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7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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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新的消息,只有侯恂被锦衣卫押解,正往京师而来。”唐亮回答。
  侯恂。
  这一次怕很难再从诏狱走出来了。
  朱慈烺心中想,目光则投到湖广地图之上,并死死盯着武昌府不放,他知道,张献忠的下一步很有可能是武昌,历史上,张献忠就是在攻下武昌之后建政,自称大西王的,虽然在这一世里,没有李自成在开封的策应,张献忠显得有点孤单,但他目前的兵力,却也是超过真实历史的,他的野心,应该也是在膨胀中,所以,张献忠攻打武昌,是大概率的事情。
  只是武昌有楚王,亲王失陷是大罪,吴甡现在已经赴任湖广总督,如果武昌在这期间失陷,朝廷降罪,吴甡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盯着地图,朱慈烺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的谋划,以为远在千里之外的吴甡拾遗补缺。
  ……
  湖广。
  不比京师的寒冷,二月初的襄阳,已经春风拂面,作为七省通衢,南船北马,万商云集的之地,襄阳是明末湖广第一大城,同时的,襄阳也是湖广西北部的军事重镇,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有说据襄阳,进可居高临下,直捣武汉,夺取中原,退可依险固守。清初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说,湖广之形势,以东南言之,则重在武昌;以湖广言之,则重在荆州;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由此可知襄阳的重要地位。
  前番,杨嗣昌督师时,就将行辕和屯粮之所都设置在了襄阳,用以左右调度,不想他大兵出击,留守的襄阳知府王承曾怠忽职守,被张献忠偷袭取了襄阳,烧了粮草,杀了襄王,导致杨嗣昌惊恐而死。
  侯恂为湖广总督之后,也将行辕设在了襄阳,加上左良玉的总兵府,襄阳继续成为湖广南直隶的剿匪中心,而在侯恂为督师后,左良玉也确实颇为用命,追的张献忠到处跑,但浮山一战,左良玉大败而回,损失过半,不得不退回襄阳修整,而他的恩公则被崇祯帝一道圣旨拿下,半月之前,已经被京师来的锦衣卫索拿回京了。
  “黄州太惨了,血流成河,妇女小孩一个不剩,河沟都堵塞了。”
  “不是人啊。”
  “听说了吗?新任湖广总督吴甡吴大人,马上就要到了。”街头巷尾,有百姓忧心的在议论。
  “吴老大人在河间府击溃建虏,当之无愧,乃是我大明现在的第一督抚啊。他一定能打败流贼。”
  “但愿吴老大人能早日击破流贼,还我湖广太平。”
  ……
  左良玉总兵府。
  左良玉坐在大堂正中。脸色阴沉。
  作为一名起身于行伍,三十多岁才第一次崭露头角,被侯恂器重和推荐,继而一路升迁,其间还差点因为贪墨军饷而被杀的左良玉来说,侯恂不止是他的恩公,也是他的靠山,即便侯恂在诏狱里一蹲就是六年,但凭借着侯恂的东林招牌,他还是可以得到很多文官的帮助。
  因此,左良玉对侯恂非常尊重,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侯恂给的,侯恂为湖广总督之后,左良玉也的确奋发,想要给恩公长脸,同时给自己建功立业,奈何时运不济,浮山竟然大败。
  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左良玉自己却清楚,浮山之败,不同于以往,不但折损了一半的兵力,而且其中很多都是他左部的精锐,短时间之内,他左部很难恢复过往的战力了。
  兵马受损,而自己的恩公靠山,却又被朝廷索拿走了,侯恂心中极其不满,倒不完全因为侯恂是他的恩公,另外一个原因是,在侯恂麾下,他粮饷得到完全的保证,侯恂充分信任他,也充分给他授权,但如果换一个督抚,就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待遇了。最重要的是,浮山之败,朝廷索拿了侯恂,同时也收回了他的“平贼将军”印。
  对左良玉来说,这是相当严厉的一个惩罚,等于他不再是“左帅”,而只是一个普通的总兵官了。
  历史上,即便左良玉在开封大败,朝廷也没有收回他的将军印,只是降了他的官衔,原因就是投鼠忌器,左良玉虽然败了,但麾下仍有十几万的兵马,不论是继续剿匪,还是安抚左良玉、不让他的乱兵闹事,朝廷都必须隐忍,但这一世不同了,在浮山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师后,关于如何处置左良玉,在朝堂上有过一番争论,有人以为,应该照例安抚左良玉,毕竟左良玉手里还有五六万的兵马呢,剿匪仍需倚重他,但御史马嘉植认为,左良玉应该一并惩处,不然不足以警示那些骄兵悍将。
  左都御史李邦华支持,太子默许,而朝臣对左良玉的不满早已经累积很久,即便左良玉打的是东林人的旗号,东林人这一次也都没有放过,面对朝臣的一致意见,崇祯帝没有犹豫,即刻下旨,夺了左良玉的将军印。
  历史上朝廷不敢惩处左良玉,反而纵容,乃是因为朝廷手中没兵,得继续倚仗左良玉,但这一世不同,朝廷有京营,京营兵马就好比是定海神针,也是朝廷的底气所在,朝廷敢于处置像左良玉这样的大军头了。
  消息传来,左良玉气炸了。
  平贼将军印可是他最大的尊荣,也是他能率领十万兵马的根据,如果没有了平贼将军印,他统帅这么多的兵马,就不那么名正言顺了。
  因此,当听到新任总督吴甡已经快到襄阳之时,他恼怒的不想去迎接,他倒不是恼怒吴甡,而是恼怒朝廷,他为朝廷打了那么的仗,出生入死,只为了一次浮山之败,就剥夺了他的将军印,让他实在是不满。
  “父亲,你真的不去吗?”其子左梦庚站在左良玉面前,小声问。
  左良玉冷冷道:“不去!恩公被拿,我左良玉如果高高兴兴的去迎接新督抚,岂不是要被人以为是一个无心无肺之人吗?”
  “可是儿子听说,吴甡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如果不迎,他说不定会给咱们穿小鞋……”左梦庚一脸担心。
  “那也不迎!”左良玉一摆手:“就说我有病难以起身,去吧。”
  左梦庚不敢再劝,只能去了。
  左良玉一个人在坐在堂中发愣。
  除了将军印,另一个让他闹心的事情是,吴甡这一次不但是带来了一千京营骑兵,而在骑兵之后,还有两万精锐的京营步兵,正向湖广开拔而来——过去,崇祯十五年之前,有人做书说:军中有一曹(曹文诏),流贼闻之心胆凉。次左良玉、汤九州(原昌平副总兵);若京营兵,贼甚轻之。
  但想不到啊,在太子的抚军之下,京营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一支强兵了。
  前年开封之战,左良玉可是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见识了京营的战力,京营两万大军,足可独当一面,不过这并不表示,京营就一定能击败张献忠,和李自成相比,张献忠更狡诈,更残暴。在湖广这一大片宽阔的战场上,没有其他兵马的配合,最主要是他左良玉的配合,两万兵马其实是杯水车薪,难以发挥什么重大的作用。
  你不要靠京营吗?好啊,那你就带着京营打吧……
  ……
  三日后。
  襄阳十里之外的官道上,襄阳所有的文武官员在官道两边列队而站,向北而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任湖广总督吴甡。因为周后大丧,所有人的头上都缠着白,同时的,张献忠的流贼大军正在武昌府一带肆虐,随时有可能会杀到襄阳府,因此人人脸色都凝重。
  临近中午时分,烟尘踏起,护卫吴甡的马队在官道上出现。不同于地方部队的骑兵,吴甡的护卫,乃是京师三千营,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旗帜鲜明,盔全甲亮,一看就知道是能战之兵,中军簇拥处,一杆杏黄大旗高高挑起,上面绣着“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总督湖广军务吴”。
  “来了!”
  襄阳知府周二南急忙带着道边的文武迎了上去。
  除了文武,迎接的人群中还有襄阳在地的一些士绅和举人,一眼望过去,最少百人以上。
  护骑左右一分,中间一辆双马大车闪了出来,一个腰悬长刀的年轻护卫中军官放了下车凳,掀开车帘。
  戴着黑色暖帽,缠着白布,穿绯色官袍的吴甡探身出来,但并没有着急下车,而是先站在车上,冷冷地扫了一眼涌到车前的襄阳文武。
  阳光照着他的脸。
  五十三岁的年纪,脸色刚毅,鬓角微有灰白,正是文臣的当打之年,虽然在吴甡的人生规划里,地方督抚并非他所愿,内阁首辅才是他所想,但面对内外危局,他却也没有犹豫过。
  河间府之胜,给了吴甡无比的信心,短暂的保定山东总督,又令他平添了几分锐气。
  和去年相比,今日的吴甡更自信,也更加有雄心——虽然他上疏崇祯帝的建议,非常遗憾的被崇祯帝驳回了,不过他并没有失去信心,围困之策是剿灭流贼的终极之策,但在这个终极办法之外,他胸中也有短暂的治标之法。
  在吴甡扫视襄阳官员之时,襄阳官员也都微微翘首,仰望这一位新任的,在河间府大败建虏,声名正旺,甚至有人传说,乃是太子智囊的湖广总督。和吴甡目光相遇时,所有官员都低下头,不唯是下级面对上级的礼貌,更因为吴甡目光犀利,不似文臣,倒像是一个武将了。
  吴甡走下车来。
  “下官襄阳知府周二南参见吴部堂!”
  在襄阳知府周二南带领下,迎接的襄阳文武自我介绍,各报姓名,向吴甡行礼。
第九百三十三章
武昌危急
  虽然左良玉没有出现。但左梦庚和其亲信副将马士秀却是出现,他们恭恭敬敬地向吴甡行礼,至于左良玉麾下的其他重要将领,比如惠登相,王允才,卢光祖,吴学礼、李国英等人,在浮山兵败之后,就收拢兵马,分守湖广各地,因为距离襄阳尚远,且张献忠的大军在武昌府、黄州府、德安府一带流窜,攻城略地,形势十分危急,因此他们并没有亲到襄阳迎接,一方面的确是军情危殆,张献忠在浮山获胜之后,实力急剧膨胀,各地官军疲于防备,守将都不敢轻易离开驻地,另一方面,左良玉怕也是打过招呼,没有左良玉的准许,他们不敢和新任湖广总督走的太近。
  这一点,吴甡心知肚明。
  吴甡下了车,身后跟着三千营主将贺珍,一一和襄阳文武点头认识,从山东到湖广,千里的路途,一路又思谋平贼之策,但吴甡却毫无疲惫,精神极其旺盛,而在这之前,前哨已经向他报告,因为有急疾,所以总兵官左良玉没有出现在迎接的人群中。
  当时吴甡就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左良玉这是在闹脾气、耍性子呢,如果没有后续的两万京营精锐,为了倚仗左良玉,吴甡还真得放下身段,好言细语的安抚,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
  “左梦庚见过部堂。”
  轮到左梦庚行礼时,左梦庚抱拳到地,态度恭谨。
  前年,开封之战时,吴甡就认识左梦庚,在他的印象里,左梦庚就是一个能力全无,只是靠着左良玉庇护,才能在军中立足的绣花枕头,开封一别,两年过去,今日一见,发现他还是细皮嫩肉,目光游离不定,显然是一点上进都没有,心中摇头,脸上却微微点头:“贤侄请起。你父昆山将军身体如何?”
  “谢部堂关心,家父只是忧心战局,又偶感风寒,这才猝然倒下,医官说,休息两天就会没事了。”左梦庚回。
  吴甡点头:“替本督向昆山将军问好。请他专心安养身体,剿匪大局,还要昆山将军全力以赴啊。”
  虽然心里对这个军头不满,但吴甡脸上还是很客气的。
  左梦庚急忙再行礼。
  吴甡微微一笑,不再问,然后在众人簇拥下,进入襄阳城。
  虽然经过张献忠一乱,襄阳的繁华已经不如从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高大的城楼,宽阔的街道,熙熙攘攘地人群,无不显示湖广第一大城的气势,只不过人人脸上都有惊惶,看不到笑容,由此可知,流贼对湖广的民心稳定是一个极大的挫折和威胁。
  吴甡坐在马车上,透着车窗向外看,一路想着心事,脸色非常凝重。
  作为一个天启年就出仕,早早就成为巡抚的老官吏,吴甡心中清楚的很,自己这一趟湖广之行,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前有杨嗣昌,后有侯恂,先后都栽在了湖广总督的任上,杨嗣昌更是把命都留在了湖广,虽然吴甡从心底里看不上两人,认为杨嗣昌能力尚可,但气量狭小,不能容人,以至于败事;侯恂虽有气量,也能识人,但能力却不足,两人在湖广的失败,都是咎由自取,但两人的前车之鉴,却也令吴甡非常警惕。
  如果朝廷只是一个空头任命,没有后续的两万京营精锐,吴甡是说什么也不肯到湖广的,无兵无将,就是一个空头总督,压不住左良玉,可以预料的必败之局,他又何必来呢?
  但有两万京营精锐,有太子的全力支持,孙传庭那边,又拨了一万兵马相助,虎大威的一千多骑兵正在修整,很快也会赶到襄阳助战,吴甡的底气,一下就充足了起来,他自信能掌握湖广局面,就算左良玉阳奉阴违,就算朝廷不同意他的剿匪之法,他也有信心能稳定住湖广大局,继而想办法歼灭张献忠!
  因此,对于此行,吴甡是抱着必胜的信心的。
  但现在湖广的形势却是极其危险的,张献忠的兵马将近二十万,号称五十万,在攻下黄州,并行屠城之后,又猛攻麻城,临近的郸水也岌岌可危,而官军捉襟见肘,无力围剿,现在只能固守待援。
  和太子一样,吴甡已经判断出,张献忠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武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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