个眼镜男，但他身边那四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手拿棍子恶狠狠地盯着那几个闹得最凶的人，似乎随时都要扑上去打他们，让他们不敢动弹了。
　　“什么叫符合你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