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忽悠刘备开始(校对)第2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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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机是十月初抵达的汉中,是由刘备军在上庸的守军,专门派船派兵护送,沿着汉水溯流而来。因为路程只之上庸的六百多里汉水河谷,到了险滩还有官府派人拉纤或者换船,才那么迅速。
  李素知道张机之名,尤其是他对传染病的研究,对于汉末这个瘟疫大流行的时代很有价值。不过外伤并非张机所长,给刘备疗伤就不需要他了。而张机的《伤寒杂病论》现在也没写出来呢,还处在素材整理期,一时也没有太多专著可供直接刊印,只能是先零碎献一些药方。
  另外,李素对于张机来投,还有一点顾虑,所以一见面就非常和蔼礼贤下士地跟他确认:“听说先生出自南阳大族、阖门数百口,还多有仕望?不知故伪零陵太守张羡,与先生可曾有亲?”
  张机:“略有远亲,然乱世天各一方,久不联络。右将军可是担心张羡曾与镇南将军交战有仇,所以不放心我给汉中王疗伤?医者不会以恩怨影响治疗,汉中王勤王救驾、匡扶汉室,伸大义于天下。我等自当尽力。
  我此来也并非为官爵,只求学术能流传天下,造福百姓而已。此传世之功,青史留名,谁人不想。”
  李素听他说不想当官,看起来不似作伪,便颇有些好奇,有追问了几个问题,才闹明白大致是怎么回事。
  “看来,说张仲景曾为长沙太守,估计也是唐宋以后的医家为了增其美名而附会上去的了。这是为了提升医生这个社会阶层的整体低位,就跟后世读书人为了‘三顾茅庐’的礼遇而刻意进一步夸张式拔高诸葛亮,造神运动的产物。”
  因为汉末的正史官职表,确实没有张机当长沙太守的记录,只有张羡。估计是唐朝医生穿凿附会,看张羡和张机是同乡、有点远亲、年代相近,几百年传下来医生们都愿意相信,就越来越神话了。而事实上以南阳郡这样的大郡,人口两百多万,姓张的又多如牛毛,可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了(1)。
  当然不管是不是造神夸张,诸葛亮和张机本身肯定都是了不起的人才,就好比把罗贯中那些造神代打的成分去了,诸葛亮的史实功绩依然很牛。
  想明白这些道理后,李素也吩咐派人给张机安排别馆好生安顿、再配给略懂医学术语的书记员帮他抄录润色、组织语言,协助他写《伤寒杂病论》的草稿。如若不愿做官,就直接给关内侯俸禄——反正以张机这样的知识储备,拿出来的独门药方五百条肯定是有的,本来就处在这一档的赏格上。
  不过,看着李素拿出来的财物和许诺,张机还是有些不甘:“右将军既不怀疑我因张羡只故怀怨,却依然不让我给汉中王诊治,那就是不信我的医术了?”
  李素:“岂敢,只不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即使是医家,也各有所长。有长于外科伤损,有长于内科杂病。先生所献药方,多为内治,且罕有著述以刀凿清创。专注于一道难道不好么?便是谋士文官,也有法家有儒家,让内医治外伤,便如让儒生行乱世变法,所用非人矣。”
  李素这番话态度还是很诚恳的,也让张机第一次有了一种被尊重的感觉。
  毕竟这是拿读书人的儒家法家来比喻医生的内科外科,多光荣啊。
  张机精神一凛:“此论倒是闻所未闻,某行医以来,潜心钻研近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达官显贵、当世大儒以学问之道类比医道,右将军真乃普天之下礼贤下士的楷模。
  既如此,我愿听从右将军安排,在此行医著书,以筹知遇。听右将军之言,莫非也略闻医术之常道、精于时疫之驱疗?”
  李素笑道:“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读书略多,什么都看,随军征战走的地方也广,所以有些许经验罢了。毕竟我也是从辽东打到南中,大汉各郡天候瘴气,基本上也算是都见过了。
  先生要是觉得闲来无事,稍微说几句也无妨。我觉得瘟疫要治疗,那是千难万难,每种瘟疫都要对症下药,不可一概而论。但是预防的卫生手段,无非几类。
  作用于呼吸喉肺之瘟疫,靠嗽喘、飞沫、呼嘘之气传染。遮掩口鼻、通风透气可以抑制。
  作用于肠胃肝脾之瘟疫,靠排泄、污染水源食物传染。靠净化水源、泼洒石灰、烧煮食物可以抑制。
  还有南中、山越瘴疠之气导致的瘟疫,其实是靠血液传播。防止带血的污物、衣着、包扎时交叉污染,还有就是扑灭吸血的蚊虫虱蚤也可抑制……”
  李素也是想随便造福一下社会,既然跟张机聊到这个话题了,稍微说几句后世地球人都懂的常识。
  不过张机听了之后,却一下子往“五行生克、自然大道”上扯了,顿时觉得右将军不愧是天下名士,学究天人,虽然一个药方都不知道,但说出来的话都是高屋建瓴,总结性概括性非常强。
  他行医多年,虽然会治疗的传染病已经有好几十种了,但还真没这样来分类过,更没有“血液传染病”、“粪口传染病”、“呼吸/飞沫传染病”的概念。
  大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到底是先帝亲口叹服的“知天命”之人,这样的大道都能总结出来。
  不行,将来得写到《伤寒杂病论》的总纲里去。
  张机自言自语叹道:“以瘟疫作用的脏器机理来区分瘟疫类别、提纲挈领分类防染……高,实在是高,此法窥破天道,可谓大道至简矣。
  肺经属金,以遮口鼻通清气预防,心经属火,以驱邪虫净血污预防,肝脾……不对,肝木脾土肾水,右将军,既然您如此深谙天道,可知‘净饮食、煮水源’之法,防的是木行还是土行之疾?肝脾分属两经,按五行之天数可不能混淆呐。定然还有更加深微奥义的差别。”
  李素听了反而有些无语:我明明就是随口说些惠及百姓的常识,怎么中医一定要往五行上凑满呢?现代传染病也分不出这么多大类吧。
  反正李素是不懂。
  被缠得有些解释不了了,李素只好鼓励对方自己研究:“或许是土木相生,肝脾瘟疫难以区分,这个你自己研究吧。研究出来了说不定你能更加青史留名。
  至于肾水一经的瘟疫……非要区分出来的话,应该是那些体液之间传染的疾病吧。诸如毒淋之病,如若在蛮夷男女无人伦之部落,也是有可能形成瘟疫的吧。至于我们汉人,素有人伦,苟且较少,应该不至于扩大为瘟疫。你要单独研究也随你了。”
  古代这方面确实不怎么值得研究,因为很多特别赃的病现在还没传入华夏呢。后世明清两朝之所以秦楼楚馆的名声比唐宋差了那么多,主要还是美洲物种传入的同时,把美洲梅也传入了。在此之前都是些不致命的病,远不如美洲梅凶险。
  张机却觉得如获至宝:居然从右将军这里得窥了瘟疫传染分五行防治的最高天道,看来以后要长留汉中著书立说,多跟右将军请教这些大道至简的深微奥义。
注释:
(1)最早说张机当过官的记录,是宋朝人引用唐朝人的《名医录》。可信度肯定不如第一手资料的《伤寒杂病论·自序》,伤寒论虽然全文没传下来,但张机自己的自序是传下来的,开篇就提到“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稔。宗族二百余,死者三分之二,伤寒十居其七”,可见写书时已经快建安十年,张羡早就已经被刘表灭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这很合理也很合逻辑
  考虑到华佗入蜀路途太远,就算刘备如今的名声足够号召对方来效劳,至少也要比张机再晚到一个月。
  所幸刘备的伤本来就是转化为慢性病了,可以先服药败毒下火拖住,等有了万无一失的外科良医在动刀彻底根治。随着天气渐渐寒冷,深秋的阴湿渐渐褪去,变成了初冬的燥冷,病痛的症状也缓解了一些(1)。
  而冬天本来就是政务相对闲暇的时候,刘备养病不问事,又不便舟车劳顿,李素只好再在南郑多住个把月,提纲挈领料理些大事。
  好在闻讯入蜀的良医不少,组织修书刻药方刊印的事儿也挺有意义,李素每天过去晃几天也不觉得无聊。至于其他重大的政事改革,还是等刘备彻底痊愈、身体状态好了之后,新年新气象再办吧。
  反正刘备今年已经给了百姓大量的免税减税让利,税制暂时改不改也不影响多少实际征收。只要明年收税季节按新法来就好了。
  反而是刘备自己,有时候还觉得因为自己生病,导致很多李素跟他说了很久的新政被拖延,有点不好意思,还几次召李素过去聊天,跟他说:“反正孤本就不读书,不明民政,这些事情伯雅你还是自己便宜行事就行了,孤授你全权。”
  但李素深知,任何改革都需要有个稳定的基调环境才好推行,而君主的健康状况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封建改革基础设施”,所以非常严肃地应对:
  “大王不可轻忽,大王还不知道吧,因为我们延医问药、修刊医书,虽然普通百姓并未多想,民间俨然,但各方诸侯的反应,听说最近却是风起云涌,多有蠢蠢欲动呢。自古君王身体有恙,都是敌国或者别的军阀眼中伺机寻衅的良机。我们现在就是要求稳。
  昔战国之初,魏国首以武卒霸于七雄,何也?盖魏文侯身体康健,为君五十载,故而可连用李悝等名臣变法,开法家之先,富国强兵。
  魏文侯故后,秦孝公用商鞅变法,亦坚持二十余载,故而其后人可奋六世之余烈,不至反复,即使如此,商鞅本人最终亦遭清算。而楚悼王以吴起变法,然仅仅五年,楚悼王因变法图强后大胜魏齐、过于激动而猝卒,吴起惨遭旧贵族杀害,楚兴之势遂废。
  三国殷鉴在前,所以变法之成,霸业之兴,不在一时,而在一世。始皇帝仅年长高祖三岁,若有高祖之寿……此皆肺腑之言,非此私聊臣绝不会说。”
  刘备表情也变得郑重起来,起身严肃地拍了拍李素的背:
  “贤弟如此恳切,此天以贤弟授孤也。后半句就让孤自己说好了:始皇帝若有高祖之寿,则天下未必有汉,倒是说不定有楚了——呵,以项羽之健硕,乌江自刎之时仅年届三旬,他若是不遭横死,恐怕能活得比始皇帝久四五十年吧。
  如此说来,后汉之倾颓,也多由天子短寿,不能图远。生于深宫、长于妇人、沉溺酒色,岂能长远?高祖、光武皆起于草莽,高祖寿六十三岁,光武寿六十二岁。孤也出身寒微、习武强身,武艺过于高祖光武,将来总要活个寿过七旬……呵,说远了,咱也不过是匡扶汉室的王罢了。”
  刘备说着说着才意识到有些话过了,不适合比喻。不过反正也就李素一个人听见,大家都是聪明人,无所谓的。而且毕竟只是跟古人比比寿命,又没说别的,严格来说也没有把柄。
  看起来,权摄了汉中王几个月之后,野心自然而然的逐渐膨胀,也是止不住的,虽然还没到那火候,但总是会不受控制意淫一下。
  李素闻言则是忍不住联想:你要是晚年不遭受大败、心态大崩严重影响健康,以这个武艺和强身健体的程度,说不定真能活那么久。只不过历史上,因为关羽张飞的打击、夷陵的打击,最终只是刚刚跟高祖一样,六十三岁。
  刘备看李素不好接话,也意识到应该赶紧转移话题,就问他:“不说这些了——你刚才不是提到,因为我的伤情可能外泄,各方诸侯最近有异动么?都有哪些异动?说来听听,我最近养病,倒是不曾关心。”
  李素也连忙配合:“说来也是凑巧,那些各地的医匠到了南郑之后,我也派人排查过了、以礼优待,多加赏赐,还真挖出来几个受其他各方之托打探消息的。由此,我们倒是反而得到了不少关东诸侯的近况秘闻。
  我还是先从大局说吧,首先跟我军最相关的,应该是吕布的消息。吕布虽然曾经助董为虐、盗掘皇陵,罪不当赦,可毕竟后来也参与杀董了。
  当初我们五丈原兵败的同时,吕布也突围走武关道逃离关中,毕竟那里是他曾经当中郎将时镇守的防区。而且吕布突围的同时,张济麾下的张绣已经被调来追击我军了,张济又曾经算是吕布的部下,不会死命追击吕布。
  所以吕布第一站抵达的就是南阳宛城,他希望以讨董之功求袁术收留、助兵复蓝田、商淤之地以自守、为袁术藩屏西北之敌。但袁术恶其反复,也不愿承认其功过相抵,不肯纳之吕布千余残兵在武关逡巡两月,进退不得。
  张机从南阳西进的时候,吕布还示好护送了一程,似乎是在打探我们口风,在犹豫投袁绍还是投我们。这事儿臣也是前几日才听说,正要禀报。”
  刘备集中注意力想了一会儿:“要我说,吕布既然因为诛董被封为温侯,这是天子和王允的意思,我们也就认了。虽然吕布人品上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我们也不能跟袁术那样逼人太甚,要显得我军尊奉天子在王允当政时的决策。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封吕布温侯,也是看在他能守住大汉中兴的局面才给的。既然他兵败害得王允被杀、天子再次蒙尘,这败战之罪也是要追究的。天子若是能自主,也会将吕布贬斥惩戒。
  若吕布非要来投,至少要从中郎将贬为校尉,甚至更低,不可赋以太多兵权。其下诸将也要另行甄别任用,凡是不曾参与讨董却参与盗掘皇陵的,要严加惩戒。而那些不曾参与盗掘皇陵、却参与过诛董的,要单独奖赏、分化之。当然,若是吕布想去投袁绍,那是最好,总之我们不要主动示好。”
  李素一听,心中也是颇为欣慰,看来刘备因为地位已经与历史同期相差太远,所以在“即使收容吕布”的问题上,心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至少不至于觉得自己有必要尊敬吕布了。
  不就是以刺客身份完成对董卓的补刀嘛!功劳还没咱大呢。
  那就顺其自然吧。
  提到了吕布,自然不能不提跟吕布相关的其他诸侯的蝴蝶效应。
  李素就顺着话题继续往下禀报:“据闻,除吕布之外,其余各方诸侯,受此前王允被杀、大王受伤等消息影响,反应最明显的,乃是兖州曹操。
  我也是前几日,派人往豫州、徐州寻访善于疗伤的名医华佗时,使者在徐州遇到了辽东太守糜子仲留在徐州的商队管事,得到了不少详尽的情报。
  那曹操曾是王允诛董后,除了我军之外,最早向天子道贺、并得到王允正式允诺封其为州牧的。曹操的使者荀彧回到东郡后不久,其实就是王允被杀之时了,但当时曹操不知。
  因为被封为兖州牧,曹操志满意得,觉得兖州全境已定,派人接居于徐州琅琊的父亲曹嵩及族人回东郡居住。可惜由琅琊郡过境泰山郡时,为陶谦部将张闿所杀。曹操盛怒,一边兴兵征讨陶谦,一边表行长安奏请陶谦之罪。
  只是当他使者再到弘农时,已闻长安陷落、王允为贼所杀。曹操便以道路不靖为由,不再请示,全力攻灭陶谦。他是七月被封的兖州牧、八月父亲被杀、请旨不成全面出兵的,如今已经两月,据说在徐州所过屠戮不少,九月时已有多座城池被屠。我们得到的消息,最新也都是一个多月前的,不知现在陶谦是否还活着。
  倒是糜子仲出身徐州,在当地多有产业,据说受陶恭祖邀约救民。只是糜竺无力远涉重洋征战,听说只是在他老家东海郡朐县的海港大设义渡,以低廉船资接纳为躲避屠城而逃难的徐州流民,走青州半岛过海安置到三韩屯田避祸。
  知道我们在找华佗之后,那位糜家的商队管事也说会尽快帮忙,一旦找到就护送走水路沿江西来,还会带来糜子仲的亲笔道贺书信,恭贺大王因功称王。”
  刘备听完兖州徐州的战乱情报,不由叹息:“陶恭祖当年讨伐张举张纯、北宫伯玉之时,虽然无能,却也算是道德君子。怎会任用张闿之辈,招来如此灾祸。唉,曹操报仇本无可厚非,但屠城实在不仁不义,当初成皋之战追讨董卓之义,可谓散尽。
  罢了,他们离我军太远,不去想那些了。只是没想到,子仲能在海东兴起偌大事业,当初力荐他接任辽东太守,真是用对了,也算造福一方百姓,存亡继绝。”
  很显然,关东兼并的某些节奏,已然加快了很多。
  历史上曹操讨陶谦还要再晚大半年,但现在提前也顺理成章:他就是什么时候被封为兖州牧就什么时候开始飘、然后开始接老爹。而讨伐徐州自然也是老爹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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