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4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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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紫禁城。
  睡梦中的定王朱慈炯忽然惊醒,满头大汗的坐起来,叫道“绿萝~~”
  ……
  早上。
  朱慈烺少有的睡了一个奢侈的懒觉,因为已经临近年关,早朝取消,不用在天还没有亮,黑漆漆地时候就赶到紫禁城上早朝了,这忽然来临的幸福,令朱慈烺第一次感觉到了大明清晨的美妙。
  在府中用完早饭,听了萧汉俊的密报,知道在顺天府的监督下,今日天不亮,京师各大粮行都按照昨夜的约定,将粮米运送到京惠商行在京师的十二家店铺,不管是卖煤的,还是卖布的,今后三天里,全部卖粮。因为人手不够,京惠商行不但临时招募了一些伙计和意愿者,而且还请了顺天府衙的兵丁现场维持秩序,到现在,售粮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总体秩序良好。因为是十二处店铺同时售粮,百姓们可以选择的地方比较多,比起前几日的拥挤,情况已经改善了很多。
  朱慈烺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依然不敢大意,令军情司提高警惕,秘密监督各大粮商的运粮的情况,但有人若虚作假,反悔了,以少冲多,要立刻回报,然后老账新账一起算,将他们偷逃厘金税的罪责从重从严的进行处罚。
  但如果粮商们都老老实实,那么案子就暂时压下——虽然从通州查出了很多徽州粮商偷税漏税的证据,但朱慈烺并没有直接交给刑部和顺天府,而是选择再给粮商们一次机会,如果他们这一次表现的好,偷税漏税之事就算过去了,比起朝廷的罚银,他们交出粮食的损失一点都不少。至于遣送他们回原籍,不过就是恐吓之言,大明经济社会发展到现在,再想回到洪武年间,严厉控制商人,已经是不可能的,而且是违背潮流的,会对国家社会造成巨大伤害。这样的事,朱慈烺不会做,相反,等风波过去,他还要鼓励经商,提升商人地位,给于商人应有的尊重,工农商士一体,如此才能激发这个巨大帝国的活力,令国家早日从混乱之中解脱出来。
  “殿下,从早上到现在,有锦衣卫的探子和东厂番子在人群里出现,看样子,他们对京惠粮行很是关注……”最后,萧汉俊小声汇报。
  “不必管他。”
  朱慈烺并没有再在意,京畿之地,一个京惠粮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锦衣卫和东厂不关注才怪呢。朱慈烺一点都不担心,父皇在得到密报之后,会对此事有什么不满。
  萧汉俊汇报完毕,就退出去了。
  朱慈烺又看了刚刚送来的一些邸报,了解了长城沿线的防务和年关之前,各地物价和山西河南赈灾的情况之后,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命令备马,往皇宫而去。
  虽然没有早朝,但并不表示没有议事,昨天时间有点晚了,关于逃税的奖惩制度和后续的细节并没有讨论完毕,今日要继续。内阁,刑部,督察院和吏部官员都要到御前应对。
  就像预料的那样,在紫禁城前面的大街上,朱慈烺看到了首辅周延儒的轿子。
  作为首辅,每日上朝除了家丁,另外还有五城兵马司负责派兵护卫,一行十几人,从街道另一边快速而来,当见到太子的马队时,他们加快了速度,抢在太子马队之前到达午门,然后周延儒急急下轿,领着已经提前到达的内阁三员陈演,谢升,蒋德璟,连同刑部张忻,吏部郑三俊和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等人恭迎太子。
  而在太子和首辅都没有出现之前,群臣正在议论一个话题,那就是京惠粮行向各大粮商借粮,然后平价出售的事情。到现在,太子和京惠商行的关系,已经不是秘密,在场的二品大员都能猜出太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刑部尚书张忻和都察院李邦华更是知道太子“要挟”粮商们的手段,不过比起平价放粮,稳定京师民心物价的大善,太子这一点的小权术,完全可以在接受范围之内。
  而众臣都是宦海起伏的老油子,虽然心里明白,但绝口不提太子两字,只夸赞京惠粮商是“义商”。
  此时,见太子而来,群臣行礼,心中滋味却是各不相同,有人赞叹,有人却觉得太子玩弄权术,耍小聪明,对一国储君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一旦太子习惯了权术,喜好偏门,以后又怎么可能用正术治国?
  眼前都是二品以上的朝中重臣,朱慈烺下马,向诸位先生一一微笑致意,然后第一个走进午门。
  周延儒落后他两步,然后才是诸臣。
  “周老先生,”朱慈烺稍微停了一步,等周延儒跟上来,然后假装随意的问:“通州官员的缺,年前应该是补不上了吧?”
  “是。”
  周延儒是首辅,首辅自有首辅的架子,即便是面对当朝皇太子,他也是端着肩膀,挺着腰杆,不卑不亢的回答:“一切都得等年后了,幸好运河冰封,这段时间也不会有货物运到通州。”
  “通州厘金局位置关键,任命的主事一定得是一个清廉有操守,而且有能力的官员。”朱慈烺道。
  周延儒何等聪明,立刻就听出太子是要向他推荐人选,不过却不着急搭话,而是等太子继续说。
  太子抬头看了一下天,自言自语道:“这个时间,长沙的天气应该比京师暖和多了吧?”
  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令周延儒听到。
  周延儒眉毛一挑,立刻明白太子的意思了。
  太子要推荐的人在长沙,而直觉的第一选择,当然就是长沙知府。
  说完了这句话,朱慈烺加快脚步前行。
  他的话已经说的很透了,以周延儒的聪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虽然堵胤锡担任长沙知府还不够三年,依大明官职,尚不到调动和升职的时候,但周延儒是大明首辅,以他的手腕,办成这点事情,应该不成任何问题。
  老实说,朱慈烺对周延儒是相当不满的,不说贪墨受贿,只说国政大计的处理上,周延儒就称不上是一个能相,从去年十月到今年十二月,一年的时间,朝政并没有大的起色。
  不过就眼下的局势来说,周延儒是最合适担任首辅的那个人。历史上,崇祯帝罢黜并且赐死周延儒之后,后面的几任首辅都是荒唐无稽之辈,周延儒在朝时,朝堂尚有秩序,崇祯帝的意志尚可以通过周延儒,在朝堂上施行,但周延儒之后,崇祯帝已经无力控制朝堂了,以至于最后在商议南迁之时,明明满朝文武都知道,崇祯帝想要南迁,但却没有人站出来附和崇祯帝,彼时如果周延儒尚在朝,情况或许能有所不同。
第六百八十七章
断臂
  最重要的是,在此时此刻,周延儒依然是满朝文武中,最得崇祯帝信任和器重的那个人,他本人又有相当的手腕和权术,朝中没有任何人能挑战他的地位,连朱慈烺也不能。
  因此,只要周延儒能继续像昨天那样聪明和配合,朱慈烺就没有换掉他的必要,或者说,在这个风雨飘扬的时候,朱慈烺没必要增加一个像周延儒这样的敌人,不论对周延儒多么不满,朱慈烺都暂时压下了。
  而对周延儒来说,眼前年轻的太子令他又惧又怕,有一种戒慎恐惧的感觉。
  最初,但太子上朝时,周延儒对太子并没有太重视,即便太子提出了治国四策,他也只把太子当成了一个不知实务,只有一点小聪明的少年人,在他看来,所谓治国四策,是病急乱医,真正要彻底放开执行,大明朝非乱了不可。但太子是储君,御座上的崇祯帝又对太子的政策非常支持,没办法,周延儒只能勉为其难的推行。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抱持着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暂且不动的想法,避免惹来各地的反弹和大风波,总之一句话,一切都要以维稳为主,谁也不能起幺蛾子,以免动摇到他首辅的位置。
  但到今日,当太子开封大胜,又击退建虏的入塞之后,他对太子的看法,渐渐从惊异变成了恐惧。周延儒少时聪明,有文名,20岁时连中会元、状元,授修撰,是大明朝有史以来的屈指可数的几个年轻状元之一,也因此,他是相当自傲的,自认有才能,也有识人之明,以张居正自居,一般人他根本不看在眼里,但少年太子的能力,却一次又一次的突他的想象。渐渐的,他不自信了,代之的是一种惶恐。
  尤其是隐隐察觉,太子在调查京城粮商之后,他心中的恐惧就更多,他不担心粮商,却担心他的几个心腹和商人们来往过密、收受他人贿赂的事情会被太子知道,虽然不是他本人,交往商人也不是罪过,可一旦被太子知道了,报到陛下那里,对他的信任和声名,都会有巨大影响。一旦圣心有变,最后都会变成他的罪责,为他脖子上的枷锁增重。
  就算圣心没有变,一旦太子登基,对他的清算怕也是少不了。
  因此,从昨日到今日,他心中是惶恐的,见到太子,表面不动声色,端着首辅的架子,但心中的惊慌却总也抹不去。
  不过就在这一瞬,当皇太子委婉的提出“通州厘金局的主事”人选时,他心情一下就轻松了不少。因为他已经知道,太子对他并没有敌意,那些和商人交往的事情,太子也许知,也许不知,但看起来太子并不打算追究,某种意义上讲,太子向他推荐人选,既是用他,也是在安他。
  周延儒心情登时大好,虽然一时想不起长沙知府是何许人也?不过却并不妨碍他的决定。既然是太子推荐,哪怕就是一头猪,周延儒也要将他推到通州厘金局主事的位置上。
  乾清宫。
  东厂提督太监王德化正在奏事。
  就像众人预料的那样,虽然那一日崇祯帝在一怒之下,夺了王德化的职位,不过怒气之后,很快就又令王德化重新署理东厂。
  此时,王德化正详细禀报京惠粮行平价放粮之事。
  但他的重点并不在放粮,而在众多粮商为什么忽然向京惠粮行低头,愿意借出大笔粮食的原因。
  一切当然都是因为众粮商被抓住了把柄,为了避免罚金,更为了避免被逐回原籍,他们不得不忍痛借出粮食。
  听完王德化的汇报,崇祯帝沉默了很久——就一个儒门圣徒来说,太子所使用的手段是不光彩的和不能被圣人所接受的,但就实务来说,也唯有如此才能令奸商们乖乖地拿出粮食,共体时艰。
  崇祯帝并非迂腐不化之人,对太子这一点的“权变”,他是能接受的,真正令他陷入沉默的,乃是王德化的一句话:“京营军情司不止是探测军情,对京师的民情和官情,怕也是有相当的收集……”
  锦衣卫是大明皇帝的利器,收集情报是皇帝赋予锦衣卫的特殊职能,也只有皇帝才有权力掌握朝臣和时局的一举一动,但现在,太子军情司却好像是僭越了这一个权力,也因此,太子才能掌握大小粮商的财富和存粮情况。
  太子,又犯规了。
  不过崇祯帝还是忍住了怒气,阴沉着脸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王德化退下。
  崇祯帝踱了几步,转对王承恩:“太子和他们都到了吗?”
  “都到了,在外面候着呢。”王承恩回。
  “宣吧。”
  崇祯帝在案后坐定。
  比起前几日,崇祯帝今日的心情其实轻松了很多,案上刚刚送来的塘报令他龙颜大悦,蒙古草原上的建虏大军向辽东折返,已经行到喀喇刺一代,距离长城已经很远了,而没有了建虏大军的压阵,少量的蒙古游骑再不敢在长城沿线寻衅挑战,长城开始安宁,沿线二百里之内,不见敌情,兵部侍郎,总览前线军务的吴牲已经奏请,准备分批撤离驻守在长城沿线的大军。
  但军情司却让他的心情又沉闷了起来。
  群臣鱼贯而入,继续昨日的议事。
  朱慈烺始终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这些具体的细节,不是他的强项,也不是他这个储君应该干涉和置喙的,周延儒等人自可以处置。从厘金局的奖惩,赈灾物资的调派,一直议到有功将士的封赏,临近中午时,议事才算是基本结束。
  见大事以了,朱慈烺站出来,拱手行礼:“父皇,儿臣有本。”
  “讲。”崇祯帝看儿子一眼。
  “春节将近,正是阖家团圆,普天同庆之际,但儿臣却发现,有百姓在乱丢垃圾,京师的排水暗渠多有堵塞,更有人随地大小便,以至于污臭不可行,乱了喜庆的气氛,更重要的是,今冬无雪,来年或有大疫,城中的不洁极有可能会助长瘟疫的横行,因此儿臣请命,想向父皇讨一个整饬京师卫生的差事,请父皇恩准~~”朱慈烺躬身。
  群臣都惊异的看着朱慈烺。
  虽然比不上后世对瘟疫的认识,但脏乱差是造成瘟疫横行的可能原因,在场的群臣都是知道的,所以他们惊讶的并非是太子提出的论点,而是太子直言不讳的指出,今冬无雪,来年或有大疫——这是不吉之言,一般来说,臣子可以悄悄做准备,但却不宜在天子面前直接说出,不然来年真有大疫,那你岂不是乌鸦嘴?如果没有,你岂不是在妖言惑众,动摇人心?不管哪一个,都是给人攻讦的口实,陛下一旦震怒,你必没有好果子吃。
  当然了,朱慈烺是储君,没有人敢轻易攻讦他,但并不表示他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乱说。
  第二,太子居然要亲自承担这个差事,要知道这些事情都是顺天府的职责,太子身为储君,去承担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再者,京师脏乱不是一日造成,也不是一日就能改善的,太子将这样的俗务担在身上,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崇祯帝皱起眉头,微微不快的看了儿子一眼,淡淡道:“这些事情是顺天府的职责,不是你该管的,”转对周延儒:“照太子所说,知会一下顺天府,令他们照着做。”
  “是。”周延儒躬身。
  对于崇祯帝的拒绝,朱慈烺一点都不意外,他只所以要在御前提出,一来是提醒内阁和朝臣注意,二来,如果接下来他插手顺天府整饬卫生的工作,内阁和朝臣都不会意外,父皇也不会对他有“先斩后奏”的责怪。
  总之,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整饬京师卫生之事,他是一定要插手的,趁着内库还有银子,趁着年后的这一段太平空闲,他要想尽一切办法的改善京师的卫生条件,以迎接可能会到来的崇祯十六年的大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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