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18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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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京!快!”
  朱慈烺心急火燎,带着众人离了酒楼,急急返回京师。
  官道上,田弘遇他们刚刚离开通州,还没有回过神呢,就听见身后马蹄如雨,朱慈烺带着众锦衣卫追了上来,马车里的田弘遇听到身后的马蹄声,探头一望皇太子居然追了上来,吓得啊的一声叫,几乎要晕倒在车厢里。
  幸好,皇太子一行人没有在他们车前停下,而是从他们身边超过,马蹄滚滚直接向京师了。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田弘遇摸着胸口,安抚那一颗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的小心脏,满头满脸的冷汗……
  朱慈烺根本注意到道边的田弘遇,他心急如焚,急急要赶回京师,只有田守信稍微停了一下马,仔细打量了一番田弘遇的车队——一共六辆马车,除了田守信和黑纱美女之外,另外四辆马车里好像也有美女,十几个骑马带刀的家丁前后护卫,青袍粗衣的管家正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田守信心中怀疑,不明白田国丈为何如此紧张?
  ……
  一个时辰后,朱慈烺赶回京师,不入信王府,直接向紫禁城,到乾清宫求见崇祯帝。
  崇祯帝正和首辅周延儒在暖阁里议事,不用问,商讨的还是应对流贼之策。
  朱慈烺只能先等待。
  等了一会,周延儒久久不出来,朱慈烺心急如焚,请内监再次通报。
  “让他进来吧。”
  终于,崇祯帝宣他进入。
  “儿臣叩见父皇。”
  朱慈烺急急进入,先跪拜请安,然后立刻道:“父皇,儿臣有罪,请您责罚!”
  “嗯?”崇祯吃惊,周延儒眼神也有疑惑,不明白皇太子所说为何?
  “儿臣虽然提出了开厘金之策,但却没想到其中有一个巨大的漏洞,如果不补上,厘金税恐怕会流失巨大,难以补偿废除辽饷之后的财政空缺!”朱慈烺道。
  “哦,什么漏洞?”崇祯问。
  “粮米免税。不法商人会将其他物品混杂了米袋之中,蒙混过关,一艘船几十甚至是上百米袋,运河之上虽然有二十二道关卡,但无论那一道关卡,都无法做到袋袋检查,加上官官相护,纵使真的检查出了问题,恐怕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至于本应纳税的物品私藏在米袋之中而过关,造成厘金税的流失。儿臣事先没有想到这一点,却仓促提出厘金税,差点酿成大错,所以儿臣有罪!”
  朱慈烺叩首。
  首辅周延儒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无论厘金税的漏洞,还是“官官相护”所指向的都是他这个大明宰辅,如果他能尽心尽责,思虑周全,皇太子又何至于如此焦心呢?
  于是他立刻拱手:“殿下不必过虑,关于米袋之中私藏其他物品之事,内阁和刑部事先已有预料,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安排,运河之上一共有二十二道关卡,除了选用清正廉明的官员担任钞关之首,出了事情严厉追责之外,还有十二道巡河御史督促,陛下还派了锦衣卫在运河收集民情,三管齐下,那些渎职或者是贪墨的官吏绝不敢伸手,不法商人就更是不敢以身试法了!”
  清正廉明的官员、巡河御史、锦衣卫,听起来确实是已经把事情做到了极致,不法商人和贪墨官员好像是没有了生存的环境,就这个时代的士大夫来看,整个厘金税的设计,已经是固若金汤、滴水不漏了。但对朱慈烺这个穿越而来、见识了明清两代乃至之后两代的贪墨历史,知道人治不如法治,官场就是黑场的后来者来说,再清明的官员、再残酷的刑罚,也不能改变人性本贪、清明官员也会堕落,锦衣卫和巡河御史也会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可能。
  要想杜绝贪墨之恶,必须从制度入手。
  整个官场的大设计朱慈烺还没有想出好办法,不过就厘金税来说,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想法。
  “周老先生大人所说的儿臣是赞同的,不过儿臣以为,廉明的官员,严厉的督查虽然可以在一段时间之内保证吏治的清明和厘金局的税收,但长期来看却并不能解决事情的根本,今日儿臣亲到通州厘金局,亲眼见到一连二十几艘的粮米船免税通过,但儿臣百分百的肯定,这其中最少有三分之一的货船夹带了私货。为什么?因为儿臣亲眼见到有船工往临检的衙役怀里塞铜钱……”朱慈烺道。
  听到这里,周延儒脸色更难看,原本站着不动,这时也忍不住的挪了一下脚步。
  崇祯脸色也很难看——崇祯帝最痛恨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流贼建虏的攻城略地,另一个就是官员的贪腐。衙役虽然不是官员,但衙役敢收船工的铜钱,一定是上官的懈怠和纵容,说起来还是官员贪腐和不适任。
第二百九十六章
补救之策
  每每想到这两件事,崇祯帝都会恨的咬牙切齿。
  但偏偏这两件事情始终无法禁绝。
  建虏流贼也就罢了,难道官员的贪墨朕也管不了吗?
  “叫骆养性来,朕要问问他,他锦衣卫是怎么监督的?”崇祯冷着脸,声音里带着怒气。
  东厂主内,锦衣卫主外,运河监督是锦衣卫的事。
  “是。”王承恩去传令。
  崇祯扫了周延儒一眼,再看朱慈烺:“你继续说。”
  周延儒额头有汗,崇祯帝严厉的目光让他脊背发凉。
  伴君如伴虎,尤其是在内忧外患不断、朝事艰难、松山大败的情况下,他这个首辅就更是胆战心惊了。
  朱慈烺不明白周延儒的感受,也不在乎,周延儒虽有一定的能力,但品行不端,报喜不报忧,做首辅三年,文过饰非,一心只想着保全首辅的权位,毫无力挽狂澜,哪怕是整肃财政,缓解大明危局的格局和忠心,最后甚至用假情报蒙蔽崇祯帝!
  崇祯十四年到十六年之间一系列的乱局,首辅周延儒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崇祯十六年,兵科给事中郝炯弹劾周延儒的奏折中清楚的指出:周延儒虽有智谋,但缺乏谋国的忠心,所有的智谋都用在了掩盖过失之上,想亲近君子,但又不肯屏弃小人。面对忠直之人表面援护,但实质疏远;面对邪佞之人表面亵慢,但实质亲昵。凡此种种,皆是辜负皇上知遇之恩,耽误封疆安危!
  穿越而来后,朱慈烺越发认为郝炯对周延儒的弹劾十分准确。
  革盐政,追逮赋,以周延儒的智谋未必想不到,但他就是不提。
  另外,徐允祯私人小煤窑只没有被查封的原因朱慈烺也知道了。
  经过驸马都尉巩永固的调查,小煤窑只所以没被查封乃是因为内阁出手了。
  徐允祯私人小煤窑的信息和资料在一夕之间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刑部督察院大理寺都默不作声,有此能量的人,整个大明朝只有一个,那就是内阁首辅周延儒!
  朱慈烺不明白堂堂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位,为什么要为一个山西商人而将自己的清誉搭进去?
  不过朱慈烺并不打算将此事挑明,一来他没有证据,周延儒位高权重,一国之宰相,深得崇祯帝信任,冒然提出,不但打不到周延儒,说不定还会损及自己皇太子的威信,第二,周延儒虽不是辅国之臣,但却是如今唯一能胜任内阁首辅,令朝堂不至于太过动荡,朱慈烺可以全力应对五月开封之战,不至于忧心朝堂纷乱的人,因此,非有必要不宜轻动。
  等度过危机,朝堂稳定,朱慈烺终究是要把周延儒撸掉的。
  朱慈烺拱手继续道:“父皇,锦衣卫可能会疏忽,清明的官员也可能坠落,要想杜绝不法商人在米袋中藏私,堵住厘金税流失的漏洞,只靠严厉的刑罚是难以做到的,儿臣倒是有一个想法,说出来请周老先生大人指正!”说完,向周延儒拱手。
  周延儒连忙还礼。
  “什么办法?”崇祯皱着眉。
  “粮米实收,上岸退税法。”朱慈烺道。
  崇祯和周延儒眼睛里都是疑惑,不等两人问,朱慈烺解释道:“粮米是免征厘金税的,不法商人将其他应纳税的物品夹藏在米袋之中,造成检核不易,一艘船几十甚至是上百的米袋,厘金局没有能力一袋袋的开封检查,这是那些狡猾的商人一定会利用的漏洞。”
  “既然防不住,倒不如全面放开,粮米也开征厘金税,从运河的南端北新关开始,每一艘货船都要报明装载的粮米数量,上船前一一检查,开出报关单,经过各地关卡时,正常缴纳厘金税,等到粮米船在临清或者是通州靠岸之后,一一开袋核实,称过数量,核实无误之后,再将沿途收取的厘金税退还给商人,如果商人没有在粮米袋中夹藏其他货物,那么米袋的重量不会改变,如果改变了,那就是藏私,严厉惩罚即可。”
  暖阁一下就静了下来。
  崇祯帝和周延儒都在思索朱慈烺的提议。
  粮米先交厘金税,等到靠岸验明数量无误之后,朝廷再将收取的厘金税退还给商人,这一来一去,麻烦增加了不少……
  “父皇,乍看起来,粮米先收税再退税好像是把简单的事情变复杂了,但其实复杂的只是起点和终点,除了北新关和通州关,嗯,也可以再加一个临清关,这三关需要袋袋检查,开出报关单之外,其他十九关一路放行即可,算起来并不是太麻烦,而且基本杜绝了商人们在粮米中夹藏私货的可能。比起增加的厘金税,这一点小麻烦是值得的。”朱慈烺道。
  “殿下所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老臣有点不明白,既然要退,又何必先收呢?在北新关装船之前,一一开袋检查,确定粮米的数量,最后通州靠岸下船之时,核检确定,无误放行,有误则严厉责罚,收不收厘金税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周延儒问。
  朱慈烺拱手:“老先生所说也可以,不过学生以为,商人们只所以在粮米之中夹藏私货乃是因为粮米免税。如果粮米也征税,哪怕最后是退税,商人们偷税漏税、占便宜的心理也会被抵消不少,这是人性;再者,一路收了那么多的粮米税,到临清或者是通州才会退税,商人们必定小心谨慎,再不敢有非分的想法,不然不但要被重罚,连已经缴纳的厘金税也收不回来了;最后,从北新关到通州,需要两个月的时间,收取的粮米税可以在朝廷府库中存放两个月,万一有什么变故,朝廷也可用来救急,以上三个理由,学生以为粮米可以先征税,再退税。”
  前世天朝有出口退税制度,也是先征税,年底结算到一定的出口额之后实行退税,鼓励的就是出口,
  粮米退税虽然和出口退税不同,但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百九十七章
圆圆进宫
  听罢朱慈烺的建议,周延儒一脸叹服:“殿下睿智,老臣甚为佩服。”然后又皱眉:“如果运河之上实行粮米先征后退,那官道上的粮米是不是也要照此执行?运河是一体,从北新关到通州关,朝廷都可有效控制,但官道往往横跨数省,甲省收取的银子,乙省如何肯替他退?如果不能退,商人们又怎会愿意缴纳粮米厘金税?何况厘金税昨日刚刚开征,今日就改动,朝令夕改,怕是会损及朝廷颜面……”
  朱慈烺解释道:“南粮北运都是通过运河,陆路上的粮米运输量并不大,而且和运河不同,官道上检查运粮的马车并没有运河之上检查船只的不便,各地厘金局随时都可以拦车检查,因此陆路上不必实施退税政策,先征后退只在运河之上实行就可。”
  周延儒不问了,老目望向御座上的崇祯,一副唯请圣裁的样子。
  崇祯帝阴沉着脸:“朝廷诏令岂能朝令夕改?太子所虑有欠周严!还是照老先生所说去做吧。”
  “老臣遵旨。”
  崇祯帝能接受金钱受损,但却不能接受朝廷的颜面受损。不止崇祯帝,历史上的每一个皇帝都是此种想法,也就朱慈烺这样的穿越者,才能务实的看待“脸面”问题。
  朱慈烺暗暗苦笑,看来退税政策是不可能被接受了。
  “漕河上的这帮贪官污吏必须惩治,通州钞关的官员要全部彻查!”
  崇祯眼睛里透着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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