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之梦(校对)第23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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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试图介入东国,这不也是我希望的吗?只不过是时机有点不对而已。不过,让德川家和北条家稍稍抬头,然后萌发一些野心,也许是一件好事。到时本家少了武田家这个进入东国的楔子,却又多了德川家和北条家这两个,从长远看来,能够借机打压甚至消灭他们,并不是没有益处。
  看着花木中几条新发的枝叶,我忽然感到一些惆怅。又是一年的春天了,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老去的,而信景、周景、景政、义景他们终将取代我和秀景这一辈的位置,他们就代表着将来。让他们多经历一些事情,多一些锻炼的机会,这并不是坏事。我既然说把这件事交给信景,那么只要不影响本家的安危,就让他放手施为好了。
※※※
  虽然决定接受这个事实,我还是写了三封信,分别送给信景、秀景和景政。信景那边,我肯定了他的做法,鼓励他要有自己的主见,同时也揭穿了景政的小算盘,让他学着分析身边亲近之人的心思;秀景那边,我请他除了秀吉的动向以外,也多看着景政一点;景政那边,我鼓励他把目光放得更广阔些,并且告诉了他本家的整个大政,但同时也很不客气的骂了他一顿,而作为对他私心自用的惩罚,我正式将三重城送给直虎,今后城中的事务和城下町的收入,除一半上贡宗家外,另一半将归于直虎及和津母子俩支配,正如送给德姬的莲池城那样——只不过,这笔钱实际上主要是用来支持井伊赤备。另外,上贡宗家的那一半收入,将立刻就地交给他,作为他编练上野备和组织北伊势、中伊势国人众的军资,以储备力量应付今后的战事。
  与此同时,秀吉和柴田胜家之间的决战终于爆发了。秀吉方面,出动了播磨、丹波、山城、因幡、但马五国直属军势,包括播磨国姬路城主木下家定(宁宁的弟弟、弥夜的哥哥、小早川秀秋的父亲,赐姓木下)、丹波福知山城城主兼京都所司代杉原家次(宁宁、家定、弥夜的叔父)、丹波黑井城主堀尾吉晴(最早的家臣之一)、因幡鸟取城城主宫部继润(一度是秀次的养父)、但马有子山城城主小出秀政(秀吉本人的姨父,娶秀吉母亲之妹),以及秀吉直属的近侍众(包括加藤清正、福岛正则、仙石秀久、大谷吉继等人)、黄母衣众、户田胜隆备队、御子田正治备队、尾藤知宣备队等,另外还有秀长的南山城众和景秀的北近江众。这部分直属军势,会同尾张织田信雄、摄津池田恒兴、南河内畠山政尚的所有军势,以及南近江、大和、北河内的部分军势,从北近江直接往越前敦贺郡进军,总人数高达七万。除此以外,山阴的吉川元春出动一万五千人,備前的宇喜多忠家出动一万人,但后的细川忠兴出动五千人,共计三万人在丹波汇合,然后由若狭方面进攻越前,作为北近江主力方面的侧翼。
第二百八十九章
羽良景秀(上)
  面对秀吉来势汹汹的进袭,柴田胜家显得很有些局促。他的勇武,在织田家中人尽皆知,但是政治和谋略方面就不怎么样了,手下的佐久间盛政、佐佐成政、中川重政也都是肌肉多过脑浆的类型。平日的时候,他们颇有些以此自傲的意思,觉得这样才是作为武士和臣下的本色。然而,到了独立主持大局的时候,各种复杂的情势和变化,很快就摧毁了他们的这种自傲。无论是上杉家背弃和约,还是金森长近投向秀吉,都让他们一筹莫展;而北陆地方的气候局限,又让他们无法及时支援麾下的柴田胜丰和同盟的织田信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降伏和覆灭。作为胜家副将的泷川一益,算是十分擅长调略的人了,当初降服飞騨国姊小路家,为织田家打通从美浓到越中的通道,后来听说秀吉和毛利家和睦,又火速和上杉家达成和约,都是他的手笔,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也不可能扭转这种恶劣的情势。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两方的决战早已开始,之前秀吉的种种布置,包括先期的调略战和外围战,以及对吉川元春和德川家康的进一步拉拢,都是决战的一部分。通过这些手段,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战事的胜负天平也严重的向秀吉倾斜,而这次直接出阵,只不过是决战的高潮阶段而已。
  结果,北陆军团能够抵御这十万军势的,只有越前、加贺和能登三国的三万余人,越中的佐佐成政,原本是北陆军团攻略上杉家的先锋,力量颇为强大,这时却不得不将大部分的力量都必须留在国中,以防备上杉家从后方策应秀吉,因此只能派出少部精锐参战。
  三月十二日,柴田胜家越过木牙峠,进军至北近江境内,派人联络之前降伏于他的豪族,并且遣自己的养子、越前国胜山城主柴田胜政为先手,率五千军势前进至北近江祝山一带,在余吴湖西侧立下城呰,以警备余吴湖东部的羽良家先手池田恒兴。池田恒兴不甘示弱,仗着兵力占优,派中川清秀、高山重友率本部进军,分别进占余吴湖南部和北部,在北部的堂木山和南部的贱岳据守。双方对峙了两天,情势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秀吉依然很沉着的将本阵留在池田恒兴东南方的田神山上,似乎在等待吉川元春、宇喜多忠家、细川忠兴所部三万人到来,从西面和他的主力一起夹攻柴田胜家的军势。有鉴于此,柴田胜家决定先行进攻,奇袭池田恒兴的摄津军势。
  他的这一动作,从战术上来看是毫无问题的。作为弱势的一方,奇袭乃是先声夺人、甚至扭转局面的不二法宝,正如当年信长奇袭今川义元、姊川之战中浅井长政奇袭信长那样。只可惜,在奇袭军势的主将上面,他犯下了一个错误,没有派出思维缜密、注重情报的副将泷川一益,而是考虑到各人的亲信程度(防备临阵投敌),以及和前线柴田胜政的配合,派出了胜政的亲兄长、北加贺守护佐久间盛政。
  作为柴田家平定北加贺一向宗、占据金泽御坊的著名猛将,佐久间盛政确实表现出了他的勇武。他率万余军势和柴田胜政汇合,分别进击余吴湖北部的堂木山呰和南部的贱岳呰。堂木山呰的中川清秀只有三千余人,眼见敌军势大,而新筑的堂木山呰又不够坚固,于是后退至余吴湖西部,据守原先构筑的岩崎山呰。可是,两军先阵交战,首重气势,他这一退,气势一下子就泄了,尽管岩崎山呰比堂木山呰坚固得多,却没能挡住佐久间盛政,很快就丢失了城呰,本人也被佐久间盛政讨杀(送出了一血……)。
  与此同时,柴田胜政的攻略却不怎么顺利。贱岳标高四百多米,地势十分险要,在山上可以监控西部琵琶湖、北面余吴湖、东北池田恒兴本阵、甚至东南秀吉本阵的所有动向。因此,得到柴田家进军的消息后,池田恒兴第一时间选择了支援这边,派遣长子池田元助率三千人和高山重友汇合,将柴田胜政挡在了贱岳以西。但在这个时候,两人忽然发现东面的岩崎山呰燃起了熊熊大火,大岩山本阵也开始了交战,于是当即撤退,将贱岳呰拱手让给柴田家。
  柴田胜政也发现了池田恒兴大岩山本阵的动向,他留下五百余人进驻贱岳呰,率其余四千余人衔尾急追,虽然没能覆灭池田元助、高山重友的主力,却也取得了相当大的战果。然后兄弟俩在大岩山下汇合,一同进攻池田恒兴。
  战事一直持续了几个时辰,后面的柴田胜家已经接到战报,认为初步达到了奇袭的目标,于是派人命令佐久间盛政、柴田胜政兄弟后撤。然而,佐久间盛政认为池田恒兴部屡遭败绩,兵力方面也处于劣势,将他赶出大岩山呰将是迟早的事情,甚至有可能将其击溃。有鉴于此,他拒绝了柴田胜家的撤军要求,只是退回了贱岳休整,并且让弟弟柴田胜政回撤至祝山,守护自己的后路。
  当晚亥时初刻,池田恒兴忽然大举出阵,向贱岳呰发动了攻击。考虑到地形不熟,佐久间盛政选择了据呰监守,一连打退了池田恒兴的好几次进攻,连后方前来支援的南近江桑山重晴部(丹羽长秀与力,紫川之战后转让给秀吉为与力),也在他手上吃了败战,同池田恒兴一同退回大岩山呰。而赢得这场夜战,并且给予池田恒兴所部极大打击,佐久间盛政显然时更加自负了。根据后来俘虏的交代,他当时一面诅咒着池田恒兴,一面发誓等天亮了要狠狠教训他,然后就留下哨探监视大岩山池田恒兴、田神山羽良秀吉两处的动静,吩咐激战了一天的部下们抓紧时间休息。
  可惜,他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天刚亮的时候,北近江的景秀率万余军势渡过琵琶湖,忽然出现在祝山呰下,包围了山上的柴田胜政,也截断了佐久间盛政和柴田胜家主力之间的通道。由于他来得那么隐秘和突然,柴田胜政觉察的时候,已经被牢牢包围,甚至都没能向前方和后方派出信使,结果还是佐久间盛政在贱岳呰上发现了后方的动静,于是倾巢而出,想和柴田胜政一同击败羽良景秀。然而,景秀久经战事,后方又有援军自琵琶湖上而来,自然不会输给佐久间盛政,他不仅牢牢的挡在了柴田胜家和柴田胜政之间,还击退了佐久间盛政的支援,而等到柴田胜家发现不妙,亲自率主力前来时,祝山呰已经被景秀攻克,柴田胜政被迫率残部和佐久间盛政汇合,退回贱岳呰据守,在他们东面,是闻讯赶来的四万五千秀吉主力。
  到了这一步,柴田胜家方面都知道,北陆军团已经大势以去了。柴田胜政和佐久间盛政这一万五千人,是整个军团的一半军势,如今陷入重重包围,不仅让兵力的劣势更加严峻,而且也对士气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更何况,这时候吉川元春、宇喜多忠家等三万军势已经赶到若狭,即使他能够攻下祝山呰,前去救援贱岳方面,也将和佐久间盛政一样陷入包围之中。
  十四日的中午,泷川一益首先率本部后撤,退回自己的南加贺大圣寺城据守;中川重政随后也跟着撤退,返回能登七尾城。柴田胜家独力难支,也只好率剩余的几千军势退回北之庄城,不久即被羽良秀吉的主力围住,在天守阁和阿市一同焚城自尽。
  战后统计战功,率军由琵琶湖迂回、分割佐久间盛政的羽良景秀显然居功至大,其次则是担任先手、挡住并拖住佐久间盛政的池田恒兴。为了表彰他们的功劳,秀吉将池田恒兴由摄津转封到了美浓国,景秀也顺势领有了整个北近江,担任长浜城主;原长浜城主柴田胜丰,被秀吉转封到了越前敦贺郡,领地稍有增加;而其余的越前国大部,则被封给羽良秀长。然后,秀吉以秀长为总大将,以刚元服的养子、年仅十三岁的秀次为副将,以丹羽长秀的遗子、十一岁的丹羽长重为奉行,对加贺国泷川一益、能登国中川重政发起了进攻。经过贱岳之战,这两国的军势虽然损失不大,但毕竟是一同遭到惨败,而且还失去了柴田胜家这根主心骨,已经不可能有什么作为。而秀吉安排两个孩子为将领,显然是深知这一点,而且成竹在胸,一方面为秀次捞取资历,一方面为转封丹羽长重至加贺做准备。
※※※
  秀吉在北陆大放光芒,我却依然隐居土佐,让池赖和等人帮我制造战船。这艘战船,属于海神级的第二代,规模比第一代的定海、伏波、安澜三舰更大,好在有现成的造船经验,又有出自土佐国深山的优质木材(历史上秀吉在京都造聚乐第,元亲曾经伐木赞助),造船的进度非常顺利,到秀吉降伏泷川一益、将之转封到若狭时,战船已经基本完工,只剩下安装舰炮的工作。
  为了这件事,景政亲自从伊贺上野城赶了过来。我当时正在赖亲的浦户城内,他一到达浦户湾,很快就进城前来拜见,向我通报了泷川一益转封的消息。
  对于泷川一益低头,我并不感到惊讶。虽然在秀吉刚刚出仕、我才担任足轻大将时,他已经是织田家的家老,可是在织田家,资历从来都不是问题,而如今的形式,已经不由他作出其余的选择。
  倒是景政前来,让我稍稍有些吃惊:“只为了通报这个消息,不需要你亲自赶过来吧?”
  “是……主要是为了见见父亲大人,”景政殷勤的从身边侍从手中接过茶盘,端到了我的面前,“上次父亲在信中教训了孩儿,所以孩儿就过来领受您的教导,并请示下一步的方略。”
  “唔,”我点了点头。他的这个态度,让我十分满意,毕竟还是我寄予厚望、作为信景辅弼培养的孩子:“你说下一步方略,是指哪一方面呢?”
  “当然是德川家和武田家的啊!”景政连忙答道,“德川殿下对本家和您一直景仰非常,如今正处于攻略武田家的关键时刻,是否要加强对他们的支援力度呢?孩儿的上野备已经初见规模,如果这时候和细野家的安浓备一起用上去,肯定能够起到极大的作用,对河尻秀隆、森长可两位殿下和德川、北条两家而言,这是雪中送炭的义举啊!”
  “你是放不下攻克武田家的功劳和名声吧?”我笑着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而且,你的上野备草创,怎及得上久经战事的安浓备?说是安浓备和上野备一起,其实是安浓备作主力、而你拿大部分功劳和名声是吧?”
  “这个……”景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了起来,“孩儿的名声,不就是父亲大人和吉良家的名声吗?”
  “现在我还缺名声么?”我笑着摇了摇头,“而且,你这话应该反过来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孩子,不是吉良家的亲支一门,以你的年龄和资历,怎么可能介入秀隆、长可两位殿下和德川、北条两家之间?又怎么可能得到滨松殿下的另眼相看?”
  “父亲大人教诲的是,”景政微微叹息了一声,低下了头去,“孩儿自知资历浅薄,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影响,全仗背后的您和宗家,因此才希望能够获得更多的名望,以便更好的为父亲大人和兄长效力,作为宗家平定东国的先驱。”
  “恩,”我赞扬了他一句,“你的这份心情,我十分欣慰。”
  “既然这样,就请您同意我支援德川家如何?”景政趁势请求道,“您应该从宣直那听说了,滨松殿下已经接受羽良筑前的妹妹为正室,以换取秀吉殿下的援军。本家如果不做什么的话,德川家很可能会倒向羽良家……毕竟熊姬只是您的养女,而竹千代才还只有两岁啊!”
  “对了,羽良家援军的主将,已经决定了吧?是不是景秀?”我忽然问道。
  “是,”景政点了点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能够代表筑前殿下的,目前只有秀长殿下和景秀殿下两位……景秀才在贱岳之战中大放光彩,而秀长殿下要安抚和整合柴田家的越前国,自然就是由景秀率领家中的援军。”
  “既然这样,那么我也该出面活动一下啦!”我笑着站了起来。
第二百九十章
羽良景秀(中)
  “难道……您是想拉拢景秀?”景政不可思议的望着我,“羽良家目前掌握十余国,又有吉川、德川为盟友,乃是天下间仅次于本家的大名,而这样一份庞大的家业,极有可能会落入他的手中……所以,除非家道中落,否则他不可能会背弃羽良家吧?”
  “你说得不错,如果我现在想拉拢景秀,的确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微微一笑,“所以我不会立刻这样做,只需要表达本家对他的善意,并且加强他的名望就行了!到了一定的地步,筑前守殿下自然会疏远他的。”
  “表达善意,并且加强名望么?”景秀想了想,抬头望了过来,“还请父亲大人详细指教。”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道:“你觉得,筑前守殿下希望景秀靠拢本家吗?”
  “肯定不希望,”景政立刻回答,“之前和千手姬立下婚约,是为了取得本家的支持;可是,等到消灭畠山家逆党后,筑前守殿下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很显然是想让景秀和本家保持距离。”
  “那么,筑前守殿下会让景秀继承家业吗?”我又问道。
  “这是当然的事情,”景政的回答依然很快,“筑前守和秀长殿下都没有子嗣,家业只能由养子继承。如今景秀已经建立了极大的功勋和名望,也获得了家中大部分重臣的支持,自然是继承家业的最好人选。”
  “未必会是如此,”我笑着摇了摇头,“你没有听说过吗?筑前守殿下已经决定了,要将池田家让出的摄津国交给养子秀次。”
  “确实听说了,”景政点头道,“但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啊!秀次是池田家的女婿,继承池田家让出的摄津国,既考虑到了池田家的感受,也有利于让他迅速稳固领国,乃是两便的事情啊!”
  “可是,景秀出生入死,立下这么多功劳,也才获得北近江;秀次何德何能,刚元服就能担任数国军势的副将,然后顺势拜领一国?”我提醒他道,“你们几兄弟中,当初谁获得过这种待遇?”
  “是兄长!在第一次征伐纪伊时……”景政吸了一口凉气,显然是明白了过来。但是,紧接着他又有了新的疑惑:“这却是为何?同样是养子,放弃已经建立威望、获得家中支持的景秀,另立才元服的秀次,以筑前守殿下的明智,怎么会做出这种不智之举?……如果处理不慎,很可能会在家中引起混乱的啊!”
  “这就是筑前守殿下的局限了,”我又喝了一口凉茶,“筑前守殿下毕竟是农民出身,他能够兢兢业业的奉公,能够热络的拉拢别家大名或豪族,却无法理解武家关于家名和家业的观念,只会本能的看重自家的血缘……从血缘关系上,景秀是姨侄,和他并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而秀次是姑侄,与他同出一源,因此他更希望由秀次来继承家业。”
  “……以您的眼光,自然是不会有错的,”景政这样说道,脸上却依然是一副将信将疑的神情,“不过,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秀次的弟弟辰千代,不是已经成为秀长殿下的养嗣子了么?(秀长至今未婚,历史上五年后四十五岁上才娶了正室,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既然弟弟成为秀长殿下的继嗣,那么他本人继承筑前守殿下的家业,不是很明显的事情么?”我笑了起来,“至于说对武家家名的理解……你想必应该知道,‘羽良’这个苗字是怎么来的吧?历来武家的苗字,都取自本家的惣领,除了筑前守以外,还有哪位武士这样拿自己的苗字当儿戏?”
  “这倒是真的。”景政点了点头。
  的确,整个战国时代,像拜领偏讳一样,拿别人的苗字来用的武士,只有秀吉一人,可谓是空前绝后。至于他为了幼子秀赖,捏造理由将关白秀次一门斩尽杀绝,埋下丰臣家灭亡的最大隐患,这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以他的思维方式,绝对无法理解,昔年的相州岛津家家主岛津运久,为什么宁愿放弃自己的嫡子岛津忠贞,立出身伊作岛津家的养子岛津忠良(岛津贵久之父)为继嗣,也要将两家合为一体,从而打下了统一岛津家的基盘。
  虽然他向来十分慧黠,但是在继嗣血缘方面的坚持,却是非常的不聪明,比起许多地方小豪族都做得更差。当然,也许他认为,凭自己的遗命和众人的血誓,已经足够维持身后的稳定,但事实却证明,他在这件事上的确是昏头了,严重破坏了丰臣家的稳定和名望。等到后来站队时,秀次的那些遗臣,如中村一氏、山内一丰等,都纷纷背离了秀赖,甚至连小早川秀秋的背离,也与秀次之死脱不了关系。
  退一步说,即使我的判断失误,秀吉并没有越过景秀、以秀次作为继嗣的打算,但是景秀出身吉良家,这绝对是秀吉心头的一根尖刺。只要我表现出对景秀的赞赏和亲厚,并且通过适当的方式,刻意的在人前强调景秀的出身,那么这根尖刺将越长越大,直至刺得秀吉难以安神。
  “我这么辛苦是为什么?和吉良家拼命竞争是为什么?以景秀为继嗣的话,那最终这一切还不是给了吉良家的人?”
  ——到了某个地步,他心里肯定会这样想吧!
  那个时候,两家的决战说不定就要爆发了。以秀吉用人朝前不朝后的性格,这时候他已经不需要通过景秀来维持和吉良家的关系,很可能会冷落景秀,而且还会怀疑他是否有转投吉良家的苗头,正如他后来对得力臂助黑田孝高的冷落和提防一样……
  “父亲大人,您这招真是太高明了!”被我一点醒,景政也想通了其中的奥妙。很显然,这种利用他人的方式,非常合他的路子;而由此也能够想见,这小子很有鬼谋的潜质。
  “虽然对景秀不太公平。但是为了本家的大业,就先委屈他一阵吧!”我叹了口气,半是解释半是告诫的对他说,“要迅速打倒羽良家,除了自家的实力和外围的竞争以外,直接在羽良家内部下功夫会更见成效。毕竟,城池时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你要牢牢记住这一点。”
  “是。”景政郑重的伏下了身去。等到抬起头来,他关切的问我:“那么对于景秀,父亲大人准备如何安排呢?”
  “等到尘埃落定,我会给他补偿的。”我顺口回答。
  “您想怎么补偿景秀呢?”景政追问道。
  “比照宣直的先例,收为我的养子,然后娶千手姬,定为本家的连枝家!”我说出了早已拟定的打算。
※※※
  次日,海神级第二代的首舰还没来得及安装舰炮,就被我放出了船坞。草草的进行了简单的海试后,我命人从吉良城馆和莲池津屋中调来大量绫罗、绸缎、金银、珍玩等,将这艘船装饰得极为华丽。好在去年出发的勘合船队最近才到今治港,这些物资都非常丰富,甚至连担任副使的李芳梁也专门赶过来,替我忙前忙后的安排这件事情。
  作为商人出身的他,对于我这么豪奢铺张的行为,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或许他还觉得,以我如今的地位和财富,早该有这番排场才对。但是,对于这艘船的命名,他却颇有异议。
  这艘船被我命名为“永安”号。
  其时,近两百年前成书的《三国演义》早已风行开来,在日本也多有流传,“永安”这个地名,作为蜀汉刘备托孤和驾崩之地,自然也就广为人知了。
  “殿下擅长汉学,以赤节金钺为仪仗(马印),筑泉州城掌管勘合贸易(明初曾于泉州设市舶司,主持勘合贸易),又以汉地命名座舰,这乃是景慕汉风之举,甚善……可是,关于座舰的名字,是否再斟酌一下呢?”李芳梁郑重的劝道,“以日本如今的情势,可比汉末三国之时;殿下家格高贵,向有仁厚之名,恰如汉之昭烈。对于殿下而言,永安这个名字,可是大大的不吉啊!”
  “你这番比喻,也是非常的不吉啊!”我笑着说道。
  李芳梁也笑了。他的立场向来非常超脱,是少数能和我言笑不禁的人。不过,虽然我毫不在乎,就这么付之一笑,他依然坚持着劝我:“不如改为‘长安’如何?意思也差不多。”
  “长安是汉唐帝都,岂是我外邦能够僭越的?”我摇了摇头,“就连天皇所居的京都,都只敢自比洛阳呢。”
  “但是……”李芳梁还想说什么,却被我挥了挥手,用一句话止住了他的下文。
  “反正这艘船也不是我用的。”我对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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