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五年(校对)第9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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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慈烺道:“当日朕派卿到襄阳,本就是与虎谋皮,朕并没有期望你能成,只期望你能稳住左家父子,从今日看,你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左梦庚虽然一直都有异心,但却始终不敢妄动,直到朕亲自南下,才逼的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这一切,都是卿的功劳啊,卿怎么能说,劳而无功,愧对朝廷,愧对天下呢?”
  “陛下……”史可法感动。
  “不要说了,建虏未灭,流贼未平,朕是不会同意你在这种时刻去职,到乡野去享福的。左梦庚之乱虽然平息,但左营整编才是艰巨的开始,这个担子,朕决定交给你,也只有你才能承担起来。”
  说着,朱慈烺双手将史可法搀扶起来,望着他的眼:“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卿乃朝廷重臣,是朕的肱骨,切莫责己过甚啊。”
  “陛下~~”
  史可法再哭。
  ……
  左梦庚叛乱平息,其人身死,如何处置左营和左营众将,是大明朝廷要立刻面对的一个大问题。
  过往,华夏王朝对这种叛乱类军阀的处置,一般两种做法,如果王朝强盛,那就会将类军阀拆散,分散各处,令他们再难合力。又或者是杯酒释兵权;如果王朝孱弱,不能强力剿灭,就只能退而求此次,用一还算忠义的人选为类军阀的头领,继续督帅其军,唐末藩镇基本都是这么处置的,甚至到了最后期,唐王朝已经无法控制人选,只能是谁的实力大,谁就为头领,这也就导致军阀实力越来越强,对朝廷越来越轻视。
  现在的大明王朝虽然称不上强盛,但中兴气象明显,内外连续的大胜,更是堆积起了朝廷的威严,因此,朝廷对左镇的处置,当然是要施行前法。
  马士秀,惠登相,郝效忠,金声桓,徐恩盛,常登等左营中高级将领,全部被隆武帝召入京营,授以相应的职位,不过他们的职位都是“虚职”,有职无权,有职无兵,隆武帝在京师赏赐他们住宅,准他们带三到五十个亲兵一起入京。
  而一旦进京,这些人就不再是私人的家丁,而是朝廷正式的官兵了,受京营军纪约束,军饷待遇和升迁也不再是由马士秀他们单独就可以决定的了。
  这一来,等于马士秀他们的兵权,全部被剥夺。某种意义,等于是杯酒释兵权。
  旨意下达,隆武帝天威之下,马士秀惠登相等人不敢有丝毫异议。
  至于左营的八万兵马,当然是实行整编。
  照军机处早就拟好的计划书,由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具体执行,先淘汰军中全部老弱,给予路费和安家费,令其返回原籍,恢复劳作。
  路费在军中领取,安家费则是回到原籍之后,由地方县衙给予。
  为了保证路费、尤其是地方州县的安家费及时到位,不使老兵们回到原籍,因为领不到安家费和官府发生冲突,继而再爆发动乱,隆武帝连续给户部和南京户部下旨意,要他们从今年的特殊预算中,拨出所需的全部钱粮,保证每一个老兵都能在原籍官府顺利领取,并严旨下发各地,如果发生意外,造成动乱,唯户部和各地官府是问。
  路费按远近不同,分三两、二两、一两三档,至于安家费,普通士兵统一为十两,如果是旗长百总把总之类的军校,则依次提高。
  左营八万兵马,淘汰老弱之后,八万士兵最后只剩下五万人不到,接着在这五万人之中,实行京营的选兵之法,凡是能通过的,继续留在军中,以京营之法操练,饷银提高一倍;不能通过者,编为辎重营和屯田兵,饷银照旧,但正式编列兵册,以后纵是不想当兵了,仍然可以领到相当于今日的路费和安家费。
  过去,左营多少兵,多少人领饷银?一直都是一笔糊涂账,朝廷根本无法掌握,或许连左良玉自己都不太清楚,但经此一次,所有军士都编列成册,每部每营都是清清楚楚……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李自成之死
  其实按照朱慈烺的本心,他恨不得将左营的八万兵马全部遣散,以节省军费,但理智告诉他暂时还不能这么做,不止是因为左营长期剿匪,经验丰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张献忠还没有灭,更因为各地的局势尚没有完全平稳,这些刀口舔血、做惯了杀人买卖的老兵们回到原籍,说不得会掀起风波,还是将他们留在营中,加以禁锢,等天下太平了,再放他们回去为好。
  就好像前世里,抗战胜利后,蒋府在东北裁军,结果失去工作的这些人参加了另一方,最后反倒成了东北局势的决定力量,令蒋某人悔恨不已;又好比是李自成,如果大明不裁撤驿站,每年花个十几二十万两,李自成至死也都不可能成为大明的掘墓人。
  治国和治家不同,在特殊情况下,有些银子是必须浪费的。
  ……
  为了避免复员的左营士兵成群结队,造成地方动乱,也为了给朝廷筹集钱粮争取时间,史可法分批发银、分批放行。
  整个过程,连同左营整饬的时间,最少需要半年时间,任务非常繁重,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造成人心不稳、以至变生祸患,因此非有一个德高望重、和左营素有交往、公信极高的高级官员承担不可,
  史可法正是合适。
  另外,左营军纪一向不好,马士秀等人又都被架空,为防有人心中不甘,暗中作乱,马德仁率一万京营留守襄阳,一来选军中教官和思想官到左营,用京营之法操练选出的左营军士,二来也是预防不测,如果有人想要作乱,一万京营也足以平息。
  ……
  五天后,就在襄阳大局刚定,马德仁留驻,史可法按部就班,依照军机处的计划,对左营开展整编之后,隆武帝朱慈烺令郧阳兵和河南兵返回原驻处,他则是带领刘肇基,虎大威,牛成虎,以及马士秀惠登相郝效忠金声桓等左营旧将,往武昌进发。
  对于隆武帝的武昌行,史可法宋一鹤徐启元等湖广官员都是竭力反对的,连军机大臣陈奇瑜高斗枢都不赞成,两人力谏,说左梦庚已平,湖广局势稳定,陛下应尽快返回京师,主持国政,以备辽东建虏今冬来攻。
  至于陛下担忧的张献忠,可令刘肇基牛成虎率兵增援即可,陛下何必亲往?
  但隆武帝不听,坚决要继续南下。
  “朕既到湖广,岂能不灭张献忠?马士英围剿张献忠,一直不能全胜,很大一个问题乃是兵力粮饷不足,我京营两万大军既然出京而来,岂能不助一臂之力?卿等放心,建虏今冬可能的骚扰,朕一直记在心上呢,最迟六月,朕一定会回转京师。”朱慈烺道。
  无奈,群臣只能跟随。
  “报~~”
  刚离开襄阳没有多久,一份紧急塘报就送到了朱慈烺的手中。
  只看封皮上面的那一个“陕”字,朱慈烺就知道一定是关于陕西的战报,展开读完,他忍不住狂喜,不顾皇帝威仪的失声大笑了起来:“哈哈,陕西大捷,陕西大捷,李自成死了,死了啊~~”
  ……
  “娘求的,这恼人的大雨……”
  这黄土高原,快要接近塞外之地,今日竟然也是下起了磅礴大雨,对这一片十年九旱的地区来说,实在是在罕见,李自成在雨中穿行,一边庆幸,一边恼怒,庆幸的是,幸亏天降大雨,否则他怕是难以摆脱追兵,恼怒的是,雨太大了,道路泥泞,骑马已经无法前进,只能下马牵行。
  “闯王,前面有一间草屋!”
  连续兵败,被孙传庭追的乱窜,从商洛一路跑到延安府,又从延安府被追到
  庆阳,庆阳一战,几乎全军覆没,一路逃窜,不但要担心背后的追兵,更要提防各地官军的堵截,李自成几乎是精疲力尽,今日跑到这个叫新兴堡的地方,真的已经快要逃不动。
  昨夜,高杰的追兵忽然在身后出现,李过率兵断后,李自成急忙上马奔逃,暗夜之中,找不到道路,等跑出很远他才发现,他已经和主力走散了,虽然他心里清楚的知道,凭借留下的记号,李过李双喜应该能找寻到他,不过此时此刻,他身边却只有十几个人,更倒霉的是,今早忽然下起了大雨,在路过一处庄子时,里面忽然冲出了一队“官军”,连续的败逃和被追击之下,所有人都成了惊弓之鸟,不等迎战,就纷纷调头逃跑。等到李自成看清楚,冲出来并不是官军,而只是几十个乡勇之后,他身边的亲兵,已经逃的只剩下两个人了。
  李自成愤怒极了,但却也无计可施,陕西民风彪悍,即便是这几十个乡勇,也有相当战力,非是他们三个人可以应对的。
  没办法,李自成只能再逃。
  雨点一会大,一会小,但却始终没有停,道边不见一个人,也不见村庄,只有无穷无尽的雨帘,在眼睛里下个不停。
  而终于的,当发现前方山道边有一个草屋时,跟在李自成身边的两个亲兵忍不住惊喜的大叫了起来。
  ——有草屋,就可能有人,也就可能有吃的。
  李自成精神也是一振:“走!”
  三人牵着马,急急向前。不过很快的,三人都失望了,草屋虽然是草屋,但屋里却空无一物,连一点有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一时,所有的期望都化成了失望,三人再没有力气了,李自成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虽然饿的前胸贴后背,但依然笑着安慰两个亲兵——虽然没有吃的,但起码有住的了,我们先歇息,等雨停了,再去外面找吃的。过儿他们不会太远,很快就会找到我们的。
  于是,三人靠坐在草屋里,休息等雨停。
  李自成太累了,不知不觉的,竟然是睡着了……
  梦里,他好像是在商洛山,又好像是在开封城下。
  对他来说,开封城的教训,实在是太惨痛了,比之当年在潼关南园,被洪承畴孙传庭杀的他只剩十八骑,更要令他心痛——南园之战时,他的实力本就不如官军,中了官军的埋伏,被官军包围,居然也还能杀出重围,侥幸逃生,对他来说,南园之战并不只有失败的惨痛,也有一种我命不绝、可成大事的鼓舞。
  但开封就不同了。
  开封之战时,他已经有五十万大军,巍巍开封城,也几乎就在他的掌握中,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五十万大军,竟然在三天之内,不,是在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以至于午夜梦回,李自成都忍不住会有一种恍惚,那就是:开封之败,不过是他做的一场噩梦罢了,推门向外看,他的五十万大军,都还在门外的原野里列阵呢,而他的臂膀,大将刘宗敏正勒马在前,冲着他大笑:“闯王,额在此!”
  ……痛,悔。
  悔不该和朱家太子决战。
  悔不该小看了他。
  悔不该相信袁时中。
  悔应该相信李岩……
  听说朱家太子变成皇帝了,便宜了那个竖子。
  要后悔的事情太多了,但再多的后悔,也换不来重来。
  ……恍惚中,李自成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睁开独眼,正看见一个黑影向他扑了过来,手中持着什么武器,向他猛砸。
  虽然连续败逃,身体疲惫,但李自成的身手是极好的,他一个翻身,就闪过了黑影的这一击,但不想黑影反应也极快,反手一击,又向他砸来,李自成来不及闪躲,只能双手接住,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对方手持的乃是一个锄头,昏暗光线下,对方鬓角微白,年纪已经是四十多,俨然就是一个老农。
  同时的,李自成也发现,自己身边最后的两个亲兵居然不在草屋中了,难道是背弃了他,逃跑了?
  李自成怒极,心说老农也敢欺负额了?就算没有他人帮忙,额也轻松弄死你!
  双手奋力,脚下使绊,就将老农摔在了地上,顺势骑上,回手抽刀,就想要一刀结果了老农。
  对李自成来说,这套动作太熟练了,少年他就喜欢习武健身,后来做了驿兵,又往来奔波,身体强健,成为流贼头目之后,他也非常自律,不喜女色,但有时间,就练习武艺,今日虽然疲惫,但杀这么一个老农,还是不在话下的。
  但不想一拔之下,刀锋竟然是没有出鞘。
  原来刀鞘中进了雨水沾泥,吸力增大,一时间拔不出来。
  老农被李自成压在身下,眼看性命不保,急的大喊大叫。
  此时,又一个黑影冲进了草屋,箭步上前,抡起手中的铁锹就向李自成砍去。
  李自成并没有看到这个黑影,这一刻,他的独眼吃了亏,等他听到身后的风声,想要闪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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