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鼎余烟(校对)第1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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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来!”马超仰天吼了一声,纵马奔向长安城。
  数百骑奔走的滚滚烟尘中,庞德身边一名副手摇头道:“马将军这是做甚?靠骑兵攻城吗?”
  庞德神色冷淡地看他一眼:“住嘴。将军只不过领兵到城下威吓一番,待到怒气消了,自然也就回来。你有这胡言乱语的工夫,不如去看看营寨是否扎下,其余几位将军的兵马,都快要到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脸色一变。
  他厉声问道:“梁兴在北面两里,成宜在西面,张横和马玩在哪里?”
  “他们在东面,大概还有三五里。”一名骑兵指点着远处的烟尘道。
  庞德看看那烟尘。
  东面,北面,西面,都有大队兵马行动的烟尘飞起。他们行军如此之急吗?
  甚至南面的长安城里也有滚滚烟尘!不是说,长安城里的钟繇徒然死守,没有多少兵力吗?
  “去把孟起唤回来!”庞德嘶声大吼着,向身边的人发令:“其余所有人,戒备!戒备!戒备!”
  此时,马超所部已经冲过了正对城池西北处横门的中渭桥。这座大桥始建于秦代,木柱木梁,原本宽达四五丈,前几年被董卓乱军烧毁后,钟繇利用残存的桩基重建长桥,但桥面狭窄了许多,只能凑合用。马超的骑兵们不得不排成两列纵队,鱼贯过桥。
  就在他们全队通过中渭桥,向着城池方向继续前进的时候,横门霍然洞开,一彪甲胄鲜明的精锐兵马杀了出来。
  最先出城的是清一色的骑兵,他们穿着铁甲或者皮甲,甲胄上绘着猛兽图案。伴随着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他们仿佛黑色浪潮席卷而来,瞬间就淹没了最前方的马超所部轻骑。
  而后继部队还在不断出现,一拨又一拨的兵力通过横门的深邃门洞,轰隆隆地踏着地面向前。
  甚至连远处的厨城门和洛城门也打开了。有人从那边出来,直接渡河。他们试图包抄中渭桥,截断马超所部的退路!
  马超终于看到了这支部队的旗帜。他觉得心情猛然激荡,搏死冲杀的决意,就像四面烟尘一般腾空而起。
  “夏侯渊!好!好得很!”
  原来夏侯渊根本没有去汉中,原来从一开始,曹军就在图谋关中。这数千兵马,一直就潜伏在长安附近吧。这可不容易,光靠钟繇不够,说不定韩遂也插手了。甚至还包括此刻长安周边的将帅们,梁兴、成宜、张横、马玩……他们全都是叛徒!全都是软骨头的狗!
  马超怒吼一声,拍马向前。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凶狠
  率兵杀出城外的,正是曹军中屈指可数的重将、征西护军夏侯渊。
  夏侯渊是曹营亲族将领中以勇猛著称者,常领偏师独挡一面,更兼用兵奇疾,故有“典军校尉,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之称。
  之前他和徐晃领兵攻打太原贼商曜,一个月内连克二十余屯,兵锋所向,无往不利。原本预计要绵延半载以上的战役迅速结束,于是这支兵马就成了距离关西最近的机动力量,遂有大张旗鼓进入汉中,为张鲁撑腰的举措。
  但曹公用兵又怎么会如此简单?进入汉中的始终只是徐晃所部罢了,这支兵马在经过长安休整数日以后,打着双份的旗帜,并以临时征用的民夫填充入行军队列,以数千人制造出了万人的假象。而夏侯渊所部则在长安城里驻守下来。
  这样的潜伏,绝非易事。且不说每日消耗的粮秣都是巨大数字;数千士卒、上千战马的动静何其剧烈,只靠钟繇的才能,再怎么殚精竭虑,也不可能长久瞒过马超。
  事实上,韩遂出了极大的力气参与其中;包括梁兴、成宜等将,也都或多或少的帮了点忙。
  这段时间以来,曹刘两家为了争夺关中将帅的支持,不断派遣使者,提出越来越优厚的条件。有些条件甚至是关中将帅造反数十年求之不得的,现在唾手可得了?这不就结了吗?唯一的麻烦就是马超,这个以厮杀搏战为己任,决心不向任何人屈膝的家伙。
  太多人厌倦马超了。马超必须死。
  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在马超所部挑战一日,人马疲惫之时,梁兴、成宜、张横、马玩四将领兵三面包围,夏侯渊在长安城内伺机突袭。一切都已经算好了。而马超自恃勇力,竟然带着亲卫骑兵直驱城下,等若将自家脖颈塞进了铡刀下方。
  待到此时,眼看马超身逢突袭,竟然不退,还敢逆势突击,夏侯渊更是大喜过望。他立刻分派人马包抄过去,杀声响彻四野。
  在中渭桥另一侧的庞德大惊失色,想要率部前来救援。可梁兴等四将兵力长驱而至,瞬间将他裹进了乱战之中。
  马超陷入了重重包围。
  可他丝毫不惧,挥动着一丈八尺长的大槊左右奋击,继续向前。所到之处,曹军骑兵血肉横飞,惨叫连连。
  他手中这柄大槊非常沉重,常人平端着就很费力,更不用说挥舞刺击了。可马超将之运使起来,仿佛一条黑色的巨蟒在空中盘旋飞舞,势若雷电。
  从渭水以南的整个战局来看,曹军突然进攻,仿佛无数利刃刺入了马超所部队列之中,几乎瞬间就将之切成了首尾不能相顾的几段。可如果只看马超所处的这一点,他纵声高呼酣战,催马奔驰向前,竟然只靠一己之勇,将正面曹军反推了回去!
  长槊挥舞,刺中敌人,打碎甲胄;奔马践踏,碾压躯体,溅起血浆。一时间,敢于抵在马超正前方的人,有当场毙命的,有落马濒死的,有重伤而逃的。
  曹军骑兵前锋稍稍挫退,后阵的步卒便至。不少人伏低身体,试图用斫刀去砍断马超坐骑的马腿,还有人停留在较远处,冒着射中己方将士的危险,纷纷拈弓搭箭来射。
  然而这时候马超的部下们也都鼓勇赶到,为自家首领排开零散的袭击,簇拥着他继续向前!
  几乎是在转眼之间,曹军就从突袭、到竭力稳定阵脚,再到魂飞魄散纷纷避让。而马超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笔直指向夏侯渊的血路!
  “混帐!”夏侯渊忍不住大骂出声。
  但他也是经验极其丰富的宿将,他很清楚,这时候不能退让!己方的兵力超出数倍,更是以有心算无心,占尽了优势,只要把这一波冲击打回去,敌军必然大颓,此战就赢了!
  想到这里,夏侯渊纵马前冲。
  两军再度厮杀到了一处。
  血雾蒸腾,人仰马翻。
  双方的长兵器噼噼啪啪地互相撞击,发出密如急雨的脆响。这脆响随即又被马匹和人体撞击的闷响掩盖。
  夏侯渊在即将和敌骑冲撞的一瞬间及时侧身,避过一杆猛刺来的长矛,顺势将手中的铁矛刺入对方胸膛。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敌人被带离了战马,四肢抽搐着在空中飞行了丈许,最后带着铁矛坠落在地。
  夏侯渊的战马奔驰速度也因此稍许放缓,他拔出环首刀挥舞着,接连拨打开三四支刺向自己的长矛,匆忙间抬眼向前一看,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那条身披鱼鳞铠,外罩着锦缎戎袍,头戴狰狞兽面盔的高大身影已经到了眼前,夏侯渊几乎可以看见那盔檐下凶恶的眼神!
  随着马超的接近,一股恶风劈头盖脸地呼啸而来。
  只听这风声,夏侯渊便知不好。他大吼一声,双手持刀全力格挡。
  刀槊相击,夏侯渊只觉得双手掌心仿佛被数百斤的铁锤砸中,从小臂到肩膀一阵剧痛,而精铁打造的环首刀刀身迸碎,锐利的残片四处崩飞。有一道碎片恰好从夏侯渊的面颊飞过,撕裂了长长的口子。
  夏侯渊根本管不了这个,他用力翻身,将身体甩到战马的侧面,险之又险地避过那杆余力尚未竭尽的铁矛。
  这个动作全靠双手抱住战马头颈,对马术、膂力的要求绝高。况且四周都是密集厮杀的骑队,万一坠马,很有可能会被战马踏成肉泥。然而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与马超缠斗下去!
  此人之勇,简直已非人类所有,简直如同猛兽!
  战马再向前奔走几步,忽然身边稍许安静,原来脱离了战圈,已经快到水畔了。夏侯渊的扈从们赶了上来:“将军!将军!马超这厮没有停留,他领着数十骑,沿着渭水往西面逃去了!”
  夏侯渊放眼四望,之间渭水两岸的厮杀仍在,可己方的优势已渐渐明显。想来马超知道缠斗下去,必然会陷入更多兵力的围困,还不如甩开大队全速逃亡,或许还能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此人能够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家多年纠合的部曲,这份狠劲也是非凡。
  不能纵放了他!
  夏侯渊待要号令,声音忽然被涌上嗓门的咸腥痰液堵住。他附身下去,大喘了几声,才勉强缓过来。
  “将军,你怎么样?”部属们纷纷惊问。
  夏侯渊冷笑道:“马超确实勇猛,可惜适才未分胜负。待我追上去,必定要他的脑袋!给我找一杆长矛来!一半人留下围剿,其他人跟我追!”
第三百二十七章
幌子
  连番恶战再起,关中陷入了混乱。无数人奔走相告,把这消息一步步传往南方。
  由于汉中间隔在关中、益州之间,益州方向得到的消息不仅缓慢,而且往往参杂着各种猜测和传闻。
  有说曹丞相集河北、中原大军五十万,已扣潼关而入,斩杀马超、韩遂;又有说马超与韩遂等人火并,又遭夏侯渊袭击,上万大兵马崩溃,他本人单骑奔入深山,不知所踪;最离谱的一个说法,说夏侯渊背叛曹公,联合韩遂所部共同起兵,意图割据关中,而马超忠于许昌,所以第一个被垫了刀头。
  林林总总的消息有真有假。一时间,益州上下不知所措,更多稀奇古怪的流言随之纷起。而种种流言归结到最后,引出的结论往往是:曹公将至,非左将军,不足以守护益州。
  这时候,身在巴西郡的雷远所部,却仿佛全不在意周边动荡,一心一意地巡行控制区域内的各地,安抚百姓、收拢因战事而亡散的流民。而庐江雷远本人明明是武将,却很少置身军营,倒是热衷履行地方官的职责;闲暇时,更流连徜徉在宕渠周边的山水之间。
  许多百姓们都看到过他和部属们轻装芒鞋,手持竹杖登山观景的身影。吏民百姓们觉得只要看到这位年轻的将军如此悠闲,就代表近来不会再有战事,也不知为何,心里就慢慢地安定下来。连带着刘益州所属的巴西太守庞羲也渐渐放松心情,最近与雷远书信往来,谈些不着四六的闲话。
  这一日雷远带着雷澄和李贞,攀登宕渠东北面华蓥山间一处山头。这山头贴近平原地带,山不高,但是景色甚美,山间谷地的走势平缓,行来不觉疲累,一行人绕着山头安步缓行,时有云雾沿着山坡沉下来,遮挡住湛蓝无垠的天空,在空气中弥散着湿润而清爽的气息。
  华蓥山呈南北走向,绵延数百里,北端与大巴山相接,南面与宕渠水平行延伸,一直到垫江。这座大山群峰耸峙,山间遍布天坑、溶洞、暗河、莽林。巴西郡东部的宣汉县,就位于华蓥山以东,长期被蛮夷所占。
  雷远一边走,一边问道:“含章,宣汉县那边的情形,可打探清楚了?”
  这些日子郑晋行踪诡秘,常常不在雷远身边,因此哨探方面的各项工作,由李贞一人负责。李贞正摘了串野果来吃,听到雷远询问,他将野果往林间一抛,叹了口气。
  “宣汉县那边,除了一座县城,全都是深山密林,巴、賨各部在其中盘踞多年,根深蒂固。我方的斥候不熟悉地形,更不了解当地的风俗,实在难以深入。前些日子,我让冯乐挑出几个能干的家奴,又在此前抓捕的賨人俘虏里挑选了几个较机灵的,诱以金珠财帛,派他们去宣汉打探……然则只返回了两个。”
  “我记得你上次说,前后派了十个人出去。只回来两个?”
  “正是。此地巴賨各部的情形,与五溪蛮不同。五溪蛮内部划分为无数种落,渠帅之间彼此还攻伐不休。但此地的巴、賨部落,上古时都是正经建过国的,比如宕渠城就是昔日賨国的国都。所以彼辈比较……”李贞想了想:“比较有序一些,对外人的警惕心也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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