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校对)第2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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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一直以来对其人其事都保持着很高的关注,上官婉儿简直都要怀疑代王可能已经在圣皇陛下身边诸多耳目,能够深窥心意而不为外人知。
“是了,上官应制知不知魏王入居所在?比邻长居,转眼有见,一旦不见,倒是让人牵挂。”
走上石桥后,见左右人少,李潼又望着上官婉儿问道。左千牛卫并不直接参与值宿,他当然也拿不到神都苑中各家入住的详情。
上官婉儿听到这话,嘴角下意识撇了撇,别的不说,代王这口是心非的能力是真的出类拔萃,鬼话张口就来。你两家在积善坊当街陈甲,早已经是满城皆知,居然就说得你侬我侬、难分难舍。
“魏王殿下昨日入苑,入居合璧宫,与殿下临居望春宫东西隔远,怕要暂忍别情。”
心里吐槽着,上官婉儿口中回答道,并又加了一句:“公主殿下也入居望春宫。”
李潼闻言后略有放心,他被那个升仙太子搞得有些心神不定,所以到了礼前一日才让家人入苑,既然跟自家姑姑住在一起,应该问题不大。望春宫,名字倒是听着挺吉利,把这个“望”字省去那就更吉利了。
不过得知武承嗣入居合璧宫,他心里又不免暗骂一声,这老王八蛋占他便宜!他新爸爸李弘,早年就是在合璧宫去世,现在被雀占鸠巢了。他倒挺希望他爸在天有灵,晚上能出来收拾一下武承嗣。
行过龙鳞宫将要分别时,上官婉儿又对李潼说道:“不知韦娘子今日是否随行?久时不见,难免牵挂。殿下今夜若不入宿苑中,那就免不了要叨扰了?”
李潼闻言后点点头,但望着上官婉儿行远的背影却回味这话听着有点别扭,这娘们儿是不是暗指他是守不住腥的色猫?且不说你们感情好没好到漏夜长谈,为啥我不在你才入?
他的确不是什么坦荡君子,但也不是全无分寸啊。
韦团儿虽然入在王邸,但还是在籍宫官,他就算要把人睡服,也不会急在这一时三刻啊。起码也得等到阵营初步稳定住,再认真考虑下究竟要不要继续跟他奶奶假客气。
第0389章
郑女文茵
夜幕降临后,神都苑也并未完全没入黑暗之中,各处灯火闪烁,仿佛一片星幕降落人间。各种光辉交映之下,本就美不胜收的御苑春景更有一种朦胧与神秘,让人流连忘返。
龙鳞渠北岸郑家入住的院舍中,郑夫人带领着自家女郎们返回厅堂。各自落座后,少女们便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都是花季的少女,人前或还能维持庄重有礼,眼下既无外人在场,就难免流露出真性情的一面。
“天家民家,终究还是不同啊,这么广大的园池,竟是一家独享……”
“见不见到方才几位王妃身边侍用,都是真珠坠饰、金玉作佩?”
郑夫人坐在正席里,听着众女郎的议论声,也忍不住笑语道:“虽然家风禀传,在德在俭,不尚享用。但富贵本是天家寻常,莫说几位王妃,午后入院的那个上官内应制,不过一个刑家孽余,天家收用,都敢摆出一副富贵凌人的模样。你们这些娘子,也不必徒羡眼前,若能入侍代王殿下,所望诸类都不值一提。”
听到这话后,席中几个郑家女脸上也都各自流露出神往之色,但也有一个声音不乏忧虑道:“方才所见那位唐孺人,真是一位色貌绝伦人物。代王殿下已经有这样的绝色作嫔,未必还会青眼人间俗色啊……”
郑夫人闻言后则笑起来:“古来大夫家,姿色只是下流。先天得有的门第,后天修养的品德,这才是真正得享长眷的至宝。区区一个色伎罢了,但能入执家事,懂得恭事大妇,也不妨舍其一席,若真恃宠生娇,索性放逐庭外!”
说话间,她抬头看到黄裙少女主仆行入厅堂,神情略有僵硬,但又很快沉声说道:“三娘子有事?”
“知大娘子归堂,文茵入见告安。”
黄裙少女入前敛裙作礼,并又说道:“大娘子若无教诲,文茵便归舍早睡了。”
她话音刚落,下席一名石榴裙少女已经起身招手道:“三姑姑既然入堂,留下来闲话片刻罢。皇苑美景,生人几回能见?姑姑又不是贪睡的懒散人,声曲勤练,我们姐妹拙技都不及,有心请教,又恐打扰亲长。”
这话已经有几分挑衅,黄裙少女身旁婢女闻言后颇有几分不忿,黄裙少女闻言后则微笑道:“操弦曲戏也是修性,诸娘子妇功各有所长,我心里也常存企羡。趣意闲情,人各不同,哪有什么巧拙的定论。”
黄裙少女闺名郑文茵,虽然方满破瓜之年,但从辈分上却是侍郎郑杲的堂妹,这在大家族中也属常态。
这时,堂上的郑夫人也说道:“入苑参礼,不是常时。近来家门营事,三娘子你也心知,郎主大事托我,关乎这些在庭拙幼的长福,盼能有人商讨共计。三娘子既然同行参礼,可不要厌弃你这些侄女浅幼不才,眼前做事提携,事后也能人情分惠。”
“大娘子言重了,文茵自己尚且妇行不著,人事不知。今次出行随事,除了诸血亲言语,余者概是不识,怎么敢将亲人长福轻揽在身?人情固在,是此生此世,不是朝露晚霞、一时的美妙迷幻。大娘子推事问我,我如果真笃有才能,索性就一身领此家事,免了诸娘子寝食不安的忧计。”
郑文茵讲到这里,又对堂上的郑夫人作礼:“人事陌生,心计彷徨,除我诸亲,无有所仰。心弦绷成一线,冷暖不堪重受,寸力拨弹,恐或失态,所以要早睡自守。请问大娘子还有所教?”
郑夫人听到这话,再见那少女目光中暗含凛然,一时间竟有语竭,愣了片刻才又说道:“乍临生域,是难免如此,三娘子早些休息,去罢。”
待到黄裙少女郑文茵退去之后,厅堂中气氛也不复此前的热闹,郑夫人才摆手道:“你等也各自归舍,早早休息,明日参礼,不要疏忽失态。”
屏退众人后,她独留下石榴裙少女,并将午后上官婉儿送来的首饰香料等礼品递给少女:“明日精修仪态,不要让你伯母为人笑!”
石榴裙少女接过礼品,已是一脸欣喜,并又冷笑道:“一身领此家事,她也配!阿姨,你难道不能明日再把她留在舍里、不让外人见?”
郑夫人闻言后叹息一声:“结缘代王殿下,这是家门大事,郎主务求万全,一定要普告各家。三娘子姿才确有可观,明日郎主也要参礼,不是我能阻。你自己用心些,但有一二可能,我也推你入前。”
这石榴裙少女既是郑夫人侄女,也是她同族妹妹的女儿,两层亲谊,当然有所偏向。但她知夫主郑杲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就算要搞些小动作,也只敢在分寸之内。
夜中子时过半,神都苑中便已经不复夜的静谧,诸多宫人、内宦并两衙禁军大批进入苑中,进行最后的节日筹备。整座皇苑中到处都充斥着各种人声号令,以及架设器具、文物的声音。
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寻常人尚且难入睡,而本就满怀心事的人,则更加的辗转反侧。
郑家居院西南角落的房舍中,小婢女辗转反侧,望着屏风内纹丝不动的床帏,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娘子,你睡了没有?”
过了好一会儿,床帏中响起轻微的翻身声,小婢女闻言后惊喜道:“原来娘子也没睡!晚间娘子真是勇敢,婢子瞧见大娘子脸色都泛青,却还要……”
“你好吵呀!”
床帏内响起少女轻斥声,不复平日的淡定,自有一股娇声嗔怪的味道。
小婢女听到这话,忙不迭捂上了嘴巴,然而又过了一会儿,少女的声音主动响起:“皇苑虽然华美,还不如乡里睡得踏实。早早参礼了事,即刻回家!”
“啊、这么快?可是神都城里比乡中热闹得多,娘子离乡前不是答应过,咱们还要去南市游赏?我还带了许多钱,是要买……”
婢女自顾自的絮叨,突然听到床帏内少女喘息声加重,顿时惊坐起来冲入内室,扯开帷帘,借着窗纸投入的微光,看到自家娘子蜷成一团,那白嫩娇美的脸颊上已经覆满清泪。
“娘子你这是、你哪里不舒服?我去……”
小婢女见状后更是一惊,转身便要去喊人帮忙。
“不要、不必……我、我只是,我好怕啊、莼儿、心里痛得很,我……”
少女一把拉住婢女,埋首于婢女怀中,啜泣声也变得明显起来:“我好傻、阿耶阿母都有劝,可听说是巽卿……侍郎家人说得那么恳切,我竟傻到以为自己真能……神都人心这么恶,我又自己犯蠢,无怪大娘子她们、是啊,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留在乡里不好吗?没了一点强撑的体面,什么也没了!”
“有的、有的!娘子还有我呀,莼儿伴着娘子,事了后咱们即刻归乡!娘子才不是那些贱婢闲言的、她们自己才是,她们样样不如娘子,担心自己不中,才要恶言娘子!娘子在家,是全家人的珠宝,难道我们都眼瞎,看错娘子的好?”
婢女莼儿见自家娘子如此失态,语调也带上了哭腔:“娘子别哭了,你一哭,婢子也怕了。娘子才不蠢,是那个、是那个巽卿,是他作艳词撩人……他也是个大恶人、”
“说什么!这关别人什么事?只是家门里的龃龉心计,发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春梦罢了……”
少女收住了哭声,抹去脸上的泪痕。
婢女见娘子情绪转好,便松了一口气,自觉得可以凭此安慰娘子,继续哼哼道:“我看就是他!真正好人,各忙活计,谁有闲时去写那些艳词美调撩人挂念?大郎主会吗?几个郎君也都……嘿,我早看破,只是娘子不许人说!就让那几家傻女子争抢,到了明日,看到人长得肥肥壮壮,癞痢脑袋,额上还有一个西乡朱里正那么大的瘤子、”
少女听到这话后,也是忍不住笑起来:“你住口罢!巽卿誉满当时,怎么会有你说的那么……唉,无论怎么样,那也与我无关。你这恶婢,积下口德,再这么编排毁人,我可要恼了!”
“娘子不难过就好,管他是俊是丑!”
婢女不敢再继续编排,转又说道:“但有一事可知,他如果只是选中郑七娘,不见娘子,眼神肯定是不好。”
“傻娘子,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啊!大家聘妇,首重门庭。阿耶居乡在守,本来就无势益人。七娘子父执南省衙官,母族卢氏高第。就这样,大娘子还要战战兢兢,担心不能附上龙尾。
唉,人患论亲不足贵,我恨良人太显达。他、他有这样的才性,哪怕真是额顶生瘤,黔首小民,我也能织能绣,不、不患不能成家……”
讲到这里,少女郑文茵又是一脸的怅然,拥着自家婢女并躺在榻,望着床帏痴痴道:“天家豪贵,为了享尽春色,能兴修浩大园池。至于咱们,探入篱墙,一瞥风光,已经是有失分寸。但求明日看上一眼,知道倾慕是谁,也就没了遗憾。”
“那还去不去南市呀?”
小婢女莼儿又弱弱问道。
第0390章
韦娘事露,怀义忿声
黎明时分,群臣毕集大内北面的玄武门前,拱从圣驾直往神都苑而去。
李潼既是亲王,又是南衙大将,自然位列前班,策马随行于圣驾侧方。而在他的对面,魏王武承嗣同样策马缓行,虽然位置已经极为显眼,但武承嗣的脸色仍然阴郁得几乎跟繁星隐没的夜幕融为一色。
不过武承嗣此际脸色这么难看,倒不是跟李潼比肩而行的缘故,而是圣驾之后随行的小辇,皇嗣李旦今日同样有份参礼。
虽然这对李潼来说也不算啥好现象,但见到武承嗣脸色更难看,他心里也是暗笑不已。你老小子再跟我瞪眼呀,现在傻眼了吧?
悲喜来得都太突然,年初正月大飨,武承嗣还美滋滋作为亚献参礼。至于现在,则有一种浪潮退去、谁人裸泳的恍然感。原来无论再怎么折腾,终究还是人家娘俩亲,你武承嗣也只能跟孙子一样,并随左右。
当然,对于见识过太多他奶奶骚操作的李潼而言,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明确指向。局势进行到这一步,他奶奶无论有什么政治层面的意向表达,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混淆视听,确保自身的权位稳定。
无论是皇嗣李旦,还是魏王武承嗣,当然也包括现在的李潼,他们都是武则天手里的一张牌,什么时候该打哪张牌,只是当时的一个时势所需,绝不代表最后的结果。
其实大凡稍具政治智慧的人,都能看清楚这一点。但是因为各在时局中、有着深浅不一的利害瓜葛,所以也都无可避免要受到或轻或重的影响。
特别武承嗣这种人,本身脑子不够聪明,更容易沉迷于浅表的刺激。李潼严重怀疑,未来武承嗣所以活不久,应该是有心脑血管方面的疾病,人生大起大落、日常患得患失,实在受不了这份刺激。
这么遐想着,圣驾进入龙鳞宫。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除了值宿拱卫的禁军将士们,随驾百官可以偷闲先去看上一眼已经提前进入神都苑的家眷们,等到天亮时再返回龙鳞宫参礼。
李潼身为南衙大将,倒是没有这样的便利,与诸大将一起坐在侧殿中,等待传召。
如今的禁军系统,北衙左右羽林军分领屯营并千骑,左羽林大将军麹崇裕、右羽林大将军武攸宁,可以说是最具权势的大将。南衙当中,以左右卫为首,左卫薛怀义、右卫薛默啜。
这四卫,可以说是禁军大将中的四大天王,直接掌控神都城超过一半的禁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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