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忽悠刘备开始(校对)第7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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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种植茶叶、蚕桑这些的,乃至像甄宓那样搞租地给佃户、雇农包销全种蔬菜的,都可以定义为经济作物庄园,法律还可以规定这些庄园可以用灵活的地租计算方式。
  当然,这个法律肯定得配套一项政策,那就是政府得设一条红线,强行规定地主超额持有的土地里,基本农田和经济作物田的比例,来保证粮食安全。
  如果灵活一点,还可以搞总量控制,在地方上搞配额交易。
  这个脑洞开得有点大,很多年内都不一定用得上,所以刘备乍一听时还不理解,李素就拿他自家的经营模式来举例。
  原来,甄宓之前为了让长安雒阳周边的百姓、肯乖乖听从安排、把全部租种的地皮全部用来种菜,也是给了相当的惠民政策的,还把地租藏在了一些比较隐蔽的征收方式里,让农民交租的痛苦感变得隐性一些。
  具体是这么操作的:甄家承诺,只要雇农把全部租的地拿来种蔬菜,甄家就不直接收取地租,让农民白种甄家的田。
  还承诺按照五十钱一石菘菜、六十钱一石萝卜等收购价格,包销农民的全部收成,农民也承诺所有收成只能卖给雇主甄家。
  最后,甄家还承诺按照三百钱一石粟米,或者四百钱一石麦子/稻谷的平价,卖粮食给农民。
  (注:菜价看起来比米价便宜很多,是因为蔬菜的体积产量极高。一亩地种粮食才几百斤收成,种萝卜白菜亩产可能有几千斤。)
  这个操作里面,甄家的所有地租,其实都隐藏在剪刀差价里了,没有直接问佃户收租,佃户就心悦诚服,不会感觉到被收租的痛苦。
  也正是因为农民不痛苦,所以在如今这个地皮并不太稀缺的时代,农民依然肯来租种甄家的田,而不是只种完自家分到的那点自留地就满足了。
  而稍微懂点现代经济常识的看官,都不难看出这里面甄家的利润是怎么确保的:就好比后世农民种菜,田间地头一斤白菜、萝卜也就几毛钱收购价,到了大城市的菜场里就能卖几块钱了。
  甄家收购来的菘菜萝卜,加上运费、腐烂损耗、周转费用、商税,最后到长安雒阳这些超大城市的市场里,成本大约会涨到一百多钱一石,比地头价翻了一倍多。
  但市场零售价能到两百多钱甚至三百钱,所以算下来还是有一两倍的纯利润。从这个角度算,甄家的经营行为其实赚走了蔬菜最终售价里六成的收益,比直接问菜农收高额地租还赚得多。
  而李素之所以建议刘备考虑这么立法,自然也是因为李素见识得多了,他知道从古到今,种粮食的利润都不大,所以种粮食的农民扛不住高地租,最容易被高地租激起反抗。
  而工商业和农业里的经济作物种植,利润率可以高于种粮食。这种“种植园经济”的佃户、雇农对剥削的忍耐力也就比粮农高,事实地租高一点,好歹还活得下去,不容易被逼反。
  这也是有后世历史教训证明的,比如宋朝统治那么久,最后只有外敌入寇而亡,却没有亡于农民起义。
  这里面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宋朝的工商业发达,手工制造和经济作物种植也繁荣,吸收了大量劳动力,还盘活了底层。
  明朝虽然亡于农民起义了,但明朝最后爆发问题的主要是西北的粮食作物产区,而江南的经济作物产区和工商业发达地区,底层劳动力还是活得下去的。
  可见对于剩余资本,国家应该往工商业上引导,让工商业和经济作物农业吸收赤贫,吸收失地农民,给条活路。
  那些一味搞“重农抑商”的政策,反而不利于王朝中后期。因为钱这种东西一旦剩下来、形成资本,以华人的天性禀赋是肯定要去想办法钱生钱的。
  如果抑制了工商,这些钱没地方去,不是放高利贷就是继续买地囤房,加剧土地兼并,那危害才大。
  把这些没处去的钱引导到工商业上,就算造成一点实业泡沫,也好过炒地皮。大不了泡沫爆了的时候这些钱自相屠灭,传导不到粮食上(1)。
  所以李素才建议刘备设想如此巧妙的设计:我原则上控制地主对农民的剥削程度上限。
  但如果真到了压制不住的时候,那也宁可堵不如疏。把这些想要更高剥削收益比例的热钱,往工商上引,别去祸害囤积土地了。
  你去开工场、种棉花桑蚕、甚至只是种菜、炒大蒜炒大葱炒生姜炒一切香辛料贸易,也好过热钱去囤粮田。一定要把过剩资本从粮食生产领域挤出去。
  这样留下了一个在非粮领域有更高的剥削比例的宣泄口子后,对粮田领域的剥削比例上限的严格执法,才能切实落地。
  到时候遇到违法的地主恶霸,官府依法严惩,支持官府的人也会更多。
  至少那些开经济作物种植园疯狂剥削的地主,不会同情那些囤粮田疯狂剥削的地主,甚至看到后者被官府打击时,还会幸灾乐祸。
  这样让世家豪强地主自己分化成两部分、互相幸灾乐祸狗咬狗。让工商业和经济作物种植园主去仇恨粮田大地主,朝廷对土地兼并的治理才不至于积重难返。
  说到底,核心思想就是一个:解决土地兼并,绝对不能一味重农抑商。重农抑商是人口稀缺、需要动员战争国力的历史时期才有效的特有产物。
  秦始皇汉武帝那时候要重农抑商,是为了对外战争。不打仗了还长期五十年一百年甚至更久地重农抑商,逼着过剩的钱没处去、只能囤粮田,那是自掘坟墓。
  刘备现在当然可以适度重农抑商,而对面的曹操已经是彻底重农抑商了,但这都是建立在目前疯狂打仗的社会基础上的。不打仗了脑子必须切换回来,创业守业不能用一套思路,不然又是一个秦始皇。
  刘备越想越觉得李素补充的那些远景顾虑实在是非常有价值,仔细把这些全部整理下来,以备将来有用。
  在切磋商讨的最后,刘备还恰巧跟李素聊起了李素自家的产业近况。
  得知李素的家人,之前因为卖菜生意遇到丰年、还得坚持执行包销契约,所以巨亏了一笔,精神压力很大,还早产了。
  刘备对于李素公私分明、自家生意亏了还坚持遵守合同、宁可亏钱的举措,也是大加赞赏。
  刘备提议道:“贤弟倡导朝廷上下守信,自家首先做了表率,宁可亏钱也要守约,着实可嘉。这也算是在守住朝廷的体面,朕可拨皇室内帑,安慰一部分贤弟的损失。
  这种市义立信的事儿,不能让贤弟自己担着嘛,丞相的体面,也是朝廷体面的一部分。”
  对于刘备临了的这番示好,李素连忙拒绝了:“陛下多虑了,刚才是臣没说清楚,其实臣只是让家人承诺按约定价全数进货,目前滞销了,但还没亏损呢。
  臣让家人紧急去阿亮家的窑厂定了海量的密封性更好的瓮,把卖不出去的都做成“泡菜”。先试试看能保鲜多久,若是有前途,说不定将来还能在沿海各郡推广多种,制作泡菜后供给远航海军。
  反正亏是不会亏的,臣的觉悟还没高到亏自己的钱为朝廷立信的程度。”
  所以,李素根本不存在甄宓担心的那种“孟尝君市义”的问题,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亏。
  李素既没必要学孟尝君,也不屑于学王翦、萧何。
  刘备微微一愣,后续的人心推演倒是没必要说下去了。伯雅贤弟这么滴水不漏,连让人联想的机会都不给,真是做人稳当啊。
  不过,还真别说,李素这么做确实是有道理的。
  因为这天刘备跟他的会谈结束后没多久,就在新年之前几天,就有一些负责谏议的新人纳言官,上表弹劾丞相家人“沽恩市义,邀买人心”。
  刘备看了弹劾表章之后,简直忍不住想笑。
注释:
(1)大萧条的时候,米国农民也受害了,农产品也暴跌,但那是因为1929年的时候米国农业的金融介入度也过高了,很多米国农民是贷款多买地买农机扩大生产。
如果不允许金融借贷进入粮食生产资料,危机就传导不到基础粮食农业上,最多传导到经济作物种植。
第八百九十七章
策划对曹贼的最后一战
  章武四年最后这半个多月,就在刘备组织朝议讨论土地交易强制登记制度、以及进一步组织群臣学习《儒法论衡》这一官方意识形态这些事儿中,悄无声息地渡过了。
  谏议言官弹劾丞相家人“沽恩市义”的插曲,实在都算不上一件什么大事儿,只是闹腾了区区几天,就被揭过了。
  说来也是可笑,那几个跳出来指责李素的家伙,还偏偏都是近年来刚刚爬进官场的年轻言官,而且还真就是围标突围上来的寒门士子——李素建议搞了科举,让这些人有官做了,谁知爬上来之后,其中就有个别特别功利心机的家伙,想咬李素一口。
  当然,这里绝对不是在说寒门的人道德败坏概率高,不懂知恩图报。而是世家大族毕竟拖家带口的,也要害怕押注押错了被打击报复,牵挂多胆子也就小了。
  事实上,历史上宋、明两朝的御史言官,比之前的朝代更敢说话,多多少少也是跟科举制有关的。
  在世家豪强垄断做官机会的朝代,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干嘛弄得不死不休呢?官场上就容易形成大型利益集团,甚至变成党人。这些人不会轻易得罪人,一旦全面开始得罪,那就是把敌对阵营往死里穷追猛打了。
  科举上来的寒门子弟做了言官,则因为很多都没有族人做过官,甚至都没几个亲戚活在世上。他们就不太担心喷错了人之后被打击报复。
  尤其是科举最初几年,难度还不大,选拔竞争烈度不高,有些确实是运气好偶然考中了,或者是说好了给世家围标却临时上场变卦,就容易飘,觉得官位来得还挺容易的。
  这时候再希望迎合上意、快速往上爬,就容易盯着位高权重的人弹劾,心中抱着一种幻想:
  看那个谁谁谁,似乎大权独揽,极为跋扈,陛下会不会其实内心挺嫌弃他、想敲打敲打呢?若是咱也敲打成功了,岂不是跟张汤、汲黯或者其他酷吏那样迎合到了陛下的欢心?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赌中了就是一波肥。
  ……
  弹劾丞相的奏折,是腊月二十提交上去的。刘备看了之后,简直是好气又好笑,直接私下里把李素叫去,当面调侃:
  “伯雅,你兴得好科举,都四年了,现在后悔不?科举取上来的,也有不知恩图报的不知廉耻之士呢。朕是真没想到,连你都有人弹劾。”
  李素也不以为意,还要鼓励刘备坚定信心:“有些人官迷了心窍,又没有家族拖累牵挂,确实是会这样的。
  这说明科举起到效果了,这种没有家族支持、自己吃饱全家不饿的鳏寡孤独都能有机会做官。臣恭喜陛下用才无类,多擢遗贤。”
  刘备指了指桌上的弹劾奏章:“除了罢官,还想怎么出气?不过因言罪人,终究不好。”
  李素也深以为然:“当然,臣不需要报复,更不需要因言罪人。把臣家人承诺全买百姓蔬菜的生意始末公布一下就行了,臣的家人没有什么行商机窍需要保密的。”
  刘备也反应过来了:“说得是,因言罪人不好,不过愚瞽之辈确实不胜任观风言事之责。”
  刘备下了这个评语之后,这事儿很快就处理了。
  不过还真别说,在刘备本人表态之前,朝中很多中低层官员对这事儿一时间都是雅雀无言,似乎根本就没听说这事儿,也不表态。
  这也是集权社会的通病吧,因为很多时候普通官员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个没背景的小官跳出来咋呼,但他们不知道这些小角色背后是不是站着人,是不是某个大人物派来投石问路的。
  居然还真有一些官员心中惴惴:难道是陛下也觉得天下已经稳了,嫌丞相专权专久了要敲打敲打?
  当然会这么动摇的,也就是各部侍郎以下的个别小官。而尚书以上、知道刘备对众臣信赖度内情的人,显然不会有这种猜疑。
  几天之后,尚书令和刑部、财部就联合调查了奏章弹劾的内容,然后把甄宓“宁可亏本,也不能失信于民,坚持在丰收年依然全部原价收购两京周边菜农收成”的生意始末调查清楚,在朝议上公布了。
  显示丞相家人完全没有亏本,只是加了一项长线生意,所以压根儿不存在邀买人心。
  当然,这些细节没必要对普通百姓公布,只要朝臣知道就行。毕竟弹劾奏章也都是只有朝议众臣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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