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逆(校对)第50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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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夫顿这才缓过一口气,瘫在软榻上拼命地大口大口呼吸,随后就被自己的吐沫给呛着了,咳嗽得几乎要连心肺都给吐出来。
潘龙冷冷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还有二十秒。”
这话犹如一盆当头浇下的冰水,让克里夫顿猛地一激灵,顿时咳也不咳了,瘫也不瘫了,挺起身体大叫:“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啊大人!我愿意啊!”
眼前这人只是一句话就有如此威能,至少也是修成长生的人物,甚至可能是漫宿之上,有资格代表司辰行事的伟大具名者。
面对这样的大佬,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别说人家只是要他损耗修为,就算要剁手跺脚,他也只能一咬牙,认了。
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将来。别的所有一切,在“活下去”面前,都不值一提!
而且他身为一个邪教教主,控制了数十个修炼无形之术的人,就算折损了修为,只要牺牲一两个信徒当祭品,就能将自己的修为再重新补回来,其实……也谈不上是多大的损失。
对他来说,“进步”的确不容易,但仅仅只是“恢复”的话,倒也不难。
这些权衡利弊的事情,他差不多在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定下神来之后,先是连声告罪,表示自己见识浅薄,差点误了大事,万望恕罪。
潘龙重新眯着眼睛,再没开口。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此刻便不屑于和这坏到骨子里面的肮脏东西多废话。
纳塔丽娅却满脸笑容,和克里夫顿好一番商谈。
她的态度很客气,但态度很坚决,一口咬定时间紧急,要尽快完成擢升仪式。
克里夫顿逃过一劫,明知道此刻应该全力配合,但心中的贪婪吝啬却又渐渐升起,忍不住就想要拖延时间。
对他来说,如果不顾一切,尽快举行擢升仪式的话,非但自己要损耗大量的修为,还要牺牲一些珍贵的法器,甚至可能要牺牲一两个得力的信徒。
但如果给他一些时间,让他做好准备。那他可以用普通人作为祭品,先去漫宿寻觅合适的媒介,然后再举行擢升仪式,非但折损修为的程度会减少很多,消耗的法器也会减少,更重要的是,那样的仪式是不需要牺牲信徒的。
那些狂热信仰他的邪教徒们,固然只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但却是他最重要的工具。这些人为他赚钱、为他收集各种资源,为他捕捉祭品,甚至于可以在关键时刻代替他去死。
对他来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够不损耗这些信徒,还是不损耗的好。
尤其他举行擢升仪式之后必定修为大损,想要补足修为,免不了需要“使用”这些信徒。到时候也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才能让自己恢复过来。若是在擢升仪式上再消耗一些……自己手下的骨干力量怕是就所剩无几了。
这些狂信徒们培养起来也并不容易,折损太多,实在是有些心疼!
这些事情他并没有明说,但纳塔丽娅在防剿局工作了好几年,对于这些邪教的勾当早就了如指掌。一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猜出了几分。再结合他说的那些话,略一推理,便明白他究竟在顾虑什么。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双方讨价还价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她忍不住摇头叹气,说:“克里夫顿‘教皇’,我理解你对自己教派的感情,但我也希望你理解我们这边的压力……”
道格拉斯冷冷地说:“你是否觉得我们俩只是小人物,可以随便欺骗和糊弄?那位大人的脾气可不好。如果我们到晚饭之前还讨论不出个名堂的话,接下来怕是那位大人就要亲自跟你谈谈了。”
克里夫顿立刻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到了天灵盖,整个人似乎都浸泡在了冰水之中。
不久之前那宛若要被冻死的恐怖记忆,蓦然又浮现出来,让他浑身汗毛倒竖,几乎站立不稳。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根本不是需要跟自己讨价还价的“同道中人”,而是将自己的生死握在掌心,随时都可以犹如碾死蚂蚁一样,伸出一根手指将自己碾压到粉身碎骨的强大存在!
面对这样伟大的存在,自己还想要讨价还价?
疯了吗!
他的脑子顿时清醒,那些庸俗的念头被赶到了九霄云外,剩下的只有惶恐和急迫。
“……我明白了!今天请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日出的时候,我们就举行擢升仪式!”他低下头,用最谦卑的语气说,“请放心,我们一定将那位大人交代的事情做好,不会有半分差错!”
旁边的休息室内,潘龙远远听到这些话,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第七十三章、骄盛夺目
这天夜里,外面的声音有些嘈杂。
等到大概凌晨三点左右,克里夫顿就派人叫醒了潘龙一行,他们乘坐外表还有几分像马车的老式汽车,在颠簸的道路上行驶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终于抵达了仪式场所。
那是一片平坦而荒芜的旷野,四周没有任何遮挡,可以清楚地看到“苍天覆盖大地”的壮美景象。此刻天色还没亮,大地一片漆黑,天空则群星密布,看起来就像是一块镶嵌了无数宝石的黑丝绒覆盖着大地,令人不由得升起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感动。
“有两样东西,我们愈经常愈持久地加以思索,它们就愈使心灵充满日新月异、有加无已的景仰和敬畏——在我之上的星空和居我心中的道德。”道格拉斯轻声说。
此刻他看起来不再像平时那个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固执警探,而像是一个诗人,一个年轻的、充满了热情和幻想的,内心的浪漫几乎满溢出来的诗人。
甚至于,他那强硬而冷酷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软起来。
星空之下正在轻声吟咏康德墓志铭的他,连相貌都显得俊朗了许多。
看着此刻的他,潘龙不由得微微点头。
原来道格拉斯还有这样的一面,难怪纳塔丽娅这个学者会跟他关系这么好,甚至于就算是听说这两个人要结婚,也不会让人惊讶。
在防剿局潜行观察的那段时间里面,他可是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跟道格拉斯或者纳塔丽娅谈“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这个话题的。
听到道格拉斯的吟咏,纳塔丽娅转过头看着他,眼中不再是平时的冷静睿智,而是充满了怀念和温柔。
潘龙可以肯定,这段话对于他们两个人一定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遗憾的是,克里夫顿以及他手下那些邪教徒们并不懂得浪漫,他们很快就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
“都准备好了。”一个瘦高的人对克里夫顿说,“祭品、仪式和牺牲都已经就位,只等日出。”
克里夫顿点头,看向前面那片平坦的石板。
这是他们花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找到的地方,整个地面是一块完整而平坦的岩石,可以很容易地绘制法阵。
不仅如此,这块岩石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日复一日被阳光暴晒,却因为自身材质特殊而没有风化开裂,以至于积累了庞大的能量。这股能量并不能为克里夫顿等人所用,但他们却能够借助这股能量稳定仪式,避免仪式出现那些不可测的意外。
对无形之术的修行者来说,举行仪式是一件让人很苦恼的事情。想要得到提升,免不了需要举行仪式。可无形之术本身就是混沌而模糊的东西,仪式自然也是如此。不论事先多么用心准备,临场多么小心戒备,也难免偶尔出个意外。
而一旦出意外,往往就要死人!
这块岩石并不能避免仪式出意外,却能够避免出现那些最糟糕的意外——比方说大爆炸、招来强大魔物什么的。克里夫顿等人在这里举行了上百次的仪式,遇到过的最危险的一次意外,是一个光之神使注意到了这里正在举行仪式,朝着这里投来了一道目光。
那一道目光,将当时正在屠杀祭品,想要靠吞噬生命提升位阶的那个狂信徒直接烧成了灰。还让那个原本已经生命垂危的牺牲者反过来吸收了邪教徒的生命力,变得年轻而强壮。
可惜他并没有变得更聪明,克里夫顿一番忽悠,便说得他远走他乡,去寻觅能够推动祖国进步的伟大智慧了。
于是克里夫顿一伙便成功地逃过了一劫,至于这人将来会怎么样……修炼无形之术的人,有几个在乎“将来”的?
经过那次的意外,他们越发谨慎小心,虽然后来又陆续遇到了几次意外,但总的来说,并无大碍。
这群邪教徒们自从搬到马拉喀什,找到这块特殊的祭祀场所之后,大概十年时间里面,死在仪式之中的,竟然只有屈指可数的二三人。
这对于无形之术的修行者们来说,简直称得上是奇迹!
须知,就连财大气粗、高手如云的防剿局,一年也免不了要因为举行仪式而死掉三五个人呢……
此刻,庞大的岩石上用赭红色的颜料绘制了环环相扣法阵。这法阵和之前“落日仪式”的截然不同,没有任何其他司辰的内容,全都围绕着那位已经逝去的司辰“骄阳”。
克里夫顿用符咒作为语言,讲述了骄阳在辉光之中诞生,讲述了骄阳普照无数的世界,带给万物生机,讲述了骄阳暂时陷入沉睡,但仍以余泽普济苍生……在一个熟悉符咒学的人眼里,这法阵赫然就是一首骄阳的赞美诗。
若是在那些骄阳还活着的历史里面,这个法阵必定具有极大的威能,返老还童、逆转生死都不在话下,甚至可能让一个如纳塔丽娅这种底蕴不足的人直接冲破层层关窍,成就长生。
但在这个骄阳已经陨落的历史里面,这法阵却只是一个法阵罢了,它甚至不足以支撑一个完整的法术,需要用别的东西配合,才能完成仪式。
法阵之中,摆放着各种祭品和道具。
最核心的道具,是一幅画。
那幅画来自一座古墓,古墓里面埋藏着许多和无形之术有关的宝物和文献,但棺木之中却并无尸骸,只有这一幅画。
这幅画上,玫红极光与蓝青电光争夺着天空,一片绚烂。其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色流动,那光色仿佛不存在于尘世之中,充满了虚无缥缈之感,却又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感动莫名,几乎要潸然泪下。
下面则有古代文字,写着:无夜晚亦无黎明,只存在预备为午的时辰和停滞于午的时辰。我们每一个人都向天空射下的金针敞开心胸。一切色彩在骄阳下皆显得更浓。
然后,还有以拉丁语撰写的另一条批注:太阳原曾更加明亮——非是更加温暖,但那时它的光含有我们后再无从得见的色彩。我的老师以一份奇妙的感悟作为题材,绘制这了这幅画,将这逝去的色彩唤起。
这幅画辗转于多人之手,最终落入了克里夫顿手上。原本崇拜“骄阳四子”之一“残阳”的他,被这幅画所吸引,改变了自己的信仰,坚定地认为骄阳并未逝去,带领自己的崇拜者们一起走上了追寻阳光的道路。
从那以后,多年过去,他的坚定信仰一直未变。而这幅被称之为“骄盛的回忆”的画作,也就成了他们这个教派的圣物。只有在最重大的祭典之中,才会被从密室之中取出,供信徒们瞻仰和膜拜。
拿它来作为仪式的核心,克里夫顿的确是用足了诚意。
和这幅画相比,那些零零碎碎的材料,就不值一提了。
闪烁着至纯白色的“耀素”,透出夕阳光泽的“午之石”,以多重景观令人迷醉的“迷途之镜”……这些东西放在平时,都是用钱也很难买到的珍惜之物,但对于此刻的仪式来说,它们都只是单纯的消耗品而已。
至于那几个沐浴更衣,在身上绘画了太阳的圣符,躺在法阵之中的人。他们是克里夫顿麾下邪教“教皇冠冕”的成员,每一个都经过至少五年的培训,能够施展至少两三种无形之术,足以凭借这种本领控制一个村落,为这个邪教提供一处支撑的据点。
但现在,他们也只是消耗品而已。
此刻法阵里面,唯一不是消耗品的,只有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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